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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书·经籍志》“总集”概念辨析

2010-04-05张剑华

大学图书情报学刊 2010年1期
关键词:连珠隋书总集

张剑华

(中山大学资讯管理系,广州 5 10275)

1 引言

清人姚振宗在《隋书·经籍志考证》总集的“毛伯成诗一卷”后云:“毛伯成有集一卷见别集类东晋人中,案此与别集类之一卷不知是一是二,或毛集多寄存他人诗亦有似乎总集欤?”[1]徐俊、荣新江在研究德藏吐鲁番本毛伯成诗时亦云:“至于《隋书·经籍志》(以下简称为《隋志》)的著录是否为同一部书,又何以分置于别集、总集两类,已无从得知”[2]。

这些学者对《隋志》中总集所著录“毛伯成诗一卷”与别集中“晋毛伯成集一卷”都存怀疑之心,或不知其是否为同一部书。笔者经过考证,发现其所以然之故,只因我们现在对总集的概念大都源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总集之概念与《隋志》之总集概念是不一样的,所以本文对《隋志》总集之概念进行辨析。

2《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之总集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言:“文籍日兴,散无统纪,于是总集作焉。一则网罗放佚,使零章残什,并有所归;一则删汰繁芜,使莠稗咸除,菁华毕出”[3]。言下之意,因为文献日益增多而且散乱、无序,所以清人在编纂《四库全书》时将这些“零章残什”都收入“总集”中,旨在网罗放佚,使部分散乱、置于其他四部分类中又不合适的文献不至无所归;另外,就是经过选择,“集或者选多人之作为集”①。

以这个为准,则我们对《隋志》将毛伯成诗两置于总集与别集心存怀疑也是理所当然,因其既非“零章残什”,又不是集多人之诗,而是专集毛伯成一人之诗作却置于总集,且别集又见“晋毛伯成集一卷”之著录。毛伯成诗一卷已佚,无从考证这是两部书还是同一部书;若为同一部书,则为何两置于总集与别集?

3 《隋书·经籍志》之总集

《隋志》总集之小序云:“总集者,以建安之后,辞赋转繁,众家之集,日以滋广,晋代挚虞,苦览者之劳倦,于是採摘孔翠,芟剪繁芜,自诗赋下,各为条贯,合而编之,谓为流别。是后文集总钞,作者继轨,属辞之士,以为覃奥,而取则焉。今次其前后,并解释评论,总于此篇。”②

言则总集产生的原因是辞赋日益转繁,且各家的辞赋集越来越多,为了便于阅览,所以选择其中之菁华,删除繁芜,按照一定的顺序编纂,成为流别集。至唐人编纂《隋志》加上评论,成为总集。

由此可见,《隋志》中的总集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之总集概念并不一样。《隋志》之总集灵魂在“选”,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总集意在“总”。《隋志》是选而集之,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更偏向于总而集之。

3.1 选多个作者的作品为集

《隋志》总集是“选而集之”,既有选多个作者的作品为集,又有针对某一作者专选其某一文体的作品为集。其中选多个作者之作品为集的有:

妇人集

《世说新语·贤媛》篇注“妇人集载魏许允妇阮氏与允书,陈允祸患所起,辞甚酸怆,文多不录”[4]。姚振宗案“又载贾充妻李氏、王浑妻钟夫人、王右军夫人事,凡五条并引。妇人集当出是书”③。许云和老师认为“所谓妇人集,就是撰录一些写妇女事迹的文章成集,而绝不是集女性作家所创作的作品”④。以刘义庆所云,妇人集载阮氏与允书,此为阮氏所作,当为女性作家之作品;又以姚振宗案,妇人集载李氏 钟夫人 王右军夫人事,则符合许云和老师之说,妇人集将一些写妇女事迹之文章成集。所以我们不妨认为妇人集是撰录一些女性作家所做之文章,同时又撰录写妇女事迹的文章所成之集。

巾箱集七卷

《南史·齐宗室传》有云“衡阳嗣王钧,高帝第十一子也。常手字细书,写五经部为一卷,置于巾箱中,以备遗忘。侍读贺玠问之,答曰巾箱中有五经,于检阅既易,且一更手写,则永不忘。诸王闻而争效,为巾箱五经。巾箱五经自此始也”[5]。巾箱集本为王钧手抄之五经,众人争效之。姚振宗又案:“巾箱本始于齐,盛于梁代,此巾箱集盖其类也”⑤。则《隋志》之巾箱集就是众人所做的,置于巾箱中的手书之五经所成之集。

