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与转向:《熊出没》系列电影的叙事升级之路
2024-12-31王焕玲
【摘 要】 《熊出没》系列电影自2014年上线第一部院线电影以来,票房影响力、市场影响力和美学表现都有所提升,除了因中国电影产业发展带来的红利有关以外,更多是其灵活的制片与创作理念造就的。在制片理念方面,该系列影片紧随中国电影产业发展的步伐,在产业、科技和观众方面形成自己独特的发展依靠;在叙事层面,该系列影片在每一个重要节点完成叙事转向,依靠新的叙事主题和叙事内容形成故事内容层面的吸引力,在环保主题、个体成长等方面与观众产生共鸣。该系列电影未来面临更大的挑战,需要立足影片和电影工业实际不断创新。
【关键词】 电影产业; 叙事转向; IP延续; 创新
2024年春节,多部制作优良的影片选择撤档,仅剩《热辣滚烫》(贾玲,2024)、《飞驰人生2》(韩寒,2024)、《第二十条》(张艺谋,2024)和《熊出没·逆转时空》(林汇达,2024)四部影片坚持到底。前三部影片能够取得优秀的“战绩”各有因果,但《熊出没·逆转时空》凭什么在这场“厮杀”中突出重围,以20.06亿元占据2024年度票房排名第4位①?不但如此,从该系列影片在2014年上线第一部院线电影,到2017年闯入春节档,其票房影响力和市场影响力持续升级换代,到底有什么秘诀?其成功与当下电影业的发展和其自身创作实力之间有多大关系?笔者查阅了大量资料发现,现在业内对《熊出没》系列电影的研究更多集中于其票房成绩等产业方面的梳理和报道,对该系列电影的内容生产等方面的整体性研究相对较少。为探究该系列电影能够持续稳定发展的原因,笔者重新梳理了《熊出没》系列影片的发展历程,试图总结其能够持续发展的动力来源,以期为中国动画电影的创作和发展提供观察的窗口。
一、制片理念的与时俱进:紧随中国电影产业化发展步伐
中国电影业在2012年成为世界第二大电影市场以来发生了较大的改变与提升。一方面,部分影片扛不住电影市场的考验而“消失”;另一方面,大量颇具创新性和吸引力的影片在观众认可中不断发展壮大,形成独特的市场和美学影响力。《熊出没》系列电影就属于后者,它抓住了中国电影产业发展的关键,根据电影业发展实际,灵活调整制片理念,最终将该系列电影打造成为春节档常驻品牌。
《熊出没》系列电影脱胎于电视动画片《熊出没》。电视动画片《熊出没》自2012年起就在央视少儿频道播出,凭借光头强、熊大和熊二性格特征突出的人物设置和简单搞笑的故事情节迅速吸引了一大批小朋友的喜欢,建立了强大的群众基础。也因为其较高的收视率,央视少儿频道特邀该片出品方制作了《熊出没》第一部大电影《熊出没之过年》(丁亮,2013),该片一经播出就收获了3.85%的收视率,刷新了少儿频道的收视纪录。[1]2014年,该系列第一部院线电影《熊出没之夺宝熊兵》(丁亮/刘富源,2014)以2.47亿元票房刷新了《喜羊羊与灰太狼之开心闯龙年》(简耀宗,2012)创造的1.67亿元的票房纪录,成为首部票房破2亿元的国产动画电影。[2]自此,《熊出没》系列电影便开启了产业升级之路。
现在,《熊出没》系列电影的总票房已经达到77.29亿元①,成为中国电影市场的独特存在,甚至成为档期电影票房的“晴雨表”。该系列电影的十年发展也是中国电影产业发展的十年,更是中国动画电影产业发展的十年。它的成功得益于中国电影产业、工业的迅速发展,以及中国动画电影产业的升级换代。首先,2012年,也就是电视端《熊出没》开播的那一年,中国成为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中美双方就解决WTO电影相关问题的谅解备忘录达成协议。一个更为开放、广大的电影市场为《熊出没》系列电影的提升提供了良好的产业环境和契机;其次,中国动画电影终于突破低谷,迎来春天。2009年,《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牛气冲天》(郑崇邦,2009)以8621万元的票房成功刷新当时国产动画电影的票房纪录②;至2012年,《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的电影票房不断刷新国产动画电影的票房纪录,也跻身国产动画电影大发展的标志性影片之列。