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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编年史·两晋南北朝卷》齐梁部份的若干问题

2011-08-15熊清元陈志平

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建武汪氏

熊清元,陈志平

(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湖北黄冈 438000)

《中国文学编年史·两晋南北朝卷》齐梁部份的若干问题

熊清元,陈志平

(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湖北黄冈 438000)

《中国文学编年史·两晋南北朝卷》齐梁部份问题多多。本文仅就其所据史书之版本、理解与把握史料、对待相关之研究成果等较明显突出的问题,以分类举例的方式加以辨正。

《中国文学编年史·两晋南北朝卷》;齐梁文学;编年问题;辨正

陈文新总主编的十八卷本《中国文学编年史》[1],出版不久,学界即颇为关注。不少学者或参加座谈会,或发表评介文章,大加称赏。[2]该著还获得了首届中国出版政府奖提名奖。[3]对于这样贯通古今、字数达 1400万的大著,笔者无力全面具体地评价。近来,因教学和研究齐梁文史的需要,笔者搜集相关新研究成果,得读该著《两晋南北朝卷》齐梁部份。由该卷《后记》知,[4](P583)此部份由该卷主编汪春泓执笔 (以下简称汪卷)。想来,应能体现该卷的实际水平,但笔者读过之后,心情颇为沉重。

汪卷正文 569页,其中南北朝之齐梁部份截长续短约116页。但就在这 116页中,存在的问题确实多多。限于篇幅,本文仅就其较为明显突出者,以分类举例的方式加以辨正,希望得到汪氏和读者的指教。

一、所据史书之版本问题

要为齐梁文学编年,《梁书》无疑是重要的史料之一。但学者周知,《梁书》本身有不少疏失,再加上流传过程中有讹误,因此使用《梁书》,选择版本颇为重要。中华书局点校本虽有不足,但仍是目前已正式出版的《梁书》之最佳版本。今人使用《梁书》,大都使用该本。汪卷所附《参考文献》亦赫然标明“《梁书》,姚思廉撰,中华书局 1987年排印本”[4](P570),但从该卷正文所引《梁书》看,却不是中华书局点校本。今略举几例,以资证明。

①公元 519年 (梁武帝天监十八年)下:

刘潜制《雍州平等金像碑》,文甚宏丽。《梁书·刘潜传》说:“起家镇右始兴王法曹行参军,随府益州,兼记室。王入为中抚军,转主簿,迁尚书殿中郎。敕令制《雍州平等金像碑》,文甚宏丽。”春泓按,《梁书》本传说,始兴王萧憺于天监十四年迁镇右将军,十八年,征为中抚将军,所以刘潜制《雍州平等金像碑》,当在本年。(第 455页)

按:《雍州平等金像碑》,中华书局点校本《梁书》“平等 ”下有“寺 ”字 ,其《校勘记 》云:“‘寺 ’字各本脱 ,据《南史》补”。[5](P598)且《艺文类聚》卷七六录有刘潜此碑文,题为《雍州金像寺无量寿佛像碑》,文中有“像复以其夕出住寺门”云云[6]。显然“像”即是“无量寿佛金像 ”,“寺 ”即是“平等寺”,《雍州平等寺金像碑》即《雍州金像寺无量寿佛像碑》。《艺文类聚》作“金像寺”者,盖此金像影响大,故“平等寺”亦称“金像寺”,中华书局点校本补“寺”字无疑是正确的。那么,汪卷为什么仍作“《雍州平等金像碑》”呢?看来,只有一种解释,即其所据非中华书局点校本。

②公元 520年 (梁武帝普通元年)下:

萧孝俨献赋甚美。《梁书·长沙嗣王业传》说萧业之子萧孝俨字希庄,聪慧有文才,死于普通元年,时年二十三。天监年间,梁高祖会客的场所是华林园和华光殿,萧孝俨从幸华林园,于座献《相风乌》《华光殿》《景阳山》等颂 ,其文甚美。(第 457页)

