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中介语语料库的汉语因果复句偏误分析

张婧婧

(黄冈师范学院 文学院，湖北 黄州438000)

一、引言

我们在实际的对外汉语教学实践中，发现很多初级阶段的外国留学生在运用因果复句时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偏误，即使到了中高级阶段仍会出现各种偏误，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思考。本课题的研究就是这种思考的结果。在使用中介语语料库的基础上，我们试图通过对外国留学生的“输出”进行研究，观察学生汉语“输出”中因果复句的表现，归纳总结偏误的类型和规律，分析造成偏误的原因，并希望将研究的结果应用到对外汉语教学实践中，指导对外汉语教学实践。［1］

本文的偏误语料来自北京语言大学HSK 动态作文语料库，“HSK 动态作文语料库”是母语非汉语的外国人参加高等汉语水平考试(HSK高等)作文考试的答卷语料库，收集了1992 －2005 年的部分外国考生的作文答卷。语料库1.0版收入语料10740 篇，约400 万字，于2006 年12月下旬上网试运行。经修改补充，语料库1.1 版语料总数达到11569 篇，共计424 万字。

由于语料库的使用限制，每个检索最多只能显示100 例。笔者对所检索出的偏误语料进行整理、归类，删去重复出现的语料，得出这样的数据:“因为”式73 例，“所以”式77 例，“因所”式11例，“因此”式22 例，“由于”式63 例，“以致”式7例，“既然”式4 例，共257 例。为了方便，文中使用了一些符号，说明如下:

{CQ}:缺词标记，用于标示应有而没有的词。在缺词之处加此标记，并在{CQ}中CQ 的后面填写所缺的词。如:我不去上课，{CQ 因为}我生病了。

{CD}:多词标记，用于标示不应有而有的词。把多余的词移至{CD}中CD 的后面。

如:因此我认为安乐死{CD 由于}政府应该同意。

{CC}:错词标记，用于标示错误的词。把写错的词移至{CC}中CC 的后面，并在{CC}前填写正确的词。如:请你快回信，以便{CC 所以}我安排时间。

二、外国学生汉语因果复句偏误的类型

我们按偏误类型的不同将整理好的257 例偏误句分为关联词语的遗漏、关联词语的误加、关联词语的误用三类。

(一) 关联词语的遗漏 关联词的遗漏是指在必须使用关联词语的地方却没有使用。［2］由于漏用必要的关联词语，分句的语义关系就不清楚，复句的意思就不明确。在我们收集到的语料中，因关联词语的遗漏造成的偏误有72 例，主要分布情况如下:

表1 关联词语遗漏统计表

由于各组关联词数目不一样，单纯从数据上难以看出问题，所以笔者设置偏误率一栏，偏误率=偏误数量∕各类型的偏误总数。例如“因为”式的偏误率=偏误数量39/该类型偏误总数73。

从整体上看“因为”式的偏误率最高，“因所”式其次，“以致”式和“既然”式基本不存在，由于关联词语遗漏而造成的偏误，其偏误率都为0。按偏误率我们可以对这七种句式进行排序，得出:“因为”式﹥“因所”式﹥“所以”式﹥“由于”式﹥“因此”式﹥“以致”式∕“既然”式。

(1){CQ 因为}他的鼓励和关怀，我鼓足勇气继续学习了。

(2)我怕这个秘密让别人知道了，{CQ 所以}你们刚来的时候我不敢说。

(3)父母对我疼爱有加，但也许{CQ 因为}母亲在惊吓中流离颠沛，居无定所，所以我先天体弱多病，常与药物结下不解之缘。

(4)由于我受到了顾客的爱戴，{CQ 因此}也得到了上司的重视。

(5)我认为流行歌曲让人开心，可是{CQ 由于}现在媒体的发展，副作用也不少。

很明显以上几个句子前后小句都是因果关系，都缺少因果关联词语。例(1)中，果句存在，但缺少表因关联词引导的因句;例(2)中，因句存在，缺少表果关联词引导的果句;例(3)重在阐明因果关系，应用“因为……所以……”格式;例(5)句中“副作用也不少了”是结果，前面“现在媒体的发展”是理由和根据，缺少连接原因和结果的关联词。

(二) 关联词语的误加 和遗漏正好相反，误加是在不需要用关联词的地方用了关联词。关联词的误加会使句子显得繁冗、啰嗦、不顺畅。在我们收集到的语料中，因关联词语的误加造成的偏误有57 例，主要分布情况如下:

