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轶事

时" " 间：现代

地" " 点：皖西大别山深处

主要人物：凤" " 女——女，布依族人，出场时

22岁左右。

卢 家 良——凤女丈夫，梨湾村村民，

出场时24岁左右。

凤 女 妈——布依族人，出场时40岁

左右。

凤女舅舅——布依族人，出场时50岁

左右。

桃" " 子——女，梨湾村村民，出场

时21岁。

李 成 德——男，退役老兵，老书记。

卢 桂 花——女，梨湾村村民，出场

时23岁。

李 铁 牛——男，梨湾村村民，桂花

的丈夫，出场时30岁。

刘" " 耀——男，梨湾村扶贫干部，

出场时52岁。

桃子丈夫——男，梨湾村村民，出场

时25岁。

秋" " 生——男，梨湾村村民，出场

时20多岁。

商人、茶叶贩子，各色男女群众。

序幕

【20世纪90年代。

【贵州福泉。

【在布依族民歌《好花红》声中，幕启。

姑" " 娘：好花红来好花红，

小" " 伙：好花生在茨梨蓬。

姑" " 娘：好花生在茨梨树，

小" " 伙：哪朵向阳哪朵红。

姑" " 娘：隔河望见艳山红，

小" " 伙：七十二朵做一蓬。

姑" " 娘：隔河的哥哥翘首望哎，

小" " 伙：哪个不是人中龙？

姑" " 娘：凤女你翻山越岭为哪般？

小" " 伙：可知道隔河的哥哥情意浓？

凤" " 女：（边唱边起身）好花红来好花红，

好花生在茨梨蓬。

茨梨树下风光好，

家乡的亲人情意浓。

凤女妹和家良哥，

隔山隔水心相通。

【凤女妈妈和舅舅上。

姑 娘 丙：姑妈，姑妈，安徽有什么好？我们舍不

得凤女——

众" " 人：（七嘴八舌）就是，我们舍不得凤女！

舍不得凤女！

凤女妈妈：唉，这倔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

凤女舅舅：时辰不早了，动身吧——

【凤女和妈妈、舅舅下，众人目送。

【灯暗。

第一场

【三天后。

【安徽岳西，群山莽莽。

【凤女和妈妈、舅舅吃力地在山间行走。

幕 后 唱：嫁人莫嫁山里郎，

嫁了之后哭断肠。

门前没有平整地，

屋里没有隔夜粮。

凤女舅舅：（边擦汗边说）凤丫头，怎么走这老

远还没到？不是说家良来接我们吗？

凤 女 妈：（生气地坐在路边石头上）我看你就是

剃头挑子一头热！

凤" " 女：妈，我们不是比原来讲的时间提前到

了吗？走前跟家良通了电话，他肯定会

来接！

凤 女 妈：这卢家良给你下的什么迷魂药？这老

山背洼的，下了火车坐汽车，山路还

得走半天……

【卢家良和一群迎亲的乡亲上，乡亲们用锣鼓唢呐吹吹打打。

卢 家 良：（远远地喊）凤女——

凤" " 女：（激动地）家良——妈，舅，是家良，

家良来着！

卢 家 良：（唱）

山里的伢子娶新娘，

彻夜难眠思绪长：

农家岁月清贫多，

年少务工苦备尝。

茫茫人海识凤女，

她聪明独立又善良。

为了我，她愿意跋山涉水嫁他乡，

为了我，她愿意同心协力把苦尝。

卢 家 良：（激动地跑上前）妈，舅——

凤 女 妈：我可没你这儿子——（凤女拉妈妈的

手，试图劝阻，被甩开）让大伙先别

吹了。

卢 家 良：大伙先停停！

【音乐停，众人议论纷纷。

桃" " 子：新娘子真漂亮！

村 民 甲：听说从贵州那边来的，赶了几天车呢。

村 民 乙：丈母娘好像不高兴啊？

吴" " 婶：能高兴吗？这穷山沟，有几个外地姑娘

愿意嫁进来？

凤女舅舅：家良是吧？我们送凤女过来，对你们

这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

桃" " 子：叔叔、阿姨——

（唱）家良的名声顶呱呱，

知书达理相貌佳！

吴" " 婶：（唱）看他从小长到大，

忠厚老实人人夸。

众" " 人：（唱）家良是个好小伙，

放心把姑娘嫁给他！

【随着众人的步伐，舞台背景换成梨湾村。

李 成 德：凤女妈妈，你看，这就是我们梨湾村。

条件不好，你多担待！不过凤女嫁过

来，就是我们梨湾村的姑娘，不会让她

受委屈的——

桂" " 花：那可不一定——

桃" " 子：桂花！

桂" " 花：丑话说在前嘛，家良老实，可也不是好

欺负的——

桃" " 子：桂花，谁欺负家良呢？——也不知道

哪个嫌弃人家家穷？

桂" " 花：你！（气呼呼下）

家" " 良：（尴尬地）先进屋吧——

乡 亲 甲：拜堂要紧！新娘子，这边——

凤 女 妈：先不拜堂！

【众人议论纷纷：“啊，不拜堂啦？”“这是为么事？”

