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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金融危机背景下扩大内需政策的思考

2009-12-03王海龙

上海金融 2009年10期
关键词:投资出口消费

王海龙

摘要:由于外需萎缩,我国的出口正在急剧下滑,而政府“有形之手”拉动的内需增长只能在短期内填补外需下滑的部分缺口,因而需要依靠政府改革来释放出内部的有效需求。

关键词:出口;投资;消费

中图分类号:F01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1428(2009)10-0017-04

我国现阶段经济发展中的结构性问题

消费、投资、出口是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由于长期以来我国“重出口、投资,轻消费”,从而在此次危机冲击下暴露出了经济增长的脆弱性。

(一)依赖出口拉动的模式难以为继

我国实施的“出口导向型”发展战略使得我们的外贸规模越来越庞大。尤其是亚洲金融危机后的十多年时间里,我国进出口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我国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由1997年底的34%上升到此次全球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前(2007年底)的近65%,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也由19%上升到36%,均提高了近两倍。至2008年,我国外贸规模占世界贸易比重已上升至10%。世界贸易排名位居第二,仅次于德国。其间,我国的外贸顺差不断扩大,导致外汇储备增长了近14倍。

外贸规模的快速膨胀,首先导致我国外贸依存度越来越大。作为一个发展中的大国,外贸依存度越高,抗风险能力就越弱。受国际经济和国际市场波动的影响程度就越深,从而使经济出现周期性震荡。次贷危机爆发后,由于外部需求急剧萎缩,以及贸易保护主义重新抬头,尽管我国采取了提高出口退税等多种措施,我国的进出口降幅还是呈急剧下滑之势。2009年1月至6月,我国进出口总额同比下降23.5%。其中,出口同比下降21.8%,进口同比下降25.4%。其次,我国的巨额外汇储备在国际金融出现危机、美元贬值时面临缩水风险,且导致我国的货币政策因货币投放不断扩张、市场流动性过多而经常处于被动调整状态,主动性和有效性受到极大制约。更为严重的是,我国的这种外贸发展速度在很大程度上是以廉价劳动力、过度开发资源、牺牲环境为代价所取得的。显然,这种经济发展模式不具有可持续性。

此外,欧美等发达经济体在此次危机中充分认识到产业空心化的危害,明确提出了内部结构调整和振兴制造业的计划,这将从根本上减少我国的外部需求,并引起产业投资萎缩、失业增加等一系列连锁反应。因此。我们必须认识到,我国当前面临的不仅是外需萎缩问题,更是一个长期的经济结构调整问题。

(二)传统投资的结构性矛盾日益加剧

改革开放以来,固定资产投资一直是我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近年来,我国的固定资产投资更是呈现加速上升趋势,尤其是2003年以来,每年都以20%以上的速度增长。这使得固定资产投资占GDP的比重从1997年的31.6%上升至2008年的57.3%,年均占比为41.5%,其中2006-2008年连续三年均在50%以上。按行业来看,制造业投资在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中的占比最高,2006年以来均超过30%;从我国出口规模上还可以看出,我国40%以上的产能是面向外部的。

长期以来,偏向制造业尤其是面向外部的投资,导致了我国的结构性产能过剩。以钢铁为例,根据中国钢铁工业协会的统计,截至2008年底,全国炼钢产能高达6.6亿吨,但2008年全国粗钢产量为5亿吨,两者相比:产能过剩1.6亿吨。另外值得关注的是,近年来为出口需求量身定制的生产能力的闲置更为严重,这些既不是高耗能、高污染,也不是技术落后型,相反是技术较为先进、附加值较高的高端生产能力,比如一些机电产品。受世界各主要经济体均陷入衰退的影响,2009年1-6月,我国机电产品出口同比下降21.2%,这与日、韩情况大致相仿。