按:《梁书·长沙嗣王业传》附《萧孝俨传》云,孝俨“普通元年,薨”。中华书局本《校勘记》云:“萧渊业死于普通七年,孝俨嗣爵,则孝俨不得死于普通元年。‘普’字或为‘大’字之讹,或为‘中大’二字之讹。”[5](P361)如果脱离《梁书·长沙嗣王业传》,仅看中华书局本此条校勘记,读者或许以为还有一种可能,即萧渊业死于“普通七年”误,而孝俨死于“普通元年”不误。而实际上这种可能是不存在的。因为《梁书·长沙嗣王业传》历述了萧渊业普通三年、四年的仕历,自然不可能死于普通元年以前。因此,中华书局本的校勘记是正确的。汪卷若据中华书局点校本,作为学者,断不致对此条《校勘记》视而不见。

③公元 522年 (梁武帝普通三年)下:

始兴王萧憺薨,太子命仆射刘孝绰议礼仪事。《梁书·昭明太子传》说:“三年十一月,始兴王憺薨。旧事,以东宫礼绝傍亲,书翰并依常仪。太子意以为疑,命仆射刘孝绰议其事。”(第 460页)

按:“命仆射刘孝绰”,中华书局本无“射”字,且有《校勘记》云:“此‘仆’字及下文‘刘仆议’、‘刘仆之议’,各本皆误作‘仆射’。本书《刘孝绰传》,孝绰曾为太子仆,未尝为尚书仆射,今删。”[5](P174)中华书局本之校勘言之凿凿,汪卷为什么仍作“仆射”,显然所据非中华书局点校本。

④公元 539年 (梁武帝大同五年)下:

王褒除武昌王文学、太子洗马,兼东宫管记。《梁书·王规传》附《王褒传》说:“王褒字子汉,七岁能属文……以父忧去职。①”(第 498页)

按:王褒表字,中华书局点校本《梁书》本传已改正为“子渊 ”,并出《校勘记 》云:“‘子渊 ’各本作‘子汉 ’,当是姚思廉避唐讳改,今据《周书·王褒传》改回。”[5](P597)日本学者清水凯夫《王褒传记与文学》一文有云:“王褒的字在正史中有三种记载 ,即‘子渊 ’(《周书 》)、‘子深 ’(《北史 》)、‘子汉 ’(《梁书 》),其中‘子渊 ’为正字。《北史 》记作‘子深’,从其它例子也可看出,是李延寿用同义的‘深’字以避讳唐高祖李渊的‘渊’字的。《梁书》的‘子汉’可能是‘子深’之误。‘汉’字与名‘褒 ’无关系。”[7]两说略有差异,但以“子渊”为正是可以肯定的。中华书局点校本已改为“子渊”,汪卷若据中华书局本,断不会又改为“子汉”。

⑤公元 552年 (梁元帝承圣元年)下:

王僧辩众军发自寻阳,往平侯景乱。世祖驰檄四方。《梁书·简文帝本纪》记载:二月癸丑,“王僧辩率前百官奉梓宫升朝堂,世祖追崇为简文皇帝,庙曰太宗”。(第521页)

按:汪卷云《梁书·简文帝本纪》记载:“二月癸丑”,查中华书局点校本《梁书》作“三月己丑”,且有《校勘记》云:“‘己丑’各本讹‘癸丑’,据《南史》改。本书《元帝纪》亦作‘己丑’,是。大宝三年三月己已朔,无癸丑。”[5](P111)是汪卷所据非中华书局点校本甚明。

二、理解与把握史料问题

文史研究,史料是基础。正确的结论必然建立在对史料的准确理解和全面把握上。遗憾的是,汪卷似乎力不从心而又过于匆忙,其依据史料进行齐梁文学编年,严重的失误未能避免。今分三种情况,各举数例,加以辨析。

(一)未全面把握史料,妄下结论而导致失误

①公元 489年 (南齐武帝永明七年)下:

刘绘代豫章王萧嶷撰表,“须臾便成”。《南齐书·武十七王传》说:“鱼复侯子响字云音,世祖第四子也。豫章王嶷无子,养子响,后有子,表留为嫡。”永明七年,因有罪,自杀。豫章王萧嶷上表,欲求葬之,其表实由刘绘代撰,《南齐书》本传说刘绘“须臾便成”,博得萧嶷的赞叹:“祢衡何以过此。”(第 384页)

