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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象征的构建及相关问题*

2012-01-22左思民

当代修辞学 2012年5期
关键词:借代修辞格本体

左思民

(高丽大学中文系,韩国首尔/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200241)

提 要 本文通过比较、概括和分析,对象征进行了多侧面的考察,最终得到如下看法:象征既是修辞格,也是艺术创作的方法。象征的征体和本体之间的意义关系是比喻和借代,但因为象征突出了征体的代表作用,它内部所含的比喻关系或借代关系的差别性随之减弱,趋于消隐。象征的征体寄寓并表达了深远的意义,具有重要的代表作用,这是象征的基本属性。象征的征体所寄寓并表达的深远的意义,说到底是相关个人或人群的价值观的反映。

一、对象征的已有看法

在中国修辞学界和中国语文学界,对象征的认识较为混乱,众说不一。撮其大要,约可归为如下两端。

其一,象征是否属于修辞格?

有人认为象征是修辞格,如吴士文(1986),唐松波、黄建霖(1989),王希杰(2004),谭学纯、濮侃、沈孟璎(2010)等,在他们撰写、编写的论著或辞典中象征都被列为一种修辞格。有人否认象征是修辞格,如秦旭卿(1981)、郑远汉(1982)、刘桂芳(1986)和王德春(1987)等。其中,秦旭卿(1981:101)说:“我们认为:象征和借喻、借代等修辞格不属于同一科学范畴。象征是文艺创作的一种表现手法,它属于艺术科学范畴。借喻、借代等修辞格是增强语言表达效果的手段,它是属于语言科学范畴的。两者的区别是很明显的。如在绘画、雕塑、建筑、音乐、舞蹈等艺术部门中是要广泛运用象征手法的,毫无疑问,这不能算是修辞格。”此外,还有一些人明确承认象征既是修辞手法,又是艺术手法,比如龙文希(1989),张德明、张海城(1994)。

其二,如果象征是修辞格,那么它和比喻等修辞格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这方面的看法主要可分为两种。多数人比如龙文希(1989),曾祥华(1994),郭迺亮、孙尔珠(1997),黄海(2002),杜茂青(2004)等,认为象征和比喻等修辞格既有相像之处,又存在不同点,因此它们是不同的修辞格。另一种看法承认象征和比喻等修辞格之间有差别,但界限模糊。如张德明、张海城(1994)认为,按象征所用的辞格来划分,可分为比喻性象征、比拟性象征和借代性象征。又如梁荫众(1983:48)说:“从象征所寄寓的内涵更广泛、意境更深远来看,不妨把象征辞格看作是借喻又进一步的演化发展。”陈翠珠(2006:75)也认为象征和隐喻“既有相合之点,也有诸多相离之处。象征类似于隐喻却又完全不同于狭义的隐喻”。梁、陈的看法和张德明、张海城接近,但说得不那么明确。

以上所述状况,既表明认清象征并不容易,同时也为学界留下了进一步研究的余地。本文的撰写目的,就是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再作一些探讨。

二、象征的结构

按照被象征对象即本体是否出现,象征可以分为明征和暗征两种:既出现征体又出现本体的是明征,只出现征体不出现本体的是暗征。明征要说出本体,因此经常使用征词,典型的征词是动词“象征”。例如:

(1)太阳象征着光明。(自拟)

谭学纯、濮侃、沈孟璎(2010:246,247)“象征”条中列举了多个明征和暗征的语例,我们转引两例如下:

(2)白杨不是平凡的树。它在西北极普遍,不被人重视,就跟北方农民相似;它有极强的生命力,磨折不了,压迫不倒,也跟北方的农民相似。我赞美白杨树,就因为它不但象征了北方的农民,尤其象征了今天我们民族解放斗争中所不可缺的朴质,坚强,以及力求上进的精神。(茅盾《白杨礼赞》,转引自谭学纯、濮侃、沈孟璎(2010:246))①

(3)鸽子啊在蓝天上翱翔

带上我殷切的希望

我的心永远伴随着你

勇敢地飞向远方

云啊,懂得你的使命

雾啊,了解你的目光

飞吧,飞吧,我心爱的鸽子

云雾里你从不迷航

鸽子啊在蓝天上翱翔

带上我殷切的希望

我的心永远伴随着你

勇敢地飞向远方

风啊,考验过你的意志

雨啊,冲刷过你的翅膀

飞吧,飞吧,我心爱的鸽子

风雨里你无比坚强(歌曲《飞吧,鸽子》,转引自谭学纯、濮侃、沈孟璎(2010:247))②

谭学纯、濮侃、沈孟璎(2010)认为,例(2)是明征,本体是“北方的农民”和“我们民族解放斗争中所不可缺的朴质,坚强,以及力求上进的精神”,征体是“白杨树”;例(3)是暗征,本体是未说出的“和平”、“平等”等美好的愿望,征体是“鸽子”。

张德明、张海城(1994:49)认为“有时象征通过比喻、比拟等形式来表示,好像一种辞格兼用现象”,并将它们分别称为比喻性象征、比拟性象征和借代性象征,相关例句转引如下:

(4)难怪总是漫漫的长夜了!

