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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历代封号看屈原对道教文化的影响

2011-08-15梁颂成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6期
关键词:封号常德水仙

梁颂成

(湖南文理学院,湖南常德415000)

从历代封号看屈原对道教文化的影响

梁颂成

(湖南文理学院,湖南常德415000)

屈原生前担任过的职务就是左徒和三闾大夫。去世之后,人们出于对他爱国忧民思想和行为的崇敬,不断将他神化,并给予了他诸如江神、水仙、海伯、清烈公、忠洁侯、昭灵侯等许多封号,使他成为千百年来祭祀的神灵。这一方面,道教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透过这一点,也可见屈原对包括道教在内的后世文化的巨大影响。

屈原;封号;道教;文化影响

道教形成在东汉时期。其前身是“方士”之术,同时又糅合了老庄的道家思想,它是在中华传统文化土壤中生长起来的一种宗教。实际上,道教就是利用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某些元素,而将其按照自己的理念无限放大的结果。屈原作为我国传统文化中一位具有独特性的代表人物,其《九歌》中所表现的巫神内容及其表演形式,《离骚》《远游》体现的精气神理念和《天问》等作品中记述的仙真传说,恰好迎合了道教的精神需要。因此,屈原文化元素被道教利用并放大,也是必然的。这里,我们通过屈原陆陆续续所得的一些封号,来看看道教对屈原文化的利用与传承。

一、江神

屈原本人,和他笔下的湘君、湘夫人,都是后来道教乃至民间祭祀的江神。除此,奇相和柳毅,也是历史上曾经祭祀过的江神。

江神,本是主管长江及其支流的神。对长江之神的崇拜,历来有地方性和整体性之分。秦统一六国之后,江神被列入国家祀典。《史记·封禅书》:“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江水,祠蜀。”《史记索引》引《华阳国志》说:“蜀守李冰于彭门阙(今都江堰市)立江神祠三所。”《史记正义》引《括地志》说:“江渎祠在益州成都县南八里。秦并天下,江水祠蜀。”《史记索引》又说:“《风俗通》云:‘江出岷山,岷山庙在江都(今江都市)。’《地理志》:‘江都有江水祠。’盖汉初祠之于源,后祠之于委也。”这些材料说明,统管整条长江的神,祭祀地点是有变化的。先秦至汉初,江神祠庙设在长江上游的蜀地。汉武帝太初四年(前101)以后,江神祠庙改设在了长江尾闾的江都。

然而,因为长江源远流长,支流繁多,流域广袤,因此人们祭祀的江神,一般情况下只是主管长江中的某一段。这些江神许多还受到帝王的重视,并得到封号和赐庙。如长江之神,唐封广源公,宋封广源王,元封广源顺济王,明封大江之神,等等。

下面我们看看一些具体江神的祭祀情况:

湘君、湘夫人:是管辖长江支流湘江的江神。对湘君、湘夫人的信仰有着悠久的历史。《山海经·中山经》:“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郭璞注:“天帝之二女而处江为神也。”汪绂注:“帝之二女,谓尧之二女以妻舜者,娥皇、女英也。相传谓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二妃奔赴哭之,陨于湘江,遂为湘水之神,屈原《九歌》所称湘君、湘夫人是也。”《史记索隐》引《江记》说:“帝女也,卒为江神。”《楚辞章句》说:“尧二女娥皇、女英,随舜不反,没于湘水之渚,因为湘夫人。”《楚辞补注》则认为:“尧之长女娥皇,为舜正妃,故曰君。其二女女英,自宜降曰夫人也。”湘君、湘夫人的“湘”,包括今天的洞庭湖,且主要是指今天湘江的下游包括洞庭湖一段。《山海经·中山经》:“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楚辞章句》说得更明白:“湘君所在,左沅湘,右大江,苞洞庭之波。”今天的湘江,进入洞庭湖以后,就不叫“湘江”而叫“洞庭湖”了。考察古代文献中的“湘”或“湘水”,却不是这样,“湘江”同长江的关系是直接相通的。这方面的详细考述,笔者将撰专文论述。

屈原:是明代以后信仰祭祀的江神之一。毫无疑义,这是人们出于对屈原的敬仰而形成的。《月令广义·岁令一》:“江神即楚大夫屈原。”道藏《三教源流搜神大全》:“江渎,楚屈原大夫也。唐始封二字公,宋加四字公,圣朝加封四字王,号广源顺济王。”

