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菩萨经》《劝善经》《救诸众生苦难经》的纪年分布考察——以敦煌写经为例
2010-08-15张秀清
张秀清
(西北民族大学海外民族文献研究所 甘肃 兰州 730030)
《新菩萨经》、《劝善经》、《救诸众生苦难经》,属同类经典,是地地道道的中国造经。通过三种经产生的时间,有助于考察敦煌当时的历史情景,社会状况以及生存环境等等。三种写经纪年特别之处在于相对固定,似有模式一般。年份固定,月份也固定。统计敦煌写卷,三种写经的纪年分别固定在两类上:一类是年号固定,贞元年号全部固定在《劝善经》上(1);一类是干支固定,全部固定在四个干支上,戊戌、己亥、丁卯、乙未。月份固定在正月、五月、七月或十二月;个别的在二、三或四月。
一、纪年分布考察
(一)贞元年号
绝大多数记为“贞元十九年甲申岁正月”,例多不烦举。个别的为贞元九年或八年、十五年等。统计敦煌写卷,三种写经,最早的纪年大概是贞元八年(792年),仅一件,见于B C h五七六,题记“贞元八年出此经”,池田温(N o.1350)(2)读为九世纪前期写卷。《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敦煌文献》叙录以为“贞元十九年”“当是此经的始流传年月,非书写年月。”(3)
P.5021 f为《劝善经》一片,《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末行题“囗年甲申岁正月二十三日下”。(4)据前述,所缺当读为贞元十九年。
(二)干支戊戌
为了说明问题,统计敦煌写卷,干支为戊戌的,全部列举如下:
上图 120(812570)《劝善文》,卷末题记“岁次戊戌四月十九日,谨题壁记。清诸贤[莫]为等闲,一朝苦来,悔时何益。”(5)池田温(N o.2278)疑戊戌年为后晋天福三年(938年)。《上海图书馆藏敦煌吐鲁番文献》叙录(6)从之。
S.3696《救诸众生苦难经》一卷,题记“戊戌年十二月廿五日,清信弟子罗什德一心受持读诵。”池田温(N o.2281)、翟理斯(N o.5264)(7)均疑戊戌年为 938年。
S.3687《劝善经》一卷,题记“戊戌年十二月廿五日清信弟子索逸(迁)奴一心供养。”池田温(N o.2282)、翟理斯(N o.5303)均疑戊戌年为938年。
P.3036(池田温N o.2283)《劝善经》一卷,题记“天福三年宝宣记。”天福三年为938年,而且干支正为戊戌。
津图137(8),《劝善经》一卷,尾有题记一行“戊戌年十二月三十日清信弟子董在奴一心供养。”可见,此件与上述S.3696、S.3687不仅纪年类似,题记用语也相似,当亦是同一戊戌年所写。据P.3036为天福三年戊戌,上述戊戌年似亦应为938年,池田温、翟理斯所推不差。
(三)干支丁卯
统计敦煌写卷,全部列举如下:
S.3485 V《劝善经》,题记“丁卯年七月十七日记”。池田温(N o.2383)疑丁卯年为967年。
中国历史博物馆藏(池田温N o.2384),《救诸众生苦难经》、《新菩萨经》,题记“干德伍年丁卯岁七月廿一日善兴写。”宋干德五年,为967年。
S.3417(池田温N o.2385)《救诸众生苦难经》、《新菩萨经》一卷,题记“干德伍年岁次丁卯七月廿一日、因为疾病、再写此经记耳。”
Дx-1708Ⅰ、Ⅱ+Дx-2399(M.2724、2740)《救诸众生苦难经》,题记“……[得]伍年岁次丁卯七月廿一日因为疾病[再]□”,以为“大概是干德五年967年。”(9)施萍婷《俄藏敦煌文献经眼录之一》亦认为“只能是干德五年967年。”(10)
未详藏处(池田温N o.2386),《救诸众生苦难经》、《新菩萨经》,题记“干德五年丁卯岁七月廿二日、疫疾写经、牓门上题记。”
