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小说中的青年话语
2011-08-15广东朱崇科
/[广东]朱崇科
鲁迅小说中的青年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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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呐喊·自序》中,鲁迅写道,“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金隐铭校勘:《鲁迅小说全编》插图本,漓江出版社1996年版,第5页。下引此书,只标页码)。而到了《南腔北调集·〈自选集〉自序》里,鲁迅在解释他抽掉有“重压之感”的作品时提及,“然而这又不似做那《呐喊》时候的故意的隐瞒,因为现在我相信,现在和将来的青年是不会有这样的心境的了”(第409页)。毫无疑问,时间造就了不同时代青年的特质,也印刻了鲁迅先生对青年的看法转变,而这在其小说中同样有所体现。
毋庸讳言,青年既是年龄的客观划分,又是精神和心态的主观概括,不同时代对青年的时间切分与形象建构也有所不同。回到时间上来,比如当今学界就把三十五岁以下的学者定义为青年学者,但在鲁迅的小说中,三十五岁显然算是偏老的。在通读鲁迅小说之后,笔者认为,鲁迅小说中的青年年龄区间当在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上下。
我们知道,在民初中国,二十年算是一个代际更替周期,所以阿Q也无师自通地喊出,“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鲁迅后来在回复增田涉的相关提问时帮他补全“一个年轻人”(第403页)。更具体一点,同样是在《阿Q正传》中,摸过小尼姑头的阿Q也曾进行自我反思,原来自己将到“而立”(第69页)之年,却没有女人,显然已经认为自己变老了或白活了这么久时间;《祝福》中的祥林嫂初到鲁四老爷家时才二十六七岁,但已不算青年,而其狠心的婆婆也才三十多岁(第138-139页),所以,青年的上限在鲁迅小说中可定为二十五岁;而在《肥皂》中,四铭指责学程时曾经指出那几个骂他的年轻学生比他还小,才十四五岁,因此,我们可把下限定为十六岁。
所谓青年话语则更是一种对青年的建构与认定,而非简单的现象代际划分。本文主要探讨的则是上述界定区间中的青年话语建构,而对区间外的时间推算所涵盖的小说只是略述,借此想更准确地探究鲁迅小说中青年话语建构的复杂形态、功能及鲁迅相关的认知转化。
被打压的希望
李欧梵曾经如此评价鲁迅与青年的关系:“他唯一喜欢的是天真有理想的青年,但最后,他同青年之间也发生问题。所以说他是‘青年导师’这句话太简单了……他完全是以一种父亲似的态度去帮助那些年轻人。”(李欧梵:《中西文学的徊想》,三联书店香港分店1986年版,第175-176页)但无论如何,我们可以得出鲁迅对青年人视为希望的总体判断。
(一)希望/理想。鲁迅对青年往往抱有好感,而青年鲁迅时期尤其如此。他在小说中,往往对青年的优点加以突显、赞美,也细心呵护他们的某些脆弱,歌颂他们的勇敢。
1.可资纪念的青春。在《幸福的家庭》中,我们可能更关注作者在现实与虚构之间的巨大反讽与尴尬,但细读文本,有一点不容忽略。小说家写小说的目标读者(target readers)其实更是青年:“范围就范围……现在的青年的脑里的大问题是?……大概很不少,或者有许多是恋爱,婚姻,家庭之类罢……是的,他们确有许多人烦闷着,正在讨论这些事。那么,就来做家庭。”(第159页)。不难看出,小说固然嘲讽了现实与理想的巨大差距,但同时也不难察觉鲁迅对理想主义和新生事物的明贬暗褒,而这本身就是对青春的认同和呵护。
