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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构男性主体构建平等性别关系:《船讯》中的理想社会

2012-08-15吴学峰

关键词:奎尔父权制男权

吴学峰

解构男性主体构建平等性别关系:《船讯》中的理想社会

吴学峰

美国当代女作家安妮·普鲁的小说《船讯》以小人物奎尔——一个其貌不扬、才智平庸的失败中年男人重获新生为主要线索,刻画了一个个典型的普通人的故事。小说中的男人们不是高高在上,享有绝对话语权、处于主体地位的高大人物,主人翁奎尔常常生活在自己怯弱的阴影中,需要他姑妈的指引。传统意义上的父权制社会男性的主体地位消除。从平等性别关系角度分析小说《船讯》创作中的男性主体的解构现象,以后现代女权主义运动为背景,探讨《船讯》中的平等、无暴力、文化多样性、合作、无等级的理想社会。

父权制;男性主体;解构;理想社会

从人类诞生的那天起,两性之间的对立与不平等便随着历史留下的传统延续下来。作为我们生存世界里无可回避的事实,男性与女性构成了人类生存中最基本的两项对立。男性中心的社会文化强有力地影响并支配着我们的思考对象和思维方式。强大的男权社会往往是通过对女性的压制、贬抑、排除才建立起来。颠覆男性中心的观念,构筑男女和谐的社会成为迫切的历史使命。虽然社会不断进化,人类日益文明,可男女两性的对立在现代文明中丝毫没有减退,尽管采取了更为隐蔽的形式,但是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和艰巨的。父权制文明以来的扭曲和遮蔽使这方面问题长久地处于蒙昧的状态。无论是文学生产主体的性别差异,还是文学形象的性别构成及其机制,都未能作为主要的维度出现在作家和批评家的视域中。小说《船讯》(The Shipping News,1993)中的女性,以不同的方式对社会进行抗争,以不同的形式对男权进行挑战。小说的作者安妮·普鲁(Annie Proulx)努力解决现代社会的性别不平等和人类目前面临的各种危机,提出了一种理想社会模式,强调内在联系、重视差异、推进文化多元化和倡导人类与自然的统一,这是一种平等、无暴力、文化多样性、合作、无等级的理想社会。

一、男性主体地位的解构

(一)父权制中的两性

传统西方社会的价值体系衍生出了男女之间的“二元对立”思维模式,在此基础上西方社会的思想得以建立。女性作为人类社会不可或缺的有机组成部分,可以说,人类社会的每一次进步和发展都离不开女性的贡献。但是,在传统的父权制社会里,她们的社会地位却往往被忽略。社会生活中,她们被边缘化、附属化,被无形地排斥在主流社会之外,定格在“家庭”的小圈子里,“家庭”也被认为是女性的真正天地,这是无数女性的普遍遭遇。然而,自从有了人类的那天起,世界就由男性和女性主宰,“父权制局限女性之余,也令男人承受极不人性的压力与要求,令男性的形象与心态也相当扭曲,自幼被要求在事业、性事及一切事情上坚强勇猛,要非人性地压抑、掩饰一切人性的脆弱。”[1]父权制度从来没有使男人真正的强大有力,男性强权掩盖下的男人其实软弱无能。正是这种规范使得《船讯》中的两性关系有着一样的特质。

(二)《船讯》:冲击传统父权制下男性主体的三个女性

女性要想得到传统美国父权制下的社会的认同,必须具备四种基本品质:虔诚、贞洁、顺从、持家[2]。而在《船讯》中,安妮·普鲁刻画了男人心中的四个女人的形象:草地上的小姐,魔鬼恋人,勇敢的女人,高个子的文静女人[3]187。“草地上的小姐”指的是奎尔的女儿,“魔鬼恋人”指的是奎尔的妻子佩塔尔·贝尔,“勇敢的女人”就是具有刚毅性格的老姑妈阿格妮丝·哈姆,而在小说中反复提到的“高个子的文静女人”就是奎尔的第二任恋人韦苇。小说中后三位女性的形象在传统男权制社会的包围下有着不同命运和遭遇。