什么时候才黎明呢?(瞿秋白《一种云》,转引自张德明、张海城(1994:51))

据他们的解释,上例中包括两个借喻形式:“长夜”象征军阀统治的黑暗社会,“黎明”象征人民当家作主自由幸福的新社会。所以这是比喻性象征。再转引例子如下:

(5)看吧,它飞舞着,象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在大笑,它又在号叫……(高尔基《海燕》,转引自张德明、张海城(1994:51))

张德明、张海城认为,“象个精灵”是象征兼用比喻,其余都是用比拟形式表现象征,象征无产阶级革命战士那种战斗的欢乐和胜利的自豪。所以这是比拟性象征。

他们还认为,“如以镢头象征延安精神,以铁锤镰刀象征工农政权,都是以工具代本体的借代关系,因产生象征意义,所以都是象征。”

主张例(4)中有两个比喻形式,主张“镢头”借代“延安精神”、“铁锤镰刀”借代“工农政权”,这都说得通,但是判断例(5)中存在比拟关系,则不妥当。因为“飞舞”、“大笑”、“号叫”之类,本就是精灵的属性,谈不上比拟;而且在使用比喻时,人们经常说出相似点或相异点,这时它们都是比喻的一部分,而非独立的比拟辞格。

在张德明、张海城的文章中,比拟性象征的语例仅有两个,另一例为:

(6)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毛泽东《卜算子·咏梅》,转引自张德明、张海城(1994:49))

上例本身确是比拟,但现在既然论述它们的象征作用,那么我们要分析的并非这些句子自身使用何种辞格,而是征体和未说出来的本体之间的关系,即在该文两位作者所说的本体“共产主义者”和征体“梅花”之间是什么关系。显然,这是一个比喻,即“共产主义者像梅花”。

根据以上分析,张德明、张海城按所用辞格形式来划分的象征关系并非三种,而是两种,即比喻和借代。我们认为,实际上,在象征的征体和本体之间只有两种意义关系——比喻和借代。这一点,下文还将展开论述。

三、象征和比喻、借代之间的异同

1. 已有观点

如上节所论,象征的本体和征体之间具备两种意义关系:比喻和借代。既然这样,象征和比喻、借代之间究竟有何异同呢?根据我们的有限了解,在已有的研究成果中,辨析象征和借代关系的很少,辨析象征和比喻关系的居多。经整理,大致归为如下几类:

1)内部的意义关系不同

象征是以物示义,比喻是以物比物或以事比事(如赵通华1992、黄海2002);象征的本体和客体是两种不同类的事物,比喻的本体和喻体必须是同类的两种事物(如郑亚娟2011);象征中可以用具体的本体表示某种抽象的事物,比喻中必须是具体表示具体,抽象表示抽象(如郑亚娟2011);象征的征体和本体之间是“神似”关系,比喻的喻体和本体之间是“形似”关系(如赵通华1992、郑亚娟2011)。

2)表达效果不同

象征的本体往往超出征体,即蕴含的思想大于形象;比喻的本体和喻体仅是外在的对等关系(如赵通华1992);象征以含蓄为上,一般不挑破底蕴,比喻则“切至为贵”,说得越明白越简练越好(如赵通华1992);象征注重寄托性和暗示性,比喻强调相似性和显象性(如黄海2002、杜茂青2004、郑亚娟2011);象征的对象很难认清,比喻的对象则易认清(如赵通华1992、张德明、张海城1994,黄海2002,杜茂青2004,郑亚娟2011);象征义的主观性强,要通过联想得到,比喻中的相似点是客观存在,借代时的意义联系比较明显(如龙文希1989);象征寓意深远,复杂含蓄,而借代则比较明确单纯(如张德明、张海城1994)。

3)辨认的方式不同

象征义的确定,往往要顾及上下文以至全篇,甚至篇章以外的背景、作者等;比喻义只从语句本身(至多联系上下文)就可确定。如张德明、张海城(1994),黄海(2002)。

4)内部的意义结构不同

如黄海(2002)认为比喻在深层结构上有四个结构要素:本体、喻体、本体和喻体之间的关系、本体和喻体之间的相似点;而象征在深层结构上有三个结构要素:本体、征体、本体和征体之间的关系。

5)象征属于文艺创作方法的范畴,比喻是修辞学中的一种格式

秦旭卿(1981)、郑远汉(1982)、刘桂芳(1986)、王德春(1987)、赵通华(1992)、郑亚娟(2011)等持有这种看法。

6)语句的表达结构不同

象征中征体和本体之间用句子甚至段落连接,比喻中喻体和本体之间用喻词“像”、“是”等连接(如赵通华1992);象征义的表达往往延及全篇甚至篇章以外的背景、作者等,比喻义的表达一个句子就够了(如杜茂青2004、郑亚娟2011)。象征所指范围较大,往往涉及段落篇章,而借代所指范围多限于语句(如张德明、张海城1994)。

