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现代化的文化基因

2025-03-05彭菊花

江汉论坛 2025年1期

摘要：党的十八大以来，探讨“文化基因”成为学术热点。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可以用《周易》乾坤二卦中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两个范畴概括，通俗来说就是“向上”“向善”。千百年来，中华民族文化基因浸润到中国社会生活各个方面，对中国传统政治、经济、社会和中国人民的生活产生了深远影响。中国式现代化深深植根于中华民族文化基因，中华民族文化基因贯穿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以及中国式现代化的中国特色、本质要求和重大原则之中。要传承和创新中华传统商道、政道、仁道，用中华民族优秀文化基因赋能中国式现代化实践。

关键词：中国式现代化；文化基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基金项目：中共湖北省委宣传部习近平文化思想研究专项“‘两个结合’的重大意义、深刻内涵和内在机理研究”

中图分类号：D6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25）01-0074-08

习近平指出：“只有立足波澜壮阔的中华五千多年文明史，才能真正理解中国道路的历史必然、文化内涵与独特优势。”（1）所谓中国道路，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这条道路的选择、发展与成功，离不开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孕育和滋养。

一、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学术考证

所谓学术考证，就是从学术视角对中华民族文化基因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学术问题，如何就其本质内涵作出规范的学术表达，以及文化基因在宏观层面对中华民族政治、经济、社会的影响作一些分析。

（一）文化基因问题提出的时代背景

文化基因的学术聚焦跟现代化问题有直接关系。马克斯·韦伯开启了从文化基因探讨经济社会发展的思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韦伯在认定精神文化对经济社会发展具有巨大推动力的前提下，阐述了新教伦理与蕴含在资本主义发展背后某种精神驱动力之间的内在关联，从而在探索经济社会发展背后的精神文化原因方面作出了开拓性贡献。同时，必须指出，由于学术视野限制或学术偏见，他对西方资本主义文明存在明显美化和夸大。在韦伯的视野里，新教伦理之外的印度教、儒教、佛教、道教、伊斯兰教、犹太教等都不具备促进作为现代文明表征的资本主义的兴起和发展的因素，甚至起着阻碍作用，这显然存在西方中心主义的傲慢与偏见。韦伯不可能看到20世纪后半叶受儒家文明影响的日本、韩国、新加坡等东亚国家资本主义现代化的成功，更看不到21世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成功。因此，从这些新的现代化实践反思韦伯的观点，那就有必要重新审视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中华文化基因为什么能够促进现代化获得成功，这样，中国式现代化与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内在逻辑自然成为一个具有重大研究价值的学术命题。

著名学者罗荣渠在《现代化新论》一书中探讨了这个问题。该书在最后篇章即第五编“中国的现代化道路”中列出“传统文化与中国现代化”一章以回应韦伯的观点。他立足于20世纪东亚国家现代化发展现实，特别是通过中日现代化发展历程的比较，在认定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主导的中华文化对现代化发挥了既阻碍、又促进的双重作用的前提下，肯定了中华传统文化在新的时代背景下的积极作用：“由于现代化的大环境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传统文化中受到制度与结构压抑的许多合理性因素才得以变成促进变革的条件；或转换原有的功能，变成现代经济增长的助力。这是对战后东亚出现的‘经济奇迹’的文化诠释。”（2）可以看出，罗荣渠在传统文化与现代化关系问题上坚持了辩证分析的方法论，强调要看到传统文化中的“许多合理性因素”，但他显然还没有从文化基因的决定性作用这样的角度来分析中国现代化道路取得巨大成就的深层原因。

