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殖民女性主义视野下的《百感神秘》和《所罗门之歌》
2012-08-15王小燕
王小燕
(福建中医药大学 外语教研室 ,福州 350108)
美国女性主义批评兴起于上世纪60年代的女权运动。美国主流女性主义批评以性别和社会性别为基本出发点,关注女性在男权社会里的生存状况、遭遇,探寻女性在文学、社会、历史以及政治等方面处于从属地位的根源,抨击父权制的二元对立。但是随着后殖民主义的发展,美国主流女性主义理论的“两性差异论”受到了挑战,以黑人女性主义为代表的少数族裔女性批评者,在关注女性在父权制下的属下地位的同时,引入了多元因素和多维视角,强调种族和阶级对女性的压迫,批评以白人文化为中心的女性主义霸权倾向和男性中心话语。
一、被边缘化的少数族裔作家和他们的文学
美国是一个以欧洲、白人文化为主流和中心的多民族国家,少数族裔作家往往处于尴尬的境地。特别是一个少数族裔女性作家,既处于主流文化的边缘,又未走进女性主义批评的圈子。“不管她决定什么位置,她早晚必须决定从三个相互撞击的身份加以选择。是有色作家?妇女作家?还是有色妇女?哪个身份是第一位的?她将自己放在何处?”[1]后殖民主义批评家爱德华·赛义德(Edward Said)、霍米·巴巴(Homi Baba)还有斯皮瓦克(Gayatri C.Spivak)等人的后殖民主义理论使这些少数族裔作家意识到她/他们永远只是一个“他者”,处于远离权力中心话语的“边缘地带”。少数族裔女性不可能和美国主流女性一样,因为主流女性批评者在反对男权文化压迫的同时,往往带着浓厚的“帝国主义”情结对待同是女性的“第三世界女性”,在她们的眼里,第三世界女性被贴上了“他者”、“非我”、“异己”的标签,并且“以第一世界霸权式的知识能指‘第三世界’作为美国女性主义的研究对象。”[2]在少数族裔女性看来,这种无视和由于种族、文化、阶级所造成差异的倾向以及把自己的认识、知识、任务无差别地推向第三世界的做法是“女性帝国主义”。
后殖民女性主义批评是女性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相结合的产物。一方面它有着主流女性主义批评的功能,即反对父权制、颠覆男权权利话语,另一方面它又同主流女性主义批评相背离,后殖民女性批评反对西方女性主义无差别地把自己的认识强加给第三世界妇女,反对她们把女性主义理论“普世化”。斯皮瓦克后殖民主义批评的主题是反对帝国的殖民话语和男权中心话语,批评帝国的霸权意识、殖民主义意识和男权中心话语。同时,质疑欧洲中心主义或帝国主义的产物---西方白人女性主义,反对和抵制女性理论中的白人主义的话语霸权,揭露西方白人女性主义对第三世界妇女形象的扭曲和丑化。她的理论有着浓厚的解构主义色彩。
少数族裔女性作家中最为成功和最具典型性的代表就是华裔女性作家谭恩美和非裔女性作家托妮·莫里森。谭恩美具有浓厚的中国情结和文化意识,在创作中十分关注家庭关系、亲情血缘,特别是母女关系以及华裔妇女的社会地位。但是谭恩美似乎更加注重文学作品的美学功能,不愿添加更多的社会和政治功能于作品中。谭恩美在一次访谈中说道:“迫使作家肩负代表一种文化的职责是沉重的负担,一些作家的小说并不是指向某一特定的人群,他们只是在写一个故事而已”。[3]莫里森却十分注重自己作品的“政治功能”。由于黑人是美国受压迫最深的民族,她强调“自己是为黑人写作”,[4]因此,她的作品既是“黑人的”,也是“女性的”。这两者有着族裔女性作家的共同特点:她们的主题都是少数族裔女性、有色女性和移民女性。在谭恩美的作品《神秘百感》和莫里森的《所罗门之歌》中就有着一些这样的女性,一方面她们在美国社会里受到白人权利话语和欧洲中心主义的排挤,被视为 “他者”、“失语者”、“异己”,另一方面,在父权社会、帝国主义和男权话语共谋下,许多女性也处于失语的属下地位。
二、她们·属下·他者
(一)琨——神秘的“他者”
