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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位’说”评析

2012-04-12龙海平

湖北社会科学 2012年8期
关键词:时体助词宾语

龙海平

(深圳职业技术学院 应用外国语学院,广东 深圳 581055)

“‘移位’说”评析

龙海平

(深圳职业技术学院 应用外国语学院,广东 深圳 581055)

“移位”说作为已然义“是……的”类句式的特设理论,在海外汉学界特别是生成语法学界具有很大影响,笔者从理论探讨和具体语例的角度指出“移位”说存在的问题,从而为已然义“是……的”类句式的语法化分析提供新的思路。

“移位”说;评析

一、引言

这里所说的“移位”说主要是针对已然义“是……的”类句式提出的。在一般持“移位”说的学者看来,汉语中类似“我是昨天买的票”的句子是“我是昨天买票的”通过前移助词“的”形成的。王光全把这种句式中的“的”和汉语时体标记“了”、“着”、“过”进行了比较。[1](p19-25)Wu 则从生成语法的角度认为“的”的前移是受到了前面主要动词“V”的吸引,[2](p257-274),[3](p120-155)这种说法在学界具有广泛代表性。 本文从理论和具体语例两个方面对时下流行的“移位”说进行一个相对客观的评析。

二、理论分析

对于已然义“是……的”类句式中“的”的性质国内外学者可谓众说纷纭,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派观点:

认为“的”为“时”助词:宋玉柱[4](p271-276)、张谊生[5](p7)、张斌[6](p370-375)等;

认为“的”为“体”助词:史有为[7](p137-139)、王光全[8](p19-25)等;

认为“的”为语气词:李讷、安珊笛、张伯江[9](93-102)等。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哪种观点都未进行过系统的形式和语义的证明,换句话说,都带有先入为主的痕迹。袁毓林一针见血地指出持时态助词、体态助词、语气助词观点的学者所面临的矛盾。[10](p3-16)我们这里不进行过多的讨论,只想指出每一个学者都默认的事实:已然义“是……的”类句式中的“的”还称不上成熟的时体标记。现在的问题是,一个连时体标记的地位都值得怀疑的、根本谈不上成熟的时体标记的所谓的时体语气助词“的”能否受到动词“V”的吸引而发生前移?也许我们可以辩称如果动词“V”的吸引力足够强大,“的”的前移也可能发生。我们来看一下杉村博文[11](p47-66)对已然义“是……的”类句式中动词“V”的性质的描述:

a.“的”字句中的VdeO不能被否定,即不能是[*S没Vde(O)]形式;

b.“的”字句中的“V”不能带任何时体标记;

c.“的”字句中的“V”通常不受描摹性状语的修饰;

d.Vde(O)中的 O 不能是无定宾语。

杉村博文对于已然义“是……的”类句式中动词“V”性质的描述尚有进一步商榷的地方。然而从杉村博文的描述中我们不难看出,动词“V”并不具有一般动词的典型特征(如能被否定和与体标记共现),换句话说,这里的动词“V”的动词地位值得怀疑。一个动词地位都值得怀疑的动词“V”去吸引一个时体标记地位值得怀疑的助词“的”,从而使其产生前移,这样的论断很难站得住脚。

关于已然义“是……的”类句式中的“的”和汉语中体标记“了”、“着”、“过”等是否具有类比性,汉语界已经为广大学者所接受的观点是,汉语中的体标记“了”、“着”、“过”都是在古代、近代汉语动补结构形成的作用下由普通动词演化产生的。[12](p54-78)而“的”则不同,“的”字并非由普通动词演化而来的,“的”的演变过程也看不出受到汉语史上动补结构形成过程影响的痕迹。[13](p83-93)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果把已然义“是……的”类句式中的“的”和体标记“了”、“着”、“过”并列,运用动补结构形成过程去解释“的”的形成,这既缺少历史事实的佐证,也缺少现实语料的支持,所得出结论的可信度值得怀疑。

三、语例分析

我们主要选取已然义“是……的”类句式中最具代表性的、同时也被分析得最多的两种句式——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和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来说明问题。在一般持“移位”说的学者看来,前者是后者通过“移位”形成的。我们认为,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和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最大的差别是已然义的来源。

对于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来说,已然义主要靠动词“V”和宾语“O”之间的搭配关系实现,这是一种明显的词汇已然义,我们看下面的例子:

(1)a.我是在中心剧场看那场电影的。

b.我是在中心剧场看电影的。

前一个例句基本上只有一种已然义的解释,后一个例句则不一定,我们可以设想下面的语境:

(2)今天系里全体老师分两拨活动,一拨在中心剧场看电影,一拨去爬笔架山。我是在中心剧场看电影的,不需要换登山鞋。

这里的“我是在中心剧场看电影的”并不具有已然义,对比前一例句我们发现,前后两个例句中宾语“O”的差别直接导致了已然义的差别。在这一点上牛秀兰也有类似的论述,[14](p175-178)作者曾经指出其所研究的b类句式,即我们这里的“S是AVO的”句式,有时只是表示对主语“S”的“类别的确认”。她认为:

“我是中午看电影的”可以有两种意思。第一种意思是强调 “我看电影”的时间;第二种意思可以看成是对“我”的类别的确认,即“我是中午看电影的人,晚上没发我的票”。

对于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来说,已然义则是句式固有的特征,这种句式中动词“V”和宾语“O”的选择都非常灵活:

