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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边缘人
——论谭恩美笔下的女性世界

2011-08-15孙周年

湖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特德谭恩美男权

宋 芳 孙周年

(江南大学,江苏 无锡 214122)

孤独的边缘人
——论谭恩美笔下的女性世界

宋 芳 孙周年

(江南大学,江苏 无锡 214122)

女性世界一直是华裔女作家谭恩美创作小说着墨的重点。谭恩美小说中的女性大多都面临着相同的生存困境——“边缘化”处境,她们或是男权社会的边缘人、或是主流文化的边缘人,处于边缘境地的女性自我承受着多种角色的挤压和分裂。面对的二元对立(男/女、白种/黄种、西方/东方)文化,小说中的女性孤独地站在了中间,精神游离在社会之外。

边缘化;孤独;沉默;失语;女性

作为一位女性作家,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写作态度,都对女性命运有着本能的关注。因此在谭恩美的小说世界里,女性是她着墨最多的一类人物。在这些女性人物中,既有根植于国土的中国妇女,也有从中国移民到美国的华裔女性,既有固守中国传统女性,又有接受美国现代文化的知识女性,然而无论是哪一类型的女性都遭遇着类似的生存困境——“边缘化”处境。这些女性或受到性别上的压迫、或受到主流社会文化的排斥、或受到性别和文化的双重压制。根深蒂固的种族和性别歧视把女性置于了边缘的地位,社会剥夺了她们发言的权利,她们是消声,沉默的弱势群体,她们是无法自我言说,无人倾听,无人理解,与社会隔绝的孤独边缘人。

一、性别上的边缘人

谭恩美文本中的女性主体不断地受着父权文化的渗透和压抑。人类从母系氏族社会逐步进入了父系氏族之后,男性在社会中占据了支配地位,在中国传统宗法体制里,男性拥有着至高的地位和权威,《说文解字》里如此注释“夫”:“从一大则为天,从大一则为夫。于此见人与天同也。”(《说文解字》第十篇下:499)。西方则将“父”作为崇高、神圣事物的代指,比如在古希腊神话中,至高无上的宙斯是“众神与世人之父”。就是在这样的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里,女性一直处于被压制,被统治的地位。

《灶神之妻》中的母亲蒋薇丽就是男权文化的牺牲品,她在中国一直被灌输着三从四德,顺从丈夫的思想,生活也因此受尽了男性的压迫和折磨。蒋薇丽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时常被长辈灌输这样的观念:“女孩子的眼睛不是用来读书的,而是用来做针线的;女孩子的耳朵不是用来听想法的,只是用来听吩咐的”1P269薇丽对于自己的婚姻也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嫁给谁不嫁给谁都由不得自己,没有人征求她的建议,她就这样懵懂地被安排嫁给了纨绔子弟文福。在薇丽结婚前,与阔别多年的父亲见面,父亲给她的唯一教诲就是:结婚以后一切都要听从丈夫的,再也不需要、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2P137薇丽顺从了家长的旨意嫁给文福,正是因为顺从,带给蒋薇丽无尽的痛苦。文福只是把薇丽当成一个照料自己起居的仆人,一个发泄自己性欲的工具。薇丽在婚姻生活中不仅没有得到一丝做妻子的尊重,甚至丧失了作为人的尊严。

随着历史的发展,女性的地位有着显著的提高,但是几千年的父权文化已经深深地渗透进了社会的各个层面,并使其内化成一套自成体系的价值标准。在父权价值标准的长期制约下,已经具有些许独立个性的现代知识女性,仍然不得不时时面对着父权文化所造成的生存困境。

《喜福会》中的映映·圣克莱尔的女儿丽娜无论在智力,学历,事业上都有着与丈夫不相上下的能力,可以说是一个自立自主的现代知识女性。但是她也无可避免地成为性别较量中的弱者,他的丈夫哈罗德总是强调花销各自分摊(AA制)的经济独立,认为这样的方式使爱情更为纯洁,他将自己的这种想法和观念认为是理所当然,从未理会丽娜的意见和感受。由此可见,哈罗德只是用他自以为是的男女平等去掩盖其根深蒂固的男权观念。他们会为一瓶杀虫剂由谁付账而起争执,丽娜也对自己的婚姻反思:“我们的婚姻基础,到底应该是什么······根本不是这种账单,不是该谁付给谁多少钱,谁又该找回他多少······”。3P148正如丽娜所疑惑的那样,婚姻基础在于爱,在于男女观念上的真正平等,在于女性的被尊重与被倾听,而不是表面上的“AA制”,这种锱铢必较的账目分摊方式更是对女性的愚弄和对男女平等的讽刺。

