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众运动
——毛泽东晚年阶级斗争扩大化错误的症结所在
2010-04-11谭献民秦立春
谭献民,秦立春
(湖南师范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群众运动
——毛泽东晚年阶级斗争扩大化错误的症结所在
谭献民,秦立春
(湖南师范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民主革命时期以群众运动为载体的军事共产主义体制,本质上与毛泽东理想的社会主义模式是一致的。建国以后,毛泽东坚持以群众运动的方式加快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步伐,故将党内与之有关的不同意见,以及严重脱离群众的官僚主义和特权思想,均纳入阶级斗争的范畴,而从反右斗争开始,特别是“七千人大会”以后,更以阶级斗争和群众运动作为实现其理想的社会主义模式的根本动力。
群众运动;毛泽东理想的社会主义模式;阶级斗争扩大化
关于毛泽东晚年所犯阶级斗争扩大化错误之原因的研究,是一个见仁见智的学术问题。有学者指出:毛泽东晚年阶级斗争扩大化的主要原因,是由于他离开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情特点,急于实现他理想的社会主义模式,导致他在遇到阻力的情况下夸大反社会主义的敌情。其理想的社会主义模式是:社会主义=公有制+计划经济+按劳分配+高尚的社会主义道德+阶级斗争。[1]读后很受启发,由此而联想到毛泽东为什么要坚持和怎样坚持其理想的社会主义模式呢?它与民主革命时期的所向披靡的群众运动有无关系呢?
笔者不惴简陋,试从以下两个方面分析毛泽东始终坚持其理想的社会主义模式的原因:其一,民主革命时期以军事共产主义供给制为基础的群众运动,是以阶级斗争为其内容和动力而取得民主革命伟大胜利的;其本质上也是与后来毛泽东理想的社会主义模式是一致的。其二,毛泽东坚信群众运动可以加快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步伐,以尽快实现其理想的社会主义社会,因而逐步以阶级斗争的方式来处理党内外的不同意见及严重脱离群众的官僚主义和特权思想,最终为坚持其理想的社会主义模式与群众运动的互动而发动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群众运动是毛泽东晚年实施阶级斗争扩大化之错误的症结所在。
一
群众运动,一般是指有组织有目的的群众性的社会活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发动和领导了反帝反封建的群众运动。毛泽东在党的“七大”的讲话中曾经精辟地总结中国革命两次胜利和两次失败的基本原因时指出:党内的右倾和“左”倾错误思想之所以是错误的,归根结底就是忘记了农民群众。他们或者迁就资产阶级,或者是附带地搞农民运动,都不肯去研究农民。在中国,如果把农民“这两个字忘记了,就是读一百万册马克思主义的书也是没有用处的,因为你没有力量”[2](P106-107)。中国共产党人如何正确地领导农民运动,既与近代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具体国情(两头小、中间大)相关;也与辨证地认识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农民群众的理论相关,是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的一个焦点问题和难点问题。
毛泽东在1938年10月中共六届六中全会提出必须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问题,归根结底是与党领导的以农民运动为中心的各种不同形式的群众运动的斗争实际相结合的问题。[3]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总路线、总方针、总政策和一系列具体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策略,党的群众路线和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以及批评和自我批评等一系列优良的作风,可以说都是从群众运动中来、再到群众运动中去的斗争实践的经验总结。离开以农民群众为主体的群众运动,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是难以想象的。
中国共产党人领导的群众运动已经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形成一种斗争模式,它包括:(1)在群众斗争中领导群众,即党的方针、政策、策略的制定和贯彻实施都必须坚持党的群众路线,以克服严重脱离群众的主观主义、官僚主义和宗派主义。(2)坚持革命队伍内部无论职务高低、贡献大小,都是政治平等的同志关系,改造和克服几千年来的政治等级和社会等级及其思想意识。(3)采取相对平均的物质生活用品的供给制度,防止产生收入和分配的差距过大而对党群团结和干群团结产生消极作用。(4)强调共产党员大公无私的共产主义思想道德品质,以其先锋模范作用实现党对群众的领导。(5)坚持以民主集中制的原则处理各级党组织与各级各类群众组织的关系,防止“家长制”、“一言堂”和无政府主义。(6)参加革命的知识分子必须在群众斗争中改造自己的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完成革命文化的宣传和鼓动工作。(7)强调党的思想政治工作是其他一切工作的生命线,坚持从群众斗争中培养群众自己的领袖,防止对群众斗争采取包办代替的恩赐观点。(8)开展群众性的整党整风运动,发动组织人民群众起来批评和监督党内的不正之风,以保持党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
群众运动具有两大历史特点:其一,它是以反帝反封建的民族斗争和阶级斗争为号召来发动组织群众的,也是以群众的彻底发动与否作为衡量各项工作好坏的标准。其二,它有唯物史观的理论基础,是中国革命的实践活力;并与俄国十月革命的道路不同,体现着中国共产党人和人民群众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形成的血肉联系,是中国共产党人的政治优势。