“文化基因”成为一个学术热点问题是在党的十八大之后，习近平一系列重要论述直接推动了“文化基因”问题的学术思考。（1）2013年12月30日，习近平在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第一次提出“文化基因”概念：“在五千多年文明发展进程中，中华民族创造了博大精深的灿烂文化，要使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3）。后来在2016年5月17日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2016年11月30日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等重要讲话中都重申了这一观点。（2）2014年5月4日，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中华文明绵延数千年，有其独特的价值体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基因，植根在中国人内心，潜移默化影响着中国人的思想方式和行为方式。”（4）这里强调文化基因对历史与当代中国人的深刻影响。（3）2014年9月24日，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指出，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的思想文化“体现着中华民族世世代代在生产生活中形成和传承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审美观等，其中最核心的内容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这些最基本的文化基因，是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在修齐治平、尊时守位、知常达变、开物成务、建功立业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有别于其他民族的独特标识”（5），还提出了“文化血脉”的概念，阐述了文化基因对治国理政、人民生活、信仰信念的影响。2014年10月13日，在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再次指出，中华民族形成和发展过程中产生的各种思想文化中“最核心的内容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6）。（4）2014年10月15日，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指出：“我们要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华文化基因，展现中华审美风范。”（7） 2015年2月28日，在会见第四届全国文明城市、文明村镇、文明单位和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工作先进代表时指出：“大力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大力加强党风政风、社风家风建设，特别是要让中华民族文化基因在广大青少年心中生根发芽”（8），这里从文化立场的角度提出要传承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要求。

习近平如此重视文化基因问题，是基于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相互激荡的历史逻辑的思考，基于对中国式现代化所创造的巨大奇迹的深层动因的思考，也是对韦伯以来关于文化基因与经济社会发展内在关联问题的主动回应。这个问题是如此重要，关系到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历经数千年沧桑巨变而未曾中断的伟大文明的历史自信、文化自信，尤其是对现实和未来的底气和自信。从习近平重述多次的这段讲话中可以读懂其中的意味：“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站立在九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上，吸吮着五千多年中华民族漫长奋斗积累的文化养分，拥有十三亿多中国人民聚合的磅礴之力，我们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具有无比广阔的时代舞台，具有无比深厚的历史底蕴，具有无比强大的前进定力。”（9）

（二）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界定

一个民族的文化基因是相对于其他基因而言的，它的第一个特点就是精神性，包括理想信念、价值观念、道德理念等等。第二个特点是根本性、根基性、内核性，是精神因素中最基本的东西，从它这里可以生发或派生许多其他精神性特征。第三个特点是普遍适应性，它覆盖或影响着这个民族的每一分子，或者说，每一分子都携带着其文化基因。第四就是传承性，世代传递，生生不息，虽然在发展演化过程中也会有变异，但其基本内核不会发生质的变化。那么，什么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

学界以往主要是从文化精神的角度探讨中华民族的文化特质，一般选取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基本范畴来作概括，如张岱年、程宜山在《中国文化精神》中认为中华文化基本思想是由刚健有为、和与中、崇德利用、天人协调等构成的一个体系（10）；郭齐勇在《文化学概论》中认为中国文化基本精神可以概括为“和而不同，厚德载物”“刚健自强，生生不息”“仁义至上，人格独立”“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整体把握，辩证思维”“经世务实，戒奢以俭”等（11）。近年来学界开启了对中华文化基因的思考，如朱汉民认为中华文化的基因谱系包括生生、自然、礼义、仁爱、中道、民本、家国、天下、王道、大同等十个方面（12）；彭璐珞、楚江秋从中国式现代化的五大中国特色分析所蕴含的文化基因，认为“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对应的是“生生不息”的仁道理念、“参赞天地”的人本追求、“民为邦本”的政治传统；“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对应的是“损有余以奉不足”的天道品格、“天下为公”的大同理想、“庶富教”的施政纲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对应的是“形神俱备”的生命观念、“富而后教”的治理传统、“耕读传家”的家风家训；“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现代化”对应的是“天人合一”的生态哲学、“民胞物与”的生态伦理、“取之有度”的生态智慧；“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对应的是“和而不同”的哲学传统、“亲仁善邻”的交往之道、“止戈为武”的和平理念等等（13），共有15个方面。以上学者提出的基本精神体系或基因谱系虽然都具有基因特征，但还不是严格意义上最根本、最内核的基因本身，更多的属于基因的派生。

