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互译中的一致式与隐喻式*

邓玉荣 曹志希

(湖南师范大学，长沙410081;湛江师范学院，湛江524048)

1 一致式和隐喻式的区别

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符号学系统，由表达层和意义层构成，分别表现为词汇－语法和语义。一般情况下，语义层的实现和特定的表达层相对应。一个词汇能表达不同的语义。例如:

① a.A pig is a domestic animal.

b.What can you expect from a pig but a grunt.

在①a中，pig表达的是本义，而在①b中采用“词汇隐喻”，pig表达的是一种比喻意义。可见，同一个词有“本义”和“喻义”，同一个词可以表达不同的意义。与这种情况相对应的是，根据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可以用不同语法类别或语法结构表示同一个意义，其中一个结构可能就是语法隐喻。例如:

② a.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was established in the year of 1949.

b.The year of 1949 witnessed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在②a和②b两个句子中，②a为一致式，而②b则为隐喻式。一致式指语义和语法之间的自然关系，是语义和语法之间的固定对应关系。例如，在及物性系统中，过程一般由动词词组体现;而在隐喻式中，则由名词词组体现，名词不再用来表示事情、概念，而用来表示动作。这就说明在表达相同意义时，语法范畴即词类发生转换，这种隐喻式的表达称为语法隐喻。一致性是Halliday语法隐喻的一个重要理论支柱。

2 语法隐喻在翻译研究中的运用

2.1 概念语法隐喻

概念语法隐喻来自讲话者的以下选择:(1)过程选择，即从物质、心理、关系、言语、行为和存在6种过程中挑选其一;(2)选择与该过程有关的功能成分;(3)选择能体现这些功能的词类。每一次选择都会导致“一致式”和“隐喻式”的体现形式之分，而“隐喻式”的体现形式便是我们所说的概念语法隐喻。例如:

③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葬花吟》，《红楼梦》第27回)

a.As blossoms fade and fly across the sky，Who pities the faded red，the scent that has been?(杨宪益译)

b.The blossoms fade and falling fill the air，Of fragrance and bright hues bereft and bare.(David Hawks译)

③是一个疑问句，但它要表达的意思是“红消香断无人怜”。用疑问句来提供信息或陈述事实并不是疑问句的基本功能，因此原文本身是“隐喻式”。而a和b用了不同语法结构表达同一个意义。比较便可看出，a属“隐喻式”，而b是“一致式”，因为在翻译过程中，译者也选择用疑问句陈述事实。在a中，杨先生用动词pities表示林黛玉的心理过程(mental process);而Hawks用两个形容词bereft和bare体现一个关系过程(relational process)。同时，Hawks的翻译还省略be动词。可见，a和b都是很好的译文，“隐喻式”和“一致式”也不存在好坏的问题，只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作出的不同选择。但《葬花吟》是林黛玉感叹身世遭遇的代表作，也是作者曹雪芹借以塑造这一艺术形象，表现其性格特性的重要作品。《葬花吟》是林黛玉的心理和性格特征写照。Hawks用这两个表示静态意义的形容词，无法表现出林黛玉哀伤凄恻的内心情感;而杨先生用pities这个表示“动作”意义的动词，充分体现“有谁怜”这一情感状态和心理过程。因此，从概念语法隐喻角度看，杨先生的译文更能体现林黛玉的多愁善感，“隐喻式”也就更符合原文的意义表达，实现了形式和功能的统一，更加接近原文。

2.2 人际语法隐喻

人际语法隐喻可分为语气隐喻和情态隐喻。韩礼德认为，根据交际过程中言语角色和交换物的不同，可以归纳出4个主要言语功能:提供、陈述、命令、提问。除“提供”功能没有典型语气体现外，陈述语气一般体现“陈述”功能，疑问语气体现“提问”功能，祈使语气体现“命令”功能。

④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葬花吟》，《红楼梦》第27回)

a.Next year the peach and plum will bloom again，But her chamber may stand empty on that day.(杨宪益译)

b.Next year，when peach and plum-tree bloom again，Which of your sweet companions will remain?(David Hawks译)

等级森严的贾府、寄人篱下的生活、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尤其是代表宗法思想、家族势利和神的意志的“金玉相对”之说，像一座座无形的高山横亘在爱情路上。黛玉很快意识到环境、现实和理想的距离，意识到爱的历程的艰难。因此，在这位痴情而又敏感的少女的心理感应上，处处形成客观世界和内心世界的触发点，每次触发都会引起她对现实和自身的省视，引起感情层次的迭加和心理机制的变化，这种触发和变化一次比一次激涨，哭泣也一次比一次悲怆。于是，才哭泣吟唱出那些血泪交进的《葬花吟》、《柳絮词》、《风雨词》和《拂琴曲》等哭泣之作。“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正体现她的人生忧患意识，一种敏锐的失落感袭上心头。黛玉在诗中预示自己的命运是“花落人亡”。因此，“明年闺中知有谁”并不期待答案，而是对她未来命运的预测:原文中用疑问语气传达信息——“明年闺中没有人”。可见，原文是“隐喻式”，a是“一致式”，b属“隐喻式”;在 a中，杨先生正确的理解原文中暗含的信息，准确无误地在译文中用陈述语气表达出来。他使用“一致式”，避免异国读者对原文的误解。而David Hawks用的却是一个具有疑问功能的句子。因此，从人际语法隐喻角度看，“一致式”的译文更接近原文。

