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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与中国教育会及爱国学社

2009-02-16

文史杂志 2009年1期
关键词:会社吴稚晖女校

杨 涛

明末以来,江浙地区始终是思想学术中心。当地文士形成了以社党、书院为外在形式,以学术、教育活动为载体横议天下的士大夫政治现象。其中东林党和经世派群体的经世、救国思想无疑对后世影响深远。到了近代,中国教育会与爱国学社(以下合称会社)中的江浙革命知识分子在士人救国的传统上,又具有新的意义和形式,对近代社会发展潮流的趋新、趋快起了重大作用。

作为会社领袖的蔡元培(1868-1940)经历了康梁变法失败后,由传统的经生儒士演变成革命知识分子的过程。1898年9月,蔡元培辞去翰林,从北京回家乡绍兴出任中西学堂监督。他在一次宴会上批评主张改良的维新派,至激烈处举右臂大喊:“我蔡元培可不这样,除非你推翻满清,任何改革都不可能。”[1]其立志革命之心当可见识。

蔡元培回到地方后,即与江浙一带的文化精英聚首于上海。他们大多有类似的文化素养、近似的人生观与价值观,而且多服务于新式文化机构。其中与会社有联系的有:江苏的马君武、吴稚晖、黄宗仰、柳亚子、蒋维乔等,浙江的蔡元培、章炳麟、陶成章等。此外有安徽的陈独秀,湖南的黄兴、章士钊,四川的邹容,河北的张继等。[2]这批文化精英置于思想领域的最前沿,更早也更深地考虑到“中学”与“西学”,“传统”与“现代”、“革命”间的关系,亲身体验到他们之间的碰撞与交融。他们中有的到东京投身革命,如吴稚晖、章炳麟、邹容等。当时,上海已有思想、文化中心的地位;从组织、思想、舆论上讲,上海与东京对革命发展有极大的因缘关系。这种关系在会社这里是极为明显的。

会社对有进步思想的文化精英起了集合作用。蔡元培与章炳麟初识时,章炳麟刚写就《訄书》。当时“此书汉人读之感甚快,但畏祸,不敢多为传布”,而蔡元培“道经仓前,访章炳麟,乞得《訄书》一册。”[3]至其设爱国学社时,又请章炳麟去任教。再者吴稚晖由日本遣送回国时,蔡元培志愿担任陪送任务,途中两人大谈革命势在必行。至上海后,中国教育会开会欢迎,而吴稚晖亦入会。

蔡元培作为会社发起人,他身上仍有士人救国的特点。清末废科举、设学堂、奖励留学、公布壬寅学制和癸卯学制,这样一来“士”的数量和类别就今非昔比了。新旧势力通过争夺教育资源实际在争夺社会变革的重要力量。云集上海的进步知识分子既有革命志向,又与教育、学术、文化等问题直接相系,因而先由学界新旧势力斗争引发,使他们终于集合在一起。

1902年4月,这个群体完成第一次集合。蔡元培与叶浩吾、蒋观云、黄宗仰(乌目山僧)、林白水于上海创立了中国教育会,蔡元培任会长。冯自由回忆说:“教育会之成立最初乃是蔡、章、黄、吴等人痛感国内无新学之适用教材而无补于新教育,因而认为非重新编订完善,不足以改良教育,又因倡议诸子,均属热心民族主义之名宿,故此会不啻隐然为东南各省革命之集团。至驻日公使蔡均电请清廷停派留学以防患革命,教育会乃谋集资自设学校,培植人材。”[4]这正是以后收纳南洋公学退校生成立爱国学社的初衷。

南洋公学退学事件是近代史上最早、最大、影响甚广的学生运动。当时学生抗议校方“悍然以奴隶待学生,为种种之束缚;……欲制学生言论之自由,是等奴隶教育”。蔡元培当时在特班任教员,一向提倡民权,师生平等。事发后他辞去职务,与学生共进退。蔡元培与教育会商议别立新校以收容145名学生,又为筹备资金,选定校址四处奔走乃至其子病危夭折而不顾照料。尔后,他在犹太巨富哈同妻罗迦陵女士资助下,终在退学后10日即1902年11月26日宣告成立爱国学社。本来教育会已成立爱国女子学校,故新立的爱国学社亦是二而一,一而二的机构,会员多兼社员。学社公举蔡元培为总理,吴稚晖为总监,延章炳麟、蒋维乔为教员。各地学生慕名来投者甚多。南京陆师学堂、浙江求是学堂发生学潮,其退校生多加入学社,著名者有章士钊、马君武、黄炎培、邵力子、柳亚子、张继及李叔同、贝聿铭、穆湘瑶等;邹容回国后亦加入,所以此可谓革命知识分子第二次大集合。以蔡元培为核心的革命知识分子以会社为组织,在以上海为中心的江浙地区迅速成长,扩大了革命因素在变革中的比重。