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社会,父权文化都有着坚韧的渗透和清晰的显现。在谭恩美的小说中无论是中国旧社会的女性还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女人,她们都受到来自性别上的歧视和压迫,她们在以男性为价值论核心的世界里被剥夺了自我,她们的身份只是非男性,只是被支配的从属类,只是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边缘人。

二、种族文化上的边缘人

而移居美国的华裔女性不仅要受着性别上的压迫,还遭受着种族文化上的歧视。美籍华裔在文化社会中是双重的“他者”,她们即是美国人眼中的“他者”,也是中国人眼中的“他者”。在美国生活,会受到美国主流社会的歧视和压迫,回到中国,同样也会遭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排斥,而这种种族上的双重边缘性造就了美籍华裔的诸多生存困境,特别是华裔女性群体都面临着主体性迷失和困惑。

在美国社会,“白色”的优越性地位是毋庸置疑的,黄种人和黑人,棕色人种都受着“白色”强权的压迫和排斥。《喜福会》中的华裔二代露丝与特德的母亲初次见面,特德的母亲就显示出作为白种人的优越性,乔顿太太在与露丝的谈话中表示“对少数民族,一丁点偏见都没有”,“他们对一些东方人,西班牙人甚至是黑人,印象都很好,私交也不错。”3P100但是正是乔顿太太的刻意强调,说明了美国主流社会对于少数族裔的歧视。对于露丝和特德的恋爱,特德的母亲乔顿太太委婉地说出自己的顾虑:特德将来会做一个医生,医生的职业限定,特德以后的病人或者同事不会像乔顿家的人那般通情达理,可能不能接受特德有一位少数族裔身份的妻子。她还“无不遗憾的表示,世上其他地方还有那么多灾难和不幸,越南战争,又是如此丧尽人心。”3 P 1 0 0看似轻描淡写的关心和同情,却是一种俯视的姿态,更显示了作为白种人无处不在的优越感和排他性。

作为华裔在美国,是美国主流社会的边缘人,回到中国同样徘徊在中国主流社会的边缘。《喜福会》中的龚琳达,自我认同为“中国人”,但是在中国人眼中她仍是个“他者”。她在美国生活了四十年后回家探亲,尽管她取下了珠宝首饰,换上了中国韵味的衣服,用中国的货币和语言,但仍被别人认为不是纯粹的中国人。3P238

这种双重身份,使华裔群体陷入了“既不是······也不是”的自我迷失,自我分裂状态。他们处在了两个世界,两种文化的边缘,局促不安,用《灵感女孩》中的话就是:

我既是中国人也是外国人,这又使得我什么人也不是,我属于任何人,所以我也不属于任何人。·····你说,我到底属于谁?属于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哪个家庭?4P141

三、边缘化下的精神困境——孤独

被男性主宰,被种族歧视,被主流文化排斥导致了女性华裔集体陷入了多重“边缘化”的悲惨境地,而这些困境最终都指向了精神上的孤独。一般来说,孤独指个人在与他人或社会的交际中的沟通与联系被切断,生命个体受到他人或社会排斥,与他人对立,与外界隔绝,内心自我封闭的一种精神状态。孤独本来就是现代社会生命个体共同的精神体验,而性别,种族,文化上的排斥和压迫深深地加重了华裔女性从外在生存到内在心灵的多重孤独感。在谭恩美的小说中对孤独的直接抒写屡屡可见:

“我的生活显得空空荡荡,而且令人绝望地寂寞。”4P136

“你母亲或许曾经是怎样一个人:一个孤独的姑娘,一个没有希望却有那么多需要的姑娘。”2P122

“你妈太孤单了,就那么回事。”5P90

几乎在谭恩美的每一部作品中,孤独无所不在,无孔不入侵蚀在个体生命里,谭恩美除了直接抒写的孤独体验以外,更多的将孤独遣散到小说的精神之中。而这种更为内在潜藏的孤独感在谭恩美小说中主要通过生命个体的“消声”来表现。当生命个体处于一种被挤压,被隔绝的状态时,他和外界的沟通是被切断的,从而导致他自我言说、自我表述的声音被漠视,呈现出发声却无声的孤独景象。谭恩美的作品中的生命个体“消失声音”的现象大致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言语功能的丧失为表象的消声,另一种则是言语功能健全,不停的说但无人肯听的消声。