按:《南齐书》萧子响本传载子响永明七年为荆州刺史,[8](P705)未言其死之明确时间。同书《武帝纪》永明八年八月下有云:“壬辰,以左卫将军随郡王子隆为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有罪,遣丹阳尹萧顺之率军讨之,子响伏诛。”[8](P58)《南史 ·齐本纪 》略同[9](P123),《资治通鉴 》卷一三七《齐纪三》亦载其事于永明八年八月下[10](P914)。汪卷云子响“永明七年”自杀,显然是误读了《南齐书》子响本传。倘若参以《武帝纪》,全面把握了相关史料,当不致有此失误。

②公元 494年 (南齐明帝建武元年)下:

刘峻为吏部尚书徐孝嗣所抑。《梁书·文学传》之《刘峻传》说:“刘峻字孝标,平原平原人……时竟陵王子良博招学士,峻因人求为子良国职,吏部尚书徐孝嗣抑而不许,用为南海王侍郎,不就。”春泓按,《南齐书》本传说徐孝嗣于“晏诛,转尚书令”,而《南齐书》本传又记述王晏之被诛,在建武元年,可见萧子良之广招学士,从永明年间起,一直延续到本年他去世之前,持续近十年之久。(第 399页 )

按:考《南齐书·王晏传》有“建武元年,进号骠骑大将军,给班剑二十人,侍中、(尚书)令、中正如故”云云,未言及王晏被诛之具体时间。[8](P743)而同书《明帝纪》建武四年正月下,有云:“丙辰,尚书令王晏伏诛。”[8](P89)又同书《高帝十三王·河东王铉传》亦云:“(建武)四年,诛王晏,以谋立铉为名。”[8](P631)是王晏被诛在建武四年,自无疑问。汪卷“王晏之被诛在建武元年”盖误以其与“进爵骠骑大将军”云云在同一年,大谬。再说,“刘峻为吏部尚书徐孝嗣所抑”与徐孝嗣“转尚书令”何关?考《南齐书·徐孝嗣传》,孝嗣为吏部尚书在永明八年以后、十一年七月齐武帝崩以前,[8](P772)其抑而不用刘峻当然不可能是建武元年。

③公元 494年 (南齐明帝建武元年)下:

何胤辞职隐居。《梁书·处士传》之《何胤传》说:“胤虽贵显,常怀止足。建武初,已筑室郊外,号曰小山,恒与学徒游处其内。至是,遂卖园宅,欲入东山,未及发,闻谢胐罢吴兴郡不还,胤恐后之,乃拜表辞职,不待报辄去。”(第 399-400页 )

按:《梁书》本传在汪氏所引“胤虽贵显”云云之前,有“郁林嗣位……累迁左民尚书,领骁骑,中书令,领临海、巴陵王师”几句。[5](P735)合而观之,可知“建武初……恒与学徒游处其内”乃补叙。“至是”之“是”乃指何胤“领临海、巴陵王师”时。考《南齐书·文二王传》及《明帝纪》知,“临海、巴陵王”指文惠太子第三子萧昭秀,昭秀于郁林王嗣位后封临海郡王,明帝建武二年九月改封巴陵王,永泰元年 (建武五年四月改元永泰)被杀。是何胤在建武二年九月以后仍“领”其师,怎么可能于建武元年就“辞职隐居”了呢?汪卷断章取义,不知“至是”何指,怎能不误!其实何胤辞职隐居事在建武四年,史有明载:《南齐书·高逸·何求传》附《何胤传》有云:“明帝即位,胤卖园宅,将遂本志。建武四年,为散骑常侍、巴陵王师,闻吴兴太守谢胐致仕,虑后之,于是奉表不待报而去。”[8](P938)又《梁书·徐勉传》,勉上修五礼表有云:“建武四年,胤还东山 ”。[5](P380)

④公元 497年 (南齐明帝建武四年)下:

