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武威汉简本《仪礼》的今古文问题
2010-08-15史大丰
史大丰
(华东师范大学 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上海 200241)
论武威汉简本《仪礼》的今古文问题
史大丰
(华东师范大学 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上海 200241)
文章从经学、小学的角度阐释了武威汉简本《仪礼》的今古文问题研究现状,指出武威汉简本《仪礼》存在少量的古文现象,但以今文为主的主要特点,并就今文本的几种说法进行了整理和研究,指出需要从经学和小学的不同角度进入更深入的研究,或者需要更多的实证材料,才能判定武威汉简本《仪礼》的今古文性质。
汉简;《仪礼 》;经学;今古文①
《仪礼》是儒家“十三经”之一,是一部记录先秦以前贵族生活中冠、昏、乡、射、朝、聘、丧、祭等各种礼节仪式的专书。武威汉简本《仪礼》的出现,给文献学、经学、文字学的研究带来巨大的机遇与挑战。所谓武威汉简《仪礼》的文献学解读,正是将出土文献本《仪礼》与传世十三经文献本《仪礼》进行对照比较,运用版本学、目录学、校勘学的理论进行分析。而传统小学是经学的附庸,经学意义上的《仪礼》正是要运用小学,包括训诂、文字、音韵的知识来解读经本《仪礼》,以此来探求武威汉简本《仪礼》的今古文问题,还历史一个真实的面貌。
一、今古文的界线
所谓汉代的“今文”即是汉隶,“古文”即是汉代以前的文字,特指战国六国文字,
而认为丹是用汉代隶书抄写的经书传本都是“今文经”,凡是用汉代以前的文字抄写的经书传本都是“古文经”,这往往是混淆而笼统的。王葆铉在《今古文经学新论》[1]
中指出:“马王堆帛书和银雀山汉简上的文字多用隶体,而这些文字往往与许慎、郑玄所见的古文经一致,如‘位’在银雀山汉简和马王堆帛书《周易》中均作‘立’,而据《周礼·小宗伯 》郑注,‘立 ’为古文,‘位 ’为今文;‘其’字在银雀山汉简和马王堆帛书均写为‘亓’,而据《玉篇》‘亓’为古文,‘其’为今文 (武威汉简往往写作“”);‘终’字在银雀山汉简和马王堆帛书均写为‘冬 ’,而据《说文 》,‘冬 ’为古文,‘终 ’为今文;‘德’在银雀山汉简写为‘悳’,而据《说文 》,‘悳 ’为古文,‘德 ’为今文。汉初简帛也有今文,马王堆帛书《易经》中‘率 ’作‘帅 ’,‘眚 ’作‘省 ’,都与今文经相同。银雀山汉简与马王堆帛书中的文字或同于今文,或似于古文,是因为汉初已是‘今文’时代,而今文经却还没有出现,当时的抄本则介乎于今文经与古文经之间。因此,就是确认‘今文经’是汉武帝元朔五年开始隶写的经书,而这之前的经书不在‘今文经’范围之内。”这与文字学意义上的武帝是古隶与今隶的分界的观点相一致[2]。刘歆《移书让太常博士》:“至孝武皇帝,然后邹、鲁、梁、赵颇有《诗 》、《礼 》、《春秋》,先师皆起于建元之间。当此之时,一人不能独尽其经,或为《雅》,或为《颂》,相合而成。”今文经是西汉五经博士所用的标准范本,五经博士始置于汉武帝建元五年(公元前 136年),到元朔五年 (公元前 124年),五经仍处于“书缺简脱”的状态,于是“置写书之官”。而古文经在“今读”或隶定之后,也不同于“今文”,则介乎今古文之间,有的称之为“今书”。
二、《仪礼》的今、古文问题
汉代以前,《仪礼 》只称 ”礼 ”,但内容与后来流传的十七篇《仪礼》肯定有异。汉代《仪礼 》名《礼 》、《士礼 》、《礼经 》、《礼古经 》,或云《礼记 》、《古文礼 》,至晋代始称《仪礼》。《仪礼》有今、古文之分。《汉书·艺文志》云:“《礼古经》五十六卷,《经 》十七篇 (后氏、戴氏)。”《汉书 ·艺文志》所载《经》十七篇,系后仓氏、戴氏所传,即我们今天看到的《仪礼》十七篇。《汉书 ·艺文志》云:“礼经三百,威仪三千。”又云:“汉兴,鲁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讫孝宣世,后苍最明。戴德、戴圣、庆普皆其弟子,三家立于学官,此皆为今文经。
《仪礼》古文经有三:淹中本、孔壁本、河间本。《汉书·艺文志》云:“《礼古经》五十六卷……《礼古经》者出于鲁淹中,及孔氏学七十篇文相似,多三十九篇。”《汉书·艺文志》又云:“武帝末,鲁恭王坏孔子宅,欲以广其宫,而得古文《尚书》及《礼记 》、《论语 》、《孝经 》,凡数十篇,皆古字也……孔安国者,孔子后也,悉得其书,以考二十九篇,得多十六篇。安国献之,遭巫蛊事,未列于学官。”这是孔壁本。《汉书·刘故传》、《鲁恭王传 》、《艺文志 》和《说文解字·叙》也有类似的记载。《汉书·景十三王传》云:“河间献王德以孝景前二年立,修学好古,实事求是。从民得善书,必为好写与之,留其真,加金帛,以招之,由是四方道士之人,不远千里,或有先祖旧书,多奉以奏献王者,故得书多。与汉朝等………献王所得书,皆古文先案旧书,《周官 》、《尚书 》、《礼记 》、《孟子 》、《老子 》之属.皆经传说记,七十子之徒所论。”是为河间本也。据王国维先生《汉时古文本诸经传》考证,河间本可能是从淹中本或孔壁本中抄写出来,系转写本[3]。
此间主要流传于民间的《仪礼》古文经在武帝后今文经学兴起后一度式微,汉代书中所引古文可以作为研究《仪礼》古文的重要资料,臧庸《拜经日记》说:“《仪礼》一经,参用古今文而定之者,惟北海郑玄。若汉儒引用及蔡中郎书石,皆用今文。”臧庸的说法不尽然,汉代书上引《仪礼》虽然较少,但仍可以证明是古文。