在新中国成立不久的历史条件下,毛泽东难以突破传统社会主义理论的束缚;同时又以群众运动的理论(亦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体现)去审视苏联模式。一方面,他认同社会主义公有制,认为这是实现劳动人民当家作主的经济制度,也反映出在革命战争年代发动群众运动时的制度特征,与供给制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更认同权力高度集中统一的计划经济体制,认为这是保证广大人民群众物质生活相对平均的经济体制,也是在全国范围内集中统一地发动组织群众开展社会主义建设的政治条件。他坚持按劳分配、大体平均的原则,既反对绝对平均主义,也反对收入分配的过分悬殊,这与供给制是基本一致的。至于无产阶级思想意识,则体现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道德品质,是在群众运动中早已有之且行之有效的。这种本质上的一致,是毛泽东形成和坚持其理想的社会主义模式的重要思想感情基础之一。
另一方面,毛泽东对“苏联模式”之注重各项规章制度的制定和实施,而忽视思想政治工作和发动组织群众;划分工资等级形式过多而使收入分配的悬殊过大;以及强调个人的物质利益原则等则持否定意见。1958年8月,在人民公社化运动的高潮中,他在协作区主任会议上批评薪金制是搞特殊化,会脱离群众,是资产阶级思想侵蚀我们。而被一些人斥为“农村作风”、“游击习气”的军事共产主义供给制则是马克思主义的作风。毛泽东指出:实行供给制比较平等,过去我们成百万人,在阶级斗争中,锻炼成为群众拥护的共产主义战士,二十二年的战争都打胜了,为什么建设共产主义不行了呢?是不是由干部带头恢复供给制?[4](P933)上述不满之处,也成为毛泽东思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道路的思想动力之一。
二
建国以后毛泽东以群众运动加快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思考,可以说是集中体现为如下事例:
1.对中共山西省委和华北局关于老区互助合作运动争论的处理
1951年4月17日,中共山西省委在向中共华北局和党中央提交的一份《把老区互助组织提高一步》报告中提出:为防止老区农业合作化运动的涣散和解体,省委决定采取两项新的措施:一是按土地的产量征集公积金,由此增加的公共积累为互助组每个成员平等享有,一人一票,出组不带;二是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年终分红,应采取按劳力、按土地两个分配标准;按土地分配的比例不能大于按劳分配的比例,并要随着生产的发展,逐步地加大按劳分配的比重。这“对私有基础是一个否定的因素”,可“以彻底扭转涣散的趋势”[5](P353-355)。这种举措被华北局和中央有关领导同志批评为农业社会主义思想,是极为有害的。[6](P195-196)
毛泽东知道之后,明确表示支持山西省委的意见。他以西方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阶段通过分工而形成新的生产力为例,认为现时的互助合作也能依靠统一经营而形成新的生产力,以新的生产力去动摇私有基础,并促使互助组向合作社转变也是可行的,而将批评山西省委做法的中央领导同志说服了。[6](P197-198)
毛泽东实际上是担忧因个体农民的两极分化而导致农村互助合作运动的瓦解。因此,1952年9月24日,毛泽东便在中央书记处的会议上提出向社会主义过渡的问题。1953年10月15日和11月4日,毛泽东在两次谈话中,将互助合作运动提到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谁胜谁负的高度之上,强调互助合作运动必须解决社会主义因素与私有制的矛盾,办法是由社会主义萌芽的互助组到半社会主义的合作社、再到完全社会主义的合作社。[4](P358-360)他指出:实现新的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反作用,是人类社会一切革命历史的一般规律。[7](P132)
2.对邓子恢和中央农村工作部的严厉批评
从1955年1月起,邓子恢和中央农村工作部针对浙江农业合作化运动发展过快的形势,经过调查和思考并取得中央同意之后,采取“全力巩固、坚决收缩”的方针,将该省农业合作社由53 144个减为37 507个。到6月底,全国农业合作社由4月间的67万个减为65万个。除浙江减少15607个外,山东减少4 000多个,河北减少7 000多个。对此,毛泽东于5月初就曾警告邓子恢道:“不要重犯一九五三年大批解散合作社的错误,否则又要作检讨。”[6](P338-346)
从1955年6月下旬起,毛泽东与邓子恢又围绕着农业合作社发展速度问题发生争论。毛泽东向邓子恢提出:下半年农业合作社可由65万个增加一倍左右,即可发展到130万个。邓子恢认为还是维持6月14日中央政治局会议所定的至1956年秋收前发展为100万个为好。7月31日,毛泽东在《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报告中尖锐指出:“在全国农村中,新的社会主义群众运动的高潮就要到来。我们的某些同志却像一个小脚女人,东摇西摆地在那里走路,老是埋怨别人说:走快了,走快了。过多的品头论足,不适当的埋怨,无穷的忧虑,数不尽的清规和戒律,以为这是指导农村中社会主义群众运动的正确方针。”“否,这不是正确的方针,这是错误的方针。”[6](P356)再次从政治路线和指导思想上为群众运动大声叫好。
3.对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认识
1956年9月召开的党的“八大”的决议提出:现在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是人民对于建立先进的工业国的要求与落后的农业国之间的矛盾,已经是人民对于经济文化迅速发展的需要同当前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要的状况之间的矛盾。党的工作重心必须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必须“集中力量来解决这个矛盾,把我国尽快地从落后的农业国变为先进的工业国”[8](P341-342)。
