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人物翻译中的归化与异化实证分析
2011-12-29刘欣
刘欣
(蚌埠学院外语系,安徽蚌埠,233000)
《红楼梦》人物翻译中的归化与异化实证分析
刘欣
(蚌埠学院外语系,安徽蚌埠,233000)
试图通过对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的霍译及杨译版本的译文进行举例对比,分析归化与异化策略在原著人物的姓名、外貌、言语、行为等方面的体现,并指出运用归化与异化策略进行翻译均各有利弊。
红楼梦;归化;异化
中西方翻译理论家们针对文化方面给翻译带来的障碍与困难,分别提出一些理论性的指导原则。这些指导原则大致可被分为两种对立观点:“异化”和“归化”。前者强调译文应以源语或原文作者为归宿,而后者则侧重于强调译文应以目的语或译文读者为归宿。作为归化的代表人物,Nida提出了“最切近的自然对等”的概念及“译文基本上应是源语信息最切近的自然对等”的观点。在Nina看来,译文的表达方式是完全自然的,并且可能地把源语行为模式纳入译文读者的文化范畴,这种关于翻译的概念不强调读者为理解源语信息一定得接受源语文化模式。[1]作为异化的代表人物,Venuit则认为翻译应“偏离本土主流价值观,保留原文的语言和文化差异”。[2]在其《译者的隐形》一书中Venuit对归化翻译的弊端进行了无情的批判,创立异化式翻译,以达到更好地保留原文语言和短小文化差异的目的。殖民翻译学者 Robinson也持有类似的观点,他认为“一个‘好’的译本总是要保留原来‘外语’文本中的某些有意义的痕迹”。[3]因此,这种观点常常与“直译”、“字译”相联系。
《红楼梦》又称《石头记》,作为我国四大名著之一,是中国古典文学的巅峰之作。先后共有五个英译本较为出名,分别是英国人乔利的前56回全译本、英国汉学家霍克斯和闵费德的120回全译本、中国翻译家杨宪益及其夫人戴乃迭的120回全译本以及王际真和麦克休姐妹的节译本。其中,以杨宪益及其夫人戴乃迭翻译的《A Dream of Red Mansions》和霍克斯和闵费德翻译的《TheStory of theStone》两个合译版本最为完整且影响力最大。
本文试图从人物的名字、外貌、言语及行为四个方面着手,探讨归化及异化现象在杨译、霍译两版本中的体现。
一、姓名翻译的归化与异化
杨译本中对丫鬟奴婢的翻译一律采取音译的方式,而霍译本中则是采取译意不译音。如《红楼梦》中第二回:“方才在咱门前过去,因见娇杏那丫头买线,侥幸也。所以他只当女婿以为与此。”[4]
杨译:When he passed outgate and sawourJiaoxing buying thread,he supposed that Shiyin had moved his household here.[5]
霍译:He guessed that Shi-yin must have moved to these parts when he saw our Lucky in the doorway buying silks.[6]
霍译本参考批语中“娇杏”谐音双关“侥幸”的含义,用归化的方法将“娇杏”丫头译为“Lucky”,这实际上暗含了娇杏的个人经历,自她侥幸望了贾雨村一眼后其人生走向发生了巨变,一个小丫鬟一夜间由麻雀变为凤凰,升为二房姨太太,成为人人眼中羡慕的对象。娇杏的一生,是其幸运还是不幸?留给众人评说。而杨氏用异化中音译的方式,将“娇杏”一名的中文发音直接呈现给读者,作为西方读者无法体会原著中语带双关的含义,且对名字与其人生的联系无直观印象。类似例子如表1所示。
表1 杨、霍译本丫鬟姓名表达对比
由表1所示,杨译本对于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名字的翻译采取异化策略中音译法,而霍译本采取归化策略中的文化意象借用法,即在译语中找到对应词或意义相近的词来代替。无论是音译还是意译,影射人物命运的艺术手法都没体现出来。但相较之下,霍译本的翻译更加生动有趣,便于译文读者将丫鬟名字与其人物性格特点较好地结合起来,从而有助于读者对人物的定位与把握。
二、外貌翻译的归化与异化
(一)以林黛玉为例
《红楼梦》第三回中,作者在对林、贾二人初见时林黛玉的外貌描述如下:“两弯似蹙非蹙罥眼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4]
本实验保留了运用工具药分析两种作用于心脏药物的实验方法,通过选用适宜的药物浓度使维拉帕米和普萘洛尔对离体心脏的抑制作用程度相近。在此基础上分别观察两药对异丙肾上腺素作用的影响,并得出两药机制不同的结论。该实验成功率高,可重复性强,适合在学生实验中进行。
杨译:Her dusky arched eyebrows were knitted and yet not frowning,herspeaking eyes heldbothmerrimentandsorrow;her very frailty had charm.[5]