S.5256《救诸众生苦难经》、《新菩萨经》,题记“丁卯年七月廿三日写此经流传记”,池田温(N o.2144)读丁卯年为907年,翟理斯(N o.5268)疑丁卯年为907年。此件干支、月份与上述均同,亦当读为干德五年的丁卯年967年。徐俊(11)等从另外的角度已确认丁卯年为967年,认为池田温定丁卯为907年误。可见,从这个角度做出的断代与诸前贤从其它角度做出的断代相吻合。这也许不会单纯只是巧合而已。
S.1066《新菩萨经》一卷,题记“文诠为病患故写此经一卷”,池田温(N o.2479)以为大约十世纪。按:此件题记为病患所写,与上述写经目的相似,疑约出现在同一时期,据前述此经年代固定的特点,疑亦写于967年。
(四)干支乙未
师020(8286)(池田温N o.1009)《新菩萨经》一卷,题记“此经大蕃乙未年正月二日见记”,大蕃乙未年为815年。
Φ-215(M.1314)《新菩萨经》,题记“乙未年二月七日佛弟子赵什德谨依原本写愿合家大小永保平安无诸灾障”,池田温(N o.1011)疑乙未年为815年。
S.3442《新菩萨经》一卷,题记“乙未年三月廿日”,池田温(N o.2270)、翟理斯(N o.5360)均疑乙未年为935年。
(五)干支己亥
M.2725、2738:Дx-1609Ⅰ、Ⅱ+Дx-2035(池田温N o.2014)《救诸众生苦难经》,题记“干符六年岁次己亥五月十三日吕惠(下缺)”,干符六年为879年。
S.4479共二种,a《救诸众生一切苦难经》一卷,题记“谨请四方比沙门天王、护我居宅。请信佛弟子刘英全一心供养”,池田温(N o.2015)读为唐干符六年879年。b《新菩萨经》,题记“干符六年己亥五月庚寅(朔)廿日己酉写记”,池田温(N o.2016)亦读为879年。
P.3857《救诸众生一切苦难经》、《新菩萨经》,题记“己亥年五(月)廿日写记”。据前述,此己亥年亦读为干符六年879年。
S.1185(池田温N o.2284)《救诸众生苦难经》一卷,题记“天福四年岁当己亥正月四日弟□僧愿惠持念真言经□其灾难。”后晋天福四年为939年。
S.1592《新菩萨经》、《劝善经》,题记“亥年五月五日写了”,池田温(N o.1353)读为九世纪前期。此件为地支亥年,按一般规律讲属吐蕃时期。据前述,当读为己亥,吐蕃己亥年为819年。
综上所述,目前所见《新菩萨经》、《劝善经》、《救诸众生苦难经》,纪年都在上述范围之内。戊戌年都固定在938年,丁卯年都固定在967年,乙未年、己亥年固定区间在9~10世纪。未见纪年晚于967年的写卷,也就是说,断代下限大致在967年。若贞元年号确是其始流行年代,而不是其书写年代的话,那么其书写年代就只能从上述四个干支中求得。也就是说,其书写年代在这四个干支所对应的公元年份上。这些有纪年写卷的特点,其它无纪年写卷,似也应适用。可据此进行断代,举例如:S.5060《救诸众生苦难经》、《新菩萨经》,题记“永安寺僧戒护自写”,池田温(N o.2478)以为大约十世纪,据前述,若断代确在十世纪,那么写于十世纪的935年(乙未)、938年(戊戌)、939年(己亥)或 967年(丁卯),在其中之一。
二、原因探讨
从上文可以看出,《新菩萨经》最早的纪年为长安四年,大概产生于武周时期;《劝善经》产生于贞元时期;《救诸众生苦难经》则更晚,最早的敦煌写卷纪年为“干符六年”,大概其产生时间当在张氏归义军时期。
内容上,三经也是有关联的。据圆空研究,《新菩萨经》在敦煌有三种传抄本;《劝善经》与《新菩萨经》基本相近,可以说是第三种《新菩萨经》的延续;《救诸众生苦难经》,又称“救诸众生一切苦难经”,性质与《新菩萨经》、《劝善经》相同,其内容也相近。圆空认为,上述三经出现的佛教背景是寄托佛教的所谓“念佛”“写经”功德,禳免当时的各种现实痛苦;其社会背景则是寄托了强烈的汉民族主义感情。(12)于赓哲则详细分析了《新菩萨经》和《劝善经》背后所反映的人们对现实疾病的恐慌。(13)