之后,《熊出没》系列、《猪猪侠》系列等一些系列影片争相上映,至2016年,中国动画电影迎来重大突破,一批高质量的、以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动画传统为特色的电影相继上映,《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田晓鹏,2015)、《大鱼海棠》(梁旋/张春,2016)、《白蛇:缘起》(黄家康/赵霁,2019)《哪吒之魔童降世》(饺子,2019)、《长安三万里》(谢君伟/邹靖,2023)等不但与观众建立了强烈共鸣,也将中国文化自信融入影片中,带给观众强烈的文化共鸣。借着时代和行业发展的红利,《熊出没》系列电影的发展也乘东风之势。据统计,《熊出没》系列的十部影片票房逐年提升,占据当年年度票房榜的排名也稳步提升(见表1),实现了影片市场影响力的跨越式发展。
究其原因,主要有四个方面:一是该系列影片搭上了中国电影快速发展的列车,其票房的增长、增长率、年度票房占比等均得益于此的助力。通过表1数据可以发现,该系列电影从第一部院线电影《熊出没之夺宝熊兵》到2024年的《熊出没·逆转时空》,仅有因受到2016年中国电影产业结构调整和2021年新冠疫情影响的呈现负增长,其余时间都如中国电影总票房逐年增长一样,甚至出现全国电影总票房下降而其逆增长的情况;二是制片方调整了制片理念。自大电影《熊出没之过年》开播到《熊出没之夺宝熊兵》的出现,该系列电影完成从电视端向电影端的跨越,也实现了“电视-大电影-院线电影”的三级跳,而这为其后续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并在2022和2023年实现跨越式增长,增长率分别达到39.10%和34.65%;三是借助电影科技的发展提升影片的美学呈现和视听表现力。从当时先进的3D技术到2017年《熊出没·奇幻空间》(林永长/林汇达/丁亮,2017)真人CG技术,再到《熊出没·逆转时空》“全片场景超200个,渲染角色达506个,特效量超1800个,高潮戏份镜头特效分层超百层”[3],该系列电影积极使用新技术,实现通过技术的跟进来实现影片美学和视听表达的转向,以与技术升级的步伐和观众审美变化同步;四是借助稳固、强大的观众基础优势实现影片与现实、故事与现实、人物与观众的多方“互文”与共情,完成受众群体从儿童到合家欢的影片定位的转向,进而实现了影片更好的市场表现力。
二、叙事转向与调整:IP延续的法宝
行业的发展带动的并不是所有动画电影的成功,一批系列动画电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延续下来,像《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摇滚藏獒》系列、《赛尔号》系列等,相比这些电影,《熊出没》系列依靠其自身灵活的创作方向和策略,不断调适与社会和观众的契合点迎来了更大的发展契机。纵观《熊出没》系列的10部影片,从儿童向电影到合家欢电影,再到成人向电影,《熊出没》系列电影完成了观众定位的三级转变与调整,也带动了影片表现主题、内容的变化和转变。这也是该系列影片能够连续创作,并形成《熊出没》“宇宙”的重要原因。
(一)叙事主题的转向
叙事主题承载着影片的主要思想和内涵,是其价值观和世界观的表现。在《熊出没》系列电影中,叙事主题虽然一直较为明确,但也一直随着其创作策略变化而调整。
1.从成长母题向寻找母题的转向
电影的叙事母题是相对固定且有限的,是经过了不同文化筛选、吸收和创新而形成的客观性的叙事单元。不同类型的电影会采用一种或几种不同的叙事母题来呈现最终的故事。在儿童向的动画电影中,为了迎合儿童观众的审美和理解能力,影片叙事多以“成长”母题为主,通过主人公的低起点和高成长潜力引导观众的价值建构和思想动态。《熊出没》系列电影一直贯穿着成长母题。一方面,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学以成人”的概念在潜移默化中被融入;另一方面也呈现出人物在影片中成长的变化动态,形成人物魅力弧光。在《熊出没·夺宝熊兵》中,通过对嘟嘟的争夺和照顾,熊大、熊二和光头强对亲人、朋友以及他们之间的爱有了新的认识和体验;在《熊出没之雪岭熊风》(丁亮/刘富源,2015)中,熊二从一个贪吃贪玩的个性完成了“熊就该有个熊样”蜕变,变得勇敢、有担当;《熊出没之熊心归来》(丁亮/林永长,2016)中,熊大在与大家携手完成小丑嘉年华的过程中重新找回责任感和信心;《熊出没·变形计》则完成了光头强与父亲的感情升华。《熊出没·原始时代》(丁亮/林汇达,2019)借小狼飞飞的成长启发大家直面自己的弱小,期待自己的变强。
