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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中学生基督徒的宗教应对
——基于甘肃W 村的田野调查

2012-08-15杨宝琰

当代教育与文化 2012年1期
关键词:基督徒宗教信仰基督教

杨宝琰

(西北师范大学 西北少数民族教育发展研究中心,甘肃 兰州 730070)

乡村中学生基督徒的宗教应对
——基于甘肃W 村的田野调查

杨宝琰

(西北师范大学 西北少数民族教育发展研究中心,甘肃 兰州 730070)

从日常生活入手研究信徒面临压力性生活事件时的宗教应对模式,是研究宗教信仰根源的一个较为妥帖的切入点。研究者在对甘肃W村进行田野调查的基础上,探讨了乡村中学生基督徒的宗教应对问题;得出行为应对是主要的宗教应对模式,宗教应对目标的功利性、信仰是一种应对资源等特点。

乡村中学生基督徒;压力;宗教应对

一、引言

在一些文化学家或宗教学家看来,宗教、特别是中国宗教,不仅仅涉及一些抽象的哲理,亦是关乎社会性、伦理性的现实生活模式。[1](PP.28-35)因此之故,中国人之所以信奉基督教,多是基于个人的生活经历与宗教体验,自己认为宗教是否灵验、是否能满足个人的现实需要是选择信仰基督教的主要原因。此外,许多研究者认为生活事件影响人们对生活状况的归因,是人们信仰形成的重要因素。弗洛伊德 (Freud)在谈到宗教对社会的控制时,认为生活中出现的苦难事件是产生宗教信仰的基础。劳斯莱斯 (Royce)赞成把宗教同生存焦虑结合起来研究,认为宗教信仰来自做人本身以及应付生活中种种事件产生的不安或忧愁。[2](P85)前苏联心理学家乌格里诺维奇 (Угринович)则认为,如果不重视人在社会生活条件下经受的心理危机和危急状态,就不可能解决宗教信仰的根源问题。[3](P6)由此看来,从现实生活入手研究宗教信仰在信徒面临压力性生活事件时发挥的作用,有助于探究宗教信仰的心理根源。

当前,宗教心理学家多是从宗教应对的视角来探讨宗教信仰与压力性生活事件之间的关系。其中,帕加门特 (Pargament)将宗教应对界定为“人们利用自身的宗教信念和实践促进问题的解决,以避免或减轻压力情境的负性情绪效应,并且帮助自己适应困难生活事件的过程”。与此同时,他认为宗教信仰渗透到应对资源、策略和评价等一个人的整个压力应对过程中,故而宗教应对应该视为多维度的过程而不能简化为简单的行为指标 (祈祷、朝圣)或限定在精神的消极防御机能 (否认、合理化),而是整合了主动、被动、问题中心、情绪中心、内心的 (认知、行为)、人际的压力控制方法。[4]

鉴于以上分析,本研究试图采用田野调查的方法,研究青少年基督徒面临压力性日常生活事件时的宗教应对模式,以期探析宗教信仰形成的心理特点。

二、研究现场与研究对象

W村的村民信仰基督教的历史较早,19世纪末基督教就传播到这里,是甘肃省中东部地区基督徒比较集中,基督教影响比较广泛的地区之一。这里多种宗教文化共存发展,呈现出纷繁复杂的宗教文化景象。基督教、道教、佛教和民间信仰在这里皆可找到它们的影子。据当地基督教长老估计,W村有540余户人家,3000多口人,其中基督徒家庭占到180余户,超过1000余人,大约占当地人口的1/3;佛教徒有50多户人家,占总人数的10%,其余的人家信仰元君、伏羲等其他民间宗教。

基于方文提出的以 “宗教行动者”为核心建构宗教群体资格的假设以及研究对象的实际状况。[5]我们以是否接受 “洗礼”作为 “自致”基督徒获致基督教群体资格的鉴别标准,“受洗”作为皈依宗教的仪式能使皈依者对宗教群体产生高承诺、依恋和认同,避免皈依宗教的随意性,所以我们以 “受洗”作为鉴别 “自致”基督徒的标准。“先赋”基督徒没有采用受洗作为群体资格的标准,主要是因为 “先赋”基督徒自出生之日起,就生长在既定的与基督教相关的社会范畴语境中,基于分类线索,通过社会范畴化 (social categorization)或社会分类 (social classification)使宗教群体和外群体得以区分,并且这种区分是社会共识性的一种类别化的安排和标定。所以我们在 “先赋”基督徒的鉴别中没有加入 “受洗”标准,只要出生于基督教家庭即可。根据以上样本选择标准,从W村中学生上学的3所中学随机抽取年龄在11~18岁之间的中学生基督徒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