7)适用面不同

一是适用的语体不同:象征适用于文艺语体;比喻适用于多种语体,在日常生活中也随处可见(如赵通华1992、黄海2002)。二是用法不同:象征一般不称名,借代可以称名(如张德明、张海城1994)。

2. 我们的评析

我们认为,以上看法并非全无道理,但值得商榷之处不少,以下逐一简单评析。

第一,把比喻释为以物比物或以事比事尚可让人理解,但把象征释为以物示义,把象征释为“神似”、把比喻释为“形似”,都失于表意模糊,缺乏可操作性,无甚价值。

郑亚娟(2011)认为象征的本体和客体不同类,比喻的本体和喻体必须同类,这未免偏颇。以郑所引巴金的“百合花,那是我们的爱情的象征”为例,郑认为它是象征,我们认为它也是比喻,而且可以转说成明喻,如“我们的爱情就像百合花那么纯洁、芬芳”。爱情和百合花并非同类,但能构成比喻,可见郑说不尽准确。至于认为象征可用具体物表示抽象物,比喻必须用具体物表示具体物,用抽象物表示抽象物,则前半说法可以接受,后半说法不合实情,因为比喻的一个常用功能就是用具体物来比喻抽象物,如“你真是个榆木疙瘩”。

第二,上述第二种看法中包括四种说法,但是也都表意模糊,缺乏可操作性,而且不见得准确。至于“比喻的本体和喻体仅是外在的对等关系”、比喻“说得越明白越简练越好”云云,均未免以偏概全。请看下例:

(7)桃花仿佛茜红色的嫁衣裳,轻阴仿佛碾珠作尘的柔幂。它们固各有可独立之美,但是合拢来却另见一种新生的韶秀。(俞平伯《湖楼小撷·绯桃花下的轻阴》)

上例中带下划线的部分是两个比喻,“茜红色的嫁衣裳”和“碾珠作尘的柔幂”是两个喻体,其意蕴都大于形象,也都十分含蓄,并不那么明白易懂,需要读者反复玩味后方能体会。

龙文希(1989)主张象征义的主观性强,需要通过联想得到,比喻中的相似点是客观存在,借代的意义联系则比较明显。请看例句:

(8)我们爱韶山的红杜鹃。(毛岸青、邵华《我们爱韶山的红杜鹃》,转引自龙文希(1989:51)象征例)

(9)全世界被压迫被剥削的劳动人民要砸碎铁锁链。(自拟,转引自龙文希(1989:51)借喻例)

(10)在战争年代里,不在一部分人家中一时地打烂些坛坛罐罐,就要使全体人民长时期地打烂坛坛罐罐。(毛泽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转引自龙文希(1989:51)借代例)

龙文希认为,例(8)中用“杜鹃”含蓄地象征“为革命洒鲜血”,例(9)中“铁锁链”比喻“压迫人民的剥削制度”,例(10)中用“打烂坛坛罐罐”借代“受损失”;并认为例(9)中的比喻义生动、形象、具体,例(10)中的借代义比较明显,而例(8)中的象征义很含蓄。我们以为此说不确。“铁锁链”的比喻固然相对容易理解,但是用“打烂坛坛罐罐”借代“受损失”,若无相关知识,则很难明白。这说明,本体和征体、喻体、代体之间的意义联系是否明显,不足以成为辨别象征和比喻、借代的依据。

第三,确定象征意义往往要依托上下文以至全篇甚至篇章以外的背景、作者等,确定比喻义则一般只看语句本身就可确定,这个说法有理,因为不少象征意义是通过大段的话语乃至整个语篇来表达的,而明喻暗喻等多数用一个句子表达即可。这一点确是象征和比喻在表达形式上的明显区别,但不是两者的本质区别,因为仅凭这个差异,无法辨别象征和比喻。

第四,黄海(2002)认为和象征相比,在深层结构上比喻多了一个结构要素——本体和喻体之间的相似点。此说仅对一半,因为它虽指出了部分象征在构建时不依赖于相似关系,但未指明另一部分象征需依赖比喻才得以构建。例如:

(11)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陈毅《青松》,转引自谭学纯、濮侃、沈孟璎(2010:247)暗征例)

根据谭学纯、濮侃、沈孟璎(2010)的解释,这里的“大雪”和“青松”分别象征恶势力和革命者。而根据我们的分析,“大雪”、“青松”和恶势力、革命者之间同样具备相似点,即“恶势力”像“大雪”,“革命者”像“青松”。可见,以比喻方式构建的象征之中,也具备本体和征体之间的相似点。

第五,把象征归为文艺创作方法的范畴,把比喻、借代仅限定于修辞格的范畴,这是很普遍的看法;另一种普遍看法是把象征和比喻、借代都归为修辞格的范围。此外还有第三种看法,即龙文希(1989)、张德明和张海城(1994)等的观点,他们主张象征既是修辞手法又是文艺创作方法。在这三种观点中,龙文希和张德明、张海城的看法最为可取,但仍有完善的余地,因为他们默认比喻和借代仅是修辞手段。