在《百感神秘》中,琨作为一个中国移民女性来到美国,受到了美国主流文化的排挤,同时也被霸权文化所解构和重构。
当奥利维亚一家人在机场第一次看到琨的时候,都被她的外貌所惊呆,“她看起来像个奇怪的老妇人……身材圆滚滚的,和妈妈所描述的骨瘦如柴的、饥饿的、流浪儿的形象大相径庭。”[5]“她蹦跳着、喊叫着,就像我家新养的那条狗一样。”[6]欧洲人赋予东方以空虚、失落和灾难的色彩,并以此作为东方对西方挑战的回报。“西方正是依靠他们的幻想保持着他们的优越感,并且通过话语的制作,来实现控制与称霸东方的野心。”[7]“长期以来,白人和有色人种、西方与东方一直处于表征和被表征的关系中,每当谈到种族,往往会带上表征者的想象,把自己看成最上等的民族,而把有色人种、处于边缘的族群定义为最下等人种。”[8]
此处对琨的描述让我们想起一个词组“华人与狗”,在19世纪“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被挂在许多公园的外面。这是殖民时代西方列强对中国人赤裸裸的羞辱,而后殖民时代西方对东方的描述也毫不隐晦。这里谭恩美笔下的琨,是一个以动物形象出场的。谭恩美到底是为了迎合西方读者故意塑造这么一个符合西方臆想的形象,还是以反东方主义的姿态来建构一个他者形象我们不得而知。
而琨蹩脚的英语更加强化了她的 “他者”、“属下”地位:因为掌握不了“标准”英语,琨不被宿主文化所接受。在这里语言不仅仅是交流的工具,还是区分身份、种族、文化层次、甚至阶级的重要标准,掌握“标准”英语无疑是对主流文化的认同。“作为居住在宿主文化圈里的边缘人或少数族裔,认同已经成为区分‘我们’与‘他们’的标志。”[9]琨的困境就在于她对于美国主流、白人文化没有经历一个主观的、自愿的认同过程。相反,她的洋泾浜英语正是消解语言霸权,进行语言反表征,建构自我主体意识的积极举措。
琨是神秘的她借尸还魂,跟许多现代仪器都格格不入却能准确地检修它们。琨的超能力在一个以理性和科学发达著称的西方世界注定是要被看成异类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勒克莱齐奥认为:在西方理性主义的名义下,整个人类不可知的那一部分都给遮盖掉了。理性主义是排挤“他者”最好的理由,也是西方蒙蔽自己的幌子。
“我经常在想,如果琨正常一些,我和她之间又会是怎么样的……也许在另一个国家琨被认为是正常的。也许在中国的一些地方……”[10]从奥利维亚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到:琨的不正常是东方的不正常,琨的神秘是中国的神秘。在西方看来,东方充满原始的神秘色彩,气功、八卦、太极、迷信、土风、民俗等充满异国情调,这正是西方人所没有而感兴趣的。于是这种被扭曲、肢解的想象性的东方成为验证西方自身强大的他者,并将一种“虚构东方”形象反过来强加于东方,将东方纳入西方中心的权力结构中,从而完成对其语言和文化殖民的过程。
(二)拍拉特——异化的“他者”
在《所罗门之歌中》中,帕拉特因为没有肚脐被自己的同类所排挤、流放。“这使她遭到孤立。她已经没了家,又进一步受到她同族人的孤立……其他任何消遣和娱乐都没她的份:无论是婚礼上的伙伴关系,还是忏悔时的友好情谊,乃至整个黑人区的宗教联系。”[11]这里拍拉特的本质就是没有肚脐。就像斯图尔特·霍尔说的那样:“‘原始风格’(文化)和‘黑人性 ’(自然本质)变得可互换起来。这便是他们的‘真实的本质’,并且他们无法摆脱它。他们的生物学特征就是他们的命运。黑人不只按其基本的特征被表征,他们还被归结为他们的本质。懒惰、愚忠、顺手牵羊的 ‘偷窃’、欺骗、孩子气等,属于作为一个种族,作为一种样品的黑人。”[12]生活在白人霸权文化和男权中心文化里,拍拉特的身体缺陷被无限放大,成为她被流放的堂而皇之的理由。有趣的是,文本中多次提到拍拉特跟几个男人发生了性关系(在16岁之前),这就和白人所建构的黑人女性淫荡的形象是一致的。
(三)海格尔——畸形的“他者”