三、信仰在中学生基督徒应对中的作用

首先,我们以宗教在中学生基督徒心目中应对生活困境时发挥的作用为突破口,从本地人或当事者的角度,对中学生基督徒的宗教应对特点进行阐释。

1.“主给聪明、给智慧”

持这种观点的学生在访谈对象中相对较多,具有普遍性,他们的话语中流露出 “主”在帮助自己解决学习困难时发挥了意想不到作用。

U同学说:“对我缓解学习压力有帮助,主给人以聪明、给智慧,当遇到一些难题答不出来时,祷告可以帮助我解题”。

J同学说:“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求助于上帝,希望上帝的话语能缓解我的坏心情,主要体现在祈祷和唱诗上。我记得在上初中的时候,因为我考试落后,导致我心情悲伤、沮丧。但是,由于母亲的开导,引我向主倾诉,这才使我沮丧的心情得到了缓解。还有,当作业非常多又很难的时候,会向上帝祷告,请求上帝赐给我聪明智慧,让我尽快地做完我的作业,结果是上帝听了我的祷告,我用最短的时间,做完了我的作业,并且准确率极高”。

X同学说:“学习中遇到困难时,祈祷能带来灵感,记得我在一次考试中,一道老师讲过的题不会做了,我就祷告,使我记起赵老师讲的话,会做题了”。

具有这类看法的学生认为,向上帝祷告,上帝就能够给他们带来聪明和智慧,帮助他们解决学习中遇到的困难。之所以中学生基督徒有这样的看法,与其在主日学校和家庭受到的宗教教育有关。《圣经》中就有这样的词句: “因为耶和华赐人智慧,知识和聪明都由他口而出 (《圣经·箴言》第2章6节)”。当我们问主日学校老师和家长,主日学校的学习是否影响孩子在普通学校的学习时,他们普遍的看法就是,“主给聪明,给智慧,促进他们的学习”。宗教教育的浸染熏陶致使中学生基督徒把向上帝祷告看作是应对学习压力的有效策略。

2.“给人平安、化险为夷”,“驱除害怕”

有此类看法的同学表现出对神的力量的敬畏,认为神能够给他们带来平安、避灾免祸,取得化险为夷的效果。持有此种观点的同学较多,他们大都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听到的故事为例来现身说法。

O同学说:“我认为信仰基督教和上帝对我摆脱压力有帮助,起到让我们家人幸福、事事如意的作用。结果是能让我能够得到上帝的宽容,得到压力的缓解,获得高兴、愉快的心情……心情不好或不舒服的时候,向上帝祷告,就会心情舒畅、高兴,还会得到主的保护和恩赐。有一天,我有病,病得很严重,我就祈求主,伸出你大恩的手,借住你制造下的药给我医治,让我得到了痊愈”。

R同学说: “遇到压力,我经常向上帝祷告,当我早上独自一个人去上学时,天很黑,有点害怕,这时我便想到上帝,他会帮我的,想到这,我也就不害怕了,因此,害怕时,上帝能够驱除害怕”。

S同学说:“上帝对我克服困难有帮助,就像我上初中时,正在修路,有个深沟,天比较黑,我自己没有看到,自己骑着自行车好像飞过去一样,使我化险为夷,给人平安。我想这主要是我母亲为我祷告的原因吧,真是奇妙的事”。

这些中学生基督徒的表述中出现了诸如 “给人平安”、“驱除害怕”、“家人幸福、事事如意”、“消除忧愁,带来快乐”等词汇,反映出他们把宗教信仰作为自己应对困难的工具,期望基督教能够帮助自己解决现实或潜在的威胁和困境,满足治病消灾等世俗生活的需求。

3.“只是一种精神寄托”,“能够调解心情”