谢朓迁尚书吏部郎,上表三让。《南齐书·谢朓传》说建武四年,谢朓出为晋安王镇北咨议、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就在此年,身为王敬则的女婿,谢朓“启王敬则反谋,上甚嘉赏之,迁尚书吏部郎”,谢朓上表三让,“中书疑朓官未及让,以问祭酒沈约”。(第 407页)

按:《南齐书·明帝纪》载,建武五年夏四月甲寅改元永泰,同月,“丁卯,大司马会稽太守王敬则举兵反”,五月“丁酉,斩敬则传首”。[8](P91)同书《王敬则传》亦于永泰元年下详载王敬则谋反、谢朓告密事,[8](P485-486)读者可以复按。谢朓因告密而“迁尚书吏部郎,上表三让”,自当在永泰元年。《南齐书》本传,于“建武四年,出为晋安王镇北咨议、南东海太守,行南徐事”下,接云“启王敬则反谋”,[8](P826)汪卷不加考证,妄断两事同在一年,因而失误。

汪氏因认定谢朓为吏部郎在建武四年,由此引起一系列失误。如“崔慰祖以硕学见称于沈约、谢朓”条[4](P408)、“到洽睹世方乱,遂筑室岩阿,隐居者数岁”条[4](P408)、“谢朓造访江革”条[4](P409)等并系于建武四年,其依据都是所谓“谢朓迁尚书吏部郎在建武四年”。

⑤公元 502年 (梁武帝天监元年)下:

萧子云雅为高祖所重。《梁书·萧子恪传》附《萧子云传》说:“梁初,郊庙未革牲牷,乐辞皆沈约撰,至是承用,子云始建言宜改。启曰:(中略)敕并施用。子云善草隶书,为世楷法。(中略)其书迹雅为高祖所重,尝论子云书曰:(中略)其见赏如此。”(第 422-423页)

按:汪卷所引《梁书》本传记萧子云两事,一是改郊庙乐辞,二是与高祖论书法,皆非天监年间事。关于建言改郊庙乐辞,《梁书》本传于汪氏所引“梁初”云云前,有“大同二年,迁员外散骑常侍、国子祭酒,领南徐州大中正。顷之,复为侍中,祭酒、中正如故”数语。[5](P541)合观上下文意,知“至是承用,子云始建言宜改”之“是”乃指萧子云“复为侍中”之时,即大同二年 (536)或稍后。刘汝霖《东晋南北朝学术编年》卷之五 (下)(以后简称刘编)即据《梁书·萧子云传》系“梁使萧子云撰定郊庙歌辞”条于大同二年[11](P408),曹道衡、刘跃进《南北朝文学编年史》同[12](P488)(以后简称曹史)至于第二事发生之时间,据《梁书》本传萧子云答敕中自述“年二十六”,后“十许年来”,又“逮尔以来”诸语[5](P515)可以推知。因为《梁书》本传载其太清三年 (549)卒,年六十三,则其答敕时间应在大通元年 (527)以后,萧子云至少四十岁。汪卷未弄清《梁书》萧子云本传文意,系两事于天监元年,故误。

⑥公元 502年 (梁武帝天监元年)下:

朱异年二十一,特敕擢为扬州议曹从事史。《南史·朱异传》说:“朱异字彦和,(中略)时异适二十一,特敕擢为扬州议曹从事史。(中略)”春泓按,《梁书》《南史》本传记载朱异死于太清二年,所以其二十一岁时正值天监元年。(第 423页)

按:《梁书》、《南史》本传均未载朱异死之确切年份。《梁书》本传载,太清二年八月,侯景举兵反以后,“城内文武咸尤之”,“异因惭愤,发病卒,时年六十七”,[5](P539)《南史》本传略同[9](P1517-1518)。不知汪卷所见何本?实际上,朱异卒年,《梁书·武帝纪》有明载:“太清三年正月乙丑,中领军朱异卒。”[5](P94)《资治通鉴》卷一六二《梁纪十八》太清三年正月下亦载:“朝野以侯景之祸,共尤朱异。异惭愤发疾,庚申卒。”胡三省注引《考异》曰:“《梁帝纪》作‘乙丑’,今从《太清纪 》、《典略 》。”[10](P1067)朱异太清三年卒,年六十七,则其二十一岁,时当天监二年。