凤女舅舅：不好意思！坐了几天车，凤丫头她妈又

晕车，婚礼的事等两天，等两天再说！

卢 家 良：这……妈，我和凤女——

李 成 德：（拍拍家良的肩膀）年轻人，莫急——

既然凤女妈妈这么讲，我们先回去。家

良，你陪陪客人！

凤女舅舅：家良，你去送送大伙。

【家良和乡亲走到舞台另一侧，李成德对愁眉不展的家良悄悄说了两句，拍拍他，众人下。家良驻足，远远张望。

【凤女拎着行李，准备往屋里进。

凤女妈妈：回来！赶紧跟我回去！

凤" " 女：妈，我不回！妈——

（唱）女儿也懂娘的心，

怕我苦怕我累怕我嫁了家良受熬

煎。

女儿也知世事艰，

离娘远家底薄贫寒度日交通不便。

可从来好事多磨难，

自古瓜儿苦后甜。

有情人一条心虽苦也甘，

有志者事竟成定能改地换天！

凤女妈妈：猪油蒙了心！你一个姑娘家，忙多久累

多少才能翻身？马上跟我回去！

凤" " 女：（哭着）我不回！

凤女妈妈：你——

凤女舅舅：凤丫头，听你妈的话，啊？这过日子可

不是过家家，有志气是好事，不过也

得看条件是不是？你看这房子怎么住

啊——

家" " 良：（赶紧上前）妈，舅舅——（拉着凤

女的另一只手）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求你们成全我和凤女——请你们放心，

我保证建一座体面的房子，让凤女过上

好日子！

凤" " 女：妈，舅舅！我和家良一定能把日子过

好的——

【李成德带着几个乡亲上。

李 成 德：是啊，凤女妈妈，“天没三日雨，人无

一世穷”，家良这孩子不错！你就成

全他们吧——

众 乡 亲：（纷纷说）成全他们吧！

凤女妈妈：凤女，你铁了心要留在这儿？

凤" " 女：妈，我要和家良在一起。

凤女妈妈：好，路是你自己选的，受苦受累怨不

得旁人！（对凤女舅舅）我们走！

李 成 德：天不早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歇一夜

再走！

【凤女妈妈不做声，气呼呼地走。

凤" " 女：舅舅——

凤女舅舅：李书记，凤丫头就交给你们了，还请

大伙多关照。家良，你要记得自己的

话……（欲下）

家" 良：哎——（凤女示意他去送妈妈和舅舅，

家良追上）

桃" 子：我开犁田机送阿姨去车站！

【在“突突”的犁田机声里，灯暗。

第二场

【第二年春天。

【凤女家附近的山坡，村委会。

【在凤女的歌声中，幕启。两个表演区：一边有孕的凤女在山坡上边唱边做采茶状；另一边，一群女子做溪边浣衣状，棒槌声此起彼伏。

凤" 女：（唱）茶歌飘四方，啰嗬嗬，

飘在人心上，

咿子呀子哟呀子咿子哟！

吴" 婶：你们听——

（唱）凤女丫头又唱歌，

起早贪黑乐呵呵。

大着肚子不停歇，

苦日子都被她唱甜着！

桃" 子：可不，家良有福气，讨来了女凤凰！

桂" 花：吴婶，你觉得苦，她觉得甜！（故作神秘

地）你们不知道，贵州那地方，我的个天！

嫁到这儿来，糠箩跳到米箩里，可不美得

天天唱！

桃" 子：你可莫胡说！我听家良说，凤女老家那儿

