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办学特色与相关问题之关系的辩证思考

[摘 要]大学办学特色与特色大学、办学优势和传统、大学办学个性、世界一流大学等问题之间既有密切的关系,又有明显的区别。对它们加以辩证思考,不仅有助于明确大学办学特色的内涵,而且有助于深化办学特色的实践。

[关键词]办学特色 一流大学 特色大学 办学优势 办学个性

[中图分类号] G6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5—5843 (2009)04-0022-03

[作者简介]陈翠荣,中国地质大学(武汉)高教所讲师、博士(湖北武汉 430074)

追求和形成办学特色是当今大学办学的主要发展趋势之一,也是世界高等教育界普遍关注的一个重要研究课题。但“办学特色”作为教育学领域的一个概念,至今仍没有统一的解释。国内学术界给其下的定义就不下20多种,甚至名称也是五花八门,“特色学校”、“办学个性”等概念在不少研究中实际上就被当作“办学特色”在使用。这严重阻碍了办学特色的建设与发展。因此,我们有必要选取与之有密切关系且经常被人们混淆的若干问题加以辩证思考,为进一步明确大学办学特色的内涵、指导办学特色的创建提供更为开阔的视界。

一、大学办学特色与特色大学

大学办学特色与特色大学的关系是影响大学办学特色创建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概括起来说,目前学界对二者关系的认识大致有以下三种:其一,认为二者是两个可以相互通用的概念,它们之间没有什么质的差异。其二,认为大学办学特色与特色大学是两个本质相同、联系密切、分别处于不同层次的概念。这种观点又有两种相左的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大学办学特色是上位概念,特色大学是下位概念。即对大多数高校而言,首先要把学校办成特色学校,提高学校社会声誉,然后在此基础上经过逐步完善和发展,再进入其发展的较高层次——办出学校特色。另一种意见认为特色大学是上位概念,办学特色是下位概念。即普通高校可以建设某一方面的特色为突破口,经过不断地努力,向创建特色大学的更高一级目标迈进。其三,认为二者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能相互替代。

笔者比较赞同第三种看法,其理由如下:

1.从定义的对象上来看,大学办学特色与特色大学在汉语构词法上都是偏正名词词组,其核心分别是“特色”和“大学”,前者是事物的特征、风貌,即大学的特征、风貌,后者是一个具体的事物,即大学。

2.从二者的所指对象来看,特色大学往往用来指在学科专业设置、学校性质比较特殊的学校,如军事院校、师范院校等。特色学校是与制度化、标准化、一般化的学校相比较而言的,特色学校有着不同于一般的制度化、标准化学校的个性特点。办学特色则用来评价所有高校的办学水平和办学特征,因此,具有特色的大学并非都是特色大学。而且办学特色除了体现在学科或专业上之外,还可以体现在其他很多方面,其外延要比特色大学丰富得多。应该说,特色大学在办学条件、培养目标等方面都明显地有别于其他学校,是具有特殊性质的学校。这类学校同样存在“如何办出特色”的问题,并不能因其特殊而自然具有办学特色。例如,几乎每一个国家都设有不止一所军事院校或师范院校等特色学校,今天人们只要提起中国的著名军校,自然不能忘记黄埔军校,说到美国军校则一定会首先想到西点军校,这是因为它们以其鲜明的办学特色在同类学校中脱颖而出。

3.相比较而言,大学办学特色是不断变化的,特色大学是相对稳定的。办学特色需要若干代人艰苦卓绝的努力,其内涵也在不断地得到丰富和发展,而一所特色大学从开设起,只要没有被取缔,客观上讲都是一种稳定的存在。从表现来看,办学特色既可以反映整个学校的办学风貌,也可以通过一个或几个核心工作方面来反映学校的办学风貌。而特色大学则是整体的。