笔者认为，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可以用《周易》中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这两个范畴概括。首先，二者具有从天地宇宙立意的本体论意义。《周易·乾卦·象传》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是对乾卦的解读，意思是天道刚强，运行不止，君子要效法天道，锐意进取，奋斗不止。《周易·坤卦·象传》的“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是对坤卦的解读，意思是宽广的大地厚重包容，君子应效法大地，修养宽厚的德性，如此就能包涵载养万物。中华文化有从天地宇宙本源角度确定生命本源及存在价值的共同特点，如《周易·序卦》曰：“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揭示了人类生命的产生；《道德经》曰：“天长地久，天地所以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第七章），从天地无私无求的品质确立生命的意义。敬仰天地、效法天地就成为中华民族最崇高的信仰追求、最深沉的生命信念，并积淀为中华民族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文化基因，正如习近平2013年9月26日在会见第四届全国道德模范及提名奖获得者讲话时所指出的：“中华文明源远流长，蕴育了中华民族的宝贵精神品格，培育了中国人民的崇高价值追求。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思想，支撑着中华民族生生不息、薪火相传，今天依然是我们推进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强大精神力量。”（14）值得注意的是，对中华文化基因的这一概括，也逐步在学界引起极大关注，如江畅在《中国传统价值观及其现代转换》一书中指出：“‘厚德载物’与‘自强不息’相互支撑、相互推动、相互激励，共同构成了中华民族精神的两大支柱。”（15）宋修见在《中国文化的生命力》一书中认为：“被誉为中国文化‘大道之源’的《易经》讲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两千多年来，‘自强’与‘厚德’刚柔并济的品格已经成为中国文化的强大基因。”（16）

其次，二者是贯穿诸子百家的共同价值追求。自强不息精神贯穿于儒、墨、道、法、释各家，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如老子的“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道德经》第三十三章）；孔子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论语·宪问》），“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论语·子罕》）；荀子的“以修身自强，则名配尧、禹”；墨子的“强必治，不强必乱”“强必宁，不强必危”“强必贵，不强必贱”“强必荣，不强必辱”“强必富，不强必贫”“强必饱，不强必饥”“强必暖，不强必寒”（《墨子·非命下》）；韩非子的“是以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也。故曰：‘自胜之谓强’”（《韩非子·喻老》），等等，都从不同角度推崇了自强不息精神。同样，“厚德载物”也是诸子百家的又一共性特征。儒家追求“止于至善”，道家倡导“上善若水”，佛家主张“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中国人都有“善恶有报”的信念。所以，中华主流文化强调“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要求人们坚守“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民间家风家训家教充满了劝善向善的格言警句。中国文化更提倡一种“慎独”功夫，一种“积德”的传统。

第三， "二者具有滋养千秋万代的传承性。从孔子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士不可以不弘毅”“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到孟子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再到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以至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等等，无不体现着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文化基因。而从老子的“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孔子的“仁者爱人”，到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王阳明的“致良知”，再到郑板桥的“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无不体现了中华民族“厚德载物”的文化基因。