这类学生对宗教的认识处于半信半疑或不信的状态,在他们的应对过程中,宗教只是扮演了可有可无的角色,认为宗教在帮助缓解压力方面发挥着一些作用,但只起到调节作用,带来精神的寄托,是一种安慰剂,缓解压力的作用是有限的。“有时候有帮助,只是一种精神寄托,能够调节心情,作用不大”能够概括这些学生对宗教在应对压力时所发挥作用的看法,下面是一些与之大体相似的看法。

Q同学在谈到自己在面对困难时是否求助于上帝时说:“在有压力或有困难时,我的确有时候求助于上帝,但我知道那仅仅是人心中的期望,成不了现实,不过,对我心情有帮助,调节心理,给人以精神上的寄托”。

E同学说:“在我有压力,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求助上帝,有时候心情会好一些,但时间很短,我们要相信科学,这只是起到了个心理调节作用,还是要请同学帮助,听听音乐,写日记来缓解压力”。

这些中学生宗教应对的一个普遍的特点是,仅仅把宗教信仰当作是调节心情的一种方式,在应对过程中不发挥主要作用,这是由他们对宗教半信半疑或不信的态度造成的。

4.“也不能光靠上帝,还要自己努力进取”

这类学生认为 “不能光靠上帝,还要自己努力进取”,在我的调查中,有两名同学持有这样的观点,我们以V同学为例分析。

V同学是WN中学初三的一名女同学,自己陈述是通过妹妹的介绍和亲身经历见证天主的存在及家人的引导下信仰天主教的,在谈到宗教是否能够缓解自己的生活压力时,她谈了下面的一些内容:

“当我苦恼或是不舒服的时候,我经常求助于上帝,因为我相信上帝的存在,天主教对于我的心情有所缓解,当我早上独自一人去上学的时候,天很黑嘛,我又是个女生,所以很害怕,这时候我想到上帝,他会帮我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就不害怕了。因此,在我的生活中,天主教起着很大的作用。不过,有时,我干一件事的时候,我希望把它干好,就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上帝身上,但我明白,也应该不能光靠上帝,还要自己努力、进取。天主教和上帝给我做事的信心和勇气,让我做好每一件事,结果有时候是,我怎么想就怎么圆了我的希望,有时候则相反,看来,还是自己的努力不够”。

从V同学的谈话信息来看,她把上帝的指导和帮助看作是缓解压力困境的充要条件,是否能够完全摆脱压力困境还要看自己是否努力,这与帕加门特 (Pargament)所说的 “合作应对”相类似,即在应对的过程中,上帝是以一个 “合作者”的身份出现的。[6]

5.“得到其他人的帮助”

一些同学谈到了自己在苦恼时或生活中出现困境时,曾经得到了信教同学或主日学校老师的帮助,有两名同学谈到了这样经历,我们以L同学的故事和我的观察为例分析。

L同学说:“信教的同学帮助过我,教里叫弟兄姊妹嘛。前年,我中考时,成绩考的不好,在家里,父母骂,心里很苦恼,不去教堂,心里想:主对我太不公平了,对基督教产生了怀疑嘛,别人叫我去教堂,我也不去。后来,弟兄领我去教堂,帮助我,虽然我心里还是很不愿意,还是去了,渐渐地我感到了主对我的帮助,从此又有了信心……”。

在调查过程中,我时刻感受到了信教人之间的和谐关系,在我居住地的两个小姑娘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们一起去主日学校,一起上学,彼此关系处理得很好,宗教信仰作为同伴接纳的一个重要标准纳入到同伴互动中,相同的宗教信仰能够使彼此关系处理得很好。据一些主日学校的学生讲,信教的学生经常在一起玩耍,遇到困难时互相帮助,并且主日学校的老师很热心,对他们很关心。

6.“像知识一样,可以应用”

持有这种观点的同学认为,基督教信仰是一种指导思想,类似于知识,可以应用到解决压力性生活事件或情境中去。这些学生对信仰有着自己的体会和看法,信仰表现出理性化、不盲目。这样的同学不是很多,下面我以A同学为例分析。

“在遇到困难时,神的帮助是很重要的,神的话语是一种指导思想,像知识一样,在你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的时候,可以应用,指明一种方法,遇到困难时教你应该怎样面对?”