⑦公元 514年 (梁武帝天监十三年)下:

王籍诗学已开后世意境理论之先。《梁书·文学传》之《王籍传》说:“久之,除轻车湘东王咨议参军,随府会稽。郡境有云门、天柱山,籍尝游之,或累月不反。至若邪溪赋诗,其略云:‘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当时以为文外独绝。”春泓按,《梁书》本纪记载,萧绎于天监十三年任会稽太守,所以王籍“随府会稽”亦在本年。(第 449页)

按:《梁书·元帝纪》:“(天监)十三年,封湘东郡王,邑二千户,初为宁远将军、会稽太守,入为侍中、宣威将军、丹阳尹。”[5](P113)同书《武帝纪》天监十三年下有云:“秋七月乙亥,立皇子纶为邵陵郡王,绎为湘东郡王,纪为武陵郡王。”[5](P54)未言萧绎为会稽太守亦在天监十三年。汪氏何所据而云“萧绎天监十三年任会稽太守”?考《梁书·高祖三王·庐陵王续传》载,萧续“(天监)十年,拜轻车将军、南彭城琅邪太守。十三年,转会稽太守。十六年,为都督江州诸军事、云麾将军、江州剌史”。[5](P430)显然萧绎不可能天监十三年也在会稽太守任上。实则萧绎为会稽太守在天监十八年,有《颜氏家训》可证。其书《勉学篇》有云:“梁元帝尝为吾说:‘昔在会稽,年始十二,便以好学’。”[13](P16)梁元帝生于天监七年,“年始十二 ”,即天监十八年也。萧绎天监十八年始为会稽太守,王籍“随府会稽”后至若邪溪作诗,自不得早于此年。

⑧公元 549年 (梁简文帝太清三年)下:

徐摛卒于本年。《梁书·徐摛传》说太清三年,在侯景乱中,徐摛以七十八之高龄,感气疾而卒,长子陵最有名。(第 513页)按:《梁书·徐摛传》有云:“太宗嗣位,进授左卫将军,固辞不拜。太宗后被幽闭,摛不获朝谒,因感气疾而卒,年七十八。”[5](P448)《南史 》同传亦同。[5](P1522)俱未言徐摛卒于太清三年。考《梁书·简文帝纪》,太宗萧纲太清三年五月嗣位,次年正月改元大宝,二月“丙午,侯景逼太宗幸西州”,“冬十月乙未,侯景又逼太宗幸西州曲宴”,二年八月“戊午,侯景遣卫尉卿彭儁、厢公王僧贵率兵入殿,废太宗为晋安王,幽于永福省”。[5](P107-108)徐摛因太宗“被幽闭”,感气疾而卒,自当是大宝二年八月戊午以后之事。许福谦《南北朝八书二史疑年录》之《 <梁书 >疑年录》“徐摛”条[14](P69-70)、曹道衡、沈玉成《中古文学史料丛考》(以后简称曹考)卷四“徐摛生年及卒岁”条[15](P529)并定徐摛卒于大宝二年,可信。汪氏盖因未明“太宗被幽闭”何指,故误。另,汪氏系“萧纲被侯景囚禁”条于公元 550年 (梁简文帝大宝元年)下[4](P515),显然亦未明《梁书 ·简文帝纪》“逼”太宗与“幽”太宗之区别,误以“逼”为“囚禁”,故亦误。

(二)漠视仕宦经历,率尔系年而致误

①公元 480年 (南齐高帝建元二年)下:

柳世隆自云马矟第一,清谈第二,弹琴第三。《南齐书·柳世隆传》说:“世隆性爱涉猎,启太祖借秘书阁书,上给二千卷……世隆少立功名,晚专以谈义自业。善弹琴,世称柳公双璅,为士品第一。常自云马矟第一,清谈第二,弹琴第三。在朝不干世务,垂帘鼓琴,风韵清远,甚获世誉。”(第 368页)