更引人注目的则是《头发的故事》。我们可以将此小说解读为辫子的意识形态史以及剪辫的雷同实践中不同的现代性/封建性指涉,但结合本文论题,我们却更要关注的是,鲁迅对青春挥洒、献身革命的纪念,“几个少年辛苦奔走了十多年,暗地里一颗弹丸要了他的性命;几个少年一击不中,在监牢里身受一个多月的酷刑;几个少年怀着远志,忽然踪影全无,连尸首也不知那里去了”(第36页)。毋宁说,鲁迅在此处呈现出对青春激情的铭刻,结合他所经历的现实,这也是鲁迅本人革命情怀的独特抒发:他虽然不能像徐锡麟、秋瑾等人那样参与刺杀、以身殉国,但他时时记得他们,也以小说向他们礼敬。
2.勇敢。对青年的礼赞一方面是因为青春的无限美好,而另一方面,青年也是激情四射、勇于尝试和实践的代名词,鲁迅很显然在小说中记载了青年们的优良品质。
《伤逝》中的青年恋人子君、涓生勇于冲破社会的、家庭的、习俗的种种羁绊,这本身就是勇敢的标志。尽管他们追求的自由恋爱在面对现实生活的残酷时最后失败了,但某种意义上说,子君强有力的呐喊,“我是我自己的,你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第225页),不仅喊出了一代人的心声和勇气,而且同时显出女子解放中的某些感人的坚定与沉静。
或许更引人思考的小说还有《铸剑》。眉间尺在一开始有其作为少年的淘气、优柔,但在其成长过程中却爆发出惊人的勇敢特质。首先,他从思想上变得坚强起来,勇于承担复仇的大任;其次,在他需要献出生命和青剑的时候,他义不容辞,干脆利索,直至最后和王的头恶斗,同归于尽,终成正果。
众所周知,鲁迅早期的核心思想是改造国民性,进而实现现代民族国家的强大/兴盛,或者说经由“立人”进而立国。再回到其小说中的青年话语时,我们也可以推断说,恰恰是因为青年中蕴含了这种形塑主体性的潜质和美好动力,才让鲁迅视青年为希望所在。
(二)打压/收编。或许正是因为青年往往意味着希望、现代性和新生活的发展趋势,他们往往也成为既得利益者、守旧团体以及文化传统、体制打压和收编的对象。
1.父权文化的打压:《肥皂》。作为鲁迅最优秀的小说之一,《肥皂》中无疑充斥了复杂的权力网络,尤其是在以四铭为中心的男权结构中,父与子,夫与妇,父与女乞丐、女学生等,往往更呈现出传统父权体制社会对个体的压制。
抛开夫妇之间的权力关系,我们不难发现,在四铭、女乞丐(十八九岁)和女学生之间存有一种复杂关系,但整体上说,这其中充满了父权伦理道德的霸权意识——他对女学生怕、恨多于尊敬,因为她们学的是新知识,超出了他的控制,对女乞丐充满了性欲和意淫,却无法直接诉诸实践,所以,其太太才会得到宠幸。更多论述具体可参拙文《“肥皂”隐喻的潜行与破解——鲁迅〈肥皂〉精读》(《名作欣赏》2008年第6期),此处不赘。
即使回到其中的父子结构中,我们更容易发现,学程同样也是/正是四铭父权欺压的牺牲品。作为一个青年,学程却迫于父亲的淫威,不能健康成长:表面上他被送入现代学堂,但同时四铭却要逼迫他在黄昏时打八卦拳,甚至在肥皂事件中,他更是父亲的力比多找不到合适出口时迁怒于人的牺牲品,备受打压。
2.文化收编。将新生希望收编,纳入到旧有的传统和体制中来,使得他们不得不因袭守旧,从而化解危机,这既是汉民族化解异族侵略的常用危机公关手段,又是他们对内“瞒和骗”的技艺以及文化传统对付青年的重要方式。在《孤独者》中,对付特立独行的魏连殳他们就采取此道:将他的一个远房侄子过继给他,不仅束缚住他的叛逆和特立,而且同时又很务实地指向他的房子,作为遗产继承人,可谓一箭双雕。