（三）向上向善文化基因对中华民族的深远影响

第一，决定了中华文明的突出特性。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提出五个方面的突出特性，即突出的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其中连续性、创新性体现的是“自强不息”的基因。如习近平在谈到连续性时指出：“深厚的家国情怀与深沉的历史意识，为中华民族打下了维护大一统的人心根基，成为中华民族历经千难万险而不断复兴的精神支撑”（17），对家国、对历史负责的主动担当、英勇奋斗精神就是向上基因的体现；谈到创新性时指出：“中华民族始终以‘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精神不断创造自己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作为最繁荣最强大的文明体屹立于世”（18），敢于进取、勇于创新也是“自强不息”基因的体现。而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更多地体现了“厚德载物”的基因，如在谈到统一性时指出：“中华各民族文化融为一体、即使遭遇重大挫折也牢固凝聚”（19），体现了中华民族为了共同利益始终团结统一的大德；谈到包容性时指出：“中华文化认同超越地域乡土、血缘世系、宗教信仰等，把内部差异极大的广土巨族整合成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20），体现了中华民族追求和谐共融、兼收并蓄的大德；在谈到和平性时指出：中华文明“主张以道德秩序构造一个群己合一的世界，在人已关系中以他人为重”（21），体现了中华民族与人为善、美美与共的大德。总之，中华文化基因决定了中华文明的突出特性。

第二，决定了中华民族政治、经济、社会治理逻辑。习近平指出：“在几千年的历史演进中，中华民族创造了灿烂的古代文明，形成了关于国家制度和国家治理的丰富思想”“逐步形成了一整套包括朝廷制度、郡县制度、土地制度、税赋制度、科举制度、监察制度、军事制度等各方面制度在内的国家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为周边国家和民族所学习和模仿。”（22）在经济治理方面，尽管几千年封建社会由私有制主导，但是，秦汉以后各朝代仍然保留着公有性质的土地，如屯田、官庄、皇庄，以及庙产、族产、学田等，一定程度上对土地私有制发挥了调节作用。在政治治理方面，中华民族数千年来一直传承着天下为公、社会大同的政治理想；心存天下、民为邦本也始终是最高的政治哲学理念，对执政者发挥着一定的引领、制约作用；而秦汉以后由郡县制替代分封制，也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亲疏贵贱等级，促进了社会公平；在处理与其他民族的关系时，和平、和睦、和谐成为始终不渝的价值理念，从不侵犯别人的权利，不掠夺别人的财富；在社会治理方面，主张“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道德教化，强调“君子笃恭天下平”的修身养性与内在超越。以上种种，都是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充分彰显。

第三，决定了中国人民的价值理念。中华民族文化基因浸润积淀，形成了向上向善的鲜明文化根性，“向上”即自强不息，“向善”即厚德载物。中国人总是那么勤奋努力，总是充满忧患意识和担当精神，这就是“向上”基因的体现；中国人又总是与人为善，总是充满仁爱思想和奉献精神，这就是“向善”基因的体现。“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成为共同的家风训教，耕读即为勤奋向上之道，诗书即为明理向善之方。勤劳善良融入到了中国人的血液里，表现为克勤克俭、任劳任怨、重义轻利、推己及物、重情重义、感恩回报等等，勤劳善良就是向上向善。习近平深刻指出：“向上向善的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休戚与共、血脉相连的重要纽带。”（23）所以他多次强调要“积极深入中华民族历久弥新的精神世界，把长期以来我们民族形成的积极向上向善的思想文化充分继承和弘扬起来”（24）。

二、中国式现代化植根于中华文化基因

早在2013年8月的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习近平就提出了中国道路与中华民族历史文化之间的关系问题，他提出要“讲清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植根于中华文化沃土、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代发展进步要求，有着深厚历史渊源和广泛现实基础”，“独特的文化传统、独特的历史命运、独特的基本国情，注定了我们必然要走适合自己特点的发展道路。”（25）以后又在很多重要场合反复重申这一观点。2021年3月22日在福建武夷山朱熹园考察时，习近平明确指出：“如果没有中华五千年文明，哪里有什么中国特色？如果不是中国特色，哪有我们今天这么成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26）由此开启了中国道路与中华文化内在联系问题的探讨。

党的二十大报告全面阐述了中国式现代化的根本内涵、中国特色和本质要求，那么，中国式现代化与中华文化之间是什么关系？2023年2月，习近平在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研讨班开班式上的讲话中明确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深深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27）。之后在6月2日的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对这一观点进行了深入阐述：“中国式现代化是赓续古老文明的现代化，而不是消灭古老文明的现代化；是从中华大地长出来的现代化，不是照搬照抄其他国家的现代化；是文明更新的结果，不是文明断裂的产物”（28）。这里笔者从几个角度对中国式现代化与中华文化基因的关系作一些分析。