比我们这儿富！

桂" 花：听他吹！家良实心眼，人家说啥都信！

桃" 子：是实心眼，要不怎么能被人一骗三年呢！

桂" 花：你！我没骗他！是他家太穷，我爸妈非

让我嫁给铁牛。就家良家那条件，换你

你愿意吗？

桃" 子：（笑）我怎么不愿意？不过家良看不上

我……我就不明白，你怎么那么狠心！

吴" 婶：狠心有么用？心强命也得强……你们听说

了吗？秋生家说的那个姑娘，嫌他家穷，

亲事又算了。

妇女甲：啊，又算了？那秋生妈要急疯了。

桃" 子：光急管么用啊，秋生爸老生病，秋生在木

材厂也赚不了几个钱。

妇女乙：赚钱？那厂都要倒着——

妇女甲：就是，说是欠了一屁股的账！

吴" 婶：家良两口子，起早贪黑地忙，听说要攒钱

盖房呢！

妇女乙：他两口子这么能干，说不定哪天成了咱们

村首富呢！

桂" 花：切，他们要成首富，我在村里爬三圈！

【一阵狗吠。

桃" 子：哟，这狗叫得也太及时了，保不准某人真

要在村里爬三圈呢！

【众笑，桂花气得举起棒槌使劲捶打衣服。

【家良扛着扁担上，扁担的一头系着编织袋。

家" 良：老婆喂，让你多歇着，硬是忙不停！（跑

上前，接过茶篓子。走，家去！

凤" 女：不累，多采点……哟，一挑笋卖光了？

家" 良：卖光着！你看，我还称了点肉，给你补

补……

凤" 女：（笑嗔）补么子补？你看我胖得！

家" 良：哪胖？可莫让伢子饿瘦着！……老婆，你

猜我在集上遇到谁了？

凤" 女：谁？

家" 良：林业局的刘技术员！他夸梨湾村的黄泥白

玉笋好，乖乖隆地咚，一担笋子一会儿

就卖光着！

凤" 女：那你可谢谢人家啦？

家" 良：人家客气得很，两棵笋子，硬是丢了十块

钱——还说要再来咱们梨湾村考察林业

种植呢……

（狗叫声，吵架声）

凤" 女：那太好着！

家" 良：是啊，老婆，等伢子生出来，秋天安种好

我们就买砖瓦盖房。

凤" 女：嗯——怎么这么吵唦？

家" 良：莫管，回家做饭吃！

凤" 女：吵架了？（边说边往那儿走，家良跟上）

【另一表演区灯亮，村委会里，几个外地商人围着老支书李成德在争吵。

老板甲：你们到底还不还？不还法庭见！

李成德：还，王老板，肯定还，不过——

老板乙：不过什么不过？少在这儿丢了鼻子又现

眼！说破了天这钱今天也要还！

凤" 女：出么事了？

桃" 子：（唱）木材工厂破了产，

钱款欠了几十万。

债主登门来讨还，

老支书他、他、他——

赔不是来又道歉！

凤" 女：你们真行啊，

（唱）老当家被人指着鼻子骂，

你们看热闹站着不汗颜？

桃" 子：全是大老爷们，女人插不上话。

凤" 女：家良，你去看看！

家" 良：我去凑什么热闹？人家村干部躲都嫌来不

及呢。

桂" 花：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让家良当么子

出头椽子唦？

桃" 子：人家夫妻俩的事，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桂" 花：哼，说得人五人六的，有本事自己去呀！