毛泽东认为:这归根结底是如何调动人民群众社会主义建设积极性的问题,故对“八大”所提“主要矛盾”的实质“是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的提法提出批评,说这“是犯了个错误,理论上是不正确的”。我国现在的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比过去高多了。我们既不必要与外国比,也不必要与将来比。[4](P658)并认为这一提法在“理论上是不正确的”:一是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不能建立在落后的社会生产力的基础之上;二是社会生产力不能见物不见人;三是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难道就没有问题了吗?无论是哪种思路,都与实现新的生产关系对生产力之反作用相悖。加之“八大”前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中出现若干突发事件,使他开始思考“社会主义社会矛盾”。
毛泽东在1957年2月所作的《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的讲话中首次提出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理论。但他主要不是从社会主义制度的体制改革,而是从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上,将解决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问题转换成为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认为这是社会主义国家政治生活的主题。他说:“什么叫正确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就是实事求是,群众路线。”[9](P454)为此,他提出一系列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方针政策和措施,并且认为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与人民群众之间的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中的主要矛盾,而前者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因此,必须让群众参与整党整风,这是解决人民内部矛盾而调动人民群众社会主义建设积极性的关键。
毛泽东非常重视这次整风。他看过基层干部和普通群众所提众多意见之后说道:“不整风党就会毁了。”[10](P468)但是,当有少数人对社会主义制度和党的领导提出抨击之时,毛泽东认为这已经超出了他打招呼时所提的底线,是不能容许的。他始终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和党的领导,是发挥人民群众社会主义建设积极性的制度基础和根本保证。他从1957年7月9日的上海干部会议开始,相继提出:要就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的成绩和错误谁是主要的、社会主义道路和资本主义道路、建设社会主义依靠谁来领导这样三个问题上展开大辩论。[9](P443)认为“这是一个在政治战线上和思想战线上的伟大的社会主义革命。单有一九五六年在经济战线上(生产资料所有制上)的社会主义革命,是不够的,并且是不巩固的”。“必须还有一个政治战线上和思想战线上的彻底的社会主义革命”[9](P461)。
后来,毛泽东在1957年9月召开的党的八届三中全会上,又改变八大关于国内主要矛盾的正确提法,重提两个阶级和两条道路的矛盾,是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并将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之间的矛盾,也归纳于其中而成为对抗性质的矛盾。[9](P475)他还提出:“主观主义,官僚主义,宗派主义是资产阶级的东西,我们党内存在这三个东西,要挂在资产阶级身上。”[9](P476)把政治战线上和思想战线上的社会主义革命,转变成为意识形态领域内的阶级斗争和群众运动,将之作为社会主义建设的强大动力,在此基础之上,再来一个大规模的群众性的“技术革命”和“文化革命”。[11](P302)毛泽东重视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反作用,是反右斗争的扩大化主观原因之一,并淡化了社会主义建设中群众运动与经济规律的矛盾冲突。
4.对反冒进问题的严厉批评
1956年初,毛泽东在听取34个部委汇报时,又多次谈到:中国经济发展速度所以能够超过苏联,主要是因为“我们有群众工作传统,有群众路线,这是我们的好处”[4](P476)。经济建设由此出现一股层层抬高数量指标和忽视综合平衡的冒进势头。从1956年6月开始,主持中央工作的刘少奇赞同和支持周恩来关于大量压缩预算和计划指标,形成“既反对保守,也反对冒进”的经济建设的方针。随后他审定和签发中共中央宣传部为《人民日报》所写《要反对保守主义,也要反对急躁情绪》的社论。毛泽东对社论的批示是“不看了”[6](P556)。
毛泽东在1958年1月的南宁会议、2月的政治局扩大会议、3月的成都会议上,多次批评“反冒进”问题并指出:其一,反冒进的性质还不是路线问题,而只是在一个时期(1956-1957)一个问题上(建设规模和建设速度)的方针性的“错误”。其二,反冒进是给群众的积极性泼冷水。“我就怕6亿人民没有劲,不是讲群众路线吗?6亿人民泄气,还有什么群众路线?看问题要从6亿人民出发。”其三,反冒进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如果说反冒进是马克思主义,那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就变了样子,把搞得少的叫马克思主义,搞得多的不叫马克思主义。”其四,反冒进与右派的距离只有50 米远了[12](P666-668)。从此“冒进”成为群众运动的政治口号。
5.对社会主义商品生产和价值规律的思考