长期以来,比喻和借代仅被看作修辞手段,但近年来情况发生了显著变化,如认知语言学家指出比喻和借代同时也是认知方法。弗里德里希·温格瑞尔和汉斯-尤格·施密特(2009:130)认为:“隐喻不仅仅是一种利用语言手段表达思想、在风格上增加魅力的方法,而且是一种对事物进行思维的方法(a way of thinking)。”他们(2009:169,174)还说:“对体验哲学来说,隐喻无疑是结构性的,隐喻和我们的基本经验一起,决定了我们的思维和哲学思想。”“如同隐喻一样,转喻也被认为是一种认知方法,它存在于语言现象之中并成为语言现象产生的动因。”③即使将观察的视野限于语言,比喻和借代的作用也超出了修辞的范围,自然更超出了修辞格的范围。如鲍尔·J·霍伯尔和伊丽莎白·克劳丝·特拉格特(2008:115)认为隐喻和转喻在语法化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转喻和隐喻推理在语用层面上是互补的、而不是互相排斥的过程,它们都是由双重机制引发的,即与转喻认知过程相联系的重新分析和与隐喻认知过程相联系的类推。”

第六,赵通华(1992)认为比喻中经常用“像”、“是”等喻词来连接本体和喻体,象征中征体和本体之间则用句子甚至段落连接。我们认为在部分场合确实存在这个区别,因为如果象征也使用喻词“像”、“好比”等,它就变成为明喻,不再是象征了。但是我们也须指出,在使用借喻和暗征手法时,话语中只出现喻体和征体,并无喻词。可见,上述差别并非象征和比喻的基本差别。

第七,认为象征适用于文艺语体,比喻适用于多种语体,这个看法基本符合事实,可以接受。但是适用语体范围的大小无法作为辨别象征和比喻的标准,也不是象征和比喻之间的基本区别。至于象征一般不称名而借代可以称名的看法,则不全面,因为部分象征可以称名,部分借代不能称名。请看下面两例:

(12)广州又称“羊城”、“穗城”。相传古代有五位仙人,骑五色羊,各携带一串谷穗降临此处,仙人把谷穗赠给居民,祝福此地五谷丰登、永无饥荒。后仙人飘然而去,留下五羊化为石头。因此,后人又称广州为“羊城”、“五羊城”、“仙城”、“穗城”。今越秀公园的五羊雕像便是广州的象征。(广州网,20100527)

(13)谈到白话文学,他(胡适)的程度就不如我了。因为他提周作人,我就背段周作人;他提鲁迅,我就背段鲁迅;他提老舍,我就背段老舍;当然他背不过。(陈之藩《在春风里》,转引自谭学纯、濮侃、沈孟璎(2010:136)借代例)

例(12)中,广州的象征“五羊”被用来称呼广州这个城市。例(13)中“周作人”、“鲁迅”、“老舍”是用作者名代表他们的作品,都是借代,但不能作为“周作人作品”、“鲁迅作品”和“老舍作品”的名称。

综上所述,各家对象征和比喻、借代的辨析虽多,但能站住脚的较少,经梳理挑选后采纳以下四点:

第一点,确定象征意义往往要依托上下文以至全篇甚至篇章以外的背景、作者等,确定比喻义一般只看语句本身即可。

第二点,象征既是修辞手法又是文艺创作手法。

第三点,象征义的表达往往延及全篇甚至篇章以外的背景、作者等,比喻义、借代义的表达往往一个句子即够。

第四点,象征适用于文艺语体,比喻适用于多种语体。

上述第一点和第三点可以合并,上述第二点仍不完善,因为比喻和借代的使用范围不限于修辞,它们既是修辞手法又是认知方法、思维方法。经过合并和修补,以上四点可进一步归并为如下三点:

第一,象征意义的表达和确定,往往要依托上下文以至全篇甚至篇章以外的背景、作者等,比喻义、借代义的表达和确定,往往一个句子即够。

第二,象征既是修辞手法又是文艺创作手法,比喻和借代既是修辞手法又是认知方法和思维方法。

第三,象征适用于文艺语体,比喻适用于多种语体。

以上三点,对我们认清象征、比喻和借代的属性有帮助作用,然而仍非辨别象征、比喻和借代的标准,因为它们并不反映象征、比喻和借代的基本属性。

四、象征的基本属性

“象征”的英语对译词是symbol,赵毅衡(2010:4)曾经指出:“各种符号修辞格中,最难说清的是象征。糟糕的是:这个术语使用得最多,意义却最混乱,而且符号与象征两个词经常被混用。”“本来这个问题应当可以用符号学来澄清,可能也只有符号学才能澄清。但恰恰是在西语的符号学著作中,这个问题弄得最乱”,“在西语中,symbol与sign这两个词经常混用,不少符号学家用了整本书试图澄清之,例如托多洛夫的《象征理论》,只是把问题说得更乱。而汉语从书标题译名开始,就不得不参与这种混乱。”