凤" 女：去就去！（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李成德：各位老总，（作揖，唱）

高抬贵手宽几天，

厂子卖了就还钱！

众商人：（唱）谁愿出这冤枉钱？

老板乙：（唱）今天若是不还钱，

休怪我等撕破脸！

李成德：（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宽宏大量再宽限！

众商人：（唱）怕撕破脸就还钱！

老板丙：（拉一下李成德）李书记——

（唱）鱼臭猫不嫌，

机会在眼前：

（悄悄地）看在多年交情份上，我们接

了这烂摊子！就13万，这厂我们买了！

李成德：这价钱压得太低，卖了厂也还不清债，

我没法跟村民交代！

老板甲：村民算老几？你当书记的犯得着跟他们交

代？谁有能耐，让他接这烂摊子！

凤" 女：人不死债不烂，欠钱我们还！你们也不能

这么埋汰人！

老板乙：嗬嗬，好大的口气，你谁呀？（对众人）

你们男人都哑巴了啊？找个怀伢子的来！

凤" 女：我是梨湾村的村民，村里的事我怎么不能

来？

老板丙：梨湾村民，好大的官！（打量凤女）大老

爷们的事，你少掺和，我看你还是赶紧

回家生伢子吧！

凤" 女：你们趁火打劫，那么低的价格买厂子，太

欺负人了！

老板甲：哟，嫌我们开的价低，你有本事你买啊！

凤" 女：我——我买就我买！

家" 良：（冲进屋）你瞎凑什么热闹！（拉着凤女）

我家老婆性子直，说话常不过脑子！大

家有事好商量，这价格，你们看能不能再

稍稍添些子？

老板丙：不可能，我们一分钱都不会添。你老婆不

是要买吗？我们双手奉送！

家" 良：别别别！我们哪里买得起！（转对凤女）

快回家！

凤" 女：人争一口气，佛要一炷香！

老板甲：真买是不是？（拍着欠条）那这些欠账你

得还！

李成德：凤女啊，你的心意我领了，这浑水你就

别蹚了！

凤" 女：老书记，这厂子我买了，村里的欠账我还！

家" 良：欠账你来还，我们房子还盖不盖？

凤" 女：不盖了，先买下厂子！

家" 良：好大的口气！我们那点积蓄还不够买台

机器。

凤" 女：不够我们去借。

老板甲：行，给你半个月时间！不过丑话说在先，到

时你要还不了债，就不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凤" 女：半个月就半个月。我就是跪破了膝盖磕破

了头，也把钱凑齐！

【灯暗。

第三场

【接上场。

【梨湾村，凤女家。

【二幕前。

桂" 花：稀奇稀奇真稀奇，

梨湾村出了大稀奇——

破厂子能值几个钱？

有人砸锅卖铁买不及！

桃" 子：（风风火火上）桂花你嚷嚷啥呢！

桂" 花：我高兴！你们一个个把凤女夸成一朵花，

这回要成牛屎粑粑了吧！

桃" 子：你别高兴太早！

桂" 花：哼，几十万块钱的债，她凤女浑身是铁又

能打几根钉唦？

桃" 子：你别把人看扁着！我这就去帮她想办法！

（下）

桂" 花：哼，想破了脑袋也没得办法！借钱借钱，

猫憎狗嫌！（从另一侧下）

【二幕启，凤女家，家良气呼呼地蹲在舞台一侧。屋里简陋的桌椅，桌上摆着饭菜。

凤" 女：（端着一盘菜上）老公，吃饭唦！（家良

不理，凤女放下菜，走到家良身边）还

生气呢？老公你看，你爱吃的山笋炒肉

片——

家" 良：（扭过身子）吃么子吃？气都气饱着！

凤" 女：好啦，莫气啦，吃饱去借钱！再苦两三年，

我们盖个更气派的房子！

家" 良：再苦两三年？哼，说得轻松！

凤nbsp; 女：（唱）事在人为莫畏惧，

不蒸馒头争口气！

家" 良：（唱）只怕争得一时意气，

最后落得众笑人讥！

凤" 女：（唱）休管闲言碎语，

莫怕事败人讥。

机遇险中求，

危机藏生机。

家" 良：（唱）时机从来不容易，

哪能轻易就盈利？

老婆啊——

深思量，虑周详，

借钱二字莫要提。

吃过我们再到村委去，

就说是一时冲动欠思虑！

凤" 女：家良，你说我为么事非要买下这厂子？

家" 良：能为么事？你就是个泥菩萨，自己都过不

了河了，还想帮别人！

凤" 女：（笑）对啊，我就是泥菩萨。不过众人齐心，

其利断金——还记得去年秋天吗？

（唱）露冷霜寒秋已深，

三更屋漏梦不成。

老支书他顶风冒雨提着灯，

村口唤人一声声——

“屋漏大伙来帮忙，

众志成城力量增！”

