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取甲午战争教训 着力维护国家安全

100多年前的中日甲午战争深刻改变了东亚和世界的政治格局，中国数千年泱泱大国的地位被彻底颠覆，从此沦为列强瓜分掠夺的对象。对甲午战争的反思和总结可以从很多维度切入，从思想认识的落后到道路方向的保守，从派系斗争的内耗到治理能力的低效，从官场腐败到民心涣散等，其中“维护国家安全”的角度最为直接而深刻。

甲午之败，败在战略决策的被动

战略之败是最宏观的失败。战争是国家之间综合力量的博弈，其中战略思维、战略决断能力的有无和优劣，是战场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日本处心积虑、谋定而动、步步推进

甲午战争的爆发并非偶然，日本为此做了长期的战略规划和战争准备。

大陆情结。日本是个岛国，发展空间有限，生存环境并不优良，向外扩张的“大陆情结”深刻在国民的底层心理。早在七世纪时，日本就出兵介入朝鲜半岛纷争；明朝万历年间，丰臣秀吉提出建立以日本为中心取代中国的“华夷秩序”；德川时代提出“德化宇内”和“海外雄飞论”，声称日本要称霸世界，必先吞并中国。

大陆政策。1868年4月6日，明治天皇发布亲笔喻示，“欲开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明确提出向外扩张的“大陆政策”。政策指向的第一对象是中国台湾。1874年，日本借“琉球漂民事件”进攻台湾岛，虽被击退，但清政府的妥协退让助长了日本的侵略野心。第二对象是清政府附属国朝鲜，1876年，日本迫使朝鲜政府签订《江华条约》，在朝鲜取得开放港口、租借土地、领事裁判等一系列权利，并逐步培植亲日势力，为发动战争打下了基础。

“主权线、利益线”理论。1890年12月6日，山县友朋发表《外交政略论》，提出“何谓主权线？国家之疆土是也；何为利益线？同我主权线安全紧密相关之区域是也”。根据这一理论，琉球、朝鲜、中国、越南、缅甸等，都在其“利益线”所辖范围，守卫主权线、保护利益线就是日本对外作战的根本战略。这是日本“大陆政策”战略构想的实际推进，并为后来历届内阁及军国主义者所继承。

发动战争。1894年5月31日，朝鲜爆发东学党起义，请清政府派兵助剿，日本也借机派兵进入朝鲜。此时朝鲜内部发生戏剧性变化，东学党接受政府安抚，中日出兵理由不复存在，各国均希望中日撤军维护和平。日本政府不想撤兵，唆使朝鲜亲日政府断绝与清政府的藩属关系。7月25日，朝鲜宣布废止与清政府的藩属关系，授权日军驱逐在朝清军。同日，日本不宣而战，在朝鲜丰岛海面袭击北洋水师战舰，丰岛海战爆发，日本终于引爆了甲午战争。

中国预判失灵、备战松懈、被动应对

面对日本的战争图谋和战争准备，清政府缺乏清晰判断和充分重视，安全意识薄弱，一步步丧失了战略主动。

日侵中国台湾：有警惕防范，无充分备战。1874年日本进攻台湾的行动引起了清政府的警惕，提出要整顿海防，加快海军建设。另一方面清政府又心存侥幸，未做充分的战争准备，坚信“我不先开仗，彼谅不动手”，甚至一心指望列强的外交斡旋避免战争，这种战略误判使其付出了惨痛代价。

日侵琉球、朝鲜：安全意识薄弱，坐失战略主动。1875年，日本欲吞并琉球，面对属国求援，李鸿章没有意识到琉球对中国国家安全的重要性，仅从“朝贡之利”的角度看待问题，认为不值得为“区区小贡”出兵，致使琉球国被日本正式吞并，中国东部沿海门户洞开。1876年，日朝《江华条约》签订前，曾向清政府总理衙门探寻中朝宗藩关系的实际情况。总理衙门回复说，“朝鲜事务但凭其自主，我国概不干涉。”日本得此回复，大喜过望。1885年4月，中日签订《天津会议专条》，约定“将来朝鲜国若有变乱重大事件，中日两国或一国要派兵，应先互行文知照”。日本借此取得和中国一样在朝鲜的影响力和出兵权，为甲午战争的爆发埋下了伏笔。

日侵中国大陆：战略预判失灵，统筹决策不利。中日两国当时在军事实力上确有差距，但差距并非大到不可一战。日本国小人少，人力、财力、军力经不住长期战争的消耗。中国虽然地盘大、人口多、经济基础雄厚，但这些优势只有长期对峙之后才能显现出来。清政府既不具备这样的战略认知和决策能力，也缺少抵抗侵略的勇气和决心，被日本的锐利攻势所威慑，急于妥协求和，丧失了持久战之后可能的取胜机会。

