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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穆时英都市小说里的圆形叙述

2010-08-15曹文泉

潍坊工程职业学院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时间性叙事学圆圈

曹文泉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 241003)

论穆时英都市小说里的圆形叙述

曹文泉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 241003)

穆时英小说后期的以新感觉为主的都市小说,在文本的叙述上存在着圆形结构的模式。从情节到人物的深层次分析来看,小说文本里都有着情节与人物情感上的扩大、缩小、回归的独特叙述。论者试图站在叙事学的角度来剖析穆时英小说叙述里的圆形。

都市小说;穆时英;圆形叙述;回归

钱钟书早在他的《谈艺录》里就强调了文学作品的圆形结构的美,“窃尝谓形之完备浑圆者无过于圆”。致力于叙事学研究的龙迪勇先生自上世纪末就开始提出了空间叙事学研究命题,把以前的以时间维度为主的叙事学研究向空间维度延展了一步。在2005年的论文《空间形式:现代小说的叙事结构》里,总结出了现代小说大致有三种结构形式,其中一个是圆圈式结构。那么从文本的圆形发现到这样一种“圆圈式”的叙事模式理论的明确提出无不表明这样一种研究视角的创新。现在如果重新阅读“新感觉派圣手”穆时英的小说,便可察觉穆时英的小说也存在着空间形式上的可研究性,因为都市的运动特质与丰富色彩赋予了完整意义上的圆形叙述或者说圆形叙述是属于叙述学的一种分支,但是,由圆形结构引发的情节回归与圆形人物等等论证便可以稍微为“圆形叙述”这样一个命题进行理论上的佐证。

穆时英的小说在文本叙述情节上存在一种线性环绕式的发展脉络。不是类似于传统小说的情节必须顺应时序的线形情节模式,而是一种线形环绕成圆形的情节模式。这种圆形情节包含了故事、事件、地点等诸要素在文本结构里的由开始到结束的圆形规划。《公墓》里开场背景是“黑的大理石,白的大理石”的公墓,人物“我”遇到了一位丁香一样的姑娘欧阳玲,并对她产生了单向的感情。然而在文本末,结束时的背景仍是“黑的大理石,白的大理石”的公墓,主人公随着文本开始所设置的叙述点经历了情感的自伤与波动之后,又回到了初始的叙述点,“小说的结构形成了一个时间性的圆圈”[1],主人公在沿着似乎命运注定的路途里,走了一圈,回到了原点。这是一种地点轮回式的圆形,只不过中间发生了情感的异化与爱情观的波折。《上海的狐步舞》里,文本对上海进行了色彩与欲望的勾勒与描绘,用“上海。造在地狱上面的天堂”来开启,中间几段经历了都市活动场景与都市人物情感变异的剪辑与拼图这些活动与人物的“异类并置”[2],但是文本结尾处仍用“上海。造在地狱上面的天堂”来收束,便统一了主题与思想。单看“上海。造在地狱上面的天堂”这一文字上的由始到终,形成了段落空间上的圆形。这一个圆圈将完全零碎的故事、略不完整的情节、人物角色活动上的非理性等等都统一了起来,使得由几个异化都市人物与几片迷幻都市景色能够透视整个都市的一种非理性的颠倒错乱的视象世界。这是一种活动空间与叙述时空的圆形。《白金的女体塑像》这篇小说在圆形叙述里面,特别在时间性的圆形上面下足了功夫,显得这一篇小说在叙述时间与人物前后活动上很别致。第一节完全是时间的细致化,表明了谢医师早晨未到诊所前在家所有的细致活动,人物仅仅是他和他的仆人,这里叙述者把时间已经具体分化,把一段段时间合理地安排在主人公身上并进行明确分工。最后一节里,在只不过把主人公的活动时间比以往延后了之后,同样也是一段段细致化的时间叙述。但是人物的增多(谢太太这个模糊角色的出现)与主人公谢医师精神世界的提升与肉体的进化,已经表明了来自原欲的萌发与性欲对象的寻得促使了谢医师在痛苦地面对“白金的女体塑像”之余,又使得他开始从容积极般地获得了“白金的女体塑像”。时间性的圆形扩展在人物活动圆圈内把人物的活动迹象与内在精神世界流动统统都函括了在内,并使得人物与情节在圆形架构之中更显得完满,这是一种时间性的圆形叙述。《Craven“A”》里文本第一节开头就叙述一种香烟品牌Craven“A”和它的烟雾在主人公的活动空间内飘动,随后主人公袁律师与余惠娴的相遇与交合,最后余惠娴的消去,文本结尾又是Craven“A”香烟与它的衍生物烟雾一起与主人公的矛盾复杂心情交织在一起,单纯意义上的物质已经物化成了人物心理的一种意象,烟是人的一种寄生,更是代表人的一种心境与憧憬。值得探讨的是,这一篇小说的确是一篇意象胜于人物与情节的“新感觉”之作。Craven“A”香烟脱离事物原有的物质属性,成了女性的外在存在的标志与男性对女性占有与占有之余的内在心理满足的替代品,同时担当了文本的主题与情感来源的功能。所以主题的深入与意象的化用造成了小说里Craven“A”香烟本体与Craven“A”女性意象的不断双重重复。这里面就产生了一种带有矛盾性质的概念之争:文本首尾是重复叙述还是圆形叙述?还是重复叙述大于圆形叙述?先来看一下华莱士在《当代叙事学》里引证于克默德的一个关于时间性的实验。克默德把常见的钟表运动的滴滴声音分解成了滴-答声。单声的“滴”产生了这样一个概念:“两声滴是抽象的相同的,而我们之能够创造出时间向着一个方向流去的观念,仅仅是因为滴滴声同一性被重复了”[3]。“然而重复导致了一种返回其出发点的时间,或一个圆圈”……为了赋予时间以直线进程,我们必须有带着差别的重复”[4]。也就是说,单次声部只能造成无差别的重复,但是多个相同声部在时间性流去的领域里就能形成“有差别”的重复。“有差别”的重复在与时间事件的某种因素的交合中有构成圆形叙述的可能性,也可以说圆形叙述是建于重复因素之上的。再细读文本里,小说第一节里,主人公从Craven“A”香烟的“纯正的郁味”里朦胧地看到了Craven“A”一样的“想把每个男子的灵魂全偷了去似的”的女子。最后一节的末处,主人公在收到余惠娴消去的素笺之后,又在Craven“A”香烟的烟雾里看到了“一个疲倦的,寂寞的,变老的妇人的影子”。在重复叙述主人公心理的幻象与颓废心境,潜在地透露出了人物时过境迁的飘渺,走过了都市风情与洋场颓废之后,回到了寂寞的原点,完成了一个自足的圆形回归。再看最后一节,袁律师把原来那把钥匙藏好之后,“我预备另外再配一把钥匙了”。看似文本叙述到此为止,实则人物的心理世界与行为活动并没有停止,也就是说,故事时间是大于文本时间的,故事叙述时间的延宕造成了人物行动元的继续与叙述者的无退场,这共同虚构了事件进一步发展与人物的角色发挥,沿着叙述的圆延展了下去。这是一种基于文本不断重复之上的圆形叙述。