1.颠覆传统父权制下的家庭体系。凯特·米利特在其著作《性政治》中曾提到:“男权制的主要机构是家庭。家庭既是反映大社会的一面镜子,也是人们与大社会联系的纽带。家庭是男权制社会中的一个单元。家庭处于个人和社会之间,在政治和其他权威不能施以完全控制和要求绝对顺从的地方发挥作用。”[4]41作为父权制社会的基本单位,家庭和社会之间的合作十分重要,可以说两者的命运是相互关联的,家庭体系的破坏对社会的影响是致命的。安妮·普鲁在小说中首先从破坏家庭这一视角塑造了奎尔的妻子——佩塔尔·贝尔的形象。

在一次会议上,小说的主人翁奎尔偶然遇见了佩塔尔·贝尔。第一次见面后一只无形的手把奎尔的肚肠搅得翻腾交错起来,衬衫下传出了嚎叫。“一个月火热的欢乐,然后是六年纠缠不清的痛苦。佩塔尔·贝尔浑身都是渴望,但结婚以后,奎尔就不再是她渴望的对象了。渴望转化为憎恶,就像橡皮手套翻了个里朝外。换一个时代、换一个性别,她很可能会是成吉思汗。她需要的是燃烧的城市,俘虏们结结巴巴的哀告,以及追逐她无穷的疆域边境累得筋疲力尽的战马,然而却只能得到微不足道的性交的胜利。白天她在北部治安防卫局卖防盗铃,一到夜里,就变成一个肆无忌惮闯进陌生人房间的女人,不管是在臭烘烘的休息室还是拖把间,她都能和人性交。她跟不相识的男人到处乱跑,飞往遥远城市的夜总会,戴着一个由炸薯条袋做成的面具,拍了盘色情录像。用水果刀削她的眼线笔,使奎尔疑惑他的三明治奶酪上怎么会有绿色的道道。”[3]14-15如此的行径已经完全触及到男人的容忍底线,但是奎尔对她还是依然很迷恋,“他咕哝着,汗毛很重的腿擦着她的大腿。黑暗中他恳求的手指爬上她的手臂。她一哆嗦,把他的手甩开了。”[3]15从佩塔尔·贝尔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放荡不羁、心中毫无家庭观念的女人,她随心所欲,根本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在女人面前,奎尔根本没有地位可言,有的也只是哀求、犹豫、畏缩。

奎尔死水般的生活中翻起了混乱的水泡。全是他开车带小孩在外面跑,有时带着她们去开会,阳光(奎尔和佩塔尔·贝尔的女儿)用一只婴儿袋系在他背上,小兔(奎尔和佩塔尔·贝尔的女儿)吊在他裤腿上,吮着她的大拇指。车子里到处丢着报纸、小手套、撕破的信封、婴儿咬环。后座上有一块已经干硬的牙膏,是踩瘪的牙膏管中挤出的。装软饮料的易拉罐滚来滚去……既使是这样,也不能挽回妻子佩塔尔·贝尔的心。进而小说出现了解构男权的第一个高峰:佩塔尔·贝尔与人私奔了并带走了他们的女儿,更为极端的是,她把她们给卖了。这一细节的描述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家庭概念并肢解了男人传统上的主体地位。米利特认为:“传统上,男权制授予父亲对妻子和孩子的绝对拥有权,包括肉体摧残的权力,甚至还常常包括杀害和出卖的权力。”[4]42现在出卖孩子的权力被女人夺走,只剩下一个不能称其为家的“家”。

2.对父权制强权暴力的抗争。在父权制社会里,强权暴力的现象普遍存在着。暴力的使用者多限于男性,因为他们在体力和技术上都具有施暴的能力,而女性在面临武力进攻时,在体力和感情方面都无法自卫。但是在小说《船讯》中,在安妮·普鲁所建构的理想社会里,女性发起了对父权制强权暴力的抗争。

在忍受着妻子的不忠、年老力衰的父母双双自杀弃世、报社向他发出解雇通知时,奎尔似乎在向一个黑暗的深渊坠落。这时小说中第二个具有鲜明特点的女性阿格妮丝·哈姆姑妈出现了。性格刚毅的老姑妈带着奎尔一家三口离开了这个伤心地,来到他们故乡的老宅、“一切开始的地方”——纽芬兰岛。当奎尔在纽芬兰工作受挫、心灰意冷的关键时刻,老姑妈更是给了奎尔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这份工作你当然能做。我们必须勇敢地面对可怕的事情,……你越早渡过这一关,……就越早能开始你自己的生活。你还有孩子需要抚养。所以必须渡过这一关。只要必须,我们就一定能够办到。就连最糟糕的事情也不在话下。”[3]76在小说后来的描写中我们才发现,奎尔的父亲当年曾强暴亲妹妹,即奎尔的姑姑,强暴怀孕后即在那间老宅里堕的胎。强奸是男权制强权暴力形式“最彻底的实现方式”[4]52。 阿格妮丝·哈姆姑妈忍受着内心的痛楚,她哥哥给她带来的伤害使得她终身未嫁,最终她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发出了属于她的女性的反抗——她偷偷地把奎尔父亲的骨灰带回了老宅,倒进下水马桶,使得伤害她的人永远地从世界上消失,不留下一点灰烬。