干宝撰百志诗九卷

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案:“百志诗大抵集古来言志之诗,如张茂先励志诗之类,存录百家或百篇,以为是集欤”⑥。则百志诗九卷则为集百家或百篇言志之诗而成,亦符合《隋志》总集选的标准。

五都赋六卷

姚振宗案:“文选目录曰:张平子西京赋一首、东京赋一首、左太冲三都赋序一首、又蜀都赋一首、吴都赋一首、魏都赋一首”[6]。据此,我们可以知道五都赋所集之作品及其作者。

述征赋一卷

姚振宗案:“魏文帝有述征赋,曹植繁钦亦各有述行赋、述征赋,其佚文并见严氏文編,此或合此数家为一编”⑦。蔡邕《述征赋》序曰:“延熹二年秋,霖雨数月,是时梁冀新诛,而徐璜左悺等五侯,擅贵于其处,又起显阳苑于城西。人徒冻饿,不得其命者甚众。白马令李云以直言死,鸿胪陈君以救云抵罪。璜以余能鼓琴白朝廷,敕陈留太守,发遣余到偃师,病不前得归。心愤此事,遂讬所过,述而成赋”[7]。姚振宗推测此述征赋是合魏文帝、曹植、繁钦等任职述征赋、述行赋为一编,若此推测无误,则这又是合多个作家之作品成集的又一典型例子。

如前述,《隋志》总集中收录多个作者的作品为集的例子还有:谢灵运集诗英九卷、齐讌会诗十七卷、青溪诗三十卷、靖恭堂颂一卷、二都赋一卷、百赋音十卷等。选多个作家之作品为集之事比较符合我们目前所认为之总集的概念,符合“总”的原则,所以在此亦不再多做阐述。《隋志》总集之著录最让人猜不透的焦点其实还是集中在其某些专收一个作家之作品成集

3.2 专选一个作家某一文体之作品为集

《隋志》总集的选择并不是毫无条件地选,“採摘孔翠,芟剪繁芜”就是选的标准。“选,可以是选多人之作成集,也可以是选某一个人的某一类作品成集,但所选的这一类作品必须是特出的、具有示范意义的新诗体。⑧”据此,许云和老师认为《隋志》所录的“毛伯成诗”一卷与“毛伯成集”一卷是两部书,而非同一部书。像“毛伯成诗”一卷这样专收一个作家的作品为集的例子还有很多,如:

钟嵘撰诗评三卷

“诗评”或曰“诗品”,乃钟嵘所撰。“嵘与兄并好学,有思理仕齐入梁至西中郎晋安王记室卒官,嵘尝品古今五言诗论其优劣,名为诗评”⑨。所以“诗评”是集钟嵘评诗之作。

罗潜注江淹拟古一卷

“拟古”是指模仿优秀的古诗进行创作。“《文选》卷三十一所录江淹《杂体诗三十首》,分别模拟了三十种其前的优秀诗作,除第一首《古离别》模拟无名氏古诗外,其余二十九首皆标明所拟作者,并按时代排列,依次是:李陵、班婕妤、曹丕、曹植、刘桢、王粲、嵇康、阮籍、张华、潘岳、陆机、左思、张协、刘琨、卢谌、郭璞、张绰、许询、殷仲文、谢混、陶潜、谢灵运、颜延之、谢惠连、王微、袁淑、谢庄、鲍昭、汤惠休,涉及离别、从军、赠友、感遇等三十种诗歌题材”[8]。在后来的发展中,“拟古诗”便成为一种文体。此罗潜所注“江淹拟古一卷”明显是集江淹所做之“拟古诗”而成。

黄芳引连珠一卷

“连珠,按晋傅玄曰:连珠兴于汉章帝之世。班固贾逵,亦尝受召作之。蔡邕张华,又尝广焉。考之《文选》,止载陆士衡五十首,而曰演连珠,言演旧义以广之也。大抵连珠之文,穿贯事理,如珠在贯。其辞丽,其言约,不直指事情,必假物陈义以达其旨,有合古诗风兴之义。其体则四六对偶而有韵”[9]。

“连珠,文体名,明徐师曾《文体明辨》说是‘借物陈义以通讽谕之词’,多骈偶有韵。晋傅玄谓其辞丽而言约、历历如贯珠,故名。后又有演连珠、拟连珠等称”[10]。

科技创新政策冲突是公共政策冲突的一个组成部分,同样存在着多种难以规避的问题。因此,本研究主要基于公共政策冲突的理论基础,对科技创新政策之间的冲突进行分析,并深刻挖掘科技创新政策冲突背后的底层逻辑,从而为科技创新政策冲突的统筹提供一定的缓和路径。

