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瑶的婚恋观研究——一个精明女人的爱情抉择
2013-08-15吴超
吴 超
王安忆的长篇小说《长恨歌》2000年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历来受到媒体与学界的垂青,深受普通大众读者追捧。小说描写了上海一个传奇女人的一生。她的传奇是与小说中的男性人物共同书写的。从李主任到老克腊.每一个与王琦瑶有过交往的男人都是她传奇生涯中必不可少的注脚。王琦瑶一生都在不停地追寻,追寻她想要的爱情与生活,但现实环境的逼迫、“男性世界”的包围,和她自身性格与价值观的影响,使她求而不得,最终以悲剧收场。
一、王琦瑶四次恋爱经历
王琦瑶在她的生命进程中在不断追求着爱情,但是没有得到她自己的爱情。王琦瑶所邂逅的四个男人组成了她全部的情感纠葛,如焰火般华丽而又短暂的凄苦人生是对王琦瑶的真实写照。
(一)李主任——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王琦瑶正值花样年华之时遇到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人到中年的李主任。一个貌美如花,一个有权有势,这样的结合,似乎避免不了一场交易。王琦瑶把自己的全部世界都留给了李主任,这或许是王琦瑶悲剧的源头之一吧!他忙她等,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伴随着李主任的空难而消逝了。可能这场交易本来就不公平,但王琦瑶的虚荣还是为她换来了所谓“夫妻恩义”的雕花木盒。李主任成了伴随她一生的错误。
(二)康明逊——正确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
如果说“等”是王琦瑶悲剧的始源,那么是康明逊将王琦瑶的长恨悲歌吟唱到了高潮。在王琦瑶刚刚心如止水的时候,康明逊的出现让她心里荡起一丝涟漪。出现得正是时候,正好填补了王琦瑶那颗受伤的心。爱情总是能让人情不自禁,那一步还是跨越了,“翻云覆雨”后的结果又让人无法承担,这段爱情就像被下了诅咒,从开始就注定了无望。王琦瑶对他又是倾其所有,可事实证明康明逊的寡情与软弱,他承担不起这份责任。天下男儿皆薄幸,只有王琦瑶自己去承担这份债,未婚先孕,独自吟唱长恨悲歌。
(三)程先生——错误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
故事刚开始,程先生就发现了王琦瑶的美,并和她一起同悲喜。程先生是最适合王琦瑶的一个人,他可以给王琦瑶爱情、名份,怎奈造化弄人,王琦瑶对他只有恩没有爱。或许只是因为程先生出现的时间不对,如果王琦瑶没有去片厂,没有成为三小姐,没有见识到成功、辉煌还有上流社会的繁华,或许她就会和程先生在一起,过着生儿育女的幸福生活,那么后面所有的故事都跟着颠覆了。“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留黄鹤楼”,程先生自杀了,那种痛彻心扉的痛,整整迟来了二十年,此时的王琦瑶已经心灰意冷,她的心彻底死了。
(四)老克腊——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老克腊只是一个沉溺在过去时代的怀旧之人,当他第一次见到王琦瑶,他似乎见到了上个世纪的“遗物”,“恍惚间他看见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影。”对之爱不释手,当他慢慢走进王琦瑶,他与她之间产生了一种感动。旧梦浮起之后,老克腊成了王琦瑶全部的生活寄托,而老克腊却只把她当做是他怀旧事物中的一件“活物”。当他发现时间在女人身上留下 “隔宿的腐气”时,他最终从她生活中逃跑了。老克腊的负心离去使得王琦瑶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变成了绝望。此刻即使没有长脚的出现,王琦瑶也已经彻底死了。
二、王琦瑶四次恋爱中的矛盾冲突
(一)爱情与金钱的矛盾
这所有的爱情当中,王琦瑶与李主任的百日恩爱情是最值得我们去探讨的。李主任喜欢她的坦白和率真,王琦瑶唤起他的不是爱美的心情,而是怜惜之意。王琦瑶住进了爱丽丝公寓过起了金丝雀的生活,可是她并不后悔,她求的是一股脑儿、终身受益的安慰,虽然她的全部世界也不过是李主任的一点。李主任来到王琦瑶的身边为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享受自然人生的乐趣。而王琦瑶的自然人生又是需用钱滋养,用钱来润泽的,因此,两个人在一起也是天契地合的。尽管独守爱丽丝公寓,尽管有名无份,尽管满肚子的辛酸与委屈,可毕竟还是有那么几分情和爱的。王琦瑶过得实际而又知足。可在作者的笔下王琦瑶的爱情是注定要充满抱恨和遗憾的,所以李主任作为她的第一个男人,最终只变成了飞机失事后的一抹青烟离她远去。李主任的罹难,王琦瑶什么也不知道,“她一心一意地等李主任,等来的却是失之交臂”,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婚姻生活”就这样结束了。这个男人为王琦瑶的一生定了调,他留给她的那个西班牙雕花的木盒最终会把王琦瑶带回到他的身边。在与李主任的爱情中,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她求的是一劳永逸的实惠,作为改变命运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芯子里做人”,虽然没有“面子上做人”体面,得到的却是实质的利益,世俗但实惠。
(二)恩情与真情的矛盾