柳毅:柳毅本为唐代小说中的人物,因其在唐景龙三年(709)为洞庭龙女传书,后被奉为水仙。道藏《历代神仙通鉴》卷一五:“长江,金龙大王柳毅。”

沅水和湘水一样,都是长江的主要支流。屈原第二次被放逐,主要活动在沅湘之间。处在沅水下游的古代常德府,包括桃源县、武陵县(今武陵区、鼎城区)、龙阳县(今汉寿县)、沅江县(今沅江市,已划属益阳市)共四县,据清嘉庆《常德府志》卷十二《秩祀考》记载,每县都有“江神庙”。尽管这些记载都没有说明祭祀的具体对象是谁,但是通过历代文人的诗文,还是可以清楚地了解这里祭祀的沅水之神,也是屈原或者湘君、湘夫人。如协助编修过嘉庆《常德府志》的武陵县人朱和塜,就写过一首《登江神阁》:“江渚寻佳构,兰蘅荐一庭。当门收远舶,隔院听翻经。楼阁临无地,风骚乞有灵。留诗怀屈子,烟水际青冥。”清嘉庆《常德府志》卷十二:“江神庙,旧为江神阁,城东十里。嘉庆八年(1803)奉敕改建。”又:“回峰寺,府东七里。明嘉靖间建。为本郡下关,旧有石柜。国朝乾隆三十一年(1766),洪水冲塌,请帑重修,上建江神阁。”清同治《武陵县志》卷十二载:“江神庙,县东五里石柜上,咸丰四年(1854)兵毁,十一年(1861)知府恽世临重建。”这里的江神阁就是常德的江神庙,记载中虽然里程有异,但实际上都是指一个地方,即今天常德市城东沅水北岸盐关正对德山枉渚的石柜处。此诗写常德的江神阁,“风骚乞有灵”,透露出这里祭祀的江神就是屈原,因此作者伫立在这里,也就“留诗怀屈子”了。

2010年,湖南省会长沙橘子洲恢复重建了江神庙。当时媒体广为宣传,然而都只是笼统提到江神,没有具体指明江神是谁。清乾隆《长沙府志》卷之五载:(橘洲)“旧有水陆寺、拱极楼,雍正八年奉文建江神庙于楼前。”卷之八亦载:“江神庙在小西门外湘江中橘洲上,旧名拱极楼。二水分流,楼峙其中,雍正八年奉旨改建。”这里也没提到江神是谁,但此书卷之四十八收录有曾任湖南按察使和布政使的周人骥的《秋日祭江神庙礼毕登楼眺远因成长句》一诗,诗中称:“五里平沙认橘洲,质明礼罢共登楼。三闾剩弔睡钟祀,八月刚逢落雁秋。”由此,我们可以确定,当时长沙民间人们认定的江神就是三闾大夫屈原。

二、水仙

水仙,是水中神仙。屈原是道教尊奉的水仙之一。东蜀蓬莱山中阳子卫琪注道藏《玉清无极总眞文昌大洞仙经》卷之六:“玄契曰:真人得洞空清净,玄息气通,无碍无障,内外清明。香薫正气,普彻上下,能斩酆都山恬,照罪炁天宫。恶根地根,魔籍鬼帐,常以信香供养元始天王,效大成夔。王进登水仙。水仙者,因落水沈渊,魂魄不散,河泽岸际,出入隐显,如屈原、郭璞、柳毅之类是也。”