还有诸如 “引向正确道路,给我指引前进的方向”,“宗教包含着生活的真谛”等此类的话语。体现在这些同学身上的更多是宗教思想应对,而不是仅仅是祈祷、唱诗等通过参加宗教实践活动来缓解自己的压力。这与家长和主日学校老师认为主日学校能够教给他们做人处事的道理的看法是一致的,这些学生把 《圣经》上的语言和家长及主日学校老师的教诲内化为自身的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从而在他们面对生活困境时,成为应对困境的行为指针。

7.“给知心朋友发泄”

具有这类表述的同学在谈到宗教在应对压力时的作用时,都突出了自己和上帝的亲密感,言谈中不时出现 “给知心朋友发泄”、“倾诉”、“和上帝沟通”等诸如此类的语词,我从访谈资料中摘录了如下一部分内容:

P同学说:“在我面对压力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求助上帝,就像给知心朋友发泄、倾诉,和上帝沟通,上帝就像在我跟前,上帝给我心灵的安慰,这样会感到很轻松”。

B同学说:“信仰基督教对我有帮助,心情沉重或不高兴的情况下,向主祷告、读经、唱诗、向主诉苦,把主看作是自己的父母,我想上帝,心里默念上帝保护我,亲近神、与神交往,主有时候就会显灵一样,在我跟前帮助我,得到主的引导,我的心里就很快乐,因为上帝让我脱离了烦恼和痛苦”。

这类同学的典型特点是试图通过亲近上帝获得安慰,把上帝作为自己的倾诉对象,在内心中获得安慰。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其实质是通过幻想把要解决的问题移至脱离实际的观念领域,寄托于神的指点和仁慈,以达到排解心理困扰、克服内心冲突影响的作用。

8.“我们的依靠,使我们天天快乐、永不烦恼”

在访谈过程中,我时常听到 “依靠”、“帮助”此类的词。后来通过实际调查,我明白了学生心目中 “依靠”一词的意义所指。“依靠”、“帮助”一词常是和 “主”、“上帝”、“耶稣”一起出现。有个同学就这样说:“耶稣基督,他是我们的依靠,能够使我们拯救,我们依靠她,天天快乐、永不烦恼,”这样的话语还有很多,下面是我摘录的一部分内容。

I同学说:“我认为信仰基督教很好,可以依靠,遇到困难,向主说说,主可以帮我解题,遇到麻烦,向主说说,主可以为我消除烦恼”。

O同学说:“在自己心情烦或有重担的情况下,向主祷告,结果是主为我解除心中的烦恼、重担、压力,让我心情舒畅、愉快、高兴……”

除了上述表述之外,还有 “我们可以把我们的困难告诉给主,寻求他的帮助”、“主让我脱离了烦恼和痛苦”、“给我信心和力量”等等。从这些信息可以看出:主的帮助是他们的力量和资源之源,在应对过程中,上帝的指导和帮助使他们有足够资源和力量应对压力,从而在缓解或解决压力的情境中获得优势。

四、乡村中学生基督徒的宗教应对特点

上述每种表述均代表着一种宗教应对模式,不过,每个个体并非仅表现出一种模式,这些模式可能在每个个体身上都有所体现,具有普遍性。这是因为,虽然每个访谈对象各自具有不同的家庭环境、成长经历、人格和认知特点,但他们都自幼受到中国传统文化和基督宗教文化的双重熏陶,身心发展的普遍特征是相同的,这些具体的宗教应对模式必然受到这些文化价值观的指引,受到相同身心发展条件的制约,表现出某些共同的意义模式。

1.行为应对是主要的宗教应对模式

人们利用自身的宗教信念和行为促进问题解决以避免或减轻压力情境,这涉及两方面的内容:一是具体的宗教行为应对,如乞求神灵的庇护、参与宗教活动;二是宗教信念应对,就是利用宗教信念或思想对面临的困苦和挫折进行重新认识,如 “祸福相依”,“听天由命”等。在访谈和分析资料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宗教行为应对最常为中学生基督徒采用,问及面对压力的时候,是如何应对的,表述中时常出现诸如 “祷告”、“唱诗”、“做礼拜”、“读经”等宗教应对行为,虽然我们也发现了某些体现宗教思想应对的特征,如 “神的话语就像知识一样,可以应用”这样的表述,但仅在少数同学中出现。这也表明:中学生基督徒对基督教的信仰还停留在浅层次上,对基督教信仰中蕴含的基本理念和精神并没有很深的认识,只是习得了那些体现在日常生活之中的宗教行为方式,没有或很少将宗教知识或思想内化为内在的价值观念。当然,随着年龄的增大,宗教思想应对的特点逐渐增多。不过,科学知识的学习对宗教应对的使用存在一种消解作用。我们发现,高中之后,来自宗教文化的影响逐渐地减弱,中学生基督徒的认识不断地向唯物主义倾斜,中学生基督徒的宗教信仰出现分化,宗教思想应对的特点更多地出现在那些信仰虔诚的同学中,对那些信仰不够虔诚的学生来说,宗教在他们应对中发挥的作用降低,他们对基督教的认识更为理性和世俗化,出现在他们的应对过程中的宗教思想应对具有世俗性的特点。