按:汪氏所引《南齐书》柳世隆本传“世隆性爱涉猎……上给二千卷”句,核以原传,事在“建元二年”下、“三年”前,[8](P451)当是齐高帝建元二年事。而“世隆少立功名……甚获世誉”几句,在原传“复入为尚书左仆射,领卫尉,不拜。仍转尚书令”句[8](P452)之后。据同书《武帝纪》,“以新除尚书左仆射柳世隆为尚书令”[8](P57)事在齐武帝永明七年 (489)五月。汪氏引《南齐书》本传,不顾柳世隆生活经历之变化,用一个省略号,将后十年左右的事拉到建元二年,未免太随意。再说,本传明载,世隆“晚以谈义自业”,是其善清谈乃晚年之事。而其卒于永明九年,时年五十,[8](P452)是其建元二年,尚不足四十岁,何能云“晚”?

②公元 494年 (南齐明帝建武元年)下:

孔稚珪上表论北魏事,主和,帝不纳。《南齐书·孔稚珪传》说:“建武初,迁冠军将军、平西平史、南郡太守。稚珪以虏连岁南侵,征役不息,百姓死伤,乃上表曰:(中略)”春泓按,此表对汉代以来历朝历代的对外政策进行了反思和评价,他主张和的政策,与士人的主流思想是一致的。而此表虽名之曰表,实际上又有论的内涵,论在表中时常有所体现。(第 397-398页)

按:显然,汪卷是据本传“建武初”云云,为孔稚珪上表事系年的。但是“建武初”就一定是建武元年吗?即使是,那又凭什么肯定孔稚珪在上任的当年即上表呢?如果没有有力的左证,是不能肯定的。其实,孔稚珪上表的时间,不必远寻证据,其表文中即有明述:

建元之初,胡尘犯塞,永明之始,复结通和,十余年间,边候且息。陛下张天造历,驾日登皇,声雷宇宙,势压河岳。而封豕残魂,未屠剑首,长蛇余喘,偷窥外甸,烽亭不静,五载于斯。[8](P839)

此段述南齐建元、永明至齐明帝登皇以来与北魏政权和战情况,其中“五载于斯”云云,清楚地表明此表作于齐明帝上台五年之时。又表文续有云:“昔岁蚁坏,瘘食樊、汉,今兹虫毒,浸淫未已。”[8](P839)此正可与《南齐书·明帝纪》建武四年八月“索虏寇沔北”,五年正月“沔北诸郡为虏所侵,相继败没。乙巳,遣太尉陈显达持节救雍州”云云[8](P90)相印证.是孔稚珪此表作于建武五年应无疑问。令人不解的是,据汪卷按语,汪氏似读过此表,但表文中“建元之初”以下一段,汪氏是读过呢,还是未读?

③公元 504年 (梁武帝天监三年)下:

张充长于义理,登台讲说,皇太子以下皆至。《梁书·张充传》说天监初年,张充“长于义理,登台讲说,皇太子以下皆至。时王侯多在学,执经以拜,充朝服而立,不敢当也”。张充精于《老》、《易》,在这些学问上,他可以称作是萧统等人的老师。(第 429页)

按:《梁书·张充传》:“天监初,除太常卿。寻迁吏部尚书,居选称平允.俄为散骑常侍、云骑将军。寻迁晋陵太守,秩中二千石。征拜散骑常侍、国子祭酒。充长于义理,登堂讲说,皇太子以下皆至。时王侯多在学,执经以拜,充朝服而立,不敢当也。”[5](P330)此段即汪氏所据。但,略通文理者即能看出,张充“登堂讲说”必在其解吏部尚书之后,为“散骑常侍、国子祭酒”时。考《梁书·武帝纪》知,天监五年“二月庚戌,以太常张充为吏部尚书”,六年五月“癸亥,以侍中袁昂为吏部尚书”,十年五月“己卯,以国子祭酒张充为尚书左仆射”。[5](P43-51)则张充为国子祭酒必在天监六年五月以后,十年五月以前,其“登堂讲说”必在此期间。又,《梁书 ·儒林传序 》有云:“(天监 )七年,又诏曰:‘……宜大启庠校,博延胄子,务彼十伦,弘此三德,使陶钧远被,微言载表。’于是皇太子、皇子、宗室、王侯始就业焉。”[5](P662)因张充“登堂讲说”时,“王侯多在学”,故其时必不早于天监七年。汪卷漠视张充天监初以后之仕历,系其“登堂讲说”于天监三年,毫无道理。

