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论治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

【摘 要】 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发病率高，病情反复，迁延难愈，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风邪是引起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的重要病因，治疗应以从风论治为切入点。文章对风的含义进行阐述，从风与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发病机制的相关性，探讨用风药治疗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以期为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的中医临床治疗提供参考。

【关键词】 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风；风药

【中图分类号】R249.2/.7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007-8517（2024）20-0082-04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20.zgmzmjyyzz202420017

Treatment of 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with Predominant Diarrhea from Wind

DONG Runhua1 DENG Guangrui2*

1.Hubei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Wuhan 430061，China;

2.Huanggang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ffiliated with Hubei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Huanggang 438000，China

Abstract：The incidence of 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with predominant diarrhea is high，the disease is repeated，prolonged and difficult to cure，which seriously affects the quality of life of patients.Pathogenic wind is an important cause of 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with predominant diarrhea，and the treatment should be based on wind-induced treatment.This article expounds the meaning of wind，discusses the effectiveness of treating IBS-D with wind medicine from the correlation between wind and the pathogenesis of IBS-D，in order to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e clinical treatment of IBS-D.

Keywords：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with Predominant Diarrhea;Wind;Wind Medicine

肠易激综合征（irritable bowel syndrome，IBS）是以反复发作的腹痛、腹胀和腹部不适，伴随排便频率、形状和习惯改变为主要表现的一种功能性肠病，未见明显肠道病理改变和生化异常［1］。目前，罗马Ⅳ诊断标准根据大便性状的不同将其分为腹泻型、便秘型、混合型和不定型［2］。我国普通人群IBS总体患病率为1.4%～11.5%，仅有25%的患者到医院就诊，其中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with predominant diarrhea，IBS-D）发病率最高［3］，发病率的逐渐增高和群众诊疗意识尚未提高导致了患病人群逐渐扩大，对公共卫生和患者的生活质量产生一定的影响，给患者带来了较高的治疗和预防费用［4］。目前，西医尚未完全明确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的发病机制，认为可能与内脏敏感性增高、胃肠道动力异常、脑肠轴调节异常、肠道微生态紊乱、精神紧张等因素有关，以止泻剂、解痉剂、抗焦虑等药物对症治疗为主［3］。中医药对IBS-D的治疗存在良好的疗效，可以有效改善IBS-D患者的临床症状，提高其生活质量。IBS-D多因风起病，从外风与内风论治IBS-D具有一定的优势，采用风药治疗效果明显，不仅能改善患者症状，更能延缓病情进展，减少复发［5］。

1 “风”的含义

风有外风与内风之分。《类经·十五卷·肾风风水》曰：“盖外风者，八方之所中也；内风者，五脏之本病也。”外风是六淫之一，当六淫之气变化过极不能转化则为外风。风为六淫之首，最易伤人致病，外风最常于直接侵袭人体，发为外感表证，也可以兼挟寒、湿、热等邪气形成风寒、风湿、风热夹杂病症［6］。张景岳云“内风者，五脏之本也……五风由内而生，则绝无外证”，病起于内，似风之象，故称为内风［7］。“内风”是指体内阳气变动，阴阳失衡、气血逆乱、津液耗损、筋脉失养、脏腑功能失调导致的病理状态，因其出现的抽搐、眩晕、动摇、震颤等症状符合风的特性而命名，其与肝脏的关系最为密切，故又称肝风内动［8］。

有研究［9］发现，风邪可能与炎症细胞因子有关，可影响人体的免疫、神经、内分泌等系统功能。西医学研究多从自然气候的异常风速或病原微生物两个角度来认识外风，在一定情况下，风速过强就会成为致病因素，如同中医六淫中的外风，外风可以增强病原微生物的传播，影响人体对疾病的易感性；内风则与人体内的炎性反应和免疫机制相关，炎症因子是内风产生的物质基础，内风与外风同气相求，共同导致疾病的发生［10］。

2 “风”与IBS-D的发病机制

中医学中尚无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的说法，根据其临床常表现为腹痛、腹泻、肠鸣等，具有急迫性腹泻、阵发性腹痛，发无定时，痛无定处，泻后痛减的特点，可将其归属于中医学的 “泄泻”“腹痛”“肠郁”等范畴，笔者认为外风与内风是诱发本病的关键因素，其发病机制可分为风邪外袭与肝风内动。