更为复杂的形态则来自《长明灯》。小说发生的情境吉光屯,一方面呈现出对青年的不满与打压:“不拘禁忌地坐在茶馆里的不过几个以豁达自居的青年人,但在蛰居人的意中却以为个个都是败家子。”(第177页)而另一方面,他们对青年疯子的处置却更多是收编。其中的考量过程是复杂的,比如,为何不能消灭他,如何欺骗,如何过继孩子,让他沉浸在既有的文化伦理中等等,不一而足。
需要指出的是,文化的代沟有些时候不该如此剑拔弩张。美国文化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1901-1978)在论述美国上世纪60年代的代沟问题时,认为也可实现“代沟的无害化”,虽然“代沟对孤独的老一代是一个悲剧,对那些无榜样可依的年轻人来说是可怕的”(米德:《代沟》,曾胡译,光明日报出版社1988年版, 第101-102页),但是,在鲁迅的小说中,鲁迅对青年的强调与褒扬,和对守旧势力的批判恰恰是源自他对更多铁血现实的深刻体验,这似乎不是单纯的代沟问题,而更多是新与旧对抗的翻天覆地的时代更替问题,似乎更像是米德所言的“前象征文化”、“后象征文化”的对抗性,鲁迅借此更反映出有着两千年封建文化传统的强大与负隅顽抗。
内部分化中的权力话语
毫无疑问,鲁迅对青年们的感受往往深切沉痛,在《三闲集》序言中,他写道:“我是在二七年被血吓得目瞪口呆,离开广东的,那些吞吞吐吐,没有胆子直说的话,都载在《而已集》里。但我到了上海,却遇见文豪们的笔尖的围剿了……后来竟被判为主张杀青年的棒喝主义者了。”但同时,鲁迅也对青年的内部分化看得很清楚,“其实现在秉政的,就有是昔日所谓革命的青年也”。我们不妨探究一下青年内部分化中的权力话语操作。
(一)青年间的虐杀。在青年之间,却令人难堪地存在有意或者无意的虐杀、欺骗。
1.有意虐杀:《长明灯》。耐人寻味的是,《长明灯》中的疯子无疑是众矢之的,但反对他的人群中却也有一些年轻人,而这些年轻人一方面被老一代视为败家子,但同时,他们又是破旧、老套秩序的维护者。
具体而言,他们显然为老一代人看不惯,但同时又是吉光屯的既得利益者,因此,他们处心积虑,“我们倒应该想个法子来除掉他!”(第177页)一方面,他们殚精竭虑,自己思考灭敌之计,比如,他们还亲自考察疯子的现状,设法处置;另一方面,他们又联合种种人,比如茶馆的主人灰五婶等等。
更令人不齿的是,他们还联合了郭老娃们去四爷那里谄媚献计、狼狈为奸,并最终找到闲房,将疯子囚禁起来(第185页)。不难看出,他们这帮青年此时已经完全堕落,成为落后文化的代理人,成为处罚先进与清醒者的马前卒、帮凶,也变成了青年们中间的腐化的、“不进化的虫豸”。
2.无意虐杀:《药》。小说《药》中无疑又呈现出青年之间虐杀的另类模式,无意虐杀。肺痨患者华小栓的父亲听信民间偏方,以多年的积蓄购买人血馒头来医治小栓,而人血馒头的来源则是革命青年夏瑜的鲜血。最终小栓未曾得救而一命呜呼,而夏瑜之前也已惨遭杀害。青年之间的无意虐杀由此形成。
当然,鲁迅的更深刻之处在于他的精深隐喻。夏瑜、华小栓的无意虐杀关系却正隐喻着青年之间在旧有的文化传统制约下的矛盾冲突和必死归属,同时这也意味着华夏内部的分化与断裂。鲁迅让这种无意之间的遭遇充满了偶然性,而非过度精致的有意虐杀,则更凸现了可贵的真实性与广泛的代表性。
(二)性别之间的权力话语。鲁迅小说中也不乏性别权力话语,比如《祝福》中祥林嫂备受夫权、神权等男权话语的伤害与折磨,《离婚》中也不乏此类书写,爱姑正是因了“小畜生”的遗弃与欺骗而奋起抗争,同样《肥皂》中四铭对女乞丐和太太的精神与实际泄欲,《高老夫子》中不学无术、无聊堕落的高尔础企图偷看漂亮女生,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些都凸显出鲁迅对性别话语的关注和操练。