（一）中华文化基因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29）。这里有两个关键词，即“中国共产党领导”和“社会主义”，这是对中国式现代化最基本的内涵界定。报告后文在关于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的表述中，第一、二条就是“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阐述中国式现代化的重大原则时，第一条就是“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第二条是“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可见，中国式现代化最根本的两条就是党的领导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其他的本质要求、重大原则都要以这两条为前提。因此，要从文化基因的角度对这两条作出解释，首要的就是要明晰中华民族文化基因如何决定了必须坚持党的领导。

现代政治实质上就是政党政治，而通常认为政党政治就是利益博弈的政治，即政党往往是某一利益集团的代表，为了共同利益而组建政党，然后为了维护共同利益而参与政治博弈。但是，对政党政治的这一解读只适应于资本主义政党政治，完全不适应无产阶级的政党政治，完全不能对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作出正确解读。中华民族为什么在近现代的政治转轨中产生了这样一个党，为什么离不开这样的党，既要从马克思主义政党学说中寻找答案，还要从中华民族的自身文化基因中去寻找密码。

第一，中华文化基因反映在政治理念之中，就是“为政以德”政治哲学的建构，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就是这一理念的现代转化和升华。“德政”二字大体可以反映中华民族对政治的基本理解，而其中蕴涵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尤以儒道两家最具代表性。《道德经》提出“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第三十七章），其落脚点在“无不为”的主动性；提出“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第十三章）、“衣养万物而不为主”（第三十四章）、“欲先民，必以身后之”（第六十六章），强调的是担当天下责任而又从不张扬自我，是从以静制动、坚韧不拔的角度体现“自强不息”的文化基因。至于提出“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第八章）、“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第四十九章）、“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第七十八章）等等，都是从与道同行的崇高境界彰显“厚德载物”的文化基因。儒家政治思想更加直白地表达了“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如何贯穿于政治理念、政治目标和政治运行中。仅以《论语》为例：反复强调从政者必须“敬事”“敏于事”（《学而》篇）、“事上也敬”（《公冶长》篇）、“士不可以不弘毅”（《泰伯》篇）、“居之无倦，行之以忠”（《颜渊》篇）、“先之劳之”“执事敬”（《子路》篇）、“修己以敬”（《宪问》篇），“杀身以成仁”（《卫灵公》篇）等等，体现的是“自强不息”的文化基因；而孔子倡导的“泛爱众，而亲仁”（《学而》篇）、“以礼让为国”（《里仁》篇）、“博施于民而能济众”（《雍也》篇）、“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泰伯》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政者，正也”（《颜渊》篇）等，以及孔子所追求的“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宪问》篇）的理想，都蕴含着“厚德载物”的文化基因。如果说，政治处理的是政与民的关系，那么，“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文化基因寄寓于德政的本质内涵就是爱民、亲民、忧民、惠民、济民等等，因此，民为邦本与为政以德互为表里，是中华民族一贯推崇的治理理念。中国共产党不但传承了这一治理理念，而且实现了质的飞跃，那就是在马克思主义群众史观的引领下，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将民为邦本的德政思想提升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核心价值追求，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人民至上、以人民为中心、人民当家作主成为治国理政的基石。其中“不忘初心”蕴含的是“厚德载物”的文化基因，“牢记使命”蕴含的是“自强不息”的文化基因。这正是中国共产党百余年光辉历程中用马克思主义激活了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带领中国人民团结奋斗、创造伟大奇迹的奥秘所在。