《接骨师之女》中的宝姨在年轻时代生活自由而快活,性格开朗直率,个性独立坚强,但是这样的女性是与以“三从四德”为女性最高美德的社会是相违背的。宝姨后来被人谋害失去了亲人并成为了哑巴,失去话语功能的宝姨无法言说自己,被人说成是“扫把星”“克夫相”却无法为自己辩护,任凭别人去歪曲捏造事情的真相,她的经历和遭遇只能以别人的声音误传,事实的真相被掩盖,正常的社会身份被剥夺,被周围人误解和排斥,这是怎样一种刻骨铭心的精神空落感。宝姨的女儿茹灵的婚事由养父母做主,被许配给了有着杀父之仇的张家。宝姨激烈反对,打着手势迫切的想告诉女儿事情的真相,但是周围的人看着她的情绪激动认为她在发疯,女儿也无法理解她,认为她是在胡言乱语,甚至产生了厌恶和抵触情绪。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走进宝姨的内心,了解宝姨的真实想法。宝姨的声音被剥夺,不仅是嗓子不能说话,更在于内在的声音无人倾听。男权话语社会里,对于女性的冷落,对女性命运的漠视,使得宝姨就像一个无声的幽灵一样存在于一个被抛弃的世界里,被人遗忘在角落,无依无靠。

而不同与宝姨这种以语言功能丧失为表象的消声,谭恩美小说作品中更多的是不停的言说,但是却无人倾听,无人理解的消声即个人声音被他人的漠视。种族上的排斥,文化上的断接才是让小说中的人物更让人无法忍受的孤独境遇。华裔女性茹灵总是不断地给在美国出生的女儿露丝倾述她的内心,述说她的所见所闻以及她的看法,只要露丝一闲下来,茹灵就认准了这是个母女交谈的好机会,而母亲带有中国传统观念的话语和举止在女儿眼里却是不理智的,甚至是疯狂和怪异的。没人愿意去倾听茹灵,包括她自认为最能也最应该沟通的女儿。就如茹灵所抱怨的那样“从来就没有人肯听听我的心!你不听,高灵也不听,你知道我心里面多么痛。”5P82所以尽管茹灵在不停的言说,但是她的声音是微弱的,这无异于沉默。

在种族文化和性别的双重压迫下,华裔女性声音被漠视,她们想倾述却无人倾听、无人理解进而陷入了沉默。这已经不仅仅是声音的消失,而是对整个自我的抹杀。这是一种无人理解,无人认同的精神漂泊的孤独,这也是处在社会的边缘,自我身份迷失的孤独。

综上所述,谭恩美小说中的女性大多都承受着性别上或种族文化上的歧视和挤压,她们是男权社会的边缘人或是主流文化的边缘人,她们对于社会而言是异己的存在。而这种主体地位丧失的现实处境投射到个体的精神世界便是灵魂的孤独。这种孤独是无人理解,个人命运被男权社会漠视的孤独,在异质文化中失去文化依傍的无根孤独。小说中的女性在面对二元对立(男/女、白种/黄种、西方/东方)的文化时,找寻不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而只能生存于社会的边缘,精神孤独地游离于社会之外。

[1] 吴冰,王立礼.华裔美国作家研究[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

[2] (美)谭恩美著,张德明、张德强译.灶神之妻[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9.

[3] (美)谭恩华著,程乃珊等译.喜福会[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4] (美)谭恩美著,孔小炯等译.灵感女孩[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9.

[5] (美)谭恩华著,张坤译.接骨师之女[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6] (美)尹晓煌著,徐颖果主译.美国华裔文学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6.

[7] 吴冰,王立礼.华裔美国作家研究[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

[8] 刘登翰主编.双重经验的跨域抒写——20世纪美华文学史论[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

The Edge of the Lonely People——On the female world ofAmyTan

SONG FangSUN Zhou-nian
(JiangNan university,WuXi 214122,Jiangsu)

Female world is highlighted in chinese american writer Amy Tan description all along.In Amy Tan’novels,women are all facing the same dilemma ofsurvival—"Marginalized"position.Theyare the margins of patriarchal society,Or margins ofmainstreamculture,Marginalization ofwomen suffer froma varietyofroles self-compression and splitting.The face ofthe binaryopposition(Male/Female,White/yellow,Western/Eastern),Women in the Novels can’t avoid the lonelyemotion.

marginalized;lonely;silence;women

G64

A

1671-5004(2011) 03-0061-03

2011-4-26

宋芳(1985-),女,湖北恩施人,江南大学硕士,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孙周年(1954-),女,湖北武汉人,江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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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