赵毅衡说的情况不仅存在于符号学,也存在于语言学。比如英国语言学家帕默尔(Leonard Robert Palmer1983)主张烟是火的sign,英语中fire的语音形式[faiə]则是火的symbol。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反对用symbole(即英语的symbol)来指signe(即英语的sign),他(1980:104)提到symbole时说:“它永远不是完全任意的;它不是空洞的;它在能指和所指之间有一种自然联系的根基。象征法律的天平就不能随便用什么东西,例如一辆车,来代替。”可见,帕默尔的symbole近似于索绪尔的signe,在这种符号中,能指和所指的关系是任意的;索绪尔的symbol则是能指和所指之间具有自然联系的特别符号,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象征。

尽管情况如此混乱,却让我们看到了包含在其中的重要信息——symbol和“代表”这一作用紧密相连。由于中国现代修辞学的学术体系是从西方来的,至今不过百年左右,因此,如果中国修辞学家对“象征”(即symbol)的理解和西方学术界有相当的一致性,那是很自然的事情。

美国哲学家皮尔斯(Charles Sanders Peirce)根据能指和所指之间的联系性,把符号分为三类,即图符(icon/iconic sign)、引符(index/indexical sign)和记符(symbol/symbolic sign)。④图符的能指和所指之间有明显的、相似的关联,如用代表飞机,用代表时钟。引符的能指和所指之间有间接的关联,它是图符脱离原意进一步引申的产物,如不代表飞机而代表飞机场,不代表时钟而代表时间。记符的能指和所指的关系是任意的,如用表示“集中”的意思,用代表“温暖”的意思。⑤可见,皮尔斯所说的symbol同于帕默尔的symbol,相当于索绪尔的signe(即英语的sign),皮尔斯所说的图符和引符,则和修辞学的象征(即symbol)联系紧密,实际上,象征的构建基础就是图符和引符。

本文第二节里提到,象征中本体和征体之间的关系可归结为比喻或借代,但不能归结为比拟。其实比拟和比喻在本质上相通,但在话语表达的形式上不同,所突出的意义要素有所区别。那么,本体和征体之间是否可能存在其他的意义关系?我们的看法是没有。因为根据认知语言学等理论,意义关系不外乎两个大类:相似或者相关。比喻表示相似关系,借代表示相关关系。

赵毅衡(2010:7)认为,“无论哪一种象征,在修辞机制上,都是广义的比喻。许多作者在使用中经常混用比喻与象征。”“象征不是一种独立的修辞格,因为象征可以起始自任何一种比喻:明喻,隐喻,提喻,转喻,潜喻,象征与被象征事物之间的联系,可以取其像似性,也可以取其邻接性。”所谓“明喻”和“隐喻”,都是比喻,“提喻”和“转喻”,都是借代,“潜喻”就是比拟。赵毅衡将这三类混归为广义的比喻,一则源于对比喻、比拟和借代的区分把握不严,以为相似性和邻接性都可构成比喻关系;二则好比难分symbol究竟是“象征”还是“符号”一样,恐怕也受到了术语的迷惑,因为在构词上,“提喻”、“转喻”和“潜喻”都包括一个“喻”,极易使人误以为它们都是比喻。

但是一旦进入象征的意义结构之中,比喻和借代的区别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象征重在“代表”,通过哪种途径实现这种代表作用并不重要。以下我们借助唐松波、黄建霖(1989)的象征语例作一简要说明。

(14)那赤色,象征着热情的火焰,炽热暖人;那碧绿,象征着青春的芳草,生机勃勃;那湛蓝,象征着思想的大海,幽远深沉;那桔黄,象征着和平的玫瑰,幸福温馨……(李刚《彩虹》,转引自唐松波、黄建霖(1989:550)明征例)

(15)这一个庭院呵!汉祠、唐梅、宋柏、元杉、明茶、清玉兰,象征中国历史和古代植物的光辉。(徐迟《生命之树常绿》,转引自唐松波、黄建霖(1989:551)明征例)

(16)那南泥湾的镢头呵,

开出沙漠上的第一块绿洲。(贺敬之《西去列车的窗口》),转引自唐松波、黄建霖(1989:552)暗征例)

(17)打开窗子吧!现在开窗子就不光是为了迎进阳光、空气,或者远眺青山的青、新柳的绿、燕子飞来的掠影,……而是迎接一个新的世纪!(端木蕻良《黎明的眼睛》,转引自唐松波、黄建霖(1989:552)暗征例)

例(14)中,征体“赤色”等和本体“热情的火焰”等之间颜色相似,是比喻关系。例(15)中,征体“汉祠”等和本体“中国历史和古代植物的光辉”之间无相似性,有相关性,是借代关系。例(16)中用征体“南泥湾的镢头”象征本体“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南泥湾精神”,两者之间无相似性,有相关性,是借代关系。例(17)中用征体“开窗子”象征本体“解放思想”,两者之间有相似性,是比喻关系。但是人们在构建或确认这四个象征的过程中,把注意力都集中于征体所代表的意义上面,对究竟是依托相似性还是相关性来构成象征视而不见,换句话说,比喻和借代的区别在象征中趋于消隐了。这便很容易使人产生错觉,以为象征关系是一种特别的关系,既不同于比喻,也不同于借代。我们认为,这一点,正是造成许多人力图将象征和比喻、借代切割撇清的重要原因。