1958年开始的人民公社化运动,使人民群众社会主义建设的积极性受到严重摧折。“五风”错误反映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归根结底是群众运动与有计划按比例发展之计划经济规律之间的矛盾。但毛泽东认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和不平衡是绝对的。上层建筑适应生产关系,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或者说它们之间达到平衡,总是相对的”。这是两者之间矛盾运动的客观规律,是正确认识社会主义建设之曲折性的前提。[7](P131)这样一个思路的转折,实质上是维护群众运动。因为群众运动是“不平衡”之所以产生的主要原因。当群众运动“过度”之时,“平衡”便走向“不平衡”。
如何防止群众运动的“过度”呢?从1958年11月的郑州会议,到1959年3月的几个批示,毛泽东相继提出一系列有关社会主义商品生产和价值法则的深刻观点:首先,我们既不能剥夺人民,也不能欺骗人民。“人民是欺骗不了的”。[13](P4352)“我国是商品生产很不发达的国家”。其次,人民公社还是集体所有制,在“这一段时期内,只有经过商品生产、商品交换,才能引导农民发展生产,进入全民所有制”[13](P4373)。商品生产“同资本主义制度相联系就是资本主义商品生产,同社会主义制度相联系就是社会主义商品生产”。社会主义商品生产,是一个有用的工具。“为了五亿农民,应当充分利用这个工具发展社会主义生产。要把这个问题提到干部中间进行讨论”[13](P439-4404)。“价值法则是一个伟大的学校,只有利用它,才有可能教会我们的几千万干部和几万万人民,才有可能建设我们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13](P345)。克服“一平二调”的错误,要坚持“算旧帐”。该退则退,该赔则赔。“算帐才能教会干部学会经营管理方法;算帐才能教会五亿农民自己管理自己的公社,监督公社的各级干部只许办好事,不许办坏事,实现群众的监督,实现真正的民主集中制度”。“公社就可以大大地发展起来”[7](P35)。
毛泽东的上述思考主要是从干部的思想作风和工作作风上讲的。实际上要以商品生产和价值规律来防止群众运动的“过度”,关键是要承认个人的物质利益原则。毛泽东对此是不能完全认同的。他在1959年12月到1960年2月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谈话中,多次批评该书关于物质利益原则的观点。《教科书》提出:“在社会主义阶段,使工作者从个人的物质利益上关心劳动结果是刺激生产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利用每个工作者从物质利益上对劳动结果的关心是社会主义经营的根本方法之一。”[14](P487)这个观点实际上是对计划经济体制下漠视个人物质利益的反思。但毛泽东批评说:“这个提法可以赞成。但是当作决定性动力,就不对了。”他指出:(1)“物质利益原则是一个重要原则,但总不是唯一原则”;(2)物质利益原则“应当讲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暂时利益服从长远利益,局部利益服从全局利益”。(3)“教科书对于为前途、为后代总不强调,只强调个人物质利益原则。常常把物质利益原则,一下子变成个人物质利益原则,有一点偷天换日的味道”。(4)“他们不讲全体人民的利益解决了,个人的利益也就解决了”。(5)“他们所强调的个人物质利益,实际上是最近视的个人主义。这种倾向,是资本主义时期无产阶级队伍中的个人主义、工团主义在社会主义时期的反映”。(6)物质利益原则主要是“反对平均主义”,但“反过头了,会发生个人主义”。我们“既要反对平均主义,也要反对过分悬殊”[7](P130-134)。个人物质利益原则与群众运动是相冲突的。既然是以群众运动为前提来解决平衡和不平衡的矛盾,最终就不得不放弃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价值规律的思路。
6.对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思考
在动员人民群众反击右派的斗争中,毛泽东欣喜地看到,“群众创造了一种革命形式,群众斗争的形式,就是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认为它是“最适合发挥群众的主动性,提高群众的责任心”[9](P443)。毛泽东指出:民主革命是经过充分的大鸣大放,才提高了人民群众的思想政治觉悟而最终取得胜利。“社会主义革命来得急促,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论没有经过充分辩论,党内没有充分辩论,社会上也没有充分辩论”[9](P447)。如果“我们不能在这次辩论中取得完全胜利,我们就不能继续前进”[9](P462)。在毛泽东看来,“四大”是提高人民群众思想政治觉悟的好形式,也是他们参与管理国家政权的好形式。通过“四大”,“克服主观主义、官僚主义、命令主义,领导干部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就容易做到了”[9](P468)。而且,它还是遏制资产阶级思想产生的好形式。“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那么怪,三年不整风,共产党、青年团、民主党派、大学教授、中小学教员、新闻记者、工程师、科学家里头,又要出怪议论,资本主义思想又要抬头”[9](P488)。
与此同时,毛泽东并非不重视体制内的社会主义民主。他总结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党内严重脱离群众的思想作风所以产生的体制性原因时说道:苏联忽视“劳动者管理国家、管理军队、管理各种企业、管理文化教育的权利”是不对的。“实际上,这是社会主义制度下劳动者最大的权利”[7](P129),是社会主义生产关系中人与人平等的保证。“在这方面,我们做了很多文章。要领导者采取平等态度待人;一年、两年整一次风;进行大协作;对企业的管理,采取集中领导与群众运动相结合,工人群众、领导干部和技术人员三结合,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不断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等等”[7](P135)。即党政干部级别不同的科层制和各级各类的规章管理制度,难以体现人民群众当家作主的历史地位,也是发动组织群众运动的思想和体制障碍。体制外的“四大”,要比体制内规章管理制度更适合动员组织人民群众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因此,体制内的改革要服从体制外的需要。
