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热爱

去年暑期，杨明明先生冒着酷热，来我家探望我。对此，我诚惶诚恐，又倍感荣幸。为什么？第一，先生已经是一位81岁的耄耋老人；第二，先生是浙江小语界的泰斗；第三，先生风骨超然，极少有这样的屈尊俯就；第四，关键在第四，先生是一位尿毒症患者，血透已经做了整整十六年。

说出来可能都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位老人，迄今还在上课，还在上语文课，还在给孩子们上语文课。为什么？先生说：“上课就是养生啊！”

这句话，像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了我。多少人，把教师这个职业看成了谋生的资本、营生的手段、偷生的勾当。有几人，能将教学跟自己的生命联系起来？又有几人，能从教学中体会到生命的意义？更有几人，能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中将教学与生命打成一片、融为一体？

这是热爱所创造的奇迹！杨明明先生以至真至诚、至善至美的热爱，创造了教学的奇迹，更创造了人生的奇迹！

热爱，来自愿望的干净。跟先生在一起，总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她一进课堂，孩子们就会迎上去，跳着喊着“杨外婆”；有的拦腰抱住她，将小脸蛋贴在她的胸前；有的拉住她的衣角说个不停；一些闻讯赶来的孩子，总会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先生围起来。先生说：“看到孩子，我的眼睛就会放光。”这光，跟名利无关，跟生计无关，甚至跟道德规范、社会规约、外在规则都无关，用先生自己的话说：“我一辈子都在干，这种‘干’，源于喜欢，源于热爱，这辈子喜欢的就是这件事。”

热爱，来自内心的宁静。诸葛亮在《诫子书》里告诫儿子，“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内心的宁静，意味着人已经在情感和心灵上达到了某种高度的平衡与和谐。在这样的心境下，我们才能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从而不受外界的干扰与诱惑，专心致志、全力以赴地追求自己真正热爱的事物。先生说：“沉得下来，不被外界的喧嚣浮躁所干扰，向内深入挖掘自身，就能发现无尽的力量。”她为小语界奉献的诸多经典课例，像《燕子过海》《找骆驼》《背篼》等等，都是“沉下去”“挖出来”的结晶。

热爱，来自职业的敬畏。孔子说，“执事敬”“事思敬”“修己以敬”。敬业体现了一个人对职业的尊重、热爱与投入。先生对自己的要求极严苛，每次走进课堂，除了认真备好课，对自己的仪容仪表、语气语调、姿态动作，甚至某个眼神、某个表情，都会十分在意，绝不掉以轻心。她说：“课比天大，一走进教室，就要用最好的状态面对孩子，外面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

热爱，来自生命的境界。冯友兰将生命分成四重境界，即：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境界越高，生命能量也越高。有一次，学生在科学课上吹泡泡，语文课铃响后学生还在吹。先生本可以马上喊停，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不但没有喊停，反而鼓励孩子们继续吹，并问道：“你的泡泡像什么？”有的说像冰糖葫芦，有的说像城堡……说着说着，一篇篇精彩的文字在学生们的笔下诞生了。无痕的教学，大美的课堂，不正来自先生超凡脱俗的生命境界吗？

热爱，来自良好的环境。人既是环境的产物，也是环境的主体。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良好的环境，包容失败，崇尚互助，让人安心，催人奋进；良好的环境，才会让人拥有真正的归属感和价值感。不可否定，先生所在的天长小学是一块沃土，这块沃土凝聚了一种永远向上的精神，这种精神孕育了一代又一代优秀教师，先生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保持热爱，是杨明明先生给予我们的人生启示，也是我们提升生命境界的不二法门。

（杭州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