4.从适用性来看,建设办学特色注重以内涵式发展来提高学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以及社会服务的质量,既对学校的发展具有长远的指导性,又对“穷国办大教育”并加快教育事业发展具有较强的现实性。因此,它对普通高校具有广泛的适用性。而建设特色大学定位于那些在学科专业设置、学校性质比较特殊的大学,着眼于满足社会某些特殊需要的学校建设,相对更注重外延式发展,所以这种建设具有相对的局限性。

二、大学办学特色与大学办学优势、办学传统

办学特色、办学优势是大学办学过程中相互联系、相互促进的两个重要方面,也是大学不断探索和追求的目标。这种探索和追求是大学建设和发展的原动力,一所大学不可能没有办学优势,更不能没有办学特色。无办学特色就难以发展成为办学优势;同样,无办学优势也很难形成办学特色。从某种角度而言,办学优势是办学特色形成的着眼点,大学确定办学特色目标、建设办学特色的过程同样也是一个认识办学优势、发挥与创造办学优势的过程。纵观国内外著名大学,如,我国的北大、清华,英国的牛津、剑桥,美国的哈佛、耶鲁、麻省理工、伯克利等大学的办学特色均是靠优势学科对社会的贡献来形成与发展的。

把保持与发展办学优势作为创建办学特色的基础,这有其合理之处。但是,我们不能把创建办学特色等同于发展办学优势,二者毕竟还存在着很大的不同。

1.办学特色是办学优势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候的状态。特色必须是一所大学明显有别于其他大学的办学风格。与其他院校没有区别,就不能构成特色,但是区别本身并不等于特色。只有当这种区别成为被广泛认同的优势,且这种优势达到其他大学短时期内难以企及的程度时,才构成一所大学的特色。

2.一般来讲,办学优势会形成一个学校在某个领域的特色,但是特色未必都是优势。对于不同大学“办学理念”和“大学文化”、“大学精神”等方面的形而上的东西,办学特色是一种表现形式,不存在孰是孰非的问题。先进而独到的办学理念是办学特色的灵魂。例如,牛津大学“求实、辩证和以人为本”的理念,奠定了牛津大学办学特色的基础。麻省理工学院“理工与人文相通,博学与专精兼顾,教学与实践并重”的理念,是其办学特色形成的依据。还有一些涉及到行业特色,比如师范院校的行业特色就是“教师教育”,石油院校的行业特色是“石油教育”,但并非每所师范院校、每所石油院校都能在教师教育、石油教育方面形成优势。

3.办学特色尽管一般以办学优势为前提,但它比办学优势具有更深的历史蕴含,很多大学的办学特色都与挖掘其深厚的文化积淀有关,通过对其独特的有重要价值的文化传统的扶持发展,从而形成办学特色。尽管特色常常从优势发展而来,但优势本身不是特色,特色比优势更注重理念的指导。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在重点发展生物原子工程时,由于他们确信这个学科的巨大的研究潜能和应用前景,因此就让学校里的每个系都尽量去和生物原子挂钩,如机械系、电机系、化工系等都从不同的方面去配合它,从而为该大学创出自己的办学特色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大学办学特色的形成也离不开已有的办学传统。所谓传统,是指“世代相传、具有特点的社会因素,如文化、道德、思想、制度等”①。办学特色的形成,从时空来看是一个连续渐进的历史过程。大学优良的历史文化传统是其重要的财富和形成办学特色的重要基础。大学办学特色不是自发形成的,它需要经历一个长期积累、建设、发展和完善的过程。大学传统的形成过程,往往也是大学办学特色逐步形成的过程。没有传统,办学特色的形成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西南联大培养了一批杰出人才,并以其“西南联大精神”为人们所称道,而西南联大之所以能在我国大学历史上写下辉煌的一笔,与其熔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的优良传统于一炉,集三校名家大师和全国青年精英于一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必须指出的是,尽管不少大学的办学特色是从办学传统发展而来的,但是不具优胜性、公认性的传统不是特色。办学传统中横向比较的优势内容、能为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作出突出贡献的部分才构成特色。而且办学特色不仅要继承办学传统,还要不断的创新、发展办学传统,才能真正实现办学传统的特色化。哈佛大学是美国历史最为悠久的大学,它之所以能够穿越时空,至今保持世界一流大学地位,主要归功于19世纪末在艾略特校长带领下的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这“最终使得哈佛大学成为美国学术生活的精神领袖”②。