甲午之败，败在军事竞争的落后

军事之败是最直接的失败。战争是影响国家安全最直接的因素，军事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总体国家安全提供力量支撑和战略保障。

中日两国作战指挥的对比

日本体制完备、计划明确。战争爆发后，日本迅即强化战时体制，成立了直属天皇的“战时大本营”，形成了海陆军高度集中统一的战争指挥中枢，制定了围绕夺取制海权的作战方案，首先击垮北洋舰队，取得制海权，最终目标是在直隶平原与清军主力决战，迫使清政府投降。

中国体制僵化、统筹不力。清政府没有形成真正的战略指挥中心，当时帝党、后党争权，将战争指挥权交给了李鸿章。李鸿章一是受身份所限，实际上难以协调陆海军之间的行动；二是坐镇天津远离前线，信息传递不畅，判断大打折扣，导致决策迟缓、指挥混乱。

中日两国军事力量的对比

以海军建设为例，近代海军发展的理论基础是海权论，中日两国对海洋价值的认知不同，对待海军建设的方向也就不同，中为守土，日为开疆；中方保守，日方进取。

中国小成即满、先机尽失。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国民和国家财富都集中在这片国土上，因而军队建设的目标是保家卫国，海军建设同样重守土而非开疆。1888年，北洋水师正式成军，当时实力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六”。但成军之后再未添购一艘像样的军舰，1891年后甚至停止拨付海军器械弹药经费，其建设水准徘徊不前，整体实力被日本海军迅速赶超。

日本奋起直追、后来居上。日本基于对外扩张的需求，特别重视海军建设，1868年日本天皇发布谕令“海军为当今第一急务，务必从速建立基础”。1872年设海军省，同时设一系列海军学校，着力培养海军骨干。1886年“长崎事件”后更以举国之力发展海军，规模迅速扩大，并保持着装备和技术的不断更新。至战争爆发前，已成为一支有相当规模和实力的近代海军，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中日两国情报信息的对比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全面掌握和正确分析情报做好应对准备，是取得战争胜利的先决条件。

日本伏线千里，知己知彼。日本很早就派间谍在中国活动，疯狂窃取中国各方面情报，特别是对各地驻军、防御设施、地理形势了如指掌。日本政坛、军界很多重要人物都曾到中国做过调研，如桂太郎《邻邦兵备略》、福岛安正《清国兵制集》、小川又次《征讨清国方略》等。这些情报及研判为日本在战略上提供了决策参考，也为战术操作提供了精准指导。

中国信息缺位，毫无章法。1887年，曾在日本做过外交官的黄遵宪完成书稿《日本国志》，这本书是介绍日本的百科全书，但没有引起政府重视，被束之高阁。袁世凯当时作为驻朝总理负责交涉通商事宜的官员，在朝鲜驻扎九年，对朝鲜局势和日本野心缺乏清晰判断，1893年还向李鸿章做出“日人方亟亟自谋，断不至败坏和局”的错误判断。日军入侵辽东半岛时，整个第二军司令部、2.4万多名士兵、2700多匹军马，在花园口登陆，前后长达14天，如此长时间、大规模的登陆行动，清军竟一无所知，毫无阻碍。

甲午之败，败在舆论斗争的缺位

舆论之败败在人心，是最深刻的失败。舆论斗争的意识和水平决定国家意志与民心向背，决定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是国家软实力的集中体现。

日本战前准备充分，战时应对有法

日本为甲午战争做了充分准备，对内广泛动员国民，汇聚战争力量；对外掌控舆论，积极争夺话语权。

在国内鼓吹“正义之战”。为给侵略战争提供出兵理由，吉田松阴提出“得失互偿论”，主张“失之于欧美，补偿于邻国”的民族扩张主义理念。福泽谕吉提出 “脱亚入欧论”，以“文明”国家正当行使权利来强行解释，鼓吹日本对中国的战争是“文明”与“野蛮”之争。这样的矫饰宣传获得了日本国民的支持，日本陆军原有8万人，短短一两个月就扩张到24万人，巨大的战争能量从社会向战场传递，带来了士气的高涨。通过在中国挑动民族矛盾，日本间谍宗方小太郎深谙中国国情，规划了对华的宣传基调“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此口号来自公元1367年，朱元璋起义檄文中“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后亦被孙中山所改编，作为中国同盟会的政治纲领）。日军登陆辽东半岛后，在大连一带张贴告示《开诚忠告十八省豪杰》，说中国久已“沦陷”给异族，声称自己乃中华正统，要驱逐满清，即所谓“清君侧”。日军乃是“循天下之大势，唱义中原”，以此混淆视听，瓦解中国人的内部团结。