2.宗教应对目标的功利性

中学生基督徒的许多应对目标是和自己现实生活的实际需求联系在一起的,表现出功利性的特征,如:“祈求上帝帮助自己解题”,“驱除害怕”,“保平安”,“可以应用”等诸如此类的表述。从这些表述可以看出:他们倾向于利用宗教达到自己的目的,把宗教信仰看作是实现自己目的的工具,是自我服务性的。这与奥尔波特 (Allport)提出的外在宗教取向的观点是相似的,依据奥尔波特的定义,外在宗教取向是服务自我的、功利的、自我保护的宗教形式,宗教主要是保护信徒,使他们安康并得拯救。相对的,内在宗教取向乃是个人毫不保留地将教义内化为坚实的信仰,这类信徒倾向于为宗教献身服务,而不是希望从宗教得到好处。[7](PP.90-104)这是否与我们在以前研究中所得出的内在宗教取向是中学生基督徒的主要宗教取向的研究结论相矛盾呢?[8]若依据奥尔波特的概念体系,无论何种宗教应对都是功利性的。其实,基督徒毫无保留地将教义内化为坚实的信仰、效忠上帝与求得心理的安慰和安全感并不矛盾。[9]宗教取向虽是内在的,宗教应对目标却是功利的,因此,宗教应对目标的功利性与内在宗教取向并不是相互对立的。

3.信仰是一种应对资源

许多研究者认为,宗教信仰是信徒重要的应对资源,这在我们的研究中亦得到类似的结果。[10]在一些中学生基督徒的言谈中不时流露出对自己信仰的自豪和荣耀。问及自己是否会因为特殊情况而隐瞒自己的基督徒身份时,“不隐瞒,很荣耀”是问及原因时的一种普遍回答。表现在应对过程中,就是他们把信仰看作是一种能够帮助自己解决问题或缓解压力的资本。如O同学认为,“……我信主,做错事,可以让主赦免,得到主的了解,而你们将永远背负这种罪恶的惩罚,将无法得到心情的愉快。”这句话能够很好表现出这一心态,上帝的爱、恩典就是自己值得自豪和荣耀的资本,这些资本可以支出,用以应对生活困境。

这些资本由那些部分组成?艾纳孔(Iannaccone)的宗教资本理论对于我们该问题的认识很有帮助,艾纳孔在其宗教市场理论中构造了宗教资本 (religious capital)的概念。宗教资本是宗教信徒所拥有的 “与特定宗教有关的技能和经验,包括宗教知识、对教会仪轨和教义的熟悉程度,以及与宗教同伴的友谊网络”。[11]艾纳孔对宗教资本的界定涵盖了布迪厄多元资本论中的社会资本 (同伴的友谊网络),符号资本 (仪轨和教义的熟悉程度)和文化资本 (宗教知识)。不过,艾纳孔却恰恰放弃了宗教的核心特征:信仰者的情感承诺。就我们的研究而言,这是很紧要的。结合宗教资本理论和我们的调查研究,这些资本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从神职人员和其他信徒那里得到的社会支持;(2)宗教知识的掌握和积累程度,其中包括教会仪轨和教义的熟悉程度在内;(3)蒙受上帝的爱和恩典;(4)信徒对信仰的不懈追求,就是说信仰虔诚程度是影响资本积累的一个方面,是宗教资本生产的动力机制。