伴随着观众定位和创作策略的调整,创作者将“二熊一人”的从个体成长转到“寻找”主题。这个转向伴随着影片表现格局的打开,如影片中故事发生的地域从狗熊岭扩大到团结屯、到城市,甚至穿越时空,寻找的内容从亲情到“爱”,再到寻找自我和精神归宿等,基本完成了创作方向的调整。这些影片对于儿童观众而言,他们所寻找的目标和对象就是实实在在的“欢乐”,而对于成人观众而言,他们所寻找的是深埋于内心深处的甚至不自知的情感。《熊出没·奇幻空间》中老板一直不能满足的占有欲是寻找自己童年、弥补自己童年的执念;《熊出没·重返地球》(林汇达,2022)是借助曾经离开地球寻求生存的阿布重新回到地球寻找家园的故事完成对精神家园的寻找;《熊出没·伴我“熊芯”》(林永长/邵和麒,2023)则重现了熊大和熊二寻找母亲的曲折经历,彰显亲情的重要;《熊出没·逆转时空》则是讲述光头强历经艰难找回自己的复杂经历。虽然这些影片完成了从成长母题向寻找母题的转向,但事实上,二者并没有完全分开而独立存在,只是在前期创作中,该系列影片还没有完成从儿童向影片向合家欢动画影片的过渡,对成长母题较为偏重,而完成了过渡之后,则以寻找母题为重。这一叙事母题的转变也影响了影片在个人定位与人物本质的深思。
2.“环保”主题的一以贯之
梳理《熊出没》系列电影会发现,“环保”一直是隐藏在故事、视听等背后的主旋律,也是该系列电影在不断调整叙事内容情况下保持不变的主体精神。随着该系列影片故事设计和世界观的拓展,“环保”这一主旋律的展现也呈现了三个阶段的转变。
第一阶段,关注大森林的环保。这一点较为直观地表现在电视端《熊出没》动画片中,《熊出没之过年》《熊出没之年货》(丁亮/刘富源/林永长,2014)、《熊出没之雪岭熊风》《熊出没之熊心归来》的主场景都在狗熊岭的大森林中,故事情节的开展也都与保护森林有关。熊大、熊二和它们的朋友与光头强的主要矛盾集中于“树”,一方要砍,另一方要护,矛盾自然就产生了。值得一提的是,在《熊出没之雪岭熊风》中还涉及了“盗猎”,扩大了森林保护的范围和内容,形成新的叙事视野。
第二阶段,从大森林的保护转向“异世界”生态保护。在这些影片中,环保的范围不再局限于狗熊岭,而是扩大到与狗熊岭连接的“异世界”;环保内容不再局限于森林环保,而是扩大到局部地区的生态环境保护。这是《熊出没》系列影片的世界观的提升表现,也是其“环保”意识逐渐开放的过程。《熊出没·奇幻空间》《熊出没·变形计》《熊出没·原始时代》都用“近科幻”的手法将故事放置到“异”时空中,形成视觉空间和叙事空间的叙事张力。《熊出没·奇幻空间》发生在以金鹿角为能量来源和世界的“图腾”空间,这个空间一方面独立于现实世界,另一方面又可以通过高科技手段到达,虽有一定的科幻意识,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科幻片,而是借助于科幻的外衣行动画电影叙事的新奇感之实。同样的,《熊出没·变形计》为观众提供区别于正常世界的“微观”世界,不但展现了微观世界的生态平衡系统,也将电子污染带来的问题展现出来。《熊出没·原始时代》则用白熊山作为开场地点,强化生态旅游概念。原始时代空间的事件则展现了那个时空中生态系统的平衡。