毛泽东认为,“七千人大会”期间所产生的“黑暗风”、“翻案风”和“单干风”,以及党内不断生长的官僚主义、特权思想,以及众多规章制度所反映的社会等级意识和个人名利思想等等,显示出中国正在走向资本主义道路。它不仅与群众运动相悖(如刘少奇从批评群众运动的角度上提出“人祸”大于“天灾”),而且只能通过群众运动予以解决。因此,以阶级斗争为内容和动力的群众运动更加成为社会主义建设的主要形式。从自上而下地发动群众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到自下而上地发动群众展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无疑都反映出毛泽东力图通过群众运动以保持党和国家不改变颜色、亦即实现其理想的社会主义社会的心路历程。
[1]刘林元.毛泽东晚期思想研究中几个问题的求证[J].现代哲学,2009,(3).
[2]毛泽东.毛泽东在七大的报告和讲话集[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
[3]谭献民.民主革命时期毛泽东群众运动的理论与实践[J].北京:中共党史研究,2009,(2).
[4]逄先知,金冲及.毛泽东传(1949—1976):下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
[5]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2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6]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7]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8]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9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4.
[9]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10]毛泽东.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6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11]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1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
[12]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13]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14]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修订第3版):下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
Mass Compaign and the Error of Enlarging the Class Struggle in Mao Zedong’s Later Years
TAN Xian-min,QIN Li-chun
(Public Management College of 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81,China)
There is essentially no difference between the Minitary Communist system which took mass compaign as carrier in the period of democratic revolution and Mao Zedong’s ideal socialist patter.After the foundation of PRC,Mao Zedong insisted in accelerating socialist revolution and construction by mass compaign.So he considered that the different views within the Party and Bureaucratism and Privileged idedogy as the objects of the class struggle,However,from the“Anti-Rightist compaign”,particularly after“Seven Thousand People’s Congress”,class struggle and mass compaign were considered the basic driving force of achieving his ideal socialist pattern.
the mass compaign;Ma Zedong’s ideal socialist pattern;enlarging the class struggle
D232
A
1000-2529(2010)05-0087-05
(责任编校:彭大成)
2010-03-05
湖南省社科规划办重点项目“中国共产党领导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历史经验研究”(ZD—06—02)
谭献民(1955-),男,湖南安仁人,湖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秦立春(1966-),男,湖南湘阴人,湖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中南林业科技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