那么是否存在本体和征体之间既无相似性又无相关性的象征?换言之,有没有皮尔斯的记符(symbol/symbolic sign)那样的象征?我们对此的看法是否定的,我们认为人们在进行象征的时候都是有目的的,拿何物作为征体,如何代表本体,都经过思考和挑选,这个过程必定给征体赋予了特定的意义,也就是在征体和本体之间建立了特定的意义关系。唐松波、黄建霖(1989:548)把象征界定为:“借助于特定具体的事物,寄寓某种精神品质或抽象事理。”谭学纯、濮侃、沈孟璎(2010:246)把象征界定为:“通过特定的具体事物或形象来代表抽象的精神、品质、思想、性格等深远意义的一种修辞方式。”他们的界定虽有差别,但“寄寓”云云,“代表”云云,都指出了在征体和本体之间必定蕴含深远的意义。

由此可见,象征的基本属性就是以征体作为代表,来寄寓、表达深远的意义。

赵毅衡(2010:8)指出:“应当说,符号的意义,都与文化有关,没有文化性的意义,两个个人之间的符号交流都不可能。因此象征的意义,不仅是文化意义,而且是在集体使用中累积而形成的,比较抽象而难说清的精神性的文化意义,或因各种原因不便不宜直接说的文化意义。”他(2010:9)还说:“要形成一个携带着厚重意义并且成功流行的象征,往往需要把文化原型、个人创建、集体复用,这三种方式结合起来”。我们十分赞同他的这些看法,但同时也想指出,赵毅衡在此说的其实是传统象征(公共象征)。我们认为个人象征(私设象征)和公共象征很不一样,它不需要在集体使用中累积而成,有高度的独特性,以至于在初次接触的时候,旁人常常难以把握征体和本体之间的意义关联。人们常说象征义不易认清,或许与此有很大的关系。请看下例:

(18)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顾城《一代人》,转引自唐松波、黄建霖(1989:552)暗征例)

唐松波、黄建霖(1989:552)认为上例中的“‘黑夜’、‘黑色的眼睛’、‘光明’象征着经历了十年浩劫的一代人反思历史、追求真理的精神。”果真如此吗?我们以为尚可斟酌。

五、进一步的讨论

通过以上论述,可以得到几个看法:

一是,征体和本体之间的意义关系或者是比喻关系,或者是借代关系。

二是,和比喻或借代相比,象征的特点在于突出了征体的代表作用,征体的重要性得到明显提升,用它来寄寓并表达深远的意义。

三是,正因为象征突出了征体的代表作用,它所含的比喻关系或借代关系的差别性随之减弱,趋于消隐。

但是,我们究竟如何理解这个“代表”作用呢?比如,在修辞手段上,具有代表作用的除了象征之外,还有本文中多次提到的比喻和借代,比喻中最具有代表作用的是借喻,而暗征、借喻和借代具有一个共性,即在表达时不出现本体,那么,如何把象征和借喻、借代区分开来呢?

相龙烽(2012)在辨析象征和隐喻时归纳了三个差别:

第一,稳定性和多变性的差别。他(2012:153-154)认为“隐喻作为最初的话语方式被反复运用后就进入了象征的模式。所以,隐喻与象征在形式上的区别就在于:象征不是个别的,而是整体的、体系化的表达现象,象征应当是隐喻的一种体系化形式。韦勒克与沃伦也认为‘象征’具有‘重现与持存’的特点:一次性激发的‘意象’可以是一种隐喻,但作为‘表现与再现’而不断重现时就变成了‘象征’。也就是说,象征是隐喻高频出现的产物。”

第二,形而下属性和形而上属性的差别。他(2012:155)认为:“象征是形而上的,形式与意义天然具有联系,而隐喻则是形而下的,形式与意义可以在具体时间中随机组合。”

第三,情感性和逻辑性方面的差别。他(2012:155,156)说“隐喻对人类认识能力产生作用的首要条件就是其天然具备的情感性。”“但是,象征对情感的要求并不是按照人们的日常理解进行的,象征并不注重情感的具体理解,而只在乎情感表达的方式是否符合逻辑。”

这三个差别中,第三个说得并不清楚,前两个却和本文第三节中的如下观点不一致:象征义的主观性强,要通过联想得到;比喻中的相似点是客观存在;借代时的意义联系比较明显。象征寓意深远,复杂含蓄;借代则比较明确单纯。然而细想之下,相龙烽的说法也有其合理性。那些广为人知的传统象征(公共象征),确实具有相当程度的稳定性和高频重复性,也容易被人们以为在形式和意义之间具有天然联系,虽然这种“天然联系”本是一种错觉。