第三阶段,将人类纳入大自然的生态系统中,探讨人类在“共同体”中的位置与关系问题。从这个层面上来讲,影片中的环保意识和环保主题已经不单是要呈现人类个体与自然的关系,而是在“共同体”的层面讨论人类与人工智能,人类与社会以及人类与时间和空间的关系。在这个共同体中,人们理解世界的方式正在发生根本变化。例如《熊出没·狂野大陆》提出一个人类世界与人工智能世界的平衡与共生问题——当人工智能有了自主意识,人类该如何保护自己、保护这个世界?《熊出没·重返地球》展现出人类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导致地球不宜生存,从而进入到新的空间探索更多生存可能,但跨越了空间阻隔之后,又被时间拉回原位。这不得不让人们重新思考环境“共同体”的意义。除了环境共同体以外,人们同样处在一个时空共同体中,当在现代社会中的光头强被要求去拯救旧时间线中的朋友们,以及打败时间吞噬者的时候,“人”在这个被“压缩的”“缩时”社会中的意义也被重新定义。尽管在这些影片中,人们所体验到的是完全以视觉和听觉来表现对“现实”世界的想象的故事和世界,但因为人类在其中的位置和关系的变化,也带来了整个世界观和价值观的转变。
所以,《熊出没》系列影片不管是母题的转变还是自我定位与需求的转变,都是影片在创作过程中不断调整创作方向、打开创作格局、完善创作“宇宙”的过程,也是其努力构建与观众良好、正向的审美秩序的尝试。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熊出没》系列影片才能更好地完成其内容创作。
(二)叙事内容的转向
《熊出没》系列影片重视电影观众的观影感受和消费体验,也因此重视他们随着时代变化而产生新型审美期待。在该系列发展壮大的十年,是观众快速成长,实现蜕变的十年,该系列影片也在叙事内容上调整了叙事内容的呈现。
1.从“成长+历险”到“历险+科幻”转变
在《熊出没》系列影片观众定位转变的基础上,该系列电影叙事内容的转变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2013年的大电影《熊出没之过年》到2014年的《熊出没之年货》,用颇具生活质感和贴近现实的故事、惊险刺激的经典桥段,如公路追逐、自行车与汽车拼速度等,完成创作者对“现实题材”的商业化叙事。这种利用商业类型片创作手法,借鉴真人电影的某些紧张刺激的桥段,搭建一个全新的“狗熊岭”世界的电影,这与当时备受关注的系列动画电影《喜羊羊与灰太狼》形成鲜明对比,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两部大电影是《熊出没》系列电影的初步尝试,也是创作基调的初步奠定。而从其情节和人物设置存在的问题来看,此时的大电影对其未来的创作方向和叙事内容并没有清晰的规划。
第二阶段,从2014年的《熊出没之夺宝熊兵》开始到2016年的《熊出没之熊心归来》多采用双线叙事的方式讲述冒险故事,着重表现主要角色历经各种磨难之后的成长与变化。从这一阶段开始,该系列影片的创作团队具备清晰的系列化和工业化创作意识,在影片的类型、人物设置、叙事节奏与风格等方面进行了规划。在影片类型上,将喜剧作为主体延续类型,将冒险/历险作为复合类型,共同搭建更为丰满的叙事形态。在人物设置上,熊大、熊二和光头作为主要人物,其性格特征等逐渐完善、立体、有辨识度,并将其童年经历等进行展现,以丰满人物性格和动机,突出其成长过程。在具体情节上,多采取“遇到困难-经历磨难-完成任务或超越”的模式,加上双线叙事和叙事节奏的辅助,形成故事的跌宕起伏,营造角色的成长环境。
第三阶段,将科幻意识融入影片,并渐次打造科幻动画类型影片。从2017年《熊出没·奇幻空间》开始,现代科技开始强势进入影片创作,并引领该系列影片在科幻题材上发力,至2024年形成“历险+科幻”的主要故事模式。《熊出没·逆转时空》讲述熊大、熊二和光头强在人工智能、时空穿越等现代科技背景下历尽艰辛,终于达成目标的故事。《熊出没·奇幻空间》中,老板借助现代科技,不但可以实现空间穿越、隐身,还能实现虫洞设置。《熊出没·变形计》实现了万物皆可“缩小”的可能,搭建了一个区别于以往的微观世界。《熊出没·狂野大陆》则解放了人类思维的限制,将人类变形变为“现实”,既对应了现实世界人类对不同物种的好奇,也给了人类脱离现实世界限制的可能。《熊出没·重返地球》与科幻片《流浪地球》有较为清晰的互文性。《流浪地球》是部分人类踏上寻找其他适合生存的星球的旅程,而《熊出没·重返地球》则是讲述人类离开地球后遭遇黑洞,来自几百万年前的阿布回到地球,寻找曾经的家园的故事,既保留了人类对外太空探索的信心,又满足了人类对美好家园和环境保护的想象。《熊出没·伴我“熊芯”》探讨了人工智能时代,人类和机器人之间的情感交互以及情感认可的可能。《熊出没·逆转时空》则展现了现代科技下对时间维度的改变的可能。