五、小结

从上述分析来看,乡村中学生基督徒的宗教应对特点是同他们的宗教价值观相一致的。诸多研究发现,青少年信仰者的宗教价值观具有外在型的特征,将宗教作为满足自己需要的手段,是功利主义和自我保护式的宗教价值观。[12](P242)加之受到他们此时的社会化程度,认知发展水平的限制,对教义中蕴含的思想内容缺乏深层次的认识,亦没有实现宗教信念的完全内化,还有世俗化过程的冲击、科学无神论教育的不断深入以及中国人宗教信仰的现实性和功利性特征,这都使得中学生基督徒的宗教应对表现出功利性和行为应对的特征。

这并不意味着宗教信仰在中学生应对过程中扮演着可有可无的角色,而是宗教信仰弥散性地渗透在应对各个层面和过程之中,调节着信徒的压力应对过程。依据研究中的文本阐释和拉扎勒斯(Lazarus)对应对过程的区分,[13]在信徒的压力应对过程中,宗教信仰要么帮助信徒采用积极的态度评价压力事件,将压力事件评价为不存在威胁或较小威胁的,要么通过认知转化将压力评价为有利于个体成长的,从而起到抑制压力的作用。如许多学生就说 “基督教能够帮助我认清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不是盲目地消极下去”。倘若信徒把事件评价为威胁、损害时,信徒就需要对自身的应对资源、应对能力进行评价,若应对资源充足,信徒则会选取适合于压力事件的应对策略控制压力事件,此时,宗教信仰起到了压力缓冲器的作用,若资源不足,则会继续重新寻求生产和积累信仰资源,比如通过祈祷、唱诗和学习教义等活动来积累信仰资源, 重新选取恰当的应对策略。

[1] 梁丽萍.中国人的宗教心理:宗教认同的理论分析与实证研究 [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

[2] 玛丽·乔·梅多,理查德·卡霍.宗教心理学[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

[3] 德·莫·乌格里诺维奇.宗教心理学 [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9.

[4] Koenig H G,Pargament K I,Nielsen J.Religious coping and health status in medically ill hospitalized older adults.Journal of Nervous and Mental Disease.1998,186:513-521.

[5] 方文.宗教群体资格简论 [J].上海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7,(3):106-110.

[6] Pargament K I.,Koennell J,Hathaway W,etal.Rgligion and the problem-solving process:Three styles of coping.Journal for the Scientific Study of Religion.1988,27:90-104.

[7] 瞿海源.社会心理学新论 [M].台北:巨流图书公司,1989.

[8] 杨宝琰,万明钢.中国西北农村基督教青少年宗教性研究:以甘肃省 W村基督教群体为例 [J].青年研究,2009,(4):83-93.

[9] 杨宝琰,万明钢.基督教青少年的宗教性:以甘肃农村基督教群体为例 [J].心理学报,2008,(11):1197-1202.

[10] Pargament K I.,N.Tarakeshwar,and Ellison,C. G, etal. Religious Coping Among the Religious: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Religious coping and Well-Being in a National Sample of Presbyterian Clergy, Elders, and Members.Journal for the Scientific Study of Religion.2001,40:497-513.

[11] 泰瑞·雷.宗教资本:从布迪厄到斯达克 [J].世界宗教文化,2010,(2):14-20.

[12] 万明钢.多元文化视野:价值观与民族认同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

[13] Lazarus R S.Toward Better Research on Stress and Coping.American Psychologist.2000,55:665-673.

Religious Coping of Christian Students in Rural Middle School:Based on the Fieldwork of Village W,Gansu Province

YAHG Bao-yan
(Research Center for the Educational Development of Minorities,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Lanzhou,Gansu,730070,PRC)

Studying the religious coping model when followers confront stressful life events from daily life is a relatively appropriate entry point to study religious roots.Based on the fieldwork of village W,Gansu Province,this study tried to probe into the religious coping of Christian students in rural middle schools.It is found that behavior coping is the main religious coping model.In addition,utility is found to be the main aim of the religious coping,and the belief in the religious coping serves as its resources.

Christian students in middle school;stress;religious coping

G 527.42;B 97

A

1674-5779(2012)01-0041-06

2011-11-28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2009年度项目 “基督教在西北农村青少年中传播状况的实证研究”(2009JJD880013)阶段性成果

杨宝琰 (1981—),男,甘肃庆阳人,西北师范大学讲师,教育学博士,主要从事文化、社会心理学和教育人类学研究

(责任编辑 张永祥/校对 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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