赵毅衡(2010:8)认为“象征意义往往是历史地积累起来的,符号使用中的不断‘片面化’渐渐倒空原符号意义,代之以新的特殊意义:形成象征的关键是重复使用所造成的变化与意义累积。”“象征不停留于比喻,它积累起超越修辞水平的富厚意义,因此它有一个意义形成过程,这个过程的关键,就是重复:文化对某个符号进行重复,使用符号的个人或集体对符号进行重复,都可以达到意义积累变成象征的效果。”他的解释不无道理,但也只适用于传统象征(公共象征)。

赵毅衡还论述了个人象征(私设象征)的构建根据,并以叶绍翁诗句“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中象征春色的“红杏”为例。他(2010:9)说“这些所谓‘私设象征’,不可能完全没有文化根据,没有集体用法的基础。”“杏花灿然高于墙外,也是大家认可的春日景色。至于‘红杏出墙’此后的延伸象征意义,则是使用社群共同的文化积累,不是诗人原先设立的。”我们以为他的这些解释缺乏说服力,因为他虽名为解释“红杏”的“私设象征”根据,实则已将它作为传统象征了。他并未解释如下问题:一个新鲜象征刚刚产生,尚未重复使用,那时它是如何被当作一个象征的。

我们的看法是问题并不那么复杂,只要人们认为征体具有足够的代表性,能寄寓并表达深远的意义,象征就构建起来了。

这个看法可能引来不少反对意见。首先,若接受这个看法,象征和比喻、借代的界限岂非变得模糊不清,或者因人而异了?其次,如何判定“代表性”的程度,征体所寄寓表达的意义深远到什么程度之后才算变成象征?其实,这两个质疑是同一问题的两个侧面。

我们承认,从根本上说,无法制定一个衡量代表性程度的、明确而普遍的标准,并用它来判定何者为象征,因为从个人象征(私设象征)的角度看,对怎样才算具备足够的代表性,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理解。比如对张三来说,他的人生历程可比喻为一艘乘风破浪的帆船,而对李四而言,乘风破浪的帆船是他的人生历程的象征;王五愿意用黄金借代财富,赵六则喜欢拿黄金作为财富的象征。同样,从传统象征(公共象征)的角度看,也无法设立类似的标准。相龙烽和赵毅衡所说的高频重复,对传统象征的构建确实具有推动作用。但高频重复不是构建传统象征的动因,因为它无法回答为什么某些比喻或借代可以通过高频重复变成象征,另一些比喻或借代却不能高频重复,因而无法变成象征。

我们认为,象征的构建,离不开相关个人或人群的价值观,说到底,象征所寄寓所表达的深远意义,实际上就是相关个人或人群的价值观的反映。一个社会中,人们拥有的价值观是非常复杂的,而且不仅衡量价值的尺度因人而异,甚至同一个人的价值观也会发生变化,所以实难建立统一而明确的评判标准。下面结合两个实例来简单解说一下这个问题。先看第一个例句:

(19)一个浪,一个浪

无休止地扑过来

每一个浪都在它脚下

被打成碎末,散开……

它的脸上和身上

像刀砍过的一样

但它依然站在那里

含着微笑,望着海洋……(艾青《礁石》)(唐松波、黄建霖(1989:553)的暗征例)

对上例,唐松波、黄建霖(1989:553)的解释是“以‘礁石’象征一种历经磨难而坚韧不拔的顽强、乐观的精神。”这个解释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诗人既然以“礁石”为名,写了一首诗歌加以颂扬,自然把礁石的代表作用看得很大。可是如果换一个人,他认为礁石固然可以称颂一番,但它毕竟是一堆石头,没有知觉,更无灵性,若用来象征某种精神,未免太抬举它了,把它看作喻体足矣。这样一来,礁石就仅用来比方“一种历经磨难而坚韧不拔的顽强、乐观的精神”。这就是比喻了。

再看第二个例句:

(20)在一间空屋里,摆着牺牲的同志的遗物,桌上放着钢盔。每一顶血染的钢盔都象征着一条不死的生命。(刘亚洲《两代风流》,转引自唐松波、黄建霖(1989:551)的明征例)

上例中,“血染的钢盔”是征体,用来象征本体“不死的生命”,两者之间不相似,但有相关性,因为钢盔是战士的装备之一。可见,这个象征是依托借代关系构建起来的。但是,如果换一个人来看待问题,他可能觉得钢盔并没有资格用来象征战士,它只是一种防护装备,而非武器,不能承担太多的相关意蕴。若要象征战士,最好还是选取步枪。不过,用钢盔借代装备,或借代战士还是可以的,比如把领取装备称为“领钢盔”,或者用“钢盔”作为某个战士的绰号、作为士兵的代称等等。

总之,我们认为,用征体来寄寓并表达深远的意义,那是象征的基本属性,至于什么样的意义才算深远,哪些东西可以用来寄寓并表达深远的意义,在根本上看,和象征手段的构建无关,那是民俗学、社会学、心理学和文学等的研究对象。当然,如果修辞学愿意研究这个问题,并无根本障碍,但是应该把以下两个问题分开处理:第一,作为修辞手段的象征的构建条件,第二,使象征符合社会习俗或大众心理的条件。否则的话,永远也说不清楚象征是什么。