第二，中华文化基因反映在政治人格之中，就是君子人格的建构，中国共产党党性修养要求就是这一人格的现代转化和升华。中国传统社会有一个特殊群体——“士”，士为四民之首，是因为对士这个群体有着特殊的要求，那就是要努力通过自我修养成为君子，乃至圣贤，从而成为可以担当领导责任的“仕”。《论语》对于君子有许多描述，如“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述而》篇）、“君子不忧不惧”（《颜渊》篇）、“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骄而不泰，小人泰而不骄”（《子路》篇）、“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宪问》篇）、“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君子谋道不谋食”（《卫灵公》篇）、“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尧曰》篇）等等，拟定出“士”成为能够担当社会责任、成为社会榜样的“君子”的诸多标准。这些标准正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基因在君子为人处世、君子形象塑造中的体现。中国共产党之所以反复强调要保持先进性、纯洁性，正是继承和提升了中华民族这一君子人格，并且找到了“自我革命”这一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的第二个答案，努力修好共产党人的心学，不断推进党的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确保党永远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

第三，中华文化基因反映在政治文化生态之中，就是同心圆政治文化结构的建构，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根本领导制度就是这一结构的现代转化和升华。中国政治文化结构是同心圆，这从《中庸》所描述的治理天下国家的“九经”顺序明确可见，“九经”即九条准则：“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由内而外，由近而远，依次展开，构成一个环环相扣的同心圆。以往学界大都诟病这一结构源于封建宗法制度的落后性，这当然有一定道理。但是，我们应该看到，这一同心圆结构的圆心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己”，而是正心诚意、无私无我的“修己”，也就是《论语》提出的“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为政》篇），因为有德而成为群星围绕的核心，这就是千百年来中华民族政治文化结构，或曰政治治理逻辑。中国共产党正是顺应了这一内在逻辑，“中国共产党始终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与人民休戚与共、生死相依，没有任何自己特殊的利益，从来不代表任何利益集团、任何权势团体、任何特权阶层的利益”（30），因而能够成为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领导核心。

（二）中华文化基因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首先是社会主义，这是从马克思主义那里来的；同时，中国文化中朴素的社会主义元素也提供了中国接受马克思主义的文化基础”（31）。那么，中国文化中的朴素社会主义元素正是源于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就是这一文化基因影响甚至决定了中国发展道路的方向路径。

第一，中华民族倡导“天道酬勤”“勤劳致富”的经济理念，这就是“自强不息”文化基因在财富创造观念中的体现，社会主义劳动价值论传承和升华了这一理念。《周易·文言》曰：“利者，义之和也”，这句话道出了中国传统经商之道的精髓。简单地说，即“利”的本质是道义，不能见利忘义，为了利益不讲底线、不择手段，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中国人历来将偷盗、抢夺等视为最大的不义，而是倡导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应有的利益。《论语》在《季氏》篇和《子张》篇两次提出“见得思义”，表达了与《周易》相同的意思。孔子还明确提出“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卫灵公》篇），就是强调先付出劳动再得到报酬。老子最赞赏的是付出辛勤劳动的农夫的稼啬：“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道德经》第五十九章）。勤俭持家、劳动创业成为家风家训和民间信条，如《增广贤文》云：“一生之计在于勤”“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富贵定要依本分，贫穷不必再思量”“富从升合起，贫因不算来”“莫怨自己穷，穷要穷得干净；莫羡他人富，富要富得清高”等等，都充分地表达了通过正当劳动获取财富的价值导向，蕴涵着“天道酬勤”的信念和“自强不息”的文化基因。社会主义劳动价值论传承了这一文化基因，并提供了制度保证。社会主义优越于资本主义，首先在于其克服了资本特别是金融资本榨取剩余价值的制度弊端，坚持勤劳致富，鼓励多劳多得，充分彰显劳动价值，为解放和发展劳动生产力提供了制度保证。