④公元 504年 (梁武帝天监三年)下:

王僧孺诗作得武帝欣赏。《南史·王僧孺传》说:“视事二岁,声绩有闻。诏征将还,郡中道俗六百人诣阙请留,不许。至,拜中书侍郎,领著作,复直文德省。撰起居注、中表簿,迁尚书左丞,俄兼御史中丞。(中略)顷之即真。时武帝制《春景明志诗》五百字,敕沈约以下辞人同作,帝以僧孺为工。”春泓按,天监初,王僧孺出为南海太守,《梁书》本传说“视事期月”,与《南史》本传所说“视事二岁”不同,应以《南史》为确,假如视事仅期月,何以令道俗六百人请留。故其还朝时间应在天监三年。(第 429页)

按:汪氏不知“期月”有二义:一整月或一周年,因而误解《梁书》本传“期月”之意。一周年是实数,而“二岁”可以是虚数,“视事期月”与“视事二岁”并无大区别。

就《南史》本传叙事顺序看,王僧孺“还朝时间”显然不是其奉敕作《春景明志诗》的时间,其作此诗应在为御史中丞时。试想,王僧孺还朝以后,“拜中书侍郎”、“迁尚书左丞”,又“兼御史中丞”,“顷之即真 ”,如此仕历,怎么可能都发生在“还朝”之年?汪卷对这些视而不见,故系年必然错误。那么,王僧孺为御史中丞究竟在哪一年?考《梁书·乐蔼传》,蔼天监二年前任御史中丞,[5](P303)同书《傅昭传》,昭天监三年前兼御史中丞[5](P393),又,据曹考卷四“任昉永明、天监间仕历”条所考,任昉天监三年至四年在御史中丞任上[15](P478),又《梁书·陆杲传》杲天监五年为御史中丞,六年改官。[5](P398-399)而梁代御史中丞定员一人,[16](P723)因知王僧孺为御史中丞不可能早于天监六年,其奉敕作《春景明志诗》自当在天监六年后。

⑤公元 504年 (梁武帝天监三年)下:

刘孺诗赋得沈约、高祖之嗟赏。《梁书·刘孺传》说:“刘孺字孝稚,彭城安上里人也。祖勔,宋司空忠昭公……七岁能属文……时镇军沈约闻其名,引为主簿,常与游宴赋诗,大为约所嗟赏,累迁太子舍人、中军临川王主簿、太子洗马、尚书殿中郎。出为太末令,在县有清绩。还除晋安王友,转太子中舍人。孺少好文章,性又敏速,尝于御坐为《李赋》,受诏便成,文不加点,高祖甚称赏之。后侍宴寿光殿,诏群臣赋诗,时孺与张率并醉,未及成,高祖取孺手板题戏之曰:(中略)”春泓按,《梁书》本传记载,萧宏于天监三年进号中军将军,所以刘孺任中军临川王主簿等职应在天监三年,而侍宴寿光殿,也应在本年前后。(第 430页 )

按:汪氏有何理据认定刘孺任中军临川王主簿在天监三年,“而侍宴寿光殿,也应在本年前后”?《梁书》本传不是明载其任“中军临川王主簿”后、“侍宴寿光殿”以前,先后任太子洗马、尚书殿中郎、太末令、晋安王友、太子中舍人等职吗?这些仕历可能是在天监三年这一年有的吗?显然不可能。曹考卷四“刘孺仕历”条,推定刘孺“侍宴寿光殿”事在天监七年、八年或十年,[15](P544)颇可信从。汪氏将刘孺游宴赋诗为沈约嗟赏事与侍宴寿光殿赋诗扯在一起,同系于天监三年,误。

⑥公元 508年 (梁武帝天监七年)下:

昭明太子好士爱文。《梁书·刘孝绰传》说:“起为安西记室,累迁安西骠骑咨议参军,敕权知司徒右长史事,迁太府卿、太子仆,复掌东宫管记。时昭明太子好士爱文,孝绰与陈郡殷芸、吴郡陆倕、琅邪王筠、彭城到洽等,同见宾礼。太子起乐贤堂,乃使画工先图孝绰焉。”春泓按,《梁书》本传记载,萧秀于天监七年,进号“安西将军”,据此可知刘孝绰在萧统身边备受尊重,逐渐成为东宫之核心人物。(第 440-441页)

按:汪氏以刘孝绰为“安西记室”的时间为“昭明太子好士爱文”的时间,此大可怀疑。《梁书》本传明载,孝绰为“安西记室”后,“累迁安西骠骑咨议参军”,又“迁太府卿、太子仆”。可以肯定“累迁”、“迁”与为“安西记室”在同一年?如果不在同一年,那么,“时昭明太子好士爱文”之“时”,又如何理解?

又,汪氏因《梁书》本传记载,萧秀于天监七年迁号安西将军,从而认为刘孝绰为安西记室就在天监七年。此亦大有疑问。考《梁书·太祖五王·安成王秀传》及《武帝纪》,[5](P343-344,45-54)萧秀天监六年四月为平南将军、江州剌史,七年五月为平西将军、荆州剌史,八月进号安西将军,十三年正月为安西将军、郢州刺史。是萧秀曾两度为安西将军。那么,刘孝绰为安西记室是在哪一次呢?考《梁书》本传,刘孝绰“出为平南安成王记室,随府之镇”后,“寻补太子洗马,迁尚书金部侍郎,复为太子洗马,掌东宫管记。出为上虞令,还除秘书丞”,“公事免,寻复除秘书丞,出为镇南安成王咨议,入以事免”[5](P480),再才接汪氏所引“起为安西记室”云云。孝绰为“平南安成王记室,随府之镇”在天监六年四月,自无疑问,其为“安西记室”必不可能在天监七年安成王秀第一次为安西将军之时,否则,自天监六年四月至七年八月间,刘孝绰能有那么多次官职的变动?故刘孝绰为安西记室只能是安成王秀第二度为安西将军时,即天监十三年正月。

综上所考,“昭明太子好士爱文”之“时”必在刘孝绰第二度为安西记室参军以后,亦即天监十三年正月以后,且不可能就在天监十三年。汪卷完全无视仕宦经历,系年自然失误。

⑦公元 521年 (梁武帝普通二年)下:

萧洽受敕撰《当涂堰碑》。《梁书·萧介传》附《萧洽传》说:“二年,迁散骑常侍。出为招远将军、临海太守。为政清平,不尚威猛,民俗便之。还拜司徒左长史,又敕撰《当涂堰碑》,辞亦赡丽。”(第 459-460页)

按:观《梁书》本传,萧洽撰《当涂堰碑》在其为司徒左长史时。然洽“迁散骑常侍”后,又“出为招远将军、临海太守”,而齐梁官制,郡县居职以三年为断,则洽“还拜司徒左长史”最早不得在普通五年前。是其受敕撰《当涂堰碑》自不可能在普通二年也。

⑧公元 537年 (梁武帝大同三年)下:

褚玠文风不好艳靡。《陈书·文学传》之《褚玠传》说:“褚玠字温理,河南阳翟人也。(中略)玠九岁而孤,为叔父骠骑从事中郎随所养。早有令誉,先达多以才器许之。及长,美风仪,善占对,博学能属文,词义典实,不好艳靡。”春泓按,本传记载,褚玠卒于陈太建十二年,其九岁时正值本年。(第 496页)

按:《陈书》本传明云“玠九岁而孤”,九岁乃其父卒之时;又云“博学能属女,词义典实,不好艳靡”是其“及长”之事。“及长”二字,汪氏视而不见,可怪。

(未完待续)

I206.2

A

1003-8078(2011)01-061-05

2010-10-11

10.3969/j.issn.1003-8078.2011.01.16

熊清元 (1949-),男,湖北红安人,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陈志平 (1976-),湖北黄冈人,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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