我们在分析③时指出，译文a中的语法隐喻属于概念语法隐喻。如果从人际语法隐喻角度分析，译文a用疑问句提供信息或陈述事实。因此，从人际语法角度看，译文a中的语法隐喻同时也是人际语法隐喻。它的一致式可以是b，也可以译为 Flowers wither and across the sky fly，Youth gone and fragrance off who’d sympathize?(作者译)

2.3 语篇语法隐喻

语篇隐喻来自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的语篇纯理功能。语篇纯理功能指人们在使用语言时如何组织要表达的信息，使其成为语义连贯的整体，同时表明一条信息与其他信息之间的关系。它包括三个子系统:主位结构、信息结构和衔接系统。语篇语法隐喻主要指“主位结构”中主位的体现情况(黄国文 2009)。主位结构即主位(Theme)和述位(Rheme)系统。韩礼德认为，主位是话语的出发点，是句子的第一个成分，是小句关心的成分;述位是围绕主位说的话，往往是话语的核心内容，主位必须先于述位(Halliday 1985)。后来他又指出，“主位是信息的起点，是分句的出发点”。一般情况下，句子的主位和主语重叠，这种主位叫做无标记主位。如果主位与主语不重叠，这种主位叫做有标记主位。例如:

⑤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葬花吟》，《红楼梦》第27回)

a.Men laugh at my folly in burying fallen flowers，But who will bury me when dead I lie?(杨宪益译)

b.Let others laugh flower-burial to see:Another year who will be burying me?(David Hawks译)

从语法角度看，译文a和b都正确传达了原文的概念意义，语言表达都正确、流畅。从主位结构看，原文⑤有两个主位结构，其主位分别是“侬今葬花”和“他年葬侬”。由于主语和主位重合，因此属于无标记主位。在译文a中，men和but who充当主位成分，也属于无标记主位;而b中，译者用another year这一时间状语充当有标记主位。可见，a是一致式，而b是隐喻式。因为这个隐喻式主要是主位结构方面，所以是语篇语法隐喻。从忠实原文语篇的角度看，译文语篇的结构越接近原文语篇的结构，就越能忠实传递原文语篇的信息。通过对比分析两种译文与原诗的主位结构，不难发现杨译最接近原诗的主位结构，因此更好地传递了原文的信息。

2.4 反思

系统功能翻译观认为，“翻译一般是寻求原文与译文在意义上的对等。语篇是意义单位，是在一定语境中起作用的单位。因此，翻译的对等单位应该建立语篇上，即翻译寻求两种语言的语篇在同一整体情况中具有相同的意义和相同的功能”(胡壮麟1989)。一致式和隐喻式都能“寻求原文与译文在意义上的对等”，因而不存在好坏问题;而“寻求两种语言的语篇在同一整体情况中具有相同意义和相同功能”从语法隐喻角度说，就是译者在一致式和隐喻式中选择。从对《葬花吟》两种译文的分析可以看出，译者对原文句子的功能、语场、语旨、语式、文化背景等的理解将决定译者的选择。

语法隐喻理论帮助我们更深入、更细致从语言学角度理解原文，从而在译本中忠实地再现原文。这一过程中，译者不能仅仅从字面理解，而要尝试运用语法隐喻更好地挖掘作品的内涵，发现不同语言形式对应不同的语言功能。对不同语言形式的选择，其体现的意义和功能也不同。翻译中合理地运用语法隐喻理论，能帮助我们了解原文的文化背景、人物的社会关系、社会地位和角色关系，从而充分刻画人物的性格，揭示作品的文本价值。

3 结束语

文章以《红楼梦》女主人公林黛玉的代表作《葬花吟》及杨宪益夫妇和霍克斯先生对此诗的译文为语料，将“语法隐喻”应用于翻译研究和译文分析。系统功能语言学立足于语言功能，将其应用于翻译研究有助于译者从语言功能角度分析译文结构构建，实现英汉语转换中语言功能的对等。

在区分一致式和隐喻式过程中，探讨翻译中对一致式和隐喻式的选择，从而得出结论:就译文选择的语言形式表达的语言意义而言，语法隐喻理论有助于挖掘语篇中人物角色、社会属性以及人物之间的权力关系和人物性格等;能够为译者选择对译语言“等价物”时提供评判优劣的标准和依据;能够对提高译文质量产生积极影响，使翻译后的文本同样文趣盎然。可见，语法隐喻理论对翻译的指导作用可以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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