家" 良：（接唱）老支书他亲自上屋顶，

乡亲们个个显真诚：

拎着浆泥薄膜，

扛着蕡草麻绳。

凤" " " 女：（接唱）那一夜我觉得嫁对了人，

那一夜我觉得走对了村。

那一夜我想了一更又一更，

我要让咱梨湾村民丰物盛！

家" " " 良：唉，是多亏他们……老婆，你有志气

我不反对，可——

凤" " " 女：好老公，我知道你憋着口气！房子可

以再等等，可被人指着鼻子骂我受不

了！

家" " " 良：说来说去还不是穷！要是有钱——

【李成德上，拍门，家良开门

家" " " 良：老书记——

李" 成" 德：我李成德没本事，该了一屁股带两

胯的账，拖累了你们——

凤" " " 女：老书记快别这么说，这些年你可没少

操心！

李" 成" 德：伢子，别替我说好话。今天多亏了你！

咱梨湾村娶到了好媳妇啊！（从兜里

拿出一沓钱）拿着！

凤" " " 女：这——

李" 成" 德：这是我和你大妈攒的养老钱，莫嫌

少，我老了，以后这村子就靠你们年

轻人了，凤女、家良，你们好好干，

带着大伙过上好日子——（下）

【桃子急匆匆上。

凤" " " 女：桃子？

桃" " " 子：（拿出钱）我刚去银行取的。说好了，

不是借，是入股，以后赚钱要给我

分红。

凤" " " 女：（抱住桃子）桃子，你让我怎么谢你！

桃" " " 子：谢么子谢！谁让我们是好姐妹！

幕后喊声：凤女，长途电话，贵州打来的——

凤" " " 女：哎，来了来了。（气喘吁吁拿起电话）

喂，喂——

舅舅幕后音：凤丫头，

凤" " " 女：舅舅——

舅舅幕后音：我把钱给你打去了，这钱……一半是

你妈妈的养老钱。她不让我告诉你，

说她知道自己姑娘，不到山穷水尽，

不会开口……

凤" " " 女：（抱着电话哭泣）妈妈——

【灯暗。

【幕合。

第四场

【五年后。

【红光木材加工厂。

【幕启，加工厂院内，机器轰鸣，电锯声声。工人们正在装货。

家" " " 良：车子装好了吗？

桃子丈夫：装好了。

家" " " 良：绳子扎紧点，别半路一颠散了架。

桃子丈夫：放心吧，车翻了都散不了架！

桃" " " 子：呸呸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净说不吉

利的话！

一" 女" 工：这就怪了，你和狗睡一个被窝，难不

成你满嘴都是象牙？（众笑）

桃" " " 子：有本事你别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二人追逐，碰到提着篮子的桂花。