2.从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到对人性的探讨
在伦理学研究的范畴中,个人被看作道德活动的主体,集体则是个体间相互作用下所形成的小型社会。个人不可能离开集体而生存发展,集体也是个人的集合体。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可以看作是个人道德水准的体现,二者之间的关系体现了个人对社会、对集体的认知,更体现出个人行为的道德价值和社会价值。在中国电影的价值体系中,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往往遵循社会主义价值体系,认为集体利益是个人利益的基础,个人利益要服从集体利益。伴随着社会价值多元化的发展及个人对自身利益的尊重,当下的更多影片在保证集体利益的同时也更加关注和彰显个人价值的实现。
《熊出没》系列电影中的角色时常被置于个人与集体关系的拉扯之中。《熊出没之雪岭熊风》中,为了守护“山神”团子,拯救被破坏的森林环境,熊大、熊二和光头强等不惜冒生命危险与犯罪分子斗争,既实现了熊二的心愿,亦完成了他们对社会、对自然的守护,彰显了他们的个体价值。《熊出没之熊心归来》中,熊大从狗熊岭的集体中“出走”却在马戏团集体中找回自己的位置和价值,也肯定了个体价值与集体价值适度调适的可能。与之类似的还有《熊出没·原始时代》,小狼飞飞、阿兰作为集体中的弱者和强者分别展现了个体价值的实现与对集体价值的维护,不同个体、不同文化,造就了不同的价值环境和认知,但个体与集体之间的关系也伴随着环境的不同而出现变化。与其说这是该系列影片对儿童个人与集体关系的初步引导,不如说是借着对集体与个体关系的讨论来实现个体在成长过程中对自我的肯定和认同,彰显个体利益在集体利益面前应获得的尊重。
然而,这种关系的讨论伴随着该系列观众定位的转变逐渐转移到对人性的探讨上来。人性通常被认为是在一定的社会制度和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人的品性,既包括人类的行为动机,也包括人所具有的正常情感与理性等。对于人性的争论在心理学和宗教理论中有不同的观点。人们在电影中所讨论的人性往往是人类的行为动机以及其背后的心理。在《熊出没·狂野大陆》中,Tom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冠冕堂皇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与之相对应乐天,内心饱含的则是爱与善良。这二人之所以呈现出如此截然不同的行为源于二人内心深处的本质欲望。如同《熊出没·伴我“熊芯”》中东海教授因嫉妒而杀害苏博士,在罪行暴露后又开启了毁灭模式,他的伪善、嫉妒、争竞、杀人等各种人性之“罪”都展现无遗,这是出于恶的欲望;而苏博士造的熊妈妈——人工智能机器人,出于爱有了自我意识,即使程序、肤色都已被篡改,也依然没有能够改变它爱孩子的心。对比而言,出于恶的人不如出于爱的机器人。至此,恶与爱、与善良的对抗与处于客观立场中的观众一起完成对人性的讨论的闭环。因而,影片对“人性”的讨论实现了维度的跃升。在这个维度里有两个重点:一是“人性”不再仅讨论“人”性,而是具备了自我意识、感情与理智的人工智能也可以被当作“人”来看待。正如熊大和熊二知道熊妈妈是机器人也依然认可她是妈妈一样;二是虚拟真实背景下,人与机器间的交互情感是否真实?这两个问题已经不是单纯的技术或伦理问题,而是哲学层面的问题。《熊出没·逆转时空》将目光聚焦于现代高强度、高压力下的打工人,展现他们在逆转的时间和空间中逐渐找回自我和内心真正需要的东西的过程。讲述通过拯救时间线中的朋友、打败时间吞噬者等行动展现出现代人的精神韧性,并利用这种韧性重建内心秩序和生活秩序的故事。当然也能够明确地感知到,该系列影片探讨的人性是比较浅层的,只表现了善恶的二元对立,鲜少有对人性会随着外部影响的变化而在道德上或行为上有所变化的情况进行讨论,但这并不妨碍其对人性的讨论提升了该系列影片的整体深度。
