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行人民币汇率制度的缺陷与直接成本分析

颜　伟　刘冬荣

摘要：虽然经历了1994年的重大改革和2005年的重大调整，但由于基础条件的不具备。人民币汇率制度仍然存在一系列缺陷：基本汇率难以确定、汇率形成过程的市场化程度低、汇率弹性小等。随着我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和国际经济环境的变化，这种汇率制度安排所引发的直接成本越来越大，如高昂的管理成本、沉重的出口退税负担、对外资企业的巨额减免税、央行对冲外汇占款的巨大成本等。

关键词：人民币汇率制度；汇率弹性；出口退税；央行票据

中图分类号：F830，9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1428(2009)10-0073—03

一、我国现行汇率制度的缺陷

虽然我国于2005年7月21日再次对人民币汇率制度进行了调整，但我国现行汇率制度的基本特征还是产生于1994年的汇率制度改革，在其后的人民币汇率制度运行过程中完全定型并进一步固化。1994年1月1日，我国外汇管理体制进行了重大改革，由以前的双重汇率制度改为单一的、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其主要特征是：官方汇率与外汇市场调剂价格合并，取消官方汇率；取消外汇留成制，实行银行结售汇制；建立银行间外汇市场；禁止外币在我国计价流通：取消外汇指令性计划，主要运用货币政策、外汇政策调节外汇供求。这种汇率制度在设计和运行中表现出一系列问题：

(一)基本汇率的确定缺乏现实基础

现代汇率决定理论层出不穷，但影响最大、最久远的仍是瑞典经济学家卡塞尔提出的购买力平价说，它也是目前许多发展中国家确定汇率的主要理论依据。由于购买力平价理论的前提条件非常苛刻，中美两国之间完全不满足该理论的假设前提条件，首先，两国的货币、商品、劳务和资本国际性流通程度差异性很大，绝非以自由交易为基础，相反存在着较高的关税和各种形式的交易壁垒，关税不为零，交易成本也不可能为零；其次，在中美贸易品市场交易中，由于东西方消费偏好的差异、不完全市场竞争所带来的高昂的搜寻成本、政府行为对市场的影响等等，其信息不可能完全对称。所以，购买力平价理论成立的前提条件几乎完全不能满足。由此确定的人民币基础汇率显然缺乏准确、客观的依据。国内外各种文献对人民币均衡汇率的估算结果迥异也说明了这一点。

(二)汇率生成市场化程度低

在我国外汇市场上，汇率形成机制是由企业结售汇制、银行外汇结算头寸限额制和中央银行外汇干预三个环节构成。强制的企业结售汇制使得外贸企业特别是中资外贸企业的出口收汇被强制向外汇指定银行结售，在单个交易日内只能选择一个银行挂牌价格。没有议价的能力，外汇限额管理核定外汇经营银行的结售汇周转头寸，限制银行从事外汇自营业务，银行持有的超出外汇上限的头寸必须在外汇批发市场卖出，而且外汇经营银行只能在国家公布的中间价上下限定的幅度内竞价交易和挂牌买卖。外汇需求方面，除了经常项目的贸易用汇，其他外汇需求受到严格的管制。因此，我国外汇市场数量归集和汇率传递不能同步。即企业和居民的外汇收支通过外汇经营银行的结售汇业务向国家外汇交易中心归集，但其报价或价格意向却无法向统一的外汇交易中心传递。同时，外汇市场竞价很不充分。因为我国外汇市场实行严格的市场准入制，而且交易非常集中。截至2008年年末，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有会员268家，但五大商业银行(工、农、中、建、交)总行占外汇交易量的90％以上，这几家银行完全可以操纵市场，不利于形成有效、合理的价格。如果从交易额来看，中国银行是最大的卖方，中央银行是最大的买方，双方交易额占总交易量的60％以上。最后，交易币种偏少，交易品种单一导致汇率生成的片面性、交易的不活跃性和实际汇率生成与实际的对外贸易和资本往来需求脱节。

在由银行结售汇和国家外汇交易中心所构成的两层次外汇市场结构中。外汇汇率并不是取决于银行结售汇市场的供求状况。而是取决于国家外汇交易中心的供求状况。人民币汇率走势取决于中央银行的意图。央行在外汇交易中心的吞吐对调节外汇市场供求余额发挥着关键作用。人民币汇率以央行公布的汇率为基础。被限制在一个很小的幅度内波动。

(三)汇率缺乏弹性

现行汇率制度的设计与运行主要是为了维持汇率稳定和保证出口导向型战略的实施。一方面，强制结售汇制、银行外汇结算头寸限额制和中央银行外汇干预制是其制度基础，它保证了外汇市场的供给远大于需求：另一方面，中央银行根据前一交易日银行间外汇市场形成的美元兑人民币的加权平均价。公布当日主要交易货币兑人民币交易的基准汇率，外汇经营银行之间的外汇买卖可以在基准汇率上下0.3％(2005年后扩大为0.5％)的幅度内浮动。正是这种制度设计和行政安排。使得汇率弹性缺乏，人民币汇率从1994年1月1日1美元兑换8.70元人民币，到2003年7月中旬的1美元兑换8.27元人民币。10年间人民币兑美元的变化率为5.1％，即人民币10年升值5.1％；年均变化率为0.56％，即人民币年均升值0.56％。这说明人民币与美元的汇率长期保持稳定。有鉴于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已从1999年4月起，把我国的汇率制度归类由管理浮动制改为固定钉住制。随着我国出口导向型经济规模的不断扩大，中央银行维持汇率稳定的难度越来越大，成本越来越高。