此“引连珠”当属“演连珠、拟连珠”之类,是由连珠这类文体衍生出来的另一类文体名。则此“黄芳引连珠一卷”为专收黄芳一人之引连珠这一种文体作品之集。

百国诗四十三卷

百国诗,即百三郡国诗。姚振宗案“此百三郡国诗为崔氏自作,不知本志何以编入总集”⑩。其中之崔氏为崔光,北史列传有:“崔光,清河人,本名孝伯,字长仁,孝文赐名为焉”[11]。姚振宗另有云崔光作百国诗之始末:“太和六年,拜中书博士,累迁特进车骑大将军、进司徒太保,历任孝文宣武孝明,赐爵朝阳子进为侯,封博平县。公灵太后临朝,更封为平恩县侯。正光四年卒,年七十三,谥曰文宣。初光太和中,依宫商角征羽本音而为五韵诗以赠李彪,彪为十二次诗以报光,光又为百三郡国诗以答之。国别为卷,为百三卷焉”[12]。姚振宗也不清楚百国诗四十三卷何以编入总集,只推测“盖依仿《七录》杂文之类也”⑾。

袁淑撰诽谐文十卷

“俳谐文,隐喻、讥嘲、调谑或噱笑一类杂文的总称。俳,一作诽。虽为戏谑之文,但有切时事之功效,现存较早的为袁淑《诽谐文》中《鸡九锡文》、《驴山公九锡文》等五篇”[13]。可见,诽谐文是文体的一种。袁淑所撰之“诽谐文”现在还见存于其他书籍。那么说此“诽谐文十卷”是专收袁淑这一个作家的“诽谐文”这一特殊文体的作品为集亦合乎理据。

像这样专收一个作者某一特殊文体作品

如果“毛伯成诗一卷”列入总集是当时编纂的疏忽,百国诗为崔氏自作却又编入总集也是一时之误,那么如此多的个人作品成集列入总集恐怕已不是编纂者疏忽的问题了,更何况《隋志》是在盛唐时由魏征所领衔的一众大学者合作编撰而成,岂容如此多的疏忽与失误?很显然,这些被列入总集的个人作品集都是集个人的某一类作品为集,而且,正如许云和老师所说,“这一类都是特出的、具有示范意义的新诗体”[14]。至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隋志》之总集是以“选而集之、而后总为一类成为总集”的原则编撰而成。

4 结语

由上可见,《隋志》“总集”的概念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之“总集”以及我们现在所理解之“总集”有所不同。《隋志》之“总集”灵魂在“选”,选多个作者之作品成集或专选某个作者某一文体之作品为集,是选而集之,而后总为一类成为总集;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以及今人所理解之“总集”却仅为总而集之。“总集”的概念自唐以来渐渐地改变,“选”这个重要的过程被渐渐忽略,无怪乎后人不理解唐人魏征等大学者所编之《隋书·经籍志》总集的编纂方法。以“选而集之、而后总为一类成为总集”的原则去看待《隋志》总集所收之作品,则对“毛伯成诗一卷”之类的个人作品集的著录也就不难理解了。

注释:

①④⑧ 详见许云和.汉魏六朝考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② 详见(唐)魏征等撰.隋书·经籍志[M].北京:中华书局,1975,1089-1090。

5885,5879,5887,5886.

[1][6][12](清)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M].北京:中华书局,二十五史补编(四).1956,5888,5877,5886.

[2]徐 俊,荣新江.德藏吐鲁番本“晋史毛伯成”诗卷校录考证[J].中国诗学(第七辑).

[3](清)纪 昀总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肆)[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5080.

[4]刘义庆.世说新语(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356.

[5]李延寿.南史(第四册).北京:中华书局,1975,1038.

[7]蔡 邕.“述行赋”序,费振钢,胡双宝,宗明华辑校.全汉赋.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566.

[8]侯素芳.隋书经籍志总集研究[Z].2007,中国优秀硕士论文数据库,未刊载.

[9]吴 讷,徐师曾,于北山,罗根泽.文章辨体序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54-55.

[10][13]胡敬署,陈有进,王富仁,程郁缀主编.文学百科大辞典[M].北京:华龄出版社,1991,143.

[11](唐)李延寿.北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5.1615.

[14]许云和.汉魏六朝考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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