但在青年之间,尤其是共同奋斗、革命的男女之间,论者往往难以真切体验到其中权力话语的运行,这当然是以《伤逝》为代表作。我们可从两个层面分析。
1.男权思想的运行。在子君和涓生之间并非是真正平等的,在男权社会的大环境下,其实在反抗的内部中也密布了类似的思想。不难看出,子君反抗外界社会的偏见和压力能力远比涓生好,但一旦回到家庭内部,子君却是一个被动者。
在身体上,涓生对子君的占有带有男权色彩,“我也渐渐地读遍了她的身体”(第227页),他对她怀有更多的欲望掺杂。而在对彼此思想的了解与对话上,子君是以涓生为中心的,她对他的言辞“竟至于读熟了的一般,能够滔滔背诵”(第226页),易言之,她对他密切关注,了然于胸。而反过来,他对她却更隔膜。显然,这两点都可以说明了家庭内部男权思想的运行。
2.在纯爱与物质生活之间。某种意义上说,子君之死更是物质的涓生压倒相对纯粹的子君的必然结局。在二人的生活中,子君往往是把自己排在末位,即使偶尔在生活中,涓生的物质次序排在小狗阿随与小油鸡之间,但背后的动因却仍然是精神的——子君要获得和房东太太面子竞争的胜利。
表面上看,子君是物质的,她执著于生活琐事、柴米油盐的羁绊,甚至因此日渐消瘦和没有时间更新自我,但实际上,这更是她精神和纯爱至上的表征,她想借此给涓生提供一个更好的生活空间与物质条件;甚至是当他们在涓生的自私建议下,最终不得不分开各自谋生后,她还将仅有的物质资料全部留给涓生,期望他可以维持更久。简单而言,在对生活的考量上,他显然更自私,也更大男子主义,而子君却相对缺乏对内的自我和个性。
子君最后又不得不重新陷入曾经冲决过的罗网并香消玉殒,如果深入探究个中原因,男权话语则自然会浮出历史地表:子君冲破了封建家庭罗网之后,其实陷入了另外一张大网——涓生身上固有的男权思想与唯物自私主义的大网,她无可遁逃,只能回到曾经反对的家庭中,并悲惨死去。
堕落的青春与鲁迅的认知转化
除了作为整体希望、内部分化的权力纠缠所呈现出来的青年建构以外,鲁迅也继续在小说中开拓了更多青年的不同形象,其中就包括严重的堕落。在《这样的战士》一文中,举起投枪的战士,却看到“那些头上有各种旗帜,绣出各样好名称:慈善家,学者,文士,长者,青年,雅人,君子”,显然,此时的青年虽然仍然是好名称,但也蕴含了虚伪的可能性。
(一)看客、凶手与国民劣根性。青年话语中还塑造了看客、凶手等文化角色。
1.看客。某种意义上说,阿Q的那句无师自通的“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的口号恰恰是看客文化的标志之一:讲这句话的阿Q其实更是迎合看客的文化强迫性重复,而同时他又将自己的责任寄托于下一代,而成为一个旁观者,所以说,他既逃避式地看,又冷漠地被看。
《药》中,在刽子手康大叔到老栓的茶馆里耀武扬威的过程中,就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看客。他对同龄人夏瑜的劝人造反义愤填膺,缺乏起码的自省精神。实际上,他和启蒙者/革命者夏瑜看起来完全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夏瑜临死前还劝说牢头造反,不成后,却还晓之以民族大义,告知“天下为公”的理念,却遭人毒打,挨打后却又体谅和感受到牢头的可怜。那个青年看客根本无法理解夏瑜的革命性,只会附和说:“发了疯了。”然后“二十多岁的人也恍然大悟的说”(第22页),鲁迅这句“恍然大悟”实在是呈现出高度的反讽。