究其根源,一方面。由于国内消费能力没有与积累起来的巨大产能形成合理的比例关系,从而导致我国向以美国等发达国家大量出口;而美国则通过贸易渠道使美元流出,并基于成本、环境等原因考虑,在控制核心技术的情况下,借机向尚处于工业化进程中的我国转移其制造业的诸多环节,以获取高额的资本回报。另一方面,我国大量出口形成的贸易顺差,积累成庞大的外汇储备,并在缺乏其他有效渠道的情况下,最终又将大部分外汇储备投回美国;而美国则通过发行国债等形式形成资本项下的顺差,支撑了其政府和居民的负债消费。

当上述这种循环形成一种难以打破的格局时,我们的产业布局就越来越难以改变,投资的结构性矛盾也越来越突出。首先。对民生等公共领域的投入严重匮乏。2005-2007年,我国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平均增幅为24.9%,而卫生、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业为19.8%,科学研究、技术服务和地质勘查业为19.2%,文化、体育和娱乐业为17.5%,居民服务和其他服务业为11.5%,公共管理和社会组织为9.4%,教育仅为5.5%。其次。固定资产投资的城乡差距悬殊。一直以来,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增速明显慢于城镇,而且呈逐年缓慢下降趋势。受其影响,农村各项事业尤其是农业基础设施发展滞后,影响着农业、农村的发展和农民生活水平的提升。

(三)消费拉动的作用没有得到应有发挥

一方面,从收入水平来看。虽然我国居民收入保持了一定的增长。但增长速度总体上一直低于GDP增长速度,尤其是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的增长速度要低很多。不仅如此,收入分配结构也不合理。首先,表现为城乡差距在不断拉大。1997-2008年。每年的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8916.2元,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为2904.9元,前者是后者的3.1倍。其次,表现为全社会贫富差距不断扩大。早在2000年,我国的基尼系数就已经超过了国际公认的0.4的警戒线水平;国家统计局2008年12月18日发布的报告称。我国基尼系数由2000年的0.412扩大到2007年的0.458。其结果是使相当一部分有消费愿望的人口没有能力消费,而另一部分有能力消费的人口却没有欲望消费。

另一方面,从消费结构来看,居民消费支出集中于个别领域(主要是住房、教育、医疗等),严重挤占了其他消费。以购买自用商品住房为例,国外一般房价同家庭年收入之比为1:3到1:5,即一般5年以内家庭收入可以购买一套住房;而我国畸形的房价与收入比使得一般家庭需支付10年到15年的收人才能买一套住房,其间家庭其他消费将受到极大制约。同样,教育、医疗在居民消费支出中的占比也是偏高的。

综上所述,可见此次我国经济的快速回落。全球金融危机只是诱因,其深层次根源在于我国经济发展中的结构性失衡。这与所有宏观失衡一样。反作用的出现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要有效解决经济发展中的结构性失衡问题。就必须对“三驾马车”中的“驾辕之马”与“拉套之马”予以重新调整,即从过度依赖外需转向主要依靠内需,从过度依赖传统投资拉动转

向主要依靠消费,从而实现我国经济发展方式的根本转变。

当前扩大内需政策实施过程中的几点隐忧

在严峻的形势下,我国及时提出了“保增长、扩内需、调结构”的战略要求,从扩大内需政策的实施效果来看,我国经济下滑趋势得到了初步遏制,回暖迹象明显。但必须要看到,目前的诸多措施具有临时性、应急性的特点,暴露出了一些令人担忧的问题。