最早记载屈原为水仙的是晋代方士王嘉(?—390)《拾遗记·洞庭山》,后被南宋江阴静应庵道士陈葆光收入撰于绍兴甲戌(1154)的《三洞群仙录》卷之十八,题为《屈原见斥》:“屈原以忠见斥,隐于沅湘,披蓁茹草,混同禽兽,不交世务,采栢实以和桂膏,用养心神。被王逼逐,乃赴清冷之水,楚人思慕,谓之水仙。其神游于天洞,精灵降于湘浦,楚人为立祠,至汉末犹在。其山中有灵洞,采药之人入之,迥然天清,霞辉花芳,柳暗丹楼,琼宇宫殿异常。众女霓裳,冰颜艳质,与世殊别。饮以琼浆,赠以丹醴之诀,遂绝饥渴。洎归里邑,各非故乡邻。寻得九代孙,问之,云:‘远祖入洞庭山采药不还,今经三百年也。’”唐代沈亚之《屈原外传》也称:屈原“于五月五日遂赴清泠之水,其神游于天河,精灵时降湘浦,楚人思慕,谓为水仙。”清嘉庆《常德府志》卷十二《秩祀考·旧祀》采录了晋王嘉《拾遗记》的内容,是这样叙述的:“怀王好进奸雄,群贤逃越。屈原以忠见斥,隐于沅湘,披蓁茹草,混同禽兽,不交世务,采柏实以和桂膏,用养心神。被王逼逐,乃赴清冷之水。楚人思慕,谓之水仙。其神游天河,精灵时降湘浦。楚人为之立祠,汉末犹在。”主体内容相同,前面只加了一句造成屈原悲剧的原因“怀王好进奸雄,群贤逃越”,后面没有洞庭山采药的情节。可见,宗教与世俗对于材料的取舍还是有差异的。

汉代袁康《越绝书·德序外传记》在称屈原为水仙的同时,也称伍子胥为水仙。屈原是自投汨罗江以死,伍子胥则是死后被抛尸于江,因此后人均传说为水仙。

除了屈原和前面提到的伍子胥、郭璞、柳毅之外,陶渊明的孙子陶岘,不谋仕宦,自制三舟,终年携女乐及友人泛游天下江湖,吴越之士也称他为“水仙”。

三、海伯

海伯,是传说中的海神,屈原在道教中亦被封为海伯。东晋道教学者、著名炼丹家、医药学家葛洪(284—364或343)所撰《枕中书·元始上眞众仙记》记载:“屈原为海伯,统领八海。”道藏《元始上真众仙记》《上清众经诸真圣秘》等亦采入此记载。

四、清烈公

清烈公,本是世俗皇帝赐给屈原的封号,清嘉庆《常德府志》卷十二《秩祀考》中有记载,后来亦采入道藏典籍。道藏《太上说玄天大圣真武本传神咒妙经》载:“水府修文郎清烈公屈原。”《永乐大典》卷之五千七百六十九《沙·长沙府十八》所收宋代高定子《新修汨罗庙记》称:“以道殉身者,不能以道而殉人;杀身成仁者,不肯求生以害仁。忠臣志士,遭时不逢。忠不售而谗兴,乃至舍人所甚欲而取甚恶。伤哉!其清烈公三闾屈大夫之湛身乎?”由此可见赐号原因。

屈原被赐封清烈公的时间,一般认为最早是宋神宗元丰三年(1080)。清王士祯《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卷七下:归州三闾庙,屈原“宋元丰三年(1080)封清烈公,复立庙云。”清嵆璜撰《续文献通考》卷八十五则载,元仁宗延佑“五年(1318)七月,加封楚三闾大夫屈原为忠节清烈公。”清毕沅《续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九也有:“楚三闾大夫屈原为忠节清烈公。”

然而,从一些不同记载可以看出,实际赐封时间可能比这要早得多。如前引《永乐大典》同卷中所收胡吉的《经理汨罗庙记》就说:“稽之《武陵志》,则锡号清烈,进侯爵而为公者久矣,邑以侯称犹故。”作者查阅《武陵志》(为唐代鲍坚所撰),就有关于屈原被赐封“清烈”的记载,因此判断屈原“进侯爵而为公者”的时间可能很久了,只是文献失传罢了,其佐证就是“邑以侯称犹故”,武陵地方仍然称屈原为“清烈”侯。

胡吉的这一判断也不是孤立的,王昶(德甫)辑《湖海文传》卷三十五收录的吴省钦(1729—1803)《归州修楚屈左徒庙记》便称:“唐天宝间,诏立古忠臣义士祠宇,而长沙郡立楚三闾大夫屈原庙,受封淸烈公,宋封忠洁侯,前明复其号曰楚三闾大夫屈平氏之神,有司以岁五月五日致祭。”言之凿凿。可见,洞庭湖地区包括武陵地方祭祀屈原为“清烈”公或侯,并非空穴来风。

五、忠洁侯

忠洁侯,是世俗皇帝为长沙(潭州)屈原庙所赐的祭祀封号。陈思《两宋名贤小集》第十六册:“庙有曰忠洁侯者,屈大夫也。”清嘉庆《常德府志》卷十二《秩祀考》也有同样记载。