桃" " " 子：桂花，你家铁牛哥腿好点了吧？

桂" " " 花：哼！（转到另一边，下）

凤" " " 女：好了好了，别闹了。家良，南京宋老

板四车货款没结了，你这次去让他结

清，要过年了，要给大家开工资、发

奖金。

家" " " 良：你放心好了，宋老板诚实守信，不然

我也不会认准和他做生意。

桃子丈夫：别十八里相送了，家良，上车。

凤" " " 女：你回来找个包工队把房子建了——

家" " " 良：（幕后音）好的，王大海的包工队！

都讲了几年了——（汽车马达声中，

二人下）

桃" " " 子：你家这房子真是粘豆粥糊锅——难

产（铲）！

凤" " " 女：就是，老说房建好接我妈来住一阵子。

桃" " " 子：你是家事不急外事急！

凤" " " 女：嗯，等家良回来就动工。

【生产车间，凤女在检查产品质量。

凤" " " 女：秋生，这规格好像不对。

秋" " " 生：我是按单上标的规格车的。

凤" " " 女：把单子拿来——你看，这里有个小

数点，看清楚没有？

秋" 生：天啊，幸好凤女姐来得及时——

凤" 女：好好干，秋生，开春把房建好，赶紧把对象

娶过门。

秋" 生：好的，凤女姐！

【车间电话铃响。

桃" 子：喂，喂，凤女快来，家良电话——

凤" 女：（接过电话）喂，喂！你大声点——

家良幕后音：凤女，完了，木材厂完了——

凤" 女：你别急，到底出么事了？

家良幕后音：宋老板失踪了，送去的货一分钱没

拿到——

凤" 女：你别急，在南京等我，我马上过去！

【光暗。

【一束光投向行色匆匆、神情焦灼的凤女。

【光暗，剧烈的撞击声，急促的刹车声。

【黑暗中，有人喊：“不好了，出车祸了！”家良的呻吟，“凤女，凤女，你醒醒，你别吓我”。

【灯亮，南京某医院，凤女身上裹着纱布，躺在病床上，家良吊着胳膊，在另一张病床上。

凤" 女：（虚弱地）家良——

家" 良：（喜极而泣）老婆，你醒啦！

凤" 女：哭么子？我命大着呢——我梦见我妈了，

说小贝贝都四岁了，还没见过姥姥！

家" 良：（替凤女擦眼泪）好老婆，不哭，不哭！

都怪我，等你好了，咱们就带贝贝去贵州

看姥姥，啊？

凤" 女：嗯，你伤好点赶紧回去，想办法凑钱把工

资先开了。

家" 良：嗯，先不说这些，你好好歇着。

凤" 女：（唱）一弯新月挂天边，

银辉淡淡洒人间。

雏鹰才飞折了翅，

五年的奋斗付深渊。

宋老板经营不善破了产，

木材厂何去何从犯了难——

家" 良：（唱）几十份工资要发，

好几家钱款待算。

凤" 女：（唱）破损的机器要维修，

陈旧的设备需更换。

家" 良：（唱）原定的材料怎么办？

没有资金怎运转？

凤女和家良：（唱）

千头万绪烦烦烦，

从头开始难上难！

【灯暗。

【幕合。

第五场

【两个多月后。

【梨湾村。

【幕启，木材厂前，桂花身旁一群提着茶叶的村民，不远处几个山外茶叶贩子等着收购茶叶。

村民甲：桂花，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桂" 花：那还能有假？

（故作神秘地唱）

南京讨债祸未消，

限期整改不凑巧。

人躺在医院那个熬——熬——熬，

油偏在火上那个浇——浇——浇。

（白）钱款打水漂，破厂资不抵债，人还

在医院躺着……你想想，他们还能待下

去吗？

吴" 婶：真的假的？那我们投进去的钱怎么办？

桂" 花：谁让你们听她忽悠？入股？哼，我就不

信她能折腾出什么好果子！

【桃子挎着篮子上。

桃" 子：桂花你又在造什么谣？

桂" 花：我可没造谣——你看，这白纸黑字，写

得清清楚楚，木材厂是能源消耗性企业，

建议整改转型——

桃" 子：你莫在这儿添乱！等凤女回来，都会好

起来！

桂" 花：添乱？我昨天可是清清楚楚听贝贝说的，

她妈妈要带她回贵州！“都会好起来”？

哼，阎王得了嗝死病——鬼都不信！

桃" 子：你——

秋" 生：唉，还是出去打工算了！（下）

村民甲：可不能就算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

跑到哪儿这账都赖不掉！

村民乙：唉，这梨湾村到底怎么了？老少爷们到底

什么时候能挺直腰杆不受穷！