2.1 风邪外袭 外风是IBS-D常见的病因，外风致病多从表入里或直中入里，进而引起腹痛、腹泻。《素问·生气通天论》云“是以春伤于风，邪气留连，乃为洞泄”，表明风邪留恋不去是腹泻的根本。风为阳邪，易袭阳位，其性主动，最先从头面孔窍等体表部位侵犯人体，风邪能使人体腠理疏松，玄府开泄，损伤卫阳，正邪交争，留恋肌腠，日久通过经筋、脉络从表入里，客于肠腑而发病。一者，风邪留恋肌腠皮毛，肺合皮毛，导致肺气宣降失调，肺与大肠相表里，肺气不宣降，大肠无法正常运行传化糟粕和主津的功能，食物残渣的水分不能被吸收则大便稀溏，出现腹泻、肠鸣的症状［11］。二者，《素问·风论》曰“风者，百病之长，至其变化，乃为他病也”，风邪致病具有相兼性，善兼挟寒、湿、热等邪气共同犯病，风邪挟寒，寒性收引凝滞，痹阻脉络，气血运行不畅引发腹痛；风邪挟湿，湿性重浊黏腻，阻滞肠腑气机，水湿不化引起腹泻；风邪挟热，热为阳邪，下迫大肠，腹泻如注，里急后重。《灵枢·寿夭刚柔》说“卫之生病也，气痛时来时去，怫忾奔响，风寒客于肠胃之中”，当风寒邪气直中肠腑时，肠腑气机不畅，则会出现肠鸣不止，不定时的腹痛、肠鸣，欲解大便，病势急切，泻后痛减，其症状符合风邪风善行数变，善动不居的特性［12］。

2.2 肝风内动 《血证论·脏腑病机论》曰：“木之性主乎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泄之，则水谷乃化。设肝不能疏泄水谷，渗泄中满之证在所难免。”肝为风木之脏，能主疏泄，调畅全身气机，主升主动，行而不滞，气机升降协调则脏腑功能正常，肝气不舒则脏腑功能失调，引起肝风内动。《内经临证发微》中将肝风内动分为两类，分别为肢体动证和内脏动证，前者常表现为筋脉拘急、肌肉瞤动、肢体麻木等症，后者常表现为阵发性无定处疼痛，肠鸣腹泻等症，具有突发突止、随情志变化的特点。当肝脏疏泄太过时，肝强脾弱，风木乘土，风胜则挛急，腹部肌肉紧张强直，表现为腹部阵发性疼痛［13］，脾失健运，水湿运化不及，表现为肠间水声漉漉，风胜则动，胃肠蠕动增强，则出现强烈急切的便意，泻后症状减轻［14］；当肝脏疏泄不及时，木不疏土，土壅不运，肝脾气机运行阻滞，不通则痛，正如《医学求是》所言“木郁不达，风郁不达，风木冲击而贼脾土，则痛于脐下”［15］。《医学入门·脏腑相通篇》中提出肝与大肠相通，足厥阴肝经支脉入肺，大肠本经入肺，二者通过走行于肺部的支络间接关联，近代，在《董氏奇穴》记载“肝与大肠相通，由六经开阖理论推衍而来，实乃脏腑气化相通”，肝与大肠在气机的开阖关系上联系密切，大肠受五脏浊气，肝气下泄太过则大肠中的糟粕与水液齐聚而下，成飧泄之症［16］。

3 风药治疗IBS-D

“风药”一词首见于《外台秘要》，云“风加风药”，但王焘并未对这一名词进行专门的注解。金代张元素在《医学启源》中提出了“药类法象”的方法，根据“风升生”的特性，提出了用柴胡、升麻、葛根、防风、羌活、独活、白芷、藁本等味薄行辛的药物能治疗风证。李东垣在《脾胃论》中承袭前者的学术观点，明确提出了“风药”这一概念，风药是指在中医理论框架内，性温、味轻、药性升浮，具有升、散、透、动、窜等特性，能发挥疏风散邪、行气疏肝等功效的善于治疗“风证”的药物［17］。有研究［18］显示，中药治疗IBS-D以温性药物居多，归肺经、肝经的“风药”在治疗中有较高的使用频次，例如防风、柴胡等具有疏风、理气、调肝功效的药物使用频次都在50次以上，风药治疗该病具有独特的优势。