霍译:Hermist-wreathed browsat first seemed to frown,yet were not frowning,her passionate eyes at first seemed to smile,yet were not to merry.Habit had given a melancholy cast to her tender face.[6]
黛玉宛若仙子般飘飘而至,灵秀袅娜、轻灵俊秀的形象深入人心,娇弱、病态之美也惹人怜惜。而霍克斯形容林黛玉的双眸所用的“passionate”,是名词passion的形容词形式,其在牛津字典中具有如下几个意义:
1.Showing or expressing powerful emotions,such as love or anger or very strong beliefs.
2.Involving or affected by very strong feelings of sexual excitement.
由此我们可归纳出“passionate”一词的四种含义:多情的;热情的;易怒的;被情欲所支配的。因此,用passionate来形容黛玉那“含情”的眼睛并不准确,容易误导读者的理解,认为黛玉性格不只是多情,而且易怒,被情欲支配,从而导致与黛玉的真实形象发生背离。相较而言,杨译本显得更忠实于原著,用“knitted and yet not frowning”和“hold both merriment and sorrow”来修饰更能体现出“似蹙非蹙”、“似喜非喜”的感觉与韵味,将黛玉的面部特征描绘得入骨三分。
(二)以王熙凤为例
《红楼梦》第三回中,作者从林黛玉的视角对王熙凤的外貌进行了描绘: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4]
杨译:She had the almond-shaped eyes of a phoenix,slanting eyebrows as long and drooping as willow leaves.[5]
霍译:She had,moreover,eyes like a painted phoenix,eyebrows like willow-leaves.[6]
从杨、霍二人的译文来看,杨译本主要采取的是异化中的直译法,即按照译文语言的语法规则翻译出原文的字面意思,仍保留原文的文化特征和文体风格,这种方式可以进一步翻译出“三角眼”及“吊梢眉”的特点,描述更详实、生动形象,从而使目标语读者有更深层次的理解;而霍译本主要采取的是归化中的意译,即省去了目标语读者无法接受的词汇的表面文化特征,而直接将其含义摆在读者面前,因此这种方式相较而言更简洁明了。
三、言语翻译的归化与异化
(一)以贾宝玉为例
见《红楼梦》第三回,宝玉满面泪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但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个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4]
杨译:“Even this newly arrived cousin who's lovely as a fairy hasn't got one either.That shows it's no good.”[5]
霍译:“And nowthis newcousin comesherewhois asbeautiful as an angel and she hasn't got one either,so I know it can't be any good.”[6]
这句话是贾宝玉在“摔玉”动作之后的哭诉,既反映了宝玉的叛逆心理,同时也说明了黛玉的美。林黛玉被贾宝玉形容成“一个神仙似的妹妹”,杨宪益译成了“a fairy”;而霍克斯则译成了“an angel”。《红楼梦》在中国被改成戏曲中有一句家喻户晓的唱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人们也常会使用类似含义的“仙女下凡”一词来形容某一女子令人感到清新、脱俗的美貌。鉴于此,杨宪益按照中文思维采取异化的方法,将“神仙似的妹妹”翻译成“a fairy”,但事实上,对与外国读者来说“fairy”的含义是“a small imaginary creature with magicpowers that looks like a small person with wings”(《Macmillan English Dictionary》)。所以“仙女”的含义发生了裂变,而霍克斯采取归化翻译模式中的借用法,将中国文化转换成西方基督教文化观念,译为“天使”,便于西方人对原著的理解。
(二)以王熙凤为例
见第三回:王熙凤一面又问婆子们:“……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4]