第二，中华民族追求“天下为公”的社会共享观念，这就是“厚德载物”文化基因在财富分配思想中的体现，社会主义共同富裕论传承和升华了这一观念。在《礼记·礼运》中提出“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的大同理想，成为千百年来中华民族萦绕于怀的共同追求。孔子也提出：“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季氏》篇），明确表达了社会公平的思想。后来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历朝农民起义“均贫富”口号等，社会公平思想更为突出。如前所述，传统土地制度都存在带有一定公有性质的公田、义田、学田等制度，这些也都是“厚德载物”文化基因使这些朴素的社会公平思想不绝如缕的表现。中华民族在20世纪中叶完成社会主义改造，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建立社会主义公有制为主体的经济制度，是历史的选择、人民的选择，深层次上也是文化基因的选择。

第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坚持两个“毫不动摇”，发挥市场和政府的双重作用，使中华民族文化基因在新时代更好地发挥作用。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保证各种所有制经济依法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平参与市场竞争、同等受到法律保护，促进各种所有制经济优势互补、共同发展”（32）。从文化基因的角度看，“两个毫不动摇”必须坚定不移：一方面要通过多种所有制的竞争，保持经济发展的效率，这是“自强不息”文化基因的强化；另一方面要坚持社会主义公有制以保证经济发展的公平，这是“厚德载物”文化基因的强化。

（三）文化基因与中国式现代化的中国特色、本质要求和重大原则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中国式现代化中管总的两条，其他关于中国式现代化五个方面的“中国特色”、九个方面的“本质要求”、五个方面的“重大原则”都是从这两条派生出来的。把握了前面总的两条，其他派生的也就不难理解。这里作一些简要陈述。

中国式现代化“中国特色”蕴含的文化基因。这可以从两个方面分析：一方面，中国式现代化的第一个独特之处就是人口规模巨大，正如党的二十大报告所指出的：“十四亿多人口整体迈进现代化社会，规模超过现有发达国家人口的总和”（33），而且发展的基础条件、国际环境完全不同于西方国家，最重要的是必须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途径、方式推进。因此，党的二十大报告反复出现“历史”一词，强调要“保持历史耐心”，共同富裕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坚定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等等，充分表达了对历史、对人民负责的使命担当和战略定力，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文化基因。另一方面，中国式现代化的“艰巨性和复杂性前所未有”，要处理好个体与整体的关系，使十四亿多中国人整体迈进现代社会；要处理好效率与公平的关系，“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坚决防止两极分化”；要处理好物质富足与精神富有的关系，“促进物的全面丰富和人的全面发展”；要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要处理好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在坚定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中谋求自身发展，又以自身发展更好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等等，这些关系包含着全体人民的利益、子孙后代的利益、人类共同利益等等，充分体现了“厚德载物”的文化基因。

中国式现代化“本质要求”和“重大原则”所蕴含的文化基因。概括地分析中国式现代化九个方面的本质要求和五个方面的重大原则的内涵，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要发展，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五位一体”的发展，而且是高质量发展，并通过改革开放，通过发扬斗争精神推进发展，如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的，要“增强全党全国各族人民的志气、骨气、底气，不信邪、不怕鬼、不怕压，知难而进、迎难而上”（34），充分展示了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文化基因。二是要文明，体现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和生态文明等各方面，体现在中国式现代化推进过程中全社会、全体人民、全方位、全过程的文明进步，乃至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这充分展示了中华民族“厚德载物”的文化基因。

三、中华民族文化基因赋能中国式现代化实践

习近平曾深刻指出：“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文化是重要内容；推动高质量发展，文化是重要支点；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文化是重要因素；战胜前进道路上各种风险挑战，文化是重要力量源泉。”（35）也就是说，中国式现代化的方方面面，包括经济社会发展、治国理政、内政外交等等，都离不开文化的支撑、滋养。反过来说，如果在中国式现代化推进过程中缺乏文化蕴籍，或者说，缺失了中华民族文化基因，还能叫中国式现代化吗？中国式现代化还能获得成功吗？因此，如何让中华民族文化基因为中国式现代化实践赋能是一个值得深入探索的重大问题。

