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几重要求

刘海龙

〔摘要〕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逻辑起点在于其自身的科学性与时代性，科学性和时代性之间的张力构成了其时代化的动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判断标准在于其价值观和实践品格，内涵在于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方法论和具体论断。当代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鲜明主题是在时代背景下深刻认识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探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深化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可以通过挖掘文本资源、理论创新、吸收借鉴等加以推进。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在逻辑，判断标准，鲜明主题，实现路径

〔中图分类号〕A81〔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175（2012）03-0036-04

党的十七届四中全会第一次明确地提出了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科学命题，体现了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展和创新马克思主义的高度理论自觉。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首先需要厘清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在逻辑、标准与内涵、时代主题与实现路径，这对于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与实践价值。

一、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在逻辑

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就是随着时代的变化发展马克思主义，使其面向时代主题，解决时代问题，增加时代内容，焕发时代气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根源在于其自身具有的科学性与时代性，科学性保证了马克思主义可以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时代性造成的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张力构成了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动力。

任何理论都是时代的产物，但并不是任何理论都可以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一个理论能够随着时代发展而时代化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首先，该理论要具有科学性，揭示了事物发展的普遍规律，理论的解释力与预测力依然存在；其次，该理论的价值目标尚未实现，并且处于逐步实现的进程中；最后，该理论所揭示出的问题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正沿着理论预测的趋势演进，在新的时代条件下以新的形式呈现出来。满足了这三方面的条件，理论就有其存在和发展的动力和根据，就能在新的时代条件下获得新生，实现时代化的转变与发展。对于马克思主义来讲：首先，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唯物史观是科学的理论，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剩余价值理论则是我们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科学方法论。其次，马克思主义以人的解放和全面自由发展为价值目标，这一价值目标的实现是长久的，并且在不断的前进过程中。最后，马克思主义追求的共产主义理想还没有实现，它所揭示的资本主义社会的根本矛盾没有解决，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不仅没有消失还在全球范围内更为剧烈地展开，资本与劳动的分离、劳动的异化与人的异化问题依然存在。要实现人类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目标，摆脱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而走向美好的共产主义社会，需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而马克思主义理论自身的科学性也保证了其能够在时代条件下不断丰富和提高。

马克思主义是时代的产物，不可避免的具有其时代的烙印。不同时代的社会实践必然对理论提出不同的要求，马克思主义只有根据时代的变化进行发展和创新，才能符合时代的需求。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起点在于其自身的时代性。马克思与恩格斯生活的时代是自由競争资本主义内在矛盾开始凸显的时期。社会化大生产的无政府状态、私人资本支配社会劳动、贫富两极的严重分化以及工人阶级生活的异化是马克思主义产生的实践基础。这种时代条件与社会背景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思考的理论问题，他们研究的是自由竞争时期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以及由这种矛盾所引起的资本和劳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尖锐对立和不断爆发的经济危机，在此基础上得出共产主义必然取代资本主义的科学结论，并且对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做出了预期。在当代，虽然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没有改变甚至更加尖锐，但在经过改革和自我调整之后，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与劳动、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对立以及经济危机以新的形式表现出来；社会主义运动则在经历了高潮之后陷入了低潮，当代世界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并存。因而，需要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新情况、新问题、新现象作出新的研究判断，对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进行新的探索。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实践主题的变化，马克思主义应当不断的丰富和创新，以保持其鲜活的生命力。

马克思主义是深深地植根于实践又在实践中不断发展的理论，其实践特性决定了它能够随着时代的变化不断开拓创新，与时俱进。马克思曾明确指出自己的理论不是从观念出发，而是从“现实的人”的活动出发，而“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实践“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 〔1 〕 （P77 ） 实践决定着人的生存和发展，人的全部社会生活在实践的基础上展开。马克思主义面向实践，立足实践，实践的内容为其理论发展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同时，马克思主义不是停留于从实践中认识世界，而是要在实践中改变世界。“实际上，而且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和改变现存事物。” 〔1 〕 （P75 ） 马克思主义从实践中来，又回到实践中去，并且在实践中不断检验自身，不断地发展和创新，从而具有充盈的活力和蓬勃的生机。正是马克思主义的实践特性决定了其不是一成不变的理论，而是随着实践的变化不断发展的理论。

二、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判断标准与内涵

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实质在于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同时根据时代变化发展马克思主义，这就涉及到“坚持什么、发展什么”的问题。在“坚持什么”中蕴含着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标准，“发展什么”就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涵。