为了很好有效地区分这一点,只有回避语言文字上的原意,结合人物内在心理与人格情感的变化,才可以细致地理清圆形叙述在文本内的规律。

圆形扩大。圆形扩大是指人物在经历事件与圆形路线之后,自身情感由先前的颓废与抑郁进行了灵魂深处的洗礼,努力使其上升为一种较为乐观与自在的情感状态。同时,无形当中在经历过的情感圆圈式结构后,自我人格开始矫正变态,重新回到一种理性与常态的自我本体中去,并扩展了自我灵魂与精神的接受范围,外延了圆形模式并使之扩大,自我情感随之一步步向前递进。其典型代表还是《白金的女体塑像》。基于小说时间叙述安排与人物前后性格与状态的对比,谢医师在第一个月里,生活状态是消沉与低迷的,然而他内心潜藏的性欲与情感渴望是存在的。所以,在面对“瑰艳的白金的塑像”之后,他重新燃起了欲的希望与情的呼唤,情感深处总是存在一个性欲对象。可以说,是外在客观存在刺激了主体生命与欲望的勃兴。同时,医师的固定角色限制了他的行动只能在道德线以内起作用,所以,在第二个月里,小说中出现了谢太太的角色,并且谢医师整体生活状态与情感世界有了大幅度的调整。在女性对象的寻求之中,男性主体打破了原先自我封闭的圆圈公式,但没有完全击碎这个圆圈,而是在打破了之余又自觉地进行了扩展式的修复。

圆形缩小。圆形缩小是指人物在经历事件与圆形路线之后,原先的处于常态的理性的情感态度没有得到积极的提升,反而堕入到更加困顿与颓废的情感中去,情感方式也变得混乱与消极,自我人格向变态与萎缩方向缩小。在圆圈式的情感架构里走了反方向,开始自我变异与自我封闭。由于找不到抑郁情感宣泄的正确出口,这种“作茧自缚式”的情感路线一步步向内里恶化,使得这种圆形路线的直径变得更加微略,最终使得人物在自我精神世界里逃离不得这种封闭与圆圈。《第二恋》中,小说叙述者“我”的空间位移是上海-香港-上海,这本身就是一个行为动作的圆圈。在这个空间圆形里,“我”,章先生由遇见“容玛莉”产生了感情,到见识了玛莉的另嫁他人后的心理失落与感伤。“我”的情感追求对象的寻得,希望借此来寻求自身情感的价值提升与情感满足。但是得知玛莉由少女变成少妇之后,这个潜在对象无端失去了之后,“这思想使我象给当头一棒似的晕眩起来”,人物的思想与情感瞬间转化成了低落与深沉。人物在空间圆形里走了一圈之后,并没有能走出圆圈去,反而向着圆心内里堕入,越来越自我设置困境,自我封闭。这样的一种阴沉的情感状态直接导致了自我人格的变态。《公墓》也是沿着这一路线走下去的。《公墓》在文章结构上,是时间性圆形与空间性圆形的典型统一。时间性上文已经略加分析了。空间性主要体现在人物活动的空间轮回,由墓地结识玲到最后在墓地里对死去的玲的惜别,墓地是小说人物间交流与沟通的“公共领域”。然而人物显然把这“公共领域”给缩小化了,当成了属于自己与自己对象的“活动领域”,把它当做一种实用工具。然而主人公在这“活动领域”里,因为自身的懦弱与萎缩导致了这“工具性的活动失败”[5]。这种源自内在情感上的萎缩状态直接引发了人物行动上的迟缓及与之带来的非团圆式的结局,反过来,这种失败的结局又造成了人物与叙述者的人格上的不健全与流荡。