3.墨守父权制道德标准的悲剧。安妮·普鲁在《船讯》中还刻画了一个文静女人的形象,这人就是奎尔的第二任恋人韦苇。韦苇的形象有别于佩塔尔·贝尔和阿格妮丝·哈姆姑妈。在小说中,这个与奎尔有着同样痛苦感情经历的女人被作者塑造成传统父权制下典型的女性形象,在她身上拥有“虔诚、贞洁、顺从、持家”的典型特征,但是她却遭到了丈夫的遗弃。

当奎尔第四次看到她时,“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坐得笔直,两只脚整整齐齐地并排放着……奎尔瞟了一眼,看见她苍白的嘴唇,脖子,眼睛介于绿玻璃和土黄色之间。手很粗糙。不太年轻,奔四十了……她转过头来,发现他在看她,眼睛又躲闪着移开了。”[3]139她“想起了霍罗德英俊的遗骸被破网缠绕,一把推开奎尔,起身跑向姑妈,跑向两个小姑娘和可怜的、没有父亲的海利。野餐篮重重地砸着她的腿。”[3]214韦苇是典型的 “束缚于家务和养育子女”,“顺从于家庭和睦的天使”的形象[5]。同时,作者通过与佩塔尔的比较,“一个步行好几英里的高个子女人。佩塔尔从来不走路——只要能够乘车,或者躺下”[3]140,我们也很容易体会到韦苇“天使”的一面。但是,就是这么一个遵守男权社会道德准则、忠贞于自己丈夫的“天使”,却在怀孕期间因为不能满足丈夫的欲望而遭到了遗弃。这就是墨守父权制社会男权主体道德标准的悲剧。

二、理想社会模式的构建

在与现代男权社会的各种不公进行抗争之后,作者安妮·普鲁在小说中描述了一个理想之都——纽芬兰岛——“一切开始的地方”,试图建构一个平等、无暴力、文化多样性、合作、无等级的理想社会。

(一)女人拥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权利

传统的父权制社会也会允许女性接收一些最基本的读书识字教育,而高等教育的大门对她们是关闭的,而且教育的种类和质量是不同的。关于这一点,凯特·米利特曾提到:“妇女接受高等教育的总体水平和方式却更接近于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的教育,而不是为20世纪中叶科技社会所需要的技术。”[4]50可以说,“妇女处于从属的社会地位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男权制强加于她们的相当系统的愚昧无知。”[4]50

在理想之都——纽芬兰岛,男女平等,女人也能享有同等受教育权。而在美国——现代社会标志性的国度,“幼儿园园长发现这是两个捣蛋的野孩子,掐人,推人,尖叫,要这要那,于是先开除了小兔,又开除了阳光。”[3]24然而,跟随老姑奶奶搬迁到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纽芬兰岛之后,他们得以再次入学,“开学第一天,奎尔带小兔去上学。她穿着新鞋子、方格裙和白色的外套。她的小手冰冷潮湿。她虽然害怕,却不要他陪着,自己一个人穿过推推搡搡的吵闹的人群。奎尔看着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脑袋几乎一动也不动,她在寻找她的朋友玛蒂·巴吉特。”[3]208在安妮·普鲁设想的理性社会里,就连老姑妈也和男人们享有同等的受教育权。

(二)女性在经济上获得独立

正如凯特·米利特所说:“父权制统治最有效的方法之一是其对女性臣民进行的经济上的控制。”[4]48在传统的父权制社会里,女性没有法律地位,不能作为真正的经济体存在,因为她们不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也无法挣得属于自己的合法经济收入。虽然在父权制中,女性从未停止过工作,但是她们从事的往往是一些最平凡、最艰苦的工作。正是由于经济权利的缺失,女性在经济上就对男性形成了一定程度的依赖性,这样女性的社会地位也被边缘化、间接化。因此,在父权制社会中,女性的地位始终与她们的经济依附性紧密相连的,而要想改观这种尴尬的境地,女性必须在经济上获得独立,唯有如此,女性才能获得真正的解放。