三、大学办学特色与大学办学个性

有学者指出:“对一所大学来说,有个性才有特色,有特色才有活力,才能在竞争中求得生存和发展。”③可见“个性”与“特色”之间有着内在的必然的联系,这也是不少研究者往往将二者当作同一个对象加以研究的重要原因。

那么,办学个性与办学特色之间究竟存在什么内在的联系呢?

1.它们具有一些共同的基本属性。当前学界比较统一的认识是,大学办学特色具有独特性、稳定性、整体性、公认性和优胜性等基本属性。而对于办学个性,毫无疑问其具有独特性、稳定性和整体性。没有区别与特点也就谈不上什么个性。例如,同是世界著名学府,斯坦福以“实用教育”闻名,哈佛则把“通”、“专”有机融为一体,而麻省理工则以“开创第一流的工程”为己任,可谓各有所长,特色鲜明。办学个性还具有相对稳固持久的特征,个体偶然表现的特征不是个性特征。而且,办学个性是大学办学中比较重要的特性的总和,它反映的也是办学的整体面貌。

2.它们包含一些共同的构成内容。一般说来,一所大学主要由物质形态、组织形态、观念(精神)形态三部分构成。大学的办学个性、办学特色应该在这三部分上都有所体现。物质形态主要指学校拥有的自然环境、教育教学基础设施、学科专业建设和实验室建设、机构设置、学校徽标等方面表现出的能折射出学校的个性和特色的物质条件,这也是个性化、特色化建设的根本保障。组织形态主要指学校的目标定位、方针政策、规章制度、发展策略、管理方式、运作模式等,组织形态是否具有战略性、民主性和相对稳定性,直接关系到学校的可持续发展,关系到办学个性与特色的形成。观念形态主要指大学的办学理念、办学思想、价值取向、精神氛围等内容,是一套全面的、整体的、综合的校园文化模式,表现为高校独特的风格和精神。这是办学个性、办学特色形成的核心要素,是办学个性与办学特色之根本,也是最能反映大学的个性与特色的内容。

3.它们的形成要受到一些共同因素的影响。英国学者E•阿什比认为,任何类型的大学都是遗传与环境的产物。他所指的遗传也可以理解为大学的文化传统,“可以说文化积淀是大学历史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学的个性也正是在这种由文化积淀所构成的大学发展史中逐渐形成的”④。而办学特色的形成同样既是一个长期渐进的历史过程,又是一种特有的文化嬗变现象。与办学个性的形成一样,它在已有的传统与历史基础上发展而来,并作为未来发展的基础。

如此看来,“大学办学特色”常常被研究者们等同于“大学办学个性”来研究也就不足为奇了。然而,个性不等于特色,大学办学个性更不等于大学办学特色。从词性上分析,个性是一个中性词,而特色就我们所指称的范围而言应该为褒义词。从大学办学个性与大学办学特色的相互关联的角度看,大学办学个性构成成分并不都必然形成大学办学特色,只有那些公认的、优胜的、独特的、稳定的个性成分才能形成大学办学特色。可以这样认为,每所大学都有自己的个性,但不是每所大学都有自己的特色。