《狂人日记》中第八节也有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看客,当狂人和他交谈,并问询吃人的事宜时,他先是否定,之后就含含糊糊,吞吞吐吐。当狂人不断追问,指出真相时,他却变成了蛮不讲理,“总之你不该说,你说便是你错!”(第7页)这个青年其实更是知晓文化吃人本质却情愿自欺欺人的看客,他坚决不允许他人提及真相。
2.凶手。代表作是《奔月》。其中的代表人物则是逢蒙。这位“青青年纪”(第284页)的后辈面对前辈师傅却痛下杀手,实在是大逆不道。而且,关键的是,这个青年却是鲁迅非常讨厌的老奸巨猾型。他从两方面来伤害/杀害师傅羿。
一方面,他通过言语中伤、制造谣言和八卦加以诋毁。在文化上,他通过篡改历史抹杀了羿射九日、射封豕长蛇的伟大功绩,而借此欺骗文化水平不高的人,尤其是老太太。羿在打猎时不幸遭遇老婆子,秀才遇到兵的尴尬证明了逢蒙言语中伤的成功。
另一方面,逢蒙亲自出马,武力陷害师傅。当他的诡计难以得逞,不仅被羿识穿,而且羿在保存了自己的性命后对之加以调侃,却被逢蒙狠狠地诅咒,“你打了丧钟!”(第284页)不难看出,作为堕落青年形象的逢蒙,扮演了凶手角色,这也呈现出鲁迅对某些青年的批判精神。
(二)鲁迅青年观的认知转化。鲁迅对青年的认知也有一个转化过程,在小说中得以部分呈现。
1.抛弃进化论。某种意义上说,青年鲁迅对青年的认知更是进化论的,他对生命和现代性的直线演进有着独特的尊崇。当然,他和进化论的关系远比此处一语带过更复杂(具体可参James Reeve Pusey, Lu Xun and Evolution, New York: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8)。甚至在《我是怎样做父亲》一文中,他的观点也更是进化论的,“后起的生命,总比以前的更有意义,更近完全,因此也更有价值,更可宝贵。前者的生命,应该牺牲于他” 。
但鲁迅的青年观也在不断成熟,在遇到更多挫折、欺骗、歧视、亵渎以后,他的看法发生了变化。在《呐喊·自序》中,他也提及,《新生》刊物运作失败后,他展开了深沉的思考,逐渐清扫了青年式的纯粹理想主义与乐观信念,转化为关于人生、人性与生命的更冷静的思索与追问。这当然凸显了鲁迅与一般“新青年”的差异,他不冒进,不做主将,而是在面对强大的无物之阵貌似慢半拍中稳扎稳打、入木三分。
2.支持有志青年。对机械进化论的某种深入反思与抛弃,并不意味着鲁迅对青年的遗弃和绝望。恰恰相反,他更理性和热切地支持有志青年的事业,特别是那些思想单纯、努力不懈的青年。
在《热风·随感录四十一》中,他要求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火炬”。显然,鲁迅先生更加强调力所能及的实践的重要性和务实性。
在鲁迅小说中,青年形象的建构也更立体多元和真实可感,而鲁迅对青年的认知也从准一元论转向多元、立体的思考,这当然和他所交往的青年们分分合合、浮浮沉沉的体验密不可分。《伤逝》中鲁迅对青年男女的恋爱革命书写显然非常热烈却又异常谨慎,《奔月》中对堕落青年的反击俏皮、悲凉又深邃,等等。反过来,上述青年书写往往又关联了繁复的现实性,比如,《伤逝》可能是“悼念兄弟之情”(周作人语),《奔月》中则是对高长虹的现实调侃。
作 者:朱崇科,新加坡国立大学博士,中山大学中文系副教授。
编 辑:张玲玲 sdzll080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