后来在王莽时代,古文经学复兴。金德建在《经今古文字考》中指出,“西汉末以至东汉时各种经传古文本逐渐产生,正因为西汉时期有几种经传有今文本,于是西汉末以至东汉时期古文家兴起后,就想法把今文本的经传再做一步工夫尽量恢复古代的古文本。”[4]《说文解字 ·叙 》:“颇改定古文”,又说“父子相传,何得改易。”新莽时期曾经使甄丰等做过“改定古文”的工作。所谓“改定古文”,实际就是复原古文,由王莽至永初四年完成,即所谓“东汉古文本”,而古文《仪礼》的校定发起于极迟的卢植,晚至熹平四年以后,上距马融拜为校书郎,谐东观的安帝永初四年相隔六七十年,地点在东观,可见时间上基本为西汉晚期的武威汉简本《仪礼》今文经的可能极大,但也可能受到古文经的影响,还有待于通过文字学的考察来验证。
三、关于武威汉简本《仪礼》的研究
陈梦家认为,根据文词和字形的考察,认为武威汉简“这个本子也很可能是庆氏《礼》,故其经文不甚离于今本,其文句略同于今本,而其字形有异于两戴本和今古文并存的今本者。”台湾嘉义大学陈茂仁
(2003)在《武威 <仪礼 >甲本为庆氏礼之商榷》[5]一文中指出,“武威甲本与小戴本之篇次极其相近,是否甲本木简即小戴之衍生?则亦有可能,并必为已佚之庆氏本,此其一。”“考今本郑玄注、贾公彦疏之经文既以小戴本为主 (篇次以刘向《别录》本为主),而今本与简本文字之出入 (陈茂仁文将异文从隶楷之变、形近而讹、意引、通假等方面解释了不同,指出简本与小戴本的相同)其原因已述如上,是知今本与简本二者间存在某种相映关系……此其二。”陈茂仁的结论是,武威汉简本《仪礼》是小戴本。
武威汉简甲本书写于西汉晚期,并经考古证实,墓中出现了新莽货币,《武威汉简》一书认为墓主人葬于新莽时。王莽政权虽然培养了诸如杜子春、郑兴 (其子郑众)、贾徽(其子贾逵)等刘歆的弟子,使古文经学得以复兴,但“即使在王莽时候,当时河西地区所流行的,恐怕还是今文家的《礼》学”。[6]经过郑玄校勘后的《仪礼》用字是揉合今古文本的,而简本的用字则或同于今文,或同于古文,还有既不同于今文也不同于古文的用字。这说明简本的用字,自有其不同于郑注所谓今、古文本的系统。由上可见,简本应是郑玄也未曾见过的本子,据陈梦家推测,这个本子很可能是庆氏《礼》,而沈文倬先生则以为它是《礼》今文、《礼》古文以外之古文或本。[7]杨天宇则认为,将简本归之于某一家之本或某一种本子的看法,是值得商榷的。[8]那么或许在大小戴和庆氏之外,还有另外的今文经学流派,也未可知。
王关仕在《仪礼汉简本考证》中也指出:“《武威汉简仪礼》所云,简本与今本文字之异同,于今古文方面,全同今文者,计67条;近于今文者,计 13条;全同古文者,计 38条;近于古文者,计 13条;异于古文者,计 19条。”[2]陈邦怀《读 <武威汉简 > 》一文,对二者文字相异之因,由古文、本字、借字方面多所著墨,是亦明其非必传本之不同所致也。
张富海《汉人所谓古文之研究》[9],举出了武威汉简中仪礼本的古文例证,另外,经学其它文献也可与简本《仪礼》相互引证,清徐养原《仪礼今古文异同疏证》和胡承珙《仪礼古今文疏义》都对今古文问题进行了举例阐述,阮元《十三经注疏》(仪礼注疏卷)、《仪礼石经校勘记》对熹平石经仪礼残字进行了校勘,罗振玉《汉熹平石经残字》系列丛书也是重要的参考资料,刘文献《汉石经仪礼残字集证》将熹平石经与武威汉简相互对照,勘正补误。
[1]张富海.汉人所谓古文之研究[M].北京:线装书局,2009.
[2]杨天宇.从汉简本《仪礼》看《仪礼》在汉代的传本[J].史林,2009,(4).
[3]张焕君,刁小龙.武威汉简《仪礼》研究四十年综述[J].中国史研究动态,2005,(5).
[4]王锷.汉代的《仪礼》研究[J].西北师大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0,(5).
[5]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6).
[6]王葆玹.今古文经学新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7]徐刚.古文源流考[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8]金德建.经今古文字考[M].北京:齐鲁书社,1986.
[9]王关仕.仪礼汉简本考证[M].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75.
[责任编辑:吕 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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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19
史大丰 (1977-),男,山东滕州人,华东师范大学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 2009级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汉语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