圆形回归。关于循环回归的叙述模型在西方文论里已经屡见不鲜。西方古典文论在关于叙事的原型探究方面把神话与季节天时嫁接在了一起,诺思罗普·弗莱把文学的主要叙事类型或神话为季节圆周上的片段弧线:春天是喜剧,夏天是罗曼司,秋天是悲剧,冬天是反讽。华莱士在《当代叙事学》里把这个叙事理想上升到了人类生死问题,“也许我们感受到的,统一了开始与结尾的循环回归感来自自然——日夜、季节、年月,它们为人类的死亡与再生概念提供了一种模型”[6]。此名言已经被国内众多研究者所提及。可见由“出发”到“返回”的圆圈或者说是回归叙述模式在西方根深蒂固,也对中国的文学创作有着极大的冲击力。回归是一个由开始运动到结束的时间性的概念,强调人物与事件始终离不开它所依附的功能圆圈的控制,每一个回归完成后,在延展性情境下,便成了循环。循环是一个建立在回归基础之上的周而复始的带有空间性与延后性的概念。循环塑造了一个固定的圆圈,把人物、事件与时空等等都规划在了里面,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功能圈,并且延后性的特质能够成功地把握未来的行动方向。所以在回归循环的叙述方式里,人物、情感与事件等等因素是可寻的。在上述分析了穆时英小说里的两种圆形叙述类型之后,还有一层就是叙述上的圆形回归与回归基础上的循环。在《玲子》里,“我”由认识“玲子”到喜欢上了她,再到最后我离开了她,由文本开始时的“我又默默地怀念着玲子”到结尾处的“便默默地想起她来”,这是一个简单故事里的平实叙述,一个简单意义上的情感回归。虽然文本叙述者的情感是颓废和哀伤的,但是由于人物角色在心理承受上能够自我解压,所以内在情感方式没有发生变化,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人物角色的人格也是一直中和与平稳。这是圆形路线里的情感回归。基于“回归”,在《夜》里,无名水手先前在江水上的情感是反复的“情绪的真空”,后来在舞场里结识了叫“茵蒂”的妓女,水手的情感这时候是充满情欲的,贪图一时之快的。然而这种情感是不可靠与虚假的,最后妓女萧然离去,水手又重新回到“情绪的真空”世界里。但是水手在心目中反复诉说“我流浪梦里的姑娘”,在现实里,飘荡无定所的本性决定了他可能还会遇见其他女性,也会经历类似的圆形路线,并且重复这个圆形路线,这样就形成一个内在的循环叙事。所以在圆形回归循环的叙述模式里,事件的经历是能够体现一种中庸的心理状态与自然化的处理结果。

以上种种分析只是关于这存在于文本里的叙事结构与空间形式的一个小分支,从根本上说,还是属于叙事学之空间叙事之圆形感的范畴。因为近半个世纪以来,“空间问题与圆形意识”已经显得非常突出。早在20世纪中叶,巴什拉的《空间诗学》就对简单意义上的“家屋”的空间进行了原型分析,具有一种“圆整感”。然后由空间问题逐渐转向了空间叙事研究。本文仅从圆形叙述的维度对穆时英的现代都市小说进行了粗浅的分析,关于具体文本里的空间叙述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可以去挖掘。

[1]龙迪勇.论现代小说的空间叙事[J].江西社会科学·叙事学研究,2003,(10).

[2]翟杨莉,张勇.穆时英小说的空间形式[J].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学报,1999,(4).

[3][4][6]华莱士·马丁.当代叙事学[M].伍晓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78-80.

[5]景天魁,哈贝马斯.关于公共领域问题的答问[J].社会学研究,1999,(3).

On Round Narration of Mu Shiying’s Metrompolitan Stories

Cao Wenquan
(An′hui Teachers University,Wuhu An′hui 241003)

Metrompolitan storieswhichmajor in the new sensation in Mu Shiying′s stories,had exsited the style of round construction as for textual narration.While deep analysis from plot to figure and the viewsof narration,the stories had unique narration with narration,enlargement and diminishment in plot and figure emotion.It is tried to expound the round construction in Mu Shiying’smetrompolitan storieson the side of narrative learning.

metrompolitan Stories;Mu Shiying;round narration;returnment

I207.4

A

1009-2080(2010)04-0033-03

(责任编辑:牛守祯)

2010-03-25

曹文泉(1982-),男(汉族),安徽全椒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2008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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