有意思的是,虽然象征和人们的价值观关系紧密,但它和政治的关系较远。我们以“篇名”为检索项,以“象征”为检索词,以2011年至2012年9月8日为时间范围,按精确匹配的查检方式,在中国知网上进行检索,得到了表1(见下页)中的数据。

由这些数据可知:第一,象征和文史哲类的关系最为密切,和教育等各种社会科学类的关系也很密切,但和政治军事法律类的关系比较远,甚至比和经济与管理类的关系还远。第二,象征和文史哲类、教育与社会科学综合类中的文学艺术类的关系最为紧密。如文史哲类论文共有689篇,其中文学艺术类论文有477篇,占了该类论文总数的69%。教育与社会科学综合类论文共有352篇,其中文学艺术类论文有206篇,占了该类论文总数的59%。这在相当程度上验证了前文第三节中提及的赵通华(1992)、黄海(2002)等人的看法:象征适用于文艺语体。⑥

六、结 语

在本质上,象征的作用是“代表”,即用征体代表本体。从符号学角度看,象征的征体是能指,象征的本体是所指,那么象征就是一种符号。当然,符号的种类较多,象征作为符号的一种,具备如下几个属性:⑦

表1 :中国知网含“象征”的篇名检索结果(2011年至2012年9月8日)

a.征体和本体之间的关系不是任意的,而是要么相似,要么相关;

b.象征的使用范围包括语言,但不限于语言。在语言运用、文学创作的范围内,它是修辞格,在非语言活动的范围内,它是相应的艺术创作方法;

c.征体寄寓并表达了深远的意义,具有重要的代表作用;

d.征体所寄寓所表达的深远意义,实际上是相关个人或人群的价值观的反映;

e.在语言运用、文学创作的时候,表现或渲染这种深远意义的形式可大可小,小至词语,大至段落,甚至整个篇章;

f.象征的使用领域较广,但主要的使用领域是文学和艺术。

我们曾经以为,由于象征反映了特定的价值观,因此它和社会意识形态的关系十分密切。虽然现在我们仍旧持有这个看法,但是经过本文的探讨之后,我们觉得问题并不像当初设想的那么简单。象征是以征体代表本体的方式去实现其修辞效果的,因此必须选择能够寄寓并表达深远的意义的征体,另外,象征的主要使用领域是文学艺术,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文学创作和欣赏活动的浸润中,它沾染了浓厚的文学色彩。以上两点,决定了象征在反映价值观、体现社会意识形态的时候,是间接的,甚至是隐晦的。

由此看来,象征是以文学化、艺术化的包装形式来表达特定的价值观,传递一定的社会意识形态的天然手段。限于篇幅,本文无法对此展开论述,留待日后再谈吧。

注 释

①谭学纯、濮侃、沈孟璎(2010:246)原为“白杨树不是平凡的树”。经查检,“白杨树”中“树”系误增。

②谭学纯、濮侃、沈孟璎(2010:247)原为“雨啊,了解你的目光”。经查检,“雨”为“雾”之误。

③由于某些原因,目前中国许多学术文献用“隐喻”(metaphor)统指比喻,将metonymy译成“转喻”。这些文献中的“隐喻”和“转喻”大体分别相当于中国修辞学的习用术语“比喻”和“借代”。

④转引自 Grover Hudson(2005:3)。

⑤此处的举例和解释乃笔者所为,并非皮尔斯原话。

⑥在此需要说明三点:第一,文学艺术论文类主要包括如下小类:对文学作品(含《圣经》)的分析评述,对文学理论的阐释研究,对戏剧、电影、歌曲、绘画、摄影作品等的分析评述。其中数量占绝对优势的是对文学作品的分析评述。第二,虽然在理工、农业、政治军事与法律、电子技术及信息科学、经济与管理类中也出现了篇名中包括“象征”的文章,但观其内容,并非在自然科学、数学、医学、政治学、军事学、法律学、经济学、管理学范围内展开学术论述的文章,它们都和广义的文化研究有关,涉及社会现象、科技活动、著名人物、文学作品、社群结构、电影、建筑、牲畜、织物、器皿、汽车、饮食、服饰等的社会价值或象征意义等。第三,所检索的论文中,少数曾重复出现。

⑦在界定修辞格的象征时,一般都提到征体由特定的、具体的事物或形象充任,本文论述中没有涉及这个问题,主要原因有二:第一,它无关本文的主旨;第二,一提到“具体”、“形象”,很容易让人觉得它们所代表的意义是明白易懂的。我们认为,一部分象征中征体所代表的意义是比较明白易懂的,但并非全都如此。进一步看,具体性和形象性是否为选择征体的必要条件或重要条件,现有的解说还嫌粗疏,恐怕得再做深入全面的考察。显然,探讨这些问题,篇幅不小,远非本文所能容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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