漫话貂蝉

邹一正

作为脍炙人口的古典名著，《三国演义》的经典情节，都是三国迷们耳熟能详的。我们今天就来对《三国演义》最著名的美女——貂蝉做一个历史的溯源。

大家都知道，貂蝉是古典名著《三国演义》中“连环计”这一经典情节的关键人物。在小说中，忠于汉室的司徒王允，要除掉操纵朝政的奸臣董卓，于是把自己的义女、大美人貂蝉找来帮忙，通过一女二嫁把貂蝉先许吕布后送董卓，貂蝉又从中因势利导，最后成功促使吕布刺杀董卓。

正是因为“连环计”，貂蝉成了古典名著《三国演义》中无可争辩的天下第一美人。而且，貂蝉的影响力已经远远扩大到了《三国演义》之外——作为我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貂蝉经过历史的沉淀，最终与西施、王昭君和杨玉环并列。其难能可贵之处在于，那三位沉鱼落雁的美女，是历史上真实出现过的，而貂蝉则是文学虚拟出来的人造美女，貂蝉能名列四大美女之列，也足见《三国演义》的强大影响力。

不存在的貂蝉

目前，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从《三国演义》的源头——《三国志》《后汉书》这类正规历史典籍中来看，貂蝉是不存在的。而且根据这两本正史的记载，历史上的吕布之所以反水杀了董卓，原因之一是吕布与董卓的侍婢私通，一直心里忐忑。这里说一下，正史这一段故事中的侍婢，并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理解的古代小说中的丫鬟，在东汉三国时期，侍婢不仅负责服侍主人的饮食起居，还属于比侍妾的地位更低下的阶层，大致相当于古代小说中的“通房丫头”，也就是身份上属于奴婢这个阶层但是同时具有侍妾功能的可怜之人。从正史上来看，当时董卓权倾朝野，吕布私通其侍婢之后，就害怕了。因为正史中描写董卓这个人的性格，是“性刚而褊、忿不思难”，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董卓这个人性格暴躁偏激、心眼非常小，而且发起火来不计后果。吕布的这种恐惧感，是后来历史上吕布刺杀董卓的重要心理基础。

从历史上真实的“连环计”来看，吕布与董卓和貂蝉的关系是不一样的，《三国演义》中“连环计”的关键是貂蝉让吕布误以为貂蝉爱上自己在先，董卓看上貂蝉在后，董卓娶貂蝉是夺吕布所爱。而真实历史中，不仅没有提到貂蝉，也没有吕布董卓争夺貂蝉的内容。

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出，正是真实历史里吕布刺董卓中有这么一处女色的动机，才让后世的文学家和评书人有了前赴后继开展文学创作的基础。

原始版本貂蝉

现存最早的《三国演义》的雏形，就是成书于元代的《三国志平话》，也正是在这部书中，貂蝉第一次出现，成为董卓吕布三角关系中的关键女性。不过这个时候的貂蝉，从一出场开始就是吕布的媳妇。按照这个版本的貂蝉故事，因为遭遇战乱，貂蝉与吕布失散了，后来进入汉朝宫中，被宰相王允发现，因此王允定下连环计，让董卓娶貂蝉激怒吕布，最终触发吕布刺杀董卓事件。而且这个原始版本的貂蝉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姓氏，按照《三国志平话》的说法，貂蝉姓任，名貂蝉。

有《三国志平话》提供的这个基础情节，原始版本的貂蝉在元代各种杂剧中逐渐衍化出各类加强版，元杂剧的作家们纷纷添上细节，貂蝉的身世、背景、性格等等都得到了进一步的细化和丰富，比如元杂剧《夺戟》中提到了貂蝉原名任红昌，因为进入汉朝宫廷里负责掌管貂蝉冠，因此有了貂蝉之名；元杂剧《连环记》里则补充说，貂蝉的爹叫任昂，还给貂蝉安排了一个故乡，说貂蝉她家住忻州木耳村。

不过，这一时期的原始版本貂蝉，是有非常明显缺陷的，因为她自始至终只是王允连环计中的一个工具，而且她在连环计中的作用仅仅是因为她是吕布的原配老婆，吕布因为她去杀董卓的动机，是捍卫夫妻伦理关系。也就是说，这个原始版本的貂蝉，形象比较单薄，没有自己的性格特征。而且这个原始版本的貂蝉，还有一个伦理上的缺陷，那就是这时候的貂蝉是知道自己是吕布妻子的，然后为了夫妻团聚却心甘情愿主动出卖色相去勾引董卓，这从古代的夫妻人伦角度上来看，是有逻辑缺陷的，结果导致貂蝉在这一时期的各类元雜剧里，始终成不了正面角色。而且因为貂蝉这种情况，王允也被牵连了。在这个时代的貂蝉故事中，王允基本都是通过“不听我王允的连环计就别想跟吕布夫妻团聚”这样的威胁招数，来推动貂蝉挑拨吕布与董卓，因此王允的形象也因为这种威胁人的小人勾当而受到损害。

真正的貂蝉

到了元末明初，罗贯中在前人貂蝉的基础上，通过“三删两增”，推出了百年经典的真正的貂蝉。在删减方面，首先，罗贯中删掉了原来版本中貂蝉与吕布的夫妻关系，增强了爱情的戏剧性；然后，罗贯中又删掉了原来版本中貂蝉的姓名、身份背景，让貂蝉作为三国时代的奇女子，神秘感大大加强；最后，罗贯中又删掉了过去貂蝉于元杂剧中在吕布灭亡时各种拖后腿的故事，不再交代其最终命运，极大改善了貂蝉红颜祸水的形象。在增加方面，首先，罗贯中大大增强了貂蝉的魅力值，让美女爱英雄的故事性猛增；其次，罗贯中大大增强了貂蝉的主动性，让貂蝉作为王允义女，出于家国义气，忠义无双地献身于东汉朝廷的锄奸行动。一个美丽、智慧、深明大义、果敢坚毅的貂蝉，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熟悉的貂蝉，就此诞生。

在罗贯中笔下，貂蝉不再是那个木讷、被人当成工具抢来夺去的活人道具，而是一个为报答王允义父之情，为东汉匡扶社稷之危，有情有义的美丽奇女子，她摆脱了原始版本中的狭隘小家，义无反顾地走向了《三国演义》的胸怀天下。

也就是从罗贯中这里，貂蝉也一改此前百年间的不太正面的形象，真正成为了此后数百年间深受民众欣赏的深明大义、美丽聪慧的女性，直到今天。

（责编：石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