元脱脱等修《宋史》卷一百五《礼志》第五十八:“诸祠庙自开宝(968—975)、皇祐(1049—1053)以来,凡天下名在地志、功及生民、宫观、陵庙、名山、大川,能兴云雨者,并加崇饰,増入祀典。熙宁(1068—1077)复诏:应祠庙祈祷灵验而未有爵号,并以名闻。于是,太常博士王右请自今诸神祠无爵号者赐庙额,已赐额者加封爵,初封侯,再封公,次封王。”下列所封名单,其中就有“屈原庙,在归州者封清烈公,在潭州者封忠洁侯。”这一条也可以证明屈原“清烈公”的封号早于宋神宗元丰三年(1080),因为这里所述是截止“熙宁(1068—1077)”年间的情况。《永乐大典》卷之二千二百六十一《湖·青草湖》:“汨罗下曰屈潭,楚三阁大夫怀沙自沉之所,邦人祠之,至今号忠洁侯。”

《宋史》卷十六《本纪第十六·神宗三》和《续资治通鉴》卷第七十七均载:宋神宗元丰六年(1083)正月“丙午,封楚三闾大夫屈平为忠洁侯。”但根据前面相关材料,也可能不是最早的赐封者。

六、昭灵侯

唐代末年,在武陵人雷满的提议下,屈原在武陵的祠庙曾被赐封昭灵侯。只是昭灵侯这一封号,在古代用得相当普遍,各地祭祀的对象则不一样。

清嘉庆《常德府志》卷十二《秩祀考·旧祀》采录《文献通考》的记载称:“昭宗天祐二年(905),封楚三闾大夫屈原为昭灵侯。”唐昭宗李晔数更年号,最后一个年号为天祐,仅有一年。此处的“天祐二年”,应是其继承者昭宣帝(哀帝)李祚的年号了,即公元905年。元马端临撰《文献通考》卷之一百三原文载:“昭宗天祐二年,封楚三闾大夫屈原为昭灵侯,舜帝二妃祠为懿节祠。”《御定渊鉴类函》卷一百七十一《礼仪部十八》记载与此完全相同。

总的来看,以上种种名号,大都经历了一个由民间信仰到宗教化的过程,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包括皇帝赐予的封号,也是利用了先在民间流行的“光荣称号”,再经过君王专门赐给屈原。这也难怪,因为宗教本身,也就是利用了已有文化中的某些元素而加以强化的结果,道教则似乎更为突出而已。

众所周知,屈原生前所担任的职务,就是左徒和三闾大夫。去世之后,人们出于对他爱国忧民思想和行为的崇敬,不断将他神化,并给予了他诸如江神、水仙、海伯、清烈公、忠洁侯、昭灵侯等许多封号,使他成为千百年来祭祀的神灵。这一方面,道教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透过这一点,也可见屈原对包括道教在内的后世文化的巨大影响。

[1][清]应先烈.常德府志[M].长沙:岳麓书店,2008.

[2][清]嵇璜,刘墉.续文献通考[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0.

[3][清]徐道述.历代神仙通鉴[M].沈阳:辽宁古籍出版社,1995.

[4][元]卫琪.玉清无极总真文昌大洞仙经[M].道藏:洞真部[G].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

[5][宋]陈葆光.三洞群仙录[M].道藏:正一部[G].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

[6]上清众经诸真圣秘[M].道藏,洞玄部:谱录类[G].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

Qu Yuan’s Influence on Taoism Shown in His Titles in Each Dynasty

LIANG Song-cheng
(Hunan University ofArtsand Science,Changde,Hunan 415000)

In his lifetime,Qu Yuan was only appointed Zuotu and Sanlv Minister.After his death,people started to deify him continuously for his patriotic ideas and deeds,and gave him a number of titles,such as God of Rivers, Immortal of Water,God of Seas,Duke of Honesty,Marquis of Royalty and Marquis of Spirit and so on.Hence he became a god whom people were worshipping through the years.On one hand,Taoism contributes a lot to this trend. On the other hand,thisphenomenon also reflectsQu Yuan’sgreat influence on later culturessuch asTaoism.

Qu Yuan,title,Taoism,cultural influence

I206.2

A

1674-831X(2011)06-0090-04

2011-10-14

梁颂成(1954-),男,湖南常德人,湖南文理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湖湘文化和文艺学研究。

[责任编辑:刘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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