表2 关联词语误加统计表

由上表可以看出，“所以”式由于关联词语的误加造成的偏误比例最大，接近其总偏误的一半;“既然”式基本上不存在这一类型的偏误，其偏误率为0。按偏误率我们可以对这七种句式进行排序，得出:“所以”式﹥“以致”式﹥“因所”式﹥“因此”式﹥“由于”式﹥“因为”式﹥“既然”式。

1.误加了错误的成分

(6)我会用流利的粤语，{CD 以致}让香港游客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7)我们需要能相信的食物，因为不良的食品{CD 所以}对小孩子有不好的影响。

(8)昨天晚上弟弟给我打电话以后，我知道了妈妈腰疼严重，{CD 所以}和住院的事情。

(9)除了在现行的法律方面不认可安乐死以外，还有{CD 由于}下面的理由。

例(6)中“以致”后接消极、主观不认可的内容。例(7)例中，“我们需要能相信的食物”才是结果。”例(8)中，前后不存在因果关系，不需要关联词连接。例(9)中前小句和后小句没有因果关系，“下面的理由”不是任何结果的理由和根据。

2.误加了重复的成分

(10)我对云南这么有兴趣的理由就是{CD因为}那边有许多少数民族。

(11)在日本也有这种方面的讨论，但日本政府还没承认安乐死，因为{CD 由于}安乐死，有增加发生杀人事件的可能性。

例(10)中“理由就是”和“因为”重复，保留一个即可。例(11)中“因为”和“由于”重复，并且“由于”不能出现在后一分句，所以应该去掉“由于”。”

(三) 关联词语的误用 关联词语的误用主要是因为学生对词义的理解和用法产生了偏差所造成的。在我们收集到的语料中，因关联词语的误用造成的偏误有128 例，主要分布情况如下:

表3 关联词语误用统计表

总体来看，“既然”式检索到的4 例偏误全部都属于这一类;“因此”式和“以致”式的偏误率次高，这两式的偏误大部分都是这类偏误。其余4个句式中偏误率最低的也有36.36%。可见，这类偏误在总的偏误中数量最大，留学生因果复句偏误主要集中在这一类。按偏误率我们可以对这七种句式进行排序，得出:“既然”式﹥“因此”式﹥“以致”式﹥“由于”式﹥“所以”式﹥“因为”式﹥“因所”式。

1.非因果关联词的误用。留学生在学习汉语因果复句的过程中常常把因果关系表述为非因果关系，把非因果关系又表述为因果关系，例如:

(12)那时我再一次跟父母说我想去中国学中文，那时父亲很高兴，是因为我们是中国人，却{CC 所以}只会说一点点汉语。

(13)虽然{CC 因为}我学习努力，但我的成绩不好，差一点没上暗红高中。

(14)尽管{CC 由于}我对导游这一行并没有多少经验，但我相信通过自己对导游这一行的浓厚兴趣，我一定能把任务做好。

例(12)“我们是中国人”和“只会说一点点汉语”不是构成因果关系，而是转折关系，所以要用转折词“却”。例(13)前分句“虽然”是让步标志，预示后分句将有转折，分句前后有先让后转的关系，是个典型是让步式复句，使用因标“因为”明显不当。例(14)和(13)差不多，表示虚让的转折复句。

2.近义因果关联词的误用

(15)由于{CC 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都喜欢他，自然，他结识了很多朋友。

(16)但长大以后，我发现这个态度是不好的，因为{CC 由于}它会使你更无奈、更无能。

例(15)“由于”尽管也是述说情况，但所说的话倾向于议论事物间的内部因果联系。例(16)“由于”和“因为”语义相近，但“由于”只能放在前一小句，不能放在后一小句。

3.因标、果标混用

(17)因为{CC 因此}在公共场所吸烟会影响旁人的健康，所以我们人类最好不要吸烟。

(18)大部分公司开始规定允许抽烟的地方，因此{CC 由于}很多抽烟的人慢慢恢复健康生活。

(19)最近，因为{CC 因此}我准备研究院考试，太忙了。

(20)由于{CC 所以}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常常去实习，我对中国地理比较熟悉。

例(17)中把“因此”和“所以”搭配在一起使用，显然是没有这样的用法，两个都是果标，无法表达因果关系。例(18)“由于”表示原因或理由，句中后一分句明显是表示结果，用“由于”不当。例(19)“我准备研究院考试”是表示原因，应该用因标“因为”。例(20)“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常常去实习”是表原因，应用因标“由于”。

4.形近因果关联词的误用。有些因果关联词词形比较接近，在学习过程中很容易弄混淆，例如:

(21)经历那件事以后，我变得更坚强了，以至{CC 以致}现在我的成绩在班里算是名列前茅的了。

(22)现在的生活中，我不认识隔壁的人。即使{CC 既然}跟他们见了面，也不打招呼。

(23)今年我大学毕业了，但由于{CC 由}我国的经济情况不好，我还找不到工作。

例(21)混淆了“以致”与“以至”。“以致”表示的结果往往是不正常的、不好的，是说话人不希望出现的;“以至”表示的结果不受这些限制。“‘既然’用于前一小句，提出已成为现实的或已肯定的前提，后一小句根据这个前提推出结论。”①显然例(22)中的“也不打招呼”不是“跟他们见了面”的结论。应该用表示假设谦让的“即使……也”。例(23)错把“由”当作“由于”，“由”作动词和介词，跟“由于”的词性和意义都不一样。

5.关联词语体上的误用。现代汉语中文白程度不同，有一些还带有很重的文言色彩，使用时应根据不同的语体来选择不同的词。外国学生常常没有弄清楚一个文言词的意义和用法，不知道这个词应该适合什么样的语体。［3］例如:

(24)这愿望很快将实现，因为{CC 因}我很快回国与他相聚，这是多么地高兴，多么的兴奋，多么的开心啊。

(25)刚开始时，汉语的知识一点也没有，所以{CC 故}我一看中文就感觉到新鲜。

(26)一句对人类有利，一句对人类无意义，因此{CC 故}我们要清醒的思考其中的意义。

“因”和“故”都是文言色彩比较重的词，除了一些固定搭配和公函等书面色彩浓厚的文章以外，我们很少在一般性文体中使用。例(24)、(25)和(26)都是一般性语体，因此应把例(24)中的“因”改为“因为”，例(25)中的“故”改成“所以”，例(26)中的“故”改成“因此”。

6.关联词搭配不当

(27)因为我不喜欢他，因此{CC 所以}不让他来我家。

“因为”只同“所以”搭配使用，不能和“因此”搭配。

7.其它

(28)因此{CC 因为如此}全世界人对这个问题有很大的兴趣。

(29)我觉得吸烟的人口越来越少了，而现在，在街上几乎没有看到抽烟的人。因此{CC2这样如此}，这种严格的措施是很有效果的，一天比一天，接近我们理想的生活环境。

(30)所以{CC2 之所以这样}，这个地方很受国内和外国人的欢迎。

“因此”已经虚化为一个连词，“因为如此”可以作为“因此”的解释，但并不能代替“因此”使用。

三、结语

至此，基于语料库我们已经对外国学生使用汉语因果复句的情况进行了质和量的分析，由此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这七种句式在这三种偏误类型中的分布不一样，“因为”式偏误多集中于“关联词的遗漏”这一类型，“所以”式偏误多集中于“关联词的误加”这一类型，“既然”式偏误多集中于“关联词的误用”这一类型。详细如下:

遗漏:“因为”式﹥“因所”式﹥“所以”式﹥“由于”式﹥“因此”式﹥“以致∕既然”式

误加:“所以”式﹥“以致”式﹥“因所”式﹥“因此”式﹥“由于”式﹥“因为”式﹥“既然”式

误用:“既然”式﹥“因此”式﹥“以致”式﹥“由于”式﹥“所以”式﹥“因为”式﹥“因所”式

2.外国学生习得汉语因果复句偏误主要集中于“关联词语的误用”这一偏误类型，详细如下表:

表4 偏误类型平均偏误率表

其中“因为”式偏误的28 例中有13 例是关联词语体上的误用，即把“因为”误用为“因”。“所以”式偏误的31 例中8 例是非因果关联词的误用。具体是混淆了关联词“所以”与“而”的区别。“因此”式偏误的16 例中3 例是把“因为如此”当作“因此”来用。“由于”式偏误的40 例中21 例是形近因果关联词的误用，即混淆了“由”和“由于”的区别。“以致”式偏误的5 例中2 例是形近因果关联词的误用，即混淆了“以至”和“以致”的区别。“既然”式偏误的4 例中2 例是形近因果关联词的误用，即混淆了“即使”和“既然”的区别。

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我们可以根据不同句式偏误分布的不同特点，有针对性地进行教学，着重关注各句式中偏误率较高的那一类或几类偏误类型，以提高外国学生习得汉语因果复句的掌握程度。［4］

［1］谢蓓.对复句分类研究的回顾与思考［J］.重庆科技学院报(社会科学版)，2006，(6).

［2］李晓琪.以英语为母语者学习汉语关联词难点及对策［J］.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学报，2001，(4).

［3］甄珍.中高级阶段留学生汉语关联词习得浅析［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08，(03).

［4］王苗苗.对母语是英语的留学生使用关联词语的情况考察［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