(一)依然偏好经济增长速度

没有一定的经济增长速度,就业、财政收入、社会发展都会出现困难,民生问题难以改善,影响社会稳定的因素就会增多。因此,我国把“保八”作为现阶段发展经济的综合目标。但一些部门和地区纯粹从“保八”出发,没有按照“政策对头,措施得当,落实有力”的要求,而是采取粗放型的手段来争取经济增长速度,个别地方出现了“两高一资”抬头的苗头,这很容易偏离“调结构”的初衷,甚至会加剧现阶段经济结构失衡的风险。我们必须认识到,经济增长速度只是解决问题的“必要条件”,而经济增长质量才是“充要条件”。以就业与增长为例:首先,就业和增长的关系并不是线性的。我国GDP有的年份增长很快,如2007年GDP增长13%,有的年份慢一些,如2008年GDP增长9%,但是增加就业的数量差不多,失业率也差不多;其次,增长不会自动解决问题。改革开放以后,我国经济的增长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的日本,但是包括就业在内的很多矛盾还是没有解决,甚至在恶化,这说明如果在这个增长过程中不去解决这些问题,这些问题就不能自然而然地得到解决。从国际经验来看,日本在十年的低速增长期内,就业依然比较充分,国民生活水平一直处于稳中有升的态势。

(二)对固定资产投资拉动依然过于倚重

在现阶段投资拉动必须摆脱过去粗放型模式的影响,更多地体现“保民生”,向扩大就业、刺激最终消费倾斜。但到目前为止可以观察到的政策重点还是1998年应对亚洲金融危机时就已常用的大型基础设施建设。然而现在我国启动经济的宏观背景与亚洲金融危机时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目前既有社会效益又有经济效益的基础设施项目较以前已经大大减少。然而地方投资已成竞赛态势。比如说污水处理厂,环保部门的数据表明,目前我国各地共有1400个的污水处理厂已经建成却没有运行。浪费的公共工程形成无效的GDP,将成为未来我国经济发展的潜在包袱。更为重要的是,政府投资的目的在于拉动民间投资,而过度倚重政府投资会挤占过多的社会资源。政府投资的“示范效应”极易转变为“挤出效应”。从目前的基础设施多为央企项目的现象来看,大量资源投入到垄断的资本密集型国企中,劳动密集型民营性质的中小企业所得不多。从银行的角度看,在经济下行、风险因素增大的时期,更愿意将信贷资金投放给相对安全的政府项目上。据对浙江湖州市三家国有商业银行的调查,2009年一季度,三家银行新增的中长期贷款中,其中与地方政府投资项目配套的占比71.8%,而与企业自主投资相关的占比仅为15.7%。

(三)对增加消费内生动力的改革创新依然过于缓慢

我们可以看到,为刺激消费,我国近来在消费政策导向方面采取了诸如减税、增加财政补贴等一系列积极措施,积极引导、增加城乡居民的消费内容,相继出台了“调整住房交易环节税费”、“减征小排量汽车购置税”、“家电下乡”、“以旧换新”等政策,各地也纷纷发放了名目众多的“消费券”,掀起了新的一股消费热潮。但这些做法偏重于“非收入制约因素”,更多的是为了消化购买力存量,并不能从根本上增强城乡居民的消费信心和消费内生动力。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要围绕“千方百计增加城乡居民收人,特别是增加农民收入”来开展,同时通过加快改革步伐和措施力度,消除制约瓶颈,比如加快建立和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提高城乡居民的收入、支出预期等。

上述隐忧。要求我们不仅要积极应对金融危机的冲击,更要考虑“后金融危机问题”。我们要始终清醒地意识到,若消费没有被真正启动,无法抵消外需萎缩的负面影响,若再加上民间投资无法有效启动或政府投资带动的经济增长质量经不起时间检验,后期经济必然会出现第二次下滑。经济两次下滑的损失远远大于一次下滑的损失。因此,我们必须将促进经济发展的政策重心快速转向实质性地扩大内需,转向增加有效投资和消费内生动力的政策措施。