二、现行汇率制度的直接成本分析

(一)巨大的管理成本

现行汇率制度的维持是依靠经常项目的完全可兑换与资本项目的严格管制来实现的，相应的机构则是国家外汇管理局及其派出机构。庞大的管理体系，使人头费、办公经费成为一笔不小的开支。更甚的是，外汇管理局对所有出口收汇实行逐笔核对，同时以纸质单证、手工传递实现出口收汇核查工作在国家外汇管理局、海关及银行等部门之间的协调配合，因此管理成本极大。虽然到1999年1月1日正式启用进出口报关单联网核查系统，并在2001年8月，在全国正式运行电子口岸执法系统出口收汇子系统，完善和便利了出口收汇核销工作，事务性操作减少了，但事后监管的工作量仍然巨大，管理成本依然很高。

(二)沉重的出口退税

我国从1985年开始实行出口退税政策，1994年财税体制改革以后继续对出口产品实行退税，特别是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后。为了实现人民币不贬值的承诺。加大了出口退税的力度。出口退税政策的实施。对增强我国出口产品的国际竞争力、扩大出口、增加就业、保证国际收支平衡、增加国家外汇储备、促进国民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随着出口退税率的提高。出口规模越来越大。出口退税额从1994年起快速上升，2004年达到惊人的4200亿元，占中央财政收入的比重高达29％。出口退税已使国家财政不堪重负，于是出现了2005年的调低甚至取消了部分产品的出口退税的情况。从1994年到2007年

我国已累计支付出口退税额超过2.56万亿元人民币。巨额出口退税一方面使外资出口企业获得了更多的利润，另一方面使中资出口企业能够以更低廉的价格维持市场份额，这笔巨大的资金变成了进口产品消费者的福利。

(三)利用外资所付出的巨额减免税

现行汇率制度的维持还有赖于大规模利用外资，而我国对外商投资企业的税收优惠导致了大量的国民财富流失。外商投资企业可按投资项目的不同享受不同的税收优惠，最低税率可达15％；对于外商的利润再投资。可退还再投资部分已缴纳的所得税的40％税额。经营期在10年以上的生产性投资企业，前2年免征所得税，后3年减半征收所得税；如果是高技术企业则可在此基础上再减半。而国内企业的所得税均为33％。在税收方面，外资企业还可依法享有免税优惠，如免税进口生产设备、零部件办公用品，以及为生产出口产品而进口的原材料、辅料、元器件、零部件及包装物品等。而这些优惠条件是国内企业无法享有的。即使在两税合并以后，我国对外资企业的各种超国民待遇仍在继续执行。

(四)规模庞大的外汇储备导致巨额利差损失

中国汇改以来，尤其是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以后，中央银行大量增持了美元外汇。中国的外汇储备主要用来购买美国国债，10年期美国国债的收益率不到5％，而进入中国的外国资本的平均回报高达13％-15％。在此取13％的低值，根据表1的数据可估算出近八年来我国因持有巨额外汇储备带来的利差损失就达到1993.36亿美元。其实，从中国持有美国国债占中国外汇储备的比重也可以发现，正是因为美国国债的收益率越来越低，中国持有美国国债占中国外汇储备的比重从2003-2007年持续下降。

(五)中央银行大量发行央票产生的较大利差损失

为了控制人民币的升值速度，面对汹涌而来的外资流入和贸易顺差，外汇占款大幅增加。央行为了稳定物价，防止基础货币的过分扩张和通货膨胀率的上升，需要在货币市场上进行公开市场操作以冲销这些外汇占款。由于央行手中所持有的对政府的债权占央行总资产的比率非常低，仅通过国债抛售无法满足对冲外汇占款的要求。2003年4月起，央行开始定期发行央行票据以对冲外汇占款，期限分别为3个月、6个月和1年，从2004年12月开始发行3年期央票。随着外汇占款规模的不断扩大，央行所发行的票据数量和频率不断提高。从2004年到2008年。中国人民银行已累计发行央票153630亿元人民币。曾秋根于2005年对2004年1-10月我国发行央票的损益进行了估计，发现每发行1亿元央行票据，央行要亏损125万元。依此估算，2004年到2008年中国人民银行因发行央票共亏损1920亿元人民币。

综上所述，现行人民币汇率制度的成本是在人民币汇率制度演变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它不是汇率制度改革的结果，而是由于汇率制度改革不彻底与各项改革配套措施不到位所引起的。要想降低人民币汇率制度的成本，只有对现行汇率制度进行更深入的改革，同时对影响汇率制度的经济制度进行彻底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