杨译:Hurry up and clear out a couple of rooms where they can rest.[5]
霍译:You'd better hurry up and get a couple of rooms swept out for them to rest in.[6]
这句话是王熙凤出场与林黛玉相见后对下人的吩咐,通过王熙凤对黛玉行李的安排表达对林的关怀,体现了王在贾府的威力和权力,即地位特殊、说话算数。杨译的版本是采用祈使句的句式进行翻译,而霍译的版本则是采取一种对对方建议的句型进行翻译。因此,杨译版本更好地表达了王熙凤的这种吩咐的口吻、一种以上对下的气势。
四、行为翻译的归化与异化
(一)以林黛玉走路为例
第八回中有一句对黛玉走路动作的描写:一语未了,忽听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说犹未了,林黛玉已摇摇摆摆地走进来。[4]
杨译:Just then a servant outside announced,“Miss Lin is here.”And in came Daiyu.[5]
霍译:Just at that moment the servants outside announced“Miss Lin”and almost simultaneously Dai-yu came flouncing into the room.[6]
霍译文中使用“flounce”一次表达黛玉“摇摇摆摆”走路的动作,该词有如下几种含义:(1)跳动,暴跳;(2)肢体乱动;(3)毅然离开。原文中黛玉之所以走路“摇摇摆摆”是与她柔弱的身体状况以及恬静内向的性格相关,而霍克斯的用词易使读者产生“林黛玉走路是蹦蹦跳跳的”观念,与原著中其优雅形象背道而驰。
(二)以林黛玉哭泣为例
黛玉形象中最为突出的一大特点即为“哭”,林妹妹短暂的一生也是流泪的一生,《红楼梦》中的黛玉常常是默默流泪、无声之泣,由此可见黛玉的哭是压抑而克制的。第三回中杨氏将“黛玉也哭个不住”译成“Daiyu herselfcouldnotkeepback her tears”;霍氏则翻译为“cry her eyes out”。霍译本从字面上看可理解为“哭得把眼睛都哭出来了”,实际上就是嚎啕大哭、大哭不止。按照霍氏的形容,黛玉“哭”的动作反映出其性格是直爽泼辣、想哭就哭、敢爱敢恨。显而易见,这种翻译过于夸张了,与黛玉作为大家闺秀独自垂泪的形象相去甚远,而杨译本的直译更符合原著的表达。
在跨文化交际中,不同的文化背景会导致部分语义的改变或偏差,所以不同语言间的差异注定了翻译的偏差。采用归化策略进行翻译,可以避免歧义,提供相对易于理解、自然流畅的译文;而采取异化策略,可以充分体现文化的多元化,还原一个国家、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习惯等方面的本来面貌。通过对比杨译与霍译版本《红楼梦》中人物名字、外貌、言语及行为,可以得出两者在翻译上所显示出的不同特点:杨译版本主要采用直译的方法,而霍译版本则主要采取意译。两者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所长之处印证了异化、归化各自的作用,而所短主要体现在:使用异化策略进行翻译往往会增加阅读难度、影响阅读速度;而归化策略应用于翻译常使得表达不够深刻透彻,容易产生歧义使人物形象裂变。所以我们在翻译过程中不能永远只遵循一种方法或原则,而要结合各自的优点,做出取舍,让两种模式起到相互补充、相互融合的作用。
[1] Nina E.Toward a Science of Translation[M].The Netherlands: Brill.E.J,1964.
[2] Venuti.L.Strategies of Translation.Routledge Encyclopedia of Translation Studies[M].London and New York:Baker,M.& Mlmkj.Routlesge,2001.
[3] Robinson.D.Translation and Empire:Postcolonial Theories Explained[M].Manchester:St.Jerome,1997.
[4] 曹雪芹.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5] Yang Hsien-yi,Yang Gladys.A Dream of Red Mansion[M].Beijing:Foreign Languages Press,1989.
[6] DavidHawkes.TheStoryoftheStone[M].PenguinGroup,1973.
H315.9
A
刘欣(1985-),女,硕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