会社最先在全国引起轰动的是在张园的宣传活动。1903年4月广西巡抚王之春为剿灭王和顺领导的哥老会,欲向法国借兵借款,并许言事平后让以全省路矿权。教育会与留日学生联络,声讨王之春。马君武、吴稚晖、邹容、蔡元培先后于张园演讲,并成立保国会。4月27日,教育会于张园集会,决议电请清廷反对俄军延期撤离东北。30日举行由士农工商四民参加的集会,号为国民会。大会间东京来电,言留日学生会结成拒俄义勇队,与会者遂向东鞠躬致敬并决定亦建立拒俄义勇队为响应。后拒俄义勇队改为军国民教育会。当时英文《字林西报》评论道:“中国立国以来二千余年,其人民有爱国心者,自此次会议始,尚愿具此心者好自为之,以成真国民。”[5]在庚子之变后,二次集合犹如阴云中的霹雳,其提升民声民气意义之伟大不可言喻。而清廷对张园集会则大为恼火,此遂为《苏报》案之祸始。(《苏报》案论者已夥,此不赘言)

会社不仅有大功于辛亥革命,而于革命以外,它的贡献也不可忽略。如会社创立《苏报》、《警钟日报》、《童子世界》等刊物对新闻报纸业发展有极大的推动。而《苏报》以革命化的举动助推整个新闻报纸业的发展,突出表现为革命者或进步知识分子对办报的重视,报纸与时政紧密结合。以后《民报》、《浙江潮》、《神州日报》的举办莫不如此。可以讲这一点较戊戌变法时意义更重大。

无论是爱国学社、爱国女学校或以后的通学所,蔡元培都未将它们庸俗化为造就政治人的机构。清末教育改革和革命者本身所有的士人救国的特点使他们对教育近代化问题不能不作出探讨。首先,他们认为教育的根本目的在提高国民素质,以增强国民意识。《中国教育会章程》总则中讲“本会以教育中国男女青年,开发其智识,而增进其国家观念,以为他日恢复国权之基础目的。”又如邹容在《革命军》第三章“革命之教育”中讲“革命之前,须有教育;革命之后,须有教育”,认为教育当使全体同胞知“中国人之中国”、“当知平等自由之大义”、“当有政治法律之观念”,养成自尊、独立精神,养成冒险进取气概,养成群体、公德意识,养成个人自治能力。[6]其次,爱国学社高级班开设有伦理、算学、历史、物理、国文、心理、日文、英文、体操、化学、社会、国家、经济、政治、法理等课。蔡元培授伦理课,叶浩吾授史学,吴稚晖、章炳麟授国文,钟宪授理科。通学所时,延请马相伯讲拉丁文,钟衡章讲博物,龚紫英讲代数,寿孝天讲几何,蒋维乔讲初级理化。这里不难看出他们特别是蔡元培对近代学科建设之努力。再者是对女子教育的突出贡献。1897年梁启超在《倡设女学堂启》中首言设女子学堂。而至1907年清学部始颁布《奏定女子小学堂章程》与《奏定女子师范学堂章程》。此间上海虽已有经正女校(1898年)和务本女子学校(1902年),但其规模影响均不及爱国女校。《爱国女校开办章程》明确标明“以教育女子增进其普遍智识,激发其权利义务之观念为宗旨。”蔡元培讲女校设立“含有革命性质。……革命精神所在,无论其为男为女,均应提倡,而以教育为根本。”[7]女校由蔡元培任校长,而黄宗仰、蒋梦坡、林白水等均在学校任教,一直得到哈同的经济扶持。由于师资强,制度完备,办学思想新且有经济保障,故在当时女子教育中有极大影响,以至辛亥以后政府又多加扶持使其不断发展壮大。从女权思想的宣传上讲,爱国女学校的贡献也是勿需多言的。此外,蔡元培与蒋维乔在此期间积累的教育改革思想对以后他们的教育实践无疑是有极大作用的。

注释:

[1]唐振常:《蔡元培传》,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9页

[2]熊月之:《略论晚清上海新型文化人的产生与汇聚》,《近代史研究》,1997年第4期。

[3][5]高平叔:《蔡元培年谱长编》第一卷,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19、261页,第263页。

[4]冯自由:《革命逸史》初集,商务印书馆,民国38年5月版,第115—116页。

[6]《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辛亥革命》第一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349—352页。

[7]《在上海爱国女校之演说》,《蔡元培全集》第三卷,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71页。

作者:安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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