在国际上发动舆论战。日本天皇在宣战诏书中声称“日本将遵守国际法”，给士兵发放《万国战时公法》等手册，配备了随军法律顾问，给侵略行径贴上“文明”的标签。在国际上有意控制和利用传媒工具，美化自己，抹黑中国。战争期间，日本有66家报社随军记者1114人跟踪报道，还极力拉拢国外媒体随军采访，故意让西方记者拍摄他们为被俘清军疗伤及释放战俘的场面照片，甚至不惜用金钱收买国际舆论，深刻影响了甲午战争的走向。

清政府舆论斗争意识淡薄、能力低下

战前没有精神动员，不知为何而战。甲午战前，中国还没有萌生现代的国民意识，没有形成“中华民族”的利益共同体概念，百姓只知有家，不知有国。少年冯玉祥曾随父亲参与整修大沽口炮台，在自传中描述了他所看到的情景。“军队走出保定府城外半里路的光景，忽见当地的男女老幼，哭天叫地来送行。不明底细的人会以为是谁家出大殡，绝想不到这是去抵御敌人，为民族争生存，为国家争光耀。所谓国家观念，民族意识，在他们是淡薄到等于没有的。”

战时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朝鲜战场上，清军主帅叶志超怯战溃逃，军无统帅，战无布置；旅顺保卫战中，将领畏敌如虎，士兵缺乏训练，在火炮数量、质量和士兵数量均占优势的情况下，仅仅抵抗一天即溃不成军；威海卫之战中，北洋水师执行李鸿章“保船制敌”的保守防御计划，自动放弃了黄海的制海权，以致全军覆没。

缺少斗争意识，丧失国际话语权。清政府缺少舆论宣传意识，不允许中外记者随军采访，甚至有两名西方记者因误入清军防线而被砍头。中国驻欧公使面对日本操纵舆论和扭曲法律的行径，缺少斗争意识，对日本垄断国际话语权缺少有效应对，未能向世界说清楚中国人民的遭遇，任由日本美化自己、抹黑中国，在国际舆论的战场上完全被动。

甲午战争的教训与启示

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知兴替，避免重蹈覆辙。

科学谋划全局，把握战略主动

当年清政府缺少国家安全的战略意识和统筹决策能力，对日本虽有警惕防范之心，但没有上升为国家决策、构建全面系统的国家安全体系，从而陷入战略被动。这是甲午战败的第一个教训。站在新的历史方位，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进入关键时期，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变，两个大局的交织给我国国家安全带来了一系列风险挑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统筹好发展和安全两件大事”。具体来说，要一手抓发展，推动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以中国式现代化推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另一手抓安全，“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要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走好中国特色国家安全道路。

强国必须强军，军强才能国安

当年清政府在海军建设上因为态度保守、盲目乐观而失去先发优势，被日本海军迅速赶超，战前军备不足，战时被动挨打。这是甲午战败的第二个教训。站在新的历史方位，要坚持正确的战争史观，牢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以史为鉴、开创未来，必须加快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强国必须强军，军强才能国安。”因此要建设世界一流军队，才能为巩固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为捍卫国家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为拓展我国海外利益，为促进世界和平与发展提供战略支撑。

增强斗争本领，守好思想阵地

当年中国是被侵略者，本来是战争中正义的一方，但清政府没有舆论斗争的意识和能力，反而丧失了国际上的话语权，沦为被动角色。这是甲午战败的第三个教训。站在新的历史方位，“中国在世界上的形象很大程度上仍是‘他塑’而非‘自塑’，在国际上有时还处于‘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的境地。”因此，要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加快构建中国话语体系和叙事体系。要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塑造好中国的民族形象和国民品格；提高舆论斗争的本领和艺术，做到有理有利有节，形成同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

国家安全，人人有责

当年清政府缺少国民意识的塑造和爱国主义精神的号召，整个国家的民力、军力、国力没有得到有效组织和凝聚，致使“四万万中国人，一盘散沙而已”。这是甲午战败的第四个教训。站在新的历史方位，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每个人都是国家安全的直接责任者。要全面加强国家安全教育，提高各级领导干部统筹发展和安全的能力，增强全民的国家安全意识和素养，筑牢国家安全的人民防线；提振和锻造民族精神，在遇到重大风险挑战的时候，能够众志成城、迎难而上，“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担当起维护国家安全的责任；团结奋斗、勇于拼搏，充分发挥主动性、创造力，把自己的国家建设好、发展好，因为发展是最大的安全。

责任编辑：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