我们先分析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构成。从整体上看，传统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容，就是马克思恩格斯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运用唯物辩证法，深入分析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规律与当时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和基本矛盾，进而得出的关于人的解放的社会主义运动的基本理论。为此，我们可以把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理论区分为四个不同层次的内容：一是价值观，包括其无产阶级立场和共产主义理想；二是世界观和方法论，包括其认识世界变化规律的唯物辩证法和认识社会发展规律的历史唯物主义；三是对人类社会运动发展的分析与展望，包括对资本主义命运和社会主义前途的推定和具体问题的分析；最后，马克思主义理论整体上表现出来的实践品格。

从其整体构成我们可以看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判断标准就在于，一是要坚持作为其出发点的价值观和社会理想，违背了这种价值观和社会理想就必然脱离了马克思主义；二是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实践品格，实践品格改变了，就是僵死的、教条的马克思主义，时代化问题无从谈起。对马克思主义认识世界变化和社会发展的基本方法论要不断进行丰富和发展，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发展进程和形式的具体分析要根据时代条件和实践主题的变化作出新的研究判断，这则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涵所在。为此，在讨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标准问题的基础上，下面我们对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涵进行一些分析。

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方法论既是稳定的也是发展的，在坚持其基本原则的前提下必须在实践中不断进行充实和提高。发展以坚持为前提，坚持以发展为条件。只有坚持与发展紧密结合，马克思主义方法论才能既保持其科学的原则，又始终充满前进的活力。马克思恩格斯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把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归结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运动，揭示了人类社会不断由低级形态到高级形态演变的根本动因，使人类社会发展理论真正建立在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基础之上，为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提供了强大的思想武器。但是，随着人类社会运行规律的进一步彰显以及人类认识的深入，辩证法和唯物史观也要不断的发展。现代科技革命、全球化、生态危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及其背后蕴含的规律是马克思恩格斯所处时代没有完全展现出来的，也是他们没有充分阐释的。因而，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就要通过对这些现象的深入研究，把握其中蕴含的规律，在阐发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和唯物史观当代价值的同时，随着社会条件的变化对其进行发展和创新。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发展进程和形式的具体结论是可以改变的，要通过对实践发展的深入研究对其做出适当调整。在《共产党宣言》发表25年后的1872年，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宣言》德文版序言中就坦诚指出：“第二章末尾提出的那些革命措施根本没有特别的意义。如果是在今天，这一段在许多方面都会有不同的写法了。……这个纲领现在有些地方已经过时了……很明显，对社会主义文献所作的批判在今天看来是不完全的，因为这一批判只包括到1848年为止……虽然在原则上今天还是正确的，但就其实际运用来说今天毕竟过时了，因此政治形势已经完全改变。” 〔1 〕 （P249 ） 马克思和恩格斯还反复强调，自己没有义务对将来某个时期的具体做法提出建议，他所回答的问题只是当时当地的现实问题。事实上，马克思主义对于社会主义发展阶段、道路问题的预期需要随着时代的变化而调整，这也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具体任务。

三、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鲜明主题

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价值观和社会理想，要求我们必须关注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坚持其实践品格，导引我们直面当代人类社会发展的现实。当代科技革命与全球化条件下，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更加复杂化，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共存，资本主义通过自身的改良获得了新的生命力，社会主义运动在低潮中萌动着希望。因而，深化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透视资本主义社会的新问题、新情况、新现象，着力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就成为当代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鲜明主题。

首先，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就要关注当代人类社会发展中的新问题，进一步加深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和趋势的认识。从社会发展规律本身来讲，它有一个随着人类实践深入而展现出来的过程。随着人类行为的复杂化和社会运行整体化程度的提高，还会在原有规律基础上呈现出新的规律。从发现规律的主体来讲，人的认识本身也有一个逐渐深入的过程。恩格斯曾说过：“人的思维是至上的，同样又是不至上的，它的认识能力是无限的，同样又是有限的。按它的本性、使命、可能和历史的终极目的来说，是至上的和无限的；按它的个别实现情况和每次的现实来说，又是不至上的和有限的。” 〔2 〕 （P427 ） 因而，我们不能固守原有的认识，而是要研究当代的新问题、新情况、新现象，不断提高和深化对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当今时代，新科技革命日新月异，经济全球化迅猛发展，世界的政治经济格局发生着巨大变化和调整，其中体现出的规律都需要我们进行深入的研究和总结。同时，世界发展充满动态性与不平衡性，全球性金融危机的爆发，经济增长速度放缓，生态环境、能源资源、粮食安全等问题的日趋突出，需要我们认真思考并正确应对。在对这些现象和问题的研究与解决中推动马克思主义时代化。