茶贩甲：生叶五斤，五七三十五块。（递钱）

牡" 丹：老板，这么好的茶就七块一斤？听说山外

的生茶能卖上十几块呢！（接钱下）

茶贩乙：生叶八斤，七八五十六。

桃" 子：老板，同样的生叶，人家山外收十几块，

你们这价也太低了！

老板甲：那你去山外卖试试！我们这翻山越岭的，

又不是做善事，不赚两个去喝西北风啊？

吴" 婶：可这价也太便宜了！

茶贩乙：嫌便宜别卖，反正没人逼着你们卖！

桃" 子：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茶贩乙：就这么说话的，爱卖不卖！

【车喇叭声，凤女被家良搀扶着上。

桃" 子：哟，凤女、家良——你们可回来着！（放

下篮子，上前搀扶）都好利索了吧？

凤" 女：你看，这不胳膊腿都好好的吗？你们吵

么事？

桃" 子：别提了！辛辛苦苦摘的茶叶，才卖七块

钱一斤，气死人！

凤" 女：七块钱一斤？我们这茶尖，可以拿去制特

级毛峰，这收购价连三级毛峰都不到！

茶贩甲：你谁啊？有本事你们自己炒自己卖！

茶贩乙：（低声地）他们梨湾村新选的书记，据说

这女的厉害得很。

茶贩甲：阎王老子也不能把这老山里的茶卖出高价！

茶贩丙：金书记，我们卖给茶厂，人家赚大头，

我们也只赚点小钱。

凤" 女：（沉思，背唱）

他一语提醒了痴迷汉，

缜思细想心不甘：

上好的茶叶贱价卖，

捧着金碗去讨饭。

桃" 子：凤女，我们这木材厂不是要整改转型吗？

要不我们改办茶叶厂吧？

凤" 女：你说的我也在想，可一没技术二没资金，

怎么办？

【秋生背着包上，陆续又有两个年轻人背着包准备出门。

家" 良：秋生，你们这是？

秋" 生：木材厂关门整改，你和凤女姐不管我们了，

我们还得出门打工！

家" 良：不管你们，谁说的？

凤" 女：秋生，能不能晚几天走？我们正在想法

子——

秋" 生：凤女姐，我爸的药不能停，家里还想赶紧

盖房——

村民甲：凤女，我们一点积蓄都投到木材厂了，这

账要是打水漂了我们可就没活路了！

村民乙：就是，你们可不能不声不响走了！

家" 良：走？去哪儿？

桃" 子：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听风就是雨？凤女，

莫听人嚼舌根，先回家歇着，等身体养好

了再说！

凤" 女：不行，问清楚了再回家！秋生，你告诉我，

这到底怎么回事？

秋" 生：凤女姐，木材厂的钱没了，又要整改，他

们说……

凤" 女：说什么？

秋" 生：说你们不管我们了，要带贝贝回贵州……

家" 良：谁说的？（情绪激动）感情凤女是卖给我

们村还是怎的？她四五年没回娘家，如今

一身的伤，回去看看还不行？

凤" 女：家良，好好说话。秋生，这里有误会……

我不会丢下大家不管的，你等两天再走——

家" 良：回家！（拉凤女）我就不信离了你，这地

球还能不转了！

桃" 子：就是，赶紧回家歇着——

【吴婶急匆匆上。

吴" 婶：家良——你们回来啦，那个——

凤" 女：怎么了，吴婶？

吴" 婶：你家后山坡上的那几亩茶，不知被谁摘了

——摘又不好好摘，好多茶树都弄断着——

家" 良：那可是我才种的良种茶！他奶奶的！我卢

家良是挖了他祖坟还是在他家井里下药了？

桃" 子：太可恶了，赶紧报警——

凤" 女：先回家，桃子，你扶我一把。

【灯暗。

第六场

【几天后。

【梨湾村，桂花家。

【二幕前，扶贫工作队长刘耀正和凤女、家良说话。

凤" 女：刘技术员——什么风把你吹来着？

刘" 耀：脱贫攻坚的风啊——凤女同志，你是村

里的党支部书记，我向你报到。

凤" 女：不敢当！你可是我们梨湾村的贵人。

家" 良：刘队长还给我们带来了惊喜。

凤" 女：惊喜？

刘" 耀：哈哈，听说你们想办茶厂？

凤" 女：是有这想法，不过——

刘" 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转型势在必行，

趁着转型，正好把梨湾村的优质资源打出去。

家" 良：红光的农产品虽好，可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凤" 女：唉，木材厂那边出了事，资金是大问题。