在纽芬兰岛这个理想的社会里,老姑妈有自己的经营之道:“我打算在蚌壳港的码头上租一个沿街的铺面。我还列了一个我需要的设备清单——一台工业用缝纫机,压纽扣机,衬垫支架,拆缝工具——粗缝拉钩和拆线錾子,修复工具——拉皮装置,织带边撑。我告诫自己先做小规模的,只购买每份活计需要的皮革,这样我就不会把许多钱都套牢在皮革里了。”[3]136我们从中不难发现,在理想社会里,女性不仅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合法经济收入,而且也有能力置办属于自己的工厂,女性自己走入经济领导层。另外,在纽芬兰岛,“‘以前人们经常带着浆果盒和提桶从好几英里远的地方到这儿来’,姑妈扭过头来说道,‘你们知道吧,当时他们用浆果卖钱。 ’”[3]210

(三)享有决策权

建设和谐社会需要统筹性别利益,而政治与决策领域的性别平等是保障利益统筹中性别公正的重要条件。“比蒂知道该给哪儿打电话。她给那个帮助妇女的‘体恤组织’工作。还有‘少女妈妈’。她们知道所有那些组织。她和韦苇。……那个‘体恤组织’是比蒂和韦苇发起的。两年前的事儿了。那年冬天,住在我们家旁边的市议员把他老婆一顿毒打,光身子推到外头雪地里,她来找比蒂,身上冻得发青,耳朵打聋了,里面还有血。第二天,比蒂给韦苇打了电话。韦苇知道怎么建立那些组织,怎么发起,自从她建立了那个特殊教育团体之后。跟省里说得上话,知道吧?引起了他们的注意。”[3]305小说对圣诞前的演出有一个细节描写:“女校长穿着她的棕色套装走上舞台。聚光灯摇曳着在她脚上扫过。”[3]298不难看出,在安妮·普鲁的理想社会里,女性完全有能力步入领导层,她们也有过人的领导才能。

三、结语

安妮·普鲁在小说《船讯》中勾勒了一个没有男性强权、性别平等的理想社会,同时在现实社会生活中,女性也在为她们被边缘化、附属化,被无形地排斥在主流社会之外的社会遭遇,为她们获得更高的经济地位、获得更多的受教育权利、享有更多的决策权而奔走相告,甚至是奋起抗争。然而,无论是在小说还是在现实生活中,男人拥有更多的话语权,男性依然是社会的主导者,很少有那种可以和女人共同承担家务、抚育儿女的男性人物。在《船讯》这部小说里,普鲁在让读者看到了女性对父权制社会不公抗争的同时,也给读者勾勒了一种平等、无暴力、文化多样性、合作、无等级的理想社会模式,希望这样的理想社会模式不只是存在于小说中。现实生活中,人类也能解决现代社会的性别不平等和人类目前面临的各种危机,能够强调内在联系、重视差异、推进文化多元化和倡导人类与自然的统一。笔者借用小说中的两句话来结束本文:“也许,水比光更古老,钻石在滚热的羊血里碎裂,山顶喷出冷火,大海中央出现了森林;也许,抓到的螃蟹背上有一只手的阴影;也许,一根打了结的绳子可以把风囚禁;也许,有的时候,爱情也可以不再有痛苦和悲伤。 ”[3]364

[1]周华山.无父无夫的国度[M].香港:香港同志出版社,2001:339.

[2]Welter Barbara,“The Cult of True Womanhood:1820-1860”,Dimity Convictions:The American Women in the Nineteenth Century.Athens:Ohio University Press,1976:21.

[3]安妮·普鲁.船讯[M].马爱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4]凯特·米利特.性政治[M].宋文伟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

[5]张广利.重构女性主体性:一种后现代女权主义理论[J].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4).

I106.4

A

1673-1999(2012)06-0138-03

吴学峰(1979-),男,江苏淮安人,中国矿业大学(江苏徐州221002)外文学院硕士研究生,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江苏徐州221116)讲师。

2012-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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