程先生是在王琦瑶生命中停留时间最长的男人,也是为王琦瑶付出最多的男人。他不是令王琦瑶心动的男人,但却是最能给她幸福的男人。程先生眼里的王琦瑶无疑是美丽的,是举世无双的,是他把王琦瑶推上了上海小姐的选美舞台.他帮王琦瑶拍照做广告,帮她出谋划策。在决赛三次出场的服装问题上程先生启发她,最终帮她成为“三小姐”,他帮王琦瑶照了那么多的照片,一直保存在家里。而如今面对他这样有情有意不求回报的付出,她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份恩和义的沉重,她承受不起这样的爱,所以她不敢主动前进一步,因为自知是没有那个资格的,只能暗示程先生来跨越这一步之遥。而王琦瑶给他暗示时,他却说:“……不是还有咫尺天涯的说法吗?许多事情都是强求不得的。”他想的就是“做个知己知彼的朋友,也不枉为一世人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是最可望而又最不可及的。他们的情感最接近的时候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这最后一步却始终也没有跨越,应该也成了他一生中的憾事了,可也许这样他才是最接近自己理想的人。在她想要放下虚无选择平淡生活的时候,却永远错失了这个机会,只得无奈地放下情爱成就恩义,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报答吧。
(三)痴情与爱情的矛盾
窗外雨雪霏霏,窗内雀战终宵,是王琦瑶和康明逊日常生活的写照。而小沙龙中的牌局和聚会,本来也就是几个沦落人偶然相逢中的同命相怜。这使王琦瑶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出于内心的真爱王琦瑶每次都是迎合康明逊的旧情,并在生活当中不断地付出自己所剩无几的金钱。康明逊怕,他害怕传统的大家庭,害怕社会的舆论,害怕传统的道德婚姻,他不敢与传统势力作斗争,他的骨子里充满了怯懦与卑怯。在当时中国社会的传统一个女人未婚先孕是多么可耻的事情,出于对康明逊的爱,她选择了生下这个孩子。王琦瑶深知他们的爱情不可能有结局,丝毫没有纠缠,立即找萨沙做了替罪羔羊,她所求的只是他的心,不敢再奢望天长地久的爱情,也不愿意去想将来,抓住的是眼前的一分一秒,这样的爱情终究是一场空。康明逊是一个无力主宰自己命运的男人,他又如何能承担得起王琦瑶的命运。王琦瑶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坚定地选择了自己为这份爱情埋单,即使苦苦纠缠也无法改变康明逊的怯懦自私,更无法改变命运,与其两个人痛苦,不如成全他,这是王琦瑶无奈的大义之举。
三、对王琦瑶悲惨命运的分析与反思
王琦瑶所吟唱的这曲长恨悲歌真可谓是 “此恨绵绵无绝期”! 王琦瑶的命运紧紧地与四个男人纠结在一起:程先生的深情浸润了她的一生;李主任的宠爱给予了她无尽荣耀与奢华;康明逊的体贴重燃了她对爱情的憧憬;老克腊的倾慕之情排遣了她的些许寂寞。然而他们都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曲终人散之际,他们都无一不选择了逃离。最终在无边的寂寞里,长脚结束了她悲情的一生。究竟是什么将王琦瑶推向不幸的深渊,造就了她悲剧的一生?
(一)男权社会现状
中国传统历史上女性长期处于男权的压迫和奴役中,深受男权社会思想的制约和束缚。首先,男权社会是男性统治的天下。政治、经济、法律、宗教、教育、军事、家庭等诸多领域,所有权威的位置都归男性所有,用男性的标准评价女性。王琦瑶所处的社会是男权社会,实行的是男权秩序,拥有的文化是男权文化,女性精神世界处在这样的社会文化海洋的包围中,往往受到根深蒂固的男性意识的压迫和浸染,同时被这种强大的社会力量扭曲自身命运。女性似乎永远陷入无比尴尬的困境:既不能超越自我,又不能做简单的回归。她们只是被外部世界所钳制,外部世界的变化、压迫是内部世界改变或压抑的根源。其次,男性认同决定了社会的核心价值观念,一切价值取向总是同男性和男性气质理想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当时上海的女人依傍男人,男人是她们的命定归宿,失去了男人她们命运没有方向,这注定是时代的落幕,是这个时代的悲剧。她们无可避免地受到男人的控制或指引,男权社会包办了整个女性的成长史。纵观王琦瑶的一生,无论是李主任还是康明逊亦或是老克腊,他们都不自觉地充当了时代或文化的代名词,或多或少地左右了王琦瑶的命运。
(二)个人性格
王琦瑶的悲剧命运实际上是历史变迁之中上海文化精神的命运写照。王琦瑶知道程先生对她的爱和关心,可更清楚蒋丽莉和他之间的关系用那弄堂女儿家的精明和母亲教给的智慧来处理着三者复杂的情感纠葛。她开始去片厂试镜,参加上海小姐竞选,表面上是别人的怂恿,其实只不过是用矜持成功掩饰了她的野心,这是以退为进的方法。王琦瑶太聪明,太富有心机了,她的思想过于复杂,她不停地权衡利弊、得失,不停地思考,幻想通过男人来改变自身命运。作为一名受过教育的新女性,她“应该懂得女性解放的道理,抱有理想”,然而在名利场的诱惑下,这个小女人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做那一片 “浮云”。她幻想李主任能让她进入到上流社会,幻想康明逊能给她想要的名分和爱情,幻想老克腊能真真正正地对她不离不弃,可“上海小姐”、“爱丽丝公寓”、“爱情”一切都是虚幻的。幻想终归是幻想,在现实面前,它们就像肥皂泡一样不堪一击。
严重的幻想性和软弱的性格促使王琦瑶不断寻找男人、依附男人,而不愿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奋斗冲破现实的束缚来改变自身命运。她以为凭着自己的聪明和美貌能够换来想要的幸福生活,不料却在不断地找寻中渐渐迷失了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丧失了起初最本质的目标。所以说王琦瑶吟唱的长恨悲歌与她严重的幻想性、软弱的性格和自以为是的聪明息息相关。
[1]魏鑫.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论《长恨歌》中潜在的女性意识[J].当代小说,2009,(5)
[2]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
[3]罗岗.找寻消失的记忆———对王安忆《长恨歌》的一种疏解[J].当代作家评论,19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