另外，我们山里人，采茶行，炒茶不行啊！

刘" 耀：没想到你这大能人也有难心事！

凤" 女：刘队长你就别笑话我了，你看，我急得嘴

上都起燎泡了！

刘" 耀：资金可以通过项目申请，至于炒茶技术

嘛，可以请人来指导——

凤" 女：真的？太好着！刘队长你真是我们梨湾

村的大贵人！

刘队长：走，去你家慢慢谈——

凤" 女：看我，光顾着说话了，请——（三人下）

【二幕启，桂花在做饭，她丈夫铁牛在一旁帮忙择菜。

铁" 牛：说你多少回了，凤女和你远无冤近无仇，

你为么事老和人家对着干？

桂" 花：我就看不惯她！凭什么大家都向着她！我

哪点比她差了？

铁" 牛：说到底，还是我拖累了你……你去跟人家

认个错，损失我们赔。

桂" 花：哼，你拿把刀砍死我算了！

铁" 牛：桂花，人家都报案了——

桂" 花：那让公安局把我抓去好了，反正我这病也

没多少日子了！

铁" 牛：桂花，你想过我和灿灿没有？你去坐牢，

我们怎么办？

【凤女上，拍门。

铁" 牛：坏事，怕是公安局的人！

桂" 花：（紧张地）那，那怎么办——

凤" 女：桂花，铁牛哥——

桂" 花：（开门）哟，金书记，你来做么事？

铁" 牛：（一瘸一拐地）凤女啊，坐！坐！

桂" 花：有话快说，我吃过饭还得去后山摘茶叶——

铁" 牛：凤女，别听她的，她就坏在这张嘴上！你

们好好聊，我去后院看看。（下）

桂" 花：看我做么事？我脸上又没写字！

凤" 女：桂花，有人在我家茶地捡到这个——（拿

出一个发卡）

桂" 花：（紧张地摸摸头）一个卡子，有么子稀奇！

凤" 女：是啊，可家良说当年他在县城买过一个同

样的——

桂" 花：你什么意思？

凤" 女：没什么意思，你收好——（递发卡）

桂" 花：（伸手，又倏地收回）什么收好？你莫栽

赃陷害！

凤" 女：桂花啊，不说这个，我来是想和你说说心

里话——

（发卡放桌上，唱）

听人说梨湾村当年，

有一对恋人人人称羡：

小伙子似大山忠厚又能干，

那姑娘赛桃花活泼又明艳。

农忙时他们俩朝暮相伴，

农闲时他二人月下花前。

谁知甜蜜的恋情起了变，

家里人逼着她断前缘——

桂" 花：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它做么事？笑话我是

不是？

凤" 女：桂花，其实你一直没放下，对不对？

（唱）你只道良缘变孽缘。

桂" 花：（唱）我不能斩断过往看眼前。

凤" 女：（唱）你不甘和家良一刀两断。

桂" 花：（唱）我不见铁牛他情意拳拳。

凤" 女：（唱）你不愿家良他和我共苦同甘。

桂" 花：（唱）我不满乡亲们对你嘘寒问暖。

桂" 花：你——你少说这有的没的！

凤" 女：桂花啊，有人说我怕你——

桂" 花：你怕我？真是笑话——

凤" 女：其实我是怕，怕再伤害你——

（唱）

贫穷的岁月太熬煎，

多少人因它泪涟涟。

若不是脱贫无望年复年，

你怎会忍痛割爱满心憾？

桂" 花：是我命不好，（擦眼泪）原想嫁了铁牛，

日子能过好点，谁知他腿又摔坏着！

凤" 女：不是命不好，是你被贫穷困住了心！桂

花——

（拉着桂花手，唱）

你若不再计前嫌，

我愿与你手相牵——

破釜沉舟干一番，

众志成城再闯关。

建茶厂，卖山货，

脱贫致富续新篇。

待等他日脱贫寒，

你桂花，

依旧堂堂正正立人前！

桂" 花：你莫说了，（哭泣）我知道你好心！以往

有对不住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往

后，还请你看在家良的份上，多照顾铁牛

和我家灿灿——

【铁牛上。

铁" 牛：桂花！（哽咽）

凤" 女：桂花，乳腺肿瘤不是不治之症，（递上一

沓钱）拿着，要不是这次在苏州耽误了，

我早就想劝你去医院了，别拖了——（下）

桂" 花：凤女！

【灯暗。

尾声

【五年后。

【梨湾村。

【鞭炮声中，幕启。

【皖南乡村造房架梁仪式活动，大师傅高高地站在渐渐升起的横梁上，旁边村民喜气洋洋，分男女队形，边唱边舞。

众村民：（唱）盖呀么盖新房，

上呀么上大梁。

上大梁，喜洋洋！

喜洋洋，住新房，

住新房，亮堂堂！

大师傅：三星高照上梁日，紫微星来上梁时。上

梁喽！（众人欢呼）

凤" 女：（朝大师傅大声地）大师傅，都说你出口

成章，能不能编几句新词啊？

大师傅：那你晚上得敬我一杯。

凤" 女：行，我敬你三杯！

家" 良：我也敬你三杯！

桂" 花：大师傅，你莫把喜糖装在袋子里，忘了撒

给我们吃唦！

大师傅：忘不了，撒喜喽——

桃" 子：抢喜喽——

【吴婶慌慌张张上。

吴" 婶：（气喘吁吁地）秋生那混小子呢？赶紧家

去——

众" 人：么事啊？这儿正热闹呢！

吴" 婶：他老婆要生了！

众" 人：啊，那赶紧！（秋生跟着吴婶跑下。）

大师傅：凤女，我就现编几句。

家" 良：太好着，大家静一静——

大师傅：前辈人说，嫁人莫嫁山里郎，嫁了以后哭

断肠，现在呀——

（唱）嫁人就嫁山里郎。

众人和：哎，山里郎！

大师傅：山清水秀好风光。

众人和：嗨，好风光！

大师傅：花满院落粮满仓。

众人和：哎，粮满仓！

凤" 女：说得太好了！（手机响）喂——妈，什么！

你们到黟县啦！好好，我这就去接你们！

家" 良：我也去！

桃" 子：我也去，我也去！

【众人追赶造型。

【灯暗。

【演员在歌声中谢幕。

【幕合。

【剧终。

作者简介：

沈梅，1978年12月出生，女，汉族，安徽寿县人，文学硕士，安徽省艺术研究院研究部主任，二级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