转向实质性扩大内需的关键环节

金融危机的“机”就在于把过去想解决又不敢解决的问题,借助金融危机这样一个矛盾暴露和社会共识一致的机会加以解决。

第一,要切实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各级政府要树立正确的政绩观,建立和完善科学的考核指标体系,舍弃将GDP和财政收入作为主要指标的做法,转向将“城乡居民收入”、“万元GDP能耗”、“主要污染物排放削减完成率”等民生和环保软指标作为衡量“政绩”的重要标准,通过建立并逐步完善考核指标和相应的监督机制,实施考核指标和考核结果相结合的各级政府官员的提拔任用模式,使“又好又快发展”的保障由“软约束”变成“硬约束”。“十一五”规划提出的单位GDP能耗五年降低20%和主要污染物排放五年降低10%的目标,就是这一进程的重要标志。这也正是实质性扩大内需所要求的政策大环境。

第二,要大力促进就业和增加收入。促进就业的政策重点首先应当放在支持那些能够大量吸收就业的劳动密集型企业、中小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的发展上;其次,要大力发展服务业,通过培育符合市场经济体制和国际竞争需要的服务经济主体,打开其巨大的就业容量。从根本上说,必须改革收入分配制度,逐步提高城乡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建立城乡居民收入增长与经济增长保持大体同步的机制,合理确定城乡居民收入增长的预期目标,并将其作为宏观调控的重要目标;与此同时,要深化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大力发展现代农业,健全完善农民增收的长效机制。有效改善城乡收入差距状况。

第三,要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我国居民预防性储蓄一直较高,根源于城乡社会保障体系的不健全。对此,一方面,要扩大社会保障体系覆盖面(包括医疗、养老、住房、失业、义务教育、社会救助和福利等等),加快推进相关领域的改革。如在深化住房改革方面,由于当前的“房价高、住房难”与住房过分强调市场化、忽视社会保障功能有关。因此,必须坚持市场化与保障性的双轨制,政府要做到的,就是对于保障性住房的缺位应该补位,对于商品房的越位应该退位,下力气堵塞相关制度漏洞和加强监督检查,真正为工薪阶层提供更多的经济适用房。并确保一定比例的人能享受廉租房。另一方面。要大力改革现有的管理体制,包括:处理好中央和地方事权与财力的关系,使分税制更加到位,实现事权和财力相匹配,尤其在特定时期给地方一定的财力;打破现有财政体制,提高统筹层次:通过建立城乡统一的户籍制度来实现城乡统一的社会保障体系,实现社会保障关系在全国范围内的转移、接续。

第四,要扩大民间投资。扩大民间投资是“让利于民”、“还富于民”的市场化举措。这不仅是目前能够新上一些基础设施项目。从长期来看,需要政府推出能真正扩大民间投资的实质性政策。虽然“非公36条”已经表示要降低民间投资的准入门槛,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进入相关领域。但是市场的容量是有限的。且垄断企业早已形成“坐大”之势。就算政府完全放开管制,民间资本也很难进得去,进去了也常常会被挤出来。因此,调动广大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的积极性,不仅需要有“原则性”的方针,更需要有打破行业垄断、降低准入门槛、放松管制等“实质性”举措。比如。引导政府投资有序退出一般竞争性领域,真正让位于民间投资。从而有效引导民间资本加大投入,等等。

第五,要加快城镇化进程。农村人口占全国人口的70%,这是我们在扩大内需中必须直面的问题。“城镇化”即以大城市为中心、中等城市为骨干、小城市及小城镇为基础,以大带小,协调并举,构筑一个容纳农村剩余劳动力的立体网络。我国城镇化发展滞后,到2007年末,我国城镇化率只有44.9%,即使按照年均1.5个百分点的速度快速发展。要达到西方发达国家75-80%的水平,至少还可需要二十年的时间,这给本轮扩大内需战略的实施提供了巨大空间。但需要指出的是,大城市,尤其是特大城市的承载力已经达到极限,而小城镇由于缺乏相应的产业和就业主体支撑,实际消费能力难以快速增长。目前应该把加快中等城市发展作为一个重要的内需拉动支撑点,在有效引导农村富余劳动力向城镇有序转移的同时,也为房地产和汽车及其相关产业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平台和载体,达到增加有效投资与消费内生动力的双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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