《所罗门之歌》中另外一个女性海格尔是一个为爱发疯的女人,她对奶娃的爱真挚、专一、至死不渝。但在主人公奶娃的眼里,海格尔就是自己性欲发泄的工具,当他厌倦了这个工具的时候就提出了分手。但当她失去奶娃后,也就失去了自我,她变得怀疑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美貌。海格尔坚信,奶娃喜欢的是具有白人女性特征的那些女人。奈尔 (Angela M.Neal)和威尔森(Midge L.Wilson)认为:“和黑人男性相比,黑人女性更加深切地被一些偏见所影响,那就是肤色、长相和头发。这些影响归咎于身体美对于所有女人都是那么的重要的观点。”[13]海格尔在追求“白化”自己的时候,受着双层渗透,一方面是来自于男权的,另一方面是来自于种族的。所以,当黑人男性在追赶、迎合白人霸权文化的时候,失去了他们自己的主体性,随之而来的是黑人女性主体性的丧失。
三、属下在说话
(一)琨在“说话”
毋庸置疑,不管是谭恩美笔下的琨还是莫里森笔下的拍拉特、海格儿,都是属下的身份。虽然斯皮瓦克给出的结论是:“在殖民生产的语境中,如果属下没有历史,不能说话,那么作为女性的属下就更深地被掩埋了。”[14]这里,斯皮瓦克所说的“属下不能说话”,并不是说属下只是被动的失去了自我,没有任何的自主性,而是说属下的声音不能被权力话语听见。属下虽然有着自己“说话”的方式,但她们的“话语”对于权力话语只有着些许的消解作用。
琨在美国生活了30多年,她从来没有割断自己跟中国的联系,相反她通过讲鬼故事把中国文化的影响渗透到奥利维亚的身体里。“琨把它传染给了我,我睡着时她的语言通过我的毛孔被吸收。她把她的中国秘密推进了我的脑袋里,改变着我的世界观。很快我竟然做起了中国噩梦。”[15]有趣的是,她的中国梦是噩梦(nightmare)而不是美梦(sweet dream)。当然对奥利维亚而言,中国话是危险的,给她带来了羞耻感。但是琨通过她的方式在“说话”,影响着这个高高在上的西方凝视者(western gazer)。
当奥利维亚和西蒙的婚姻濒临结束的时候,奥利维亚通过她的神秘感官和“阴眼”,想尽办法让他们复合。琨跟奥利维亚解释:她之所以能够跟死人交流,是因为她有着百种神秘感官,“神秘感官并不神秘,每一个人都有,只是被遗忘了。……记忆、视觉、听觉、感觉合在一起,然后你就从心里感受到一些东西。”[16]琨通过她的百种神秘感官,引导着奥利维亚的灵魂走向整合,跟前世的班纳小姐、中国文化、分裂的自己整合。奥利维亚的记忆被慢慢地唤醒。当她来到中国的长鸣,她感觉“似乎置身于一个朦胧的环境,一半是记忆,一半是幻觉。”[17]她不由自主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且觉得“自己被隔膜成两半的生命终于融合为一。”[18]心理学者认为,记忆是作为自我存在的标志,记忆之链把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连接起来,构成一个稳定的自我,记忆链的断裂或记忆的丧失,意味着人格的不完整和破碎。同样,记忆的复苏意味着人格的重新整合。
奥利维亚最终明白了 “琨向我们展示的不是一个地方而是灵魂的广袤,这灵魂不是别的,就是爱,无限的无尽的爱,……相信鬼魂就是相信爱永远不死。”[19]
(二)拍拉特在“说话”
拍拉特用自己的方式影响着麦肯、奶娃的人生。奶娃觉得,拍拉特不仅“像一棵高大的黑树”,而且“使他也感觉高了起来。”[20]拍拉特用自己的言行教会了奶娃如何去爱。在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说:“我要是再多结识一些人多好啊。我会爱他们大家的。要是我认识的人再多些,我也就可以爱得更多了。”[21]
她也教会了奶娃什么是宽容和责任。奶娃和吉他被带到了警察局,因为他们偷了他们误以为是金子,而其实是装着死人骨骸的袋子。拍拉特没有责难他们,反而想法把他们救了出来。拍拉特“言说”的语言就是迷药、爱、宽容和布鲁斯,这些“言说”引导着奶娃走向成熟,找到个人和集体的同一性和现在与过去的联系。