其次，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要立足当代资本主义发展的现状，透视资本主义的新问题、新情况、新现象，对其发展趋势进行深入探索。我们知道，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时代是资本主义早期阶段。在这一阶段，科学技术虽然作为生产力的构成要素，但尚未像今天这样渗透到人类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商品经济处于低级阶段，激烈的竞争导致日益严重的经济危机。马克思从这些基本事实出发，得出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结论，奠定了人类认识与考察资本主义发展的理论基础。今天，我们在坚持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前提下，也要认识到在科技革命的条件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经过改革又获得了一定的生命力，这就要求我们重新认识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容量及其改革的效果，要对资本主义的历史与现实进行考察，特别是要对科学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市场经济不断改进与完善、人类劳动日益脑力化这些时代性变化进行深入考察。通过研究资本主义生命力背后不可克服的内在矛盾，在现实与必然性之间探讨其今后的发展趋势。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要深入研究当代中国问题、总结中国经验和创新中国道路。首先，要用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中国当代问题。当前，我国发展面临的机遇和挑战都是前所未有的。从国际上看，世界多极化和经济全球化的趋势深入发展，国际环境复杂多变，综合国力竞争日趋激烈，影响和平与发展的不确定因素增多。从国内看，我们在前进道路上遇到了新的难题，如何在保证稳定的前提下推进改革的进一步深入；如何在保证发展的前提下注重社会公平，保障民生；如何在经济发展的同时加强文化建设，树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这些问题都需要我们寻找新办法加以解决。其次，中国在改革开放三十多年的历程中也积累了许多成功经验，需要对其进行总结反思并形成理论。马克思主义发展史表明，每一个历史阶段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经验都是推动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的重要土壤，这是马克思主义发展过程中的重要规律。中国经验催生了一系列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问题，它构成了理论的重要生长点，对其进行深入研究必将推动马克思主义的创新和发展。最后，需要对中国道路问题进行深入思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从中国实际和国情出发，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建设和改革的实践相结合，创造性地发展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的探索与创新过程，同时也是充满着困惑与争议、在曲折中走向胜利的过程。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要总结以往的经验教训，概括中国道路的实质和内涵，加强对中国道路历史与前景的研究。

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实现路径

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涵是深刻的，外延是宽广的。从内容上看，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既包括实践经验的总结，也包括理论观点的创新；从范围上看，马克思主义既有理论内容上不断丰富的要求，也有表现形式上的转换；从程度上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是对马克思主义细枝末节的修补，而是要做出实质性的发展和深度的创新。可见，实现马克主义时代化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从多层面、多角度、多条路径协同加以推进。

要立足当代实践，深入挖掘和重新阐释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中的思想资源。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是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存在的，而其后不同时期对其作出的解读则往往是突出了其中一部分，其他部分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被遮蔽了。面对当代社会发展的新情况、新问题，我们既需要面向现实，对实践问题进行深入研究，生成新的理论成果，也需要面向文本，深度挖掘经典作家表层话语之下的精神实质与核心内涵，充分阐发其对当代实践具有重要指导意义的思想资源。只有真正立足马克思主义的根本，才能做出对新情况、新问题的马克思主义的解决，使其在时代条件下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要直面各種社会思潮，充分吸收当代学术成果中的合理内容。马克思主义是开放的理论体系，对此列宁曾经指出，“哲学史和社会科学史都十分清楚地表明：马克思主义同‘宗派主义毫无相似之处，它绝不是离开世界文明发展大道而产生的一种固步自封、僵化不变的学说。” 〔3 〕 （P309 ）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建立其理论是就充分吸收了同时代和前人的诸多理论成果，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甚至随着自然科学领域中每一个划时代的发现，唯物主义也必然要改变自己的形式。” 〔4 〕 （P228 ） 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应当在坚守其基本立场与价值观的前提下，吸收其他思想流派的合理性因素，丰富自己的时代性内涵。对于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来讲，不仅要关注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成果，而且还应该看到世界范围不同国家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成果，特别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成果，并对其进行融合与吸收，发展中国当代的马克思主义，这也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重要途径。

要研究新问题，创新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容。时代是发展的，新的问题层出不穷。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没有一劳永逸地解决社会主义运动的所有问题，新的问题需要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作出新的解答。 列宁提出的社会主义革命首先在一国或数国胜利的理论，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等，无一不是在具体历史条件下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创新。在当代条件下，世界形势的变化、国情的变化无不需要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做出全新的认识，研究新情况、探讨新问题、提出新理论，这正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核心内容。

总之，马克思主义必须随着时代发展和社会进步保持其时代化的自觉，只有不断研究新问题、充实新内容、变换新形式、形成新成果，才能保持其旺盛的生命力。对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自觉程度越高，理论的发展就越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就越能带给我们更高远的目标、更宽广的视野，就越能指引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发展。为此，我们要认清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必然性，明确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标准和内涵，紧扣当前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主题，从不同路径推进马克思主义的时代化，为当代中国的发展提供强大动力。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列宁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责任编辑王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