3.1 祛散外风 风为六淫之首，外邪致病的先导，挟寒、暑、湿、燥、火诸邪共同为患。风为阳邪，易袭阳位，肺为华盖，居于五脏最高处，风邪最易犯肺，肺失宣降，水道不调，水湿不化而肠鸣腹泻，肺与大肠相表里，肠腑病的治疗可从肺入手。风药多为辛香发散之品，入肺经，宣肺气，透发汗孔，裹邪外出，辨证运用风药能透达皮毛、辛散发表，使外邪从汗而解，由表而散［19］。《医学启源》载“防风气温，味辛，疗风通用”，临证选用防风可祛散外风、燥湿止泻。国医大师刘尚义指出，防风可祛风散邪，引药直达病所，外侵之风内入脏腑可同声相应而鸣，入于肠腑可引起肠鸣，治疗佐以防风可获良效［20］。《症因脉治》载防风汤，主要用于治疗外感风邪，风气腹痛，肠鸣作响，大便泄泻，迟显苏等［21］认为防风能驱散外风，解表止泻，在治疗泄泻病中具有明显疗效。

3.2 疏理内风 肝为风木之脏，喜条达而恶抑郁，肝气运行不畅则脏腑失调，肝风内动。风药轻清发散，灵动宣透，如春日和风，应肝木升发之性，能引领气的流动，调理肝脾气机升降。若肝木被遏，疏泄失常，当以风药疏肝行气，气机运行通畅则抑郁自解、痛泻即消［22］。李东垣认为“柴胡”是风药的代表药物之一，如《神农本草经》曰：“柴胡，味苦平。主心腹，去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应用柴胡可以调畅肠胃气机，消除肠胃中积聚阻滞之气，推陈出新，促进肠腑传导功能正常运行［23］。现代药理学研究［24］表示，柴胡有促进肠道蠕动的作用，柴胡疏肝散的有效提取物能够调节大鼠胃肠道激素的分泌，改善大鼠胃组织蛋白的表达，有效改善大鼠肝郁气滞型功能性消化不良。

4 验案举隅

患者吴某，男，23岁，学生，2023年2月25日初诊。主诉：反复腹泻、腹痛6年余，加重2周。6年前因感受风寒后出现腹泻，泻下急迫，大便质稀不成形，每日3～5次，伴腹部阵发性的疼痛，发无定时，痛无定处，便后疼痛明显减轻，患者平素夏季多食冷饮，四肢不温，每因感受风寒或饮食生冷时诱发或加重，患者未予重视，于药店自行购药治疗（具体不详）后效果不佳，反复发作，院外行结肠镜检查未见明显异常，遂来我院就诊。刻下症见：近2周以来，患者自觉学习压力大，因精神紧张、喝冷饮后大便稀溏伴腹部疼痛加重，大便不成形，粪中夹杂未完全消化食物，一日3次，腹部怕冷，矢气较多，肠鸣活跃，伴口干、口苦，夜寐尚可，饮食正常，舌质暗红、苔白滑，脉弦细。西医诊断：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中医诊断：泄泻，肝脾不和证。治则：祛风行气，疏肝健脾。方选四逆散加减，处方：北柴胡8 g，赤芍10 g，白芍8 g，麸炒枳实8 g，炙甘草6 g，葛根10 g，酒黄芩5 g，黄连3 g，防风8 g，川芎5 g，淫羊藿10 g，肉桂6 g，干姜5 g，丹参10 g。颗粒剂冲服，每日1剂，共7剂。嘱其畅情志，避风寒，忌生冷。

二诊：2023年3月4日，患者母亲来诊，代诉服上方7剂后腹泻基本控制，大便尚可成形，一日1～2次，矢气、肠鸣减少，腹痛明显减轻，夜寐正常，腹部仍怕冷，四肢不温。予原方续服7剂，后患者母亲代诉大便稀溏及腹痛基本消失，未见反复。

按：本例患者外感风寒，外风挟寒直入肠腑，肠腑拘紧挛急发为腹痛，风性走窜，故腹痛发无定时，痛无定处，具有阵发性的特点；肠腑气机不畅，传导糟粕功能失调，水湿与糟粕交结，故大便稀溏，伴有不消化食物残渣，肠鸣矢气；患者学习压力大，精神紧张，情志不舒导致肝郁气滞，气机不畅引动脏腑内风，肝失疏泄，脾失健运，肝脾不调故大便稀溏与腹部疼痛反复发作；肝郁日久化火，自觉口干、口苦，日久气血运行不畅产生瘀血故见舌质暗红；患者平素多食冷饮，寒湿入胃，损伤脾阳，病程持续6年余，脾阳不足累及肾阳亏虚，故舌苔白滑，四肢不温，每因受风寒后腹痛、腹泻加重。患者主要病因是感受外风，病机是肝脾不调，肝风内动，治以祛风行气、疏肝健脾；方中防风祛风解表燥湿，川芎行气祛风止痛，二者共同祛散外风；北柴胡疏肝解郁、调畅情志；麸炒枳实行气消积；白芍泻肝柔肝、缓急止痛；葛根升清脾阳以止泻；黄芩、