麦肯的生活使他感到又累又烦,“他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一个既无财产又无土地的流浪汉。”由于这种孤独感,他走到了拍拉特的屋前,听到了歌声。“麦肯向着歌声屈服了……她们唱出的歌声使他想起了田野、野生的火鸡和长斑点的野兽。”[22]他就这样聆听着,“在记忆和音乐的重压下觉得自己软化下去……气氛是宁静的,但麦肯却无法离开了。”[23]麦肯的记忆在拍拉特的布鲁斯音律下被唤醒,找到了属于他的记忆。布鲁斯是黑人祖先留下来的财富和智慧,具有疗伤功能,而拍拉特继承了这一点。
Pilate(拍拉特)这个名字是 pilot(领航员)的谐音,她背负先父遗骸、身携“导航”地图,暗示着她负有传授民族智慧与指引侄子“飞行”的双重使命;她生下时没有肚脐,却增加了她“神授”的特征,暗示她是传播黑人文化的“天使”。奶娃成功起飞之时,也就是她完成使命归“天”之日。
四、属下·献祭性
在梵语中,“寡妇”一词的传统写法是sati,早期的英国殖民者将其改成suttee。在印度有一种习俗,即印度寡妇登上已故丈夫的火葬堆以身殉夫,这就是寡妇殉身。这个习俗并非普遍流行,也不固定于哪个种姓或阶级。英国人废除了这个习俗,一般认为是“白人正从褐色男人那里救出褐色女人”的一个例子。
属下女性身上总是能够找到与“寡妇殉身”性质相似的献祭性。《百感神秘》里琨的死亡跟《所罗门之歌》里拍拉特的死亡就是最好的例证。琨为了找回西蒙,进了山洞里就再也没有出来。长鸣的山洞好似一个祭坛,西蒙的回归,琨的离去形成了一个献祭仪式,而这也是西方读者所喜欢的结局。正如默易(James Moy)说的“对西方读者来说,只有通过它(亚洲)的死亡,或者它代表性的谦逊,亚洲才是真实的。”[24]在东方主义者的眼里,所谓“真实”也就是东方的功用性。
《所罗门之歌》的结尾,拍拉特跟奶娃一起去维吉尼亚州埋葬父亲的尸骨,结果拍拉特被吉他开枪打死,而这一枪本来是开向奶娃的。通过拍拉特的死亡,奶娃完成了自我觉醒“如果你把自己交给空气,你就能驾驭它。”[25]他的自我身份追寻和道德成长是踩在拍拉特的尸体上完成的。而最后奶娃的吟唱就像成人礼上人们的欢唱,更像献祭仪式上司仪的念念有词。拍拉特的死亡是“属下”阶层向“属上”的致敬,是属下生存在白人话语霸权和男性中心主义语境里的必然结果。斐兰(Peggy Phelan)认为:“The male is marked with value; the female is unmarked,lacking measured value and me..He is the norm and therefore unremarkable; as the Other, it is she whom he marks.”[26]也就是说, 女性身上的标签永远是由男性决定的。
五、结语
在西方强势话语和男权话语霸权下,无论是《百感神秘》中的琨还是《所罗门之歌》里的拍拉特、海格尔,她们不仅要遭受来自主流文化跟种族的压迫和边缘化过程,而且还是性别的“他者”。种族和性别的双层渗透和压迫使她们具有浓重的属下性(subalternity)。但是她们的属下性没有完全消解她们的主体性(subjectivity)。她们通过自己的方式在坚守着祖先文化,影响着这些高高在上、解构和重构她们的权力话语,但是她们“说话”的事实并不能消解她们的属下性。怀着反本质主义的态度,通过对《百感神秘》和《所罗门之歌》中女性的属下气质进行分析解读,我们希望在解构西方白人中心主义的话语霸权和父权社会中的男性至上原则的同时,试图建构一种视角——其中多元的文化、种族和文学可以共荣共生,而且男女平等也是可以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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