三、未来之路:立足现实,迎接挑战
在当下这个电影技术迭代升级加速、工业化发展越来越精细、动画电影创作基本完成从数量向质量转型的产业背景之下,《熊出没》系列电影的发展面临越来越严峻的挑战。
首先,创新问题。这个问题不单是该系列电影面临的,而是整个中国动画电影所面临的。这个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中国动画电影发展,尤其是系列动画电影发展。《熊出没》系列电影从其第一部开始,就一直被贴上“模仿”“拼贴”的标签,能从其中看到很多好莱坞动画电影和日本动画电影的影子,直到《熊出没·逆转时空》,仍然被观众吐槽是“山寨版复仇者联盟”。事实上,并不是这一系列电影没有创新,比如这一系列电影中对现实生活中的热点问题和经典话语的使用等,而是在很多经典桥段上被观众指出有“借鉴”之嫌,所以,我们要解决的是影片内部关键情节和桥段的创新问题。综观该系列影片,一些与现实生活比较贴近的桥段和内容往往会成为较受观众喜欢的内容,例如《熊出没·重返地球》中叠加使用优惠券、大马猴和二狗期待中奖等情节;《熊出没·狂野大陆》中同学聚会中各种炫耀、程序员在游乐场加班、“黄牛”加价卖票等,都是来源于现实生活的细节,这些细节往往会引发观众共情而被喜欢。因而,如果影片中经典桥段多与社会现实生活相连接,从现实生活中汲取灵感,往往会出其不意。
其次,隐性暴力卡通化及不良行为的问题。在当下媒介高度发达的社会中,少儿不宜的视频、画面、音频等已经通过动画、游戏等渗透进儿童和青少年生活的各个方面,对儿童和青少年的成长产生了不良影响。尽管监管部门已经三令五申地加强监管和审查,但也无法杜绝一些隐性暴力问题的出现。例如在影片中出现的“肇事逃逸”“私闯他人住宅”“非法持枪”“非法盗猎”“抢夺他人财物”“丑化警察”等暴力和不良行为大多是为了剧情而设置的,但一些不良行为没有得到相应的引导,容易引起儿童及青少年的误解。如何在情节设置过程中避免隐性暴力卡通化传播以及不良行为带来的不利影响,如何在非暴力的情况下设置情节?成为创作者同时也是全龄向动画电影需要解决的问题。这就需要解决低龄观众对影片的暴力和日常行为的暴力的区别的认知,设立一个产生暴力和不良行为需要接受惩罚的规则,并通过影片逐渐渗透到儿童和青少年观众的价值认知中。
最后,立足现实生活和现实情境,从生活点滴中挖掘故事创意、灵感与题材。这不仅对创新有用,还能够成为有效解决影片成年观众的沉浸感与体验感的有效途径。然而,更多的动画电影创作者认为动画电影的观众画像更多是对儿童和青少年,应该提供更多富于幻想性的或童话般的情境的影片。但实际上,现实生活就是较为丰富的素材库,从生活中提炼的内容能够打通不同年龄层的代沟,实现代际畅联与观影体验。
结语
曾几何时,中国动画电影的发展被裹挟在好莱坞动画、日本动画的风格之中,伴随着中国电影工业、技术的发展和叙事能力的提升,中国动画电影已经具备与外国电影抗衡的实力。《熊出没》系列电影在电影产业、电影叙事及其他内容生产方面,都有了开拓性的、创新性的发展和升级。对于当下的中国动画电影而言,无疑是具有标志性的。虽然该系列影片也存在一定的问题,但不可否认,它面对市场不断调整与转向,实现产业和叙事升级已被业内所见,为中国动画电影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发展路径。
参考文献:
[1][2]第一财经.电影票房超75亿元,《熊出没》凭什么红了十年[EB/OL].(2024-02-28)[2024-04-23].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92148845888467805amp;wfr=spideramp;for=pc.
[3]澎湃新闻.《熊出没》红了十年,如何保证生命力和创造力[EB/OL].(2024-02-12)[2024-04-23].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90667963443670333amp;wfr=spideramp;for=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