(3)我是提着手刹一路开的这车。

(4)我是最后一个下的车。

(5)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中国。

宾语“O”可以是无指成分:

(6)我不能认为你是无意中说漏的嘴。

(7)我爸那么一条硬汉子,也是当了几年三孙子才咽的气。

“V的O”结构也可以是离合词结构:

(8)(我们)还不是就靠自己一点点摸索逐步提的高。

这种句式本身具有的意义,沈家煊称之为 “句式意义”(Constructional Meaning)。[15](p291-300)已然义“S 是 AVO的”句式的已然义是一种不稳定的词汇特征义,通过“的”的移位,所形成的新的“S是AV的O”句式却具有成熟的句式已然义,这明显违反了语言变化的一般规律,所得出的结论令人怀疑。

鉴于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和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之间存在巨大差别,许多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根本无法找到所谓的“移位”前的句式:

(9)你是从哪儿收集来的这么些有身份的人?←※你是从哪儿收集来这么些有身份的人的?

(10)我是从药店讨来的药。←※我是从药店讨来药的。

我们观察发现,在宾语“O”为定指宾语的情况下,已然义“S是AVO的”中的“的”向前移位形成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的说法一般是能够成立的:

(11)不知道他们最初进保育院是怎么过这一关的。→不知道他们最初进保育院是怎么过的这一关。

(12)我是提着手刹一路开这车的。→我是提着手刹一路开的这车。

不过李讷、安珊笛、张伯江指出,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中宾语“O”多为“无指宾语”和“人称代词”这两个“个体性最低的宾语类型”,[16](p93-102)宾语“O”为定指宾语的已然义“S是AV的O”数量并不太大,对于那些宾语“O”并非定指宾语的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来说,通过“的”的前移形成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似乎有很多困难。

典型的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和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在前后文的衔接上也有很大的差别。我们看下面的例子:

(13)a.我是在苏州买的丝绸,他是在杭州买的丝绸。

b.我是在苏州买丝绸的,他是在杭州买丝绸的。

(14)a.我是在苏州买的丝绸,在杭州买的茶叶。

b.※我是在苏州买丝绸的,在杭州买茶叶的。

(15)a.我是在杭州买的茶叶,纯正的西湖龙井。

b.※我是在杭州买茶叶的,纯正的西湖龙井。

在第一组语例中,典型的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和典型的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都具有对比功能,不同的是在第二组语例中,典型的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在进行对比排列的时候可以承前省主语;而典型的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则不能。而在第三组语例中,典型的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中的宾语“O”可以是后面句子的话题成分;而典型的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中的宾语“O”则不能承担这一功能。典型的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和典型的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在前后文衔接方面的差异,说明典型的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还不能像典型的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那样形成自己的话语语境。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还不是一个成熟的已然义句式。

四、结语

总体来说,已然义“S是AV的O”句式和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一个是成熟的具有已然义的句式;另一个则是尚在形成中的不具备稳定已然义的句式。说已然义“S是AVO的”句式通过“的”的前移形成已然义“S是AV的O”既缺乏理论基础,又缺乏现实语料的支持,带有明显的“特设”(ad hoc)特征,难以成为令人信服的解释已然义“是……的”类句式语法化来源的科学理论。

[1]王光全.过去完成体标记“的”在对话语体中的使用条件[J].语言研究,2003,(4).

[2]Wu,Xiu-Zhi Zoe.The Syntax and Interpretation of Sentence-Final DE[J]. Proceedings of the 1998 North American Conference on Chinese Linguistics.GLSA,USC.1999.

[3]Wu,Xiu-Zhi Zoe.Grammaticalization and Language Changes in Chinese:A Formal View[M].London&New York:Routledge Curzon.2004.

[4]宋玉柱.关于时间助词“的”和“来着”[J].中国语文,1981,(4).

[5]张谊生.助词与相关格式[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6]张斌.现代汉语[Z].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

[7]史有为.呼唤柔性——汉语语法探异[M].海口:海南出版社,1992.

[8]王光全.过去完成体标记“的”在对话语体中的使用条件[J].语言研究,2003,(4).

[9]李讷,安珊笛,张伯江.从话语角度论证语气词“的”[J].中国语文,1998,(2).

[10]袁毓林.从焦点标记理论看句尾“的”的句法语义功能[J].中国语文,2003,(1).

[11]江蓝生,侯精一.汉语现状与研究的历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

[12]石毓智,李讷.汉语语法化的历程——形态句法发展的动因和机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13]江蓝生.处所词的领格用法与结构助词“底”的由来[J].中国语文,1999,(2).

[14]牛秀兰.关于“是……的”结构句的宾语位置问题[J].世界汉语教学,1991,(3).

[15]沈家煊.“王冕死了父亲”的生成方式——兼说汉语“糅合”句式[J].2006,(4).

[16]李讷,安珊笛,张伯江.从话语角度论证语气词“的”[J].中国语文,1998,(2).

H04

A

1003-8477(2012)08-0131-03

龙海平(1975—),男,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应用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批准号:09YJC740018);2009年深圳职业技术学院校级青年创新项目。

责任编辑 邓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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