至于大唐“贞元”年号大量出现,圆空认为“此流露出强烈思念唐王朝的民族主义思想。另一方面,三经之中,一些词句隐讳地咒骂了吐蕃人”,“很可能是一次起义的信号”。(14)于赓哲则以为与贞元时期多年大旱灾疾病有关。(15)
至于上述采用干支纪年的,与我们文中不同的是,圆空文中以三经的干支主要为丁卯年、戊寅年、戊戌年、己亥年。(16)这或许与干支信仰有关。限于学识,笔者无力涉及这一问题,期待有识之士。
上面粗略罗列了敦煌写卷《劝善经》等在时间上的分布,并力图寻找出其中某种规律性的东西。也许我们所谓的规律只是硬生生的人为规律。所谓的规律之外,还有例外;普遍与特殊,共性与个性将永远相伴。
注释:
(1)贞元年号之外,仅有一件S.0622题记“长安四年(704年)五月十五日”,使用武周年号。但关于此卷是否当定名为《劝善经》仍有争议。《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敦煌宝藏》、《英藏敦煌社会历史文献真迹释录》以及池田温(编号参753)等皆题为《劝善经》,《大正藏》、圆空以及于赓哲等以为当定为《新菩萨经》。详可参见于赓哲《〈新菩萨经〉、〈劝善经〉背后的疾病恐慌——试论唐五代主要疾病种类》,《南开学报》2006年第5期,64页。圆空:《〈新菩萨经〉〈劝善经〉〈救诸众生苦难经〉校录及其流传背景之探讨》,《敦煌研究》1992年第1期,51页。
(2)[日]池田温编《中国古代写本识语集录》,大藏出版株式会社,1990。文中所引池田温观点均出自此书,不再出注。
(3)《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敦煌文献》,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4)施萍婷等编《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中华书局,2000。
(5)《上海图书馆藏敦煌吐鲁番文献》,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6)《上海图书馆藏敦煌吐鲁番文献》,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7)《英伦博物馆汉文敦煌卷子收藏目录》,[英]翟理斯撰,载黄永武博士主编《敦煌丛刊初集(一)》,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文中所引翟理斯观点均出自此书,不再出注。
(8)《天津图书馆藏敦煌遗书目录》,《敦煌吐鲁番研究》第八卷(2005),中华书局,347页。
(9)[俄]孟列夫主编《俄藏敦煌汉文写卷叙录》(上、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10)施萍婷《敦煌习学集》(下),甘肃民族出版社,2004,484页。
(11)徐俊纂辑《敦煌诗集残卷辑考》,中华书局,2000,434页。
(12)圆空《〈新菩萨经〉〈劝善经〉〈救诸众生苦难经〉校录及其流传背景之探讨》,《敦煌研究》1992年第1期,51-58页。
(13)于赓哲《〈新菩萨经〉、〈劝善经〉背后的疾病恐慌——试论唐五代主要疾病种类》,《南开学报》2006年第5期,62-69页。
(14)圆空《〈新菩萨经〉〈劝善经〉〈救诸众生苦难经〉校录及其流传背景之探讨》,《敦煌研究》1992年第1期,58页。
(15)于赓哲《〈新菩萨经〉、〈劝善经〉背后的疾病恐慌——试论唐五代主要疾病种类》,《南开学报》2006年第5期,64页。
(16)圆空《〈新菩萨经〉〈劝善经〉〈救诸众生苦难经〉校录及其流传背景之探讨》,《敦煌研究》1992年第1期,5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