（一）传承创新中华传统商道，让中华文化基因融入高质量发展

《周易·系辞上》曰：“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这既是中华文化基因在传统商道的蕴涵，又恰好表达了当下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根本要求。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一方面，高质量发展贵在创新，需要传承“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的自强不息基因，激发创新活力，通过推动科技革命创新、生产要素创新、产业转型升级，推动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优化组合和更新跃升，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发展新质生产力；另一方面，高质量发展最终是为了促进共同富裕、过上美好生活，需要传承“德者本也，财者末也”的厚德载物基因，经世济民，利益天下，引导广大企业家担负起社会责任做到富而有责、富而有义、富而有爱，在推动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彰显中华文化力量。

（二）传承创新中华传统政道，让中华文化基因融入治理现代化

中华文化基因在传统政治哲学中有着十分充分的反映，“自强不息”更多体现在严于律己、正己示范方面，“厚德载物”更多体现在以民为本、爱民惠民方面。儒家建立了以“三纲八门”为基础的政治哲学体系，“三纲”即“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八门”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将以身示范的德治思想表达得淋漓尽致，至今仍有重要价值。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成败，关键在党，必须始终保持解决大党独有难题的清醒和坚定，牢记全面从严治党永远在路上，党的自我革命永远在路上，持之以恒推进全面从严治党，深入推进新时代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要大力倡导党员领导干部深入学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按照习近平所强调的：“领导干部多读优秀传统文化书籍，经常接受优秀传统文化熏陶，可以提高人文素养，增强对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和把握能力，正确处理义与利、己与他、权与民、物质享乐与精神享受等重要关系”（36），努力修好共产党人的心学。

（三）传承创新中华传统仁道，让中华文化基因融入生活生命

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物质贫困和精神贫乏都不是中国式现代化，因此，必须将提升人民的人文素养作为重大任务抓好抓实。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强化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协同”（37）。笔者认为，深入挖掘中华传统人文教育思想资源、传承创新中华民族文化基因是强化人文教育的题中之义。中华民族历来重视人文教育、成人教育，比如《论语》提出“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为政篇》），表达了法治与德治兼顾而以德治为本的思想；“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尧曰篇》），强调教化的基础性、前提性作用。以儒家仁爱思想为内核的中华传统文化创造出一套系统的核心价值观，正如习近平指出的：“我们的先人很早就提出了‘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的思想，后经历代吸收融合，逐步形成了以‘仁、义、礼、智、信’为主要内容的核心价值观，尽管人们对中国古代核心价值观有各种解读，但儒家思想总体上为我国封建社会二千多年统治秩序和社会秩序提供了精神支撑。”（38）此外，他多次强调要“深入挖掘和阐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时代价值，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39）。因此，要大力传承创新以仁道为内核的中华传统道德和价值观，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学校、机关、农村、社区、企业、家庭和网络，使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基因融入每一个中国人的生命，滋养每一颗中国心，同心创造美好生活。

注释：

（1）（17）（18）（19）（20）（21）（28）（31）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5、2、3、3、4、4、7、7页。

（2）罗荣渠：《现代化新论》，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第538页。

（3）（4）（5）（6）（7）（8）（14）（24）（25）（38）（39）习近平：《论党的宣传思想工作》，中央文献出版社2020年版，第49、75、82—83、90、114、133、19、89、17、53、56页。

（9）（23）《习近平著作选读》第2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57-58、350页。

（10）张岱年、程宜山：《中国文化精神》，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4页。

（11）郭齐勇：《文化学概论》，武汉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255—256页。

（12）朱汉民：《中华文化的基因谱系》，《北京日报》2024年5月13日。

（13）彭璐珞、楚江秋：《中国式现代化的文化基因》，《学习时报》2023年8月7日。

（15）江畅：《中国传统价值观及其现代转换》上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年版，第382页。

（16）宋修见：《中国文化的生命力》，北京大学出版社2022年版，第5页。

（2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19-12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