四、大学办学特色的建设与世界一流大学的创建

在办学实践中,不少大学将创建办学特色与建设世界一流大学混淆,以为要办出特色就必须办成世界一流大学。事实上,它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1.二者所提出的时间及所指的内涵均不相同。溯本探源,近代以来,第一位明确提出办学特色问题的是时任北京大学校长的蒋梦麟,1920年9月16日,他在《北京大学开学演说词》中指出:“本校的特色,即在人人都抱个性主义。”⑤第一位倡导创建“一流大学”的是胡适,他在1947年9月28日的《中央日报》上公开发表了《争取学术独立的十年计划》一文,指出“用国家的大力来造成五个十个第一流大学,一定可以在短期内做到学术独立的地位”⑥。而从词义上讲,“特色”在英文译作“characteristic”或者“feature”,在《现代汉语词典》中指事物所表现出来的独特的色彩、风格、特点等。所谓“一流”,英文译作“ofthebestquality”或“firstclass”、“firstrate”,现代汉语解释为“最好的、顶尖的、最优秀的”,即是人们心目中的一种理想状态和价值追求。

2.二者的创建条件和创建途径并不相同。就创建条件而言,创建世界一流大学要求有相对齐全的学科门类,而创建办学特色则不强求。有些学校学科比较齐全,但如果办得很平庸,不但与一流无缘,也很难说办得有特色。反之,有的学校所设学科专业并不齐全,但可能办得很有特色。此外,建设世界一流大学要求学校在学科、师资、学生、科研、管理、经费等方面都处在高水平状态,而创建大学办学特色对此在范围和程度上并无严格要求。就创建途径而言,创建办学特色主要是在坚持教育公平原则的基础上,通过挖掘学校内部潜力并结合学校传统和客观实际的内涵式发展形成的。创建世界一流大学则不同,它主要是在国家政策倾斜的基础上,通过人力、物力、财力的优先配置而形成的。

3.二者的可比性程度并不相同。虽说两者都是在比较之下显现的,但所谓一流大学是在特定比较范围内具有完全可比性的概念,而办学特色却是在特定比较范围内不完全可比的概念。大学世界“一流”具有一元性特征,而“办学特色”具有多元性特征。世界一流大学是在世界比较范围内,在同一评价体系中显现为一流的办学理念、一流的科研成果、一流的师资队伍、一流的管理水平、一流的教学质量、一流的学校形象、一流的办学设施、一流的学生(包括在校生和毕业生)的大学;而办学特色则可以因校而异,不具备完全可比性。对此,我们可以用校训为例来进行说明。大学校训“是一所大学独立思想、传统精神和办学特色的集中表述”。⑦北大的校训是“民主、自由、科学”,复旦的校训是“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港大的校训是“明德惟志,格物惟勤”。可谓是各有特色,但却不能用某种评估指标测定谁是“一流”。可以这样说,凡是世界一流大学都具有一定办学特色,但不是所有具有一定办学特色的大学都是世界一流大学。

当然,“大学办学特色建设”与“世界一流大学建设”之间还存在着一定的内在联系:一方面,追求世界一流包括了追求办学特色,它们之间是一种单向包容关系。世界一流大学一般具有较为悠久的发展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在长期的办学实践中已形成了鲜明的办学特色。像哈佛、斯坦福、剑桥、东京大学等,都有它们自身与众不同的特色。另一方面,二者都是在某一比较范围内产生的总体性、过程性概念。世界一流大学指的是学校的总体办学水平一流,并不意味着每一个方面都是一流的。办学特色也不要求学校每一方面的工作都有特色。世界一流大学都要经过一个从非一流到一流的长期建设发展过程,而办学特色也需要经过长时期、有目的、有计划、自觉地建设才会逐渐形成。

注释:

①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增补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194.

②贺国庆等.外国高等教育史[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297.

③王志刚,郑存库.个性化发展:一般地方高校的战略选择[J].中国高教研究,2005,(4).

④胡建华.大学办学个性化的内涵、必要性及条件[J].高等教育研究,2001,(1).

⑤⑥杨东平.大学精神[M].北京:文汇出版社,2003:196,138.

⑦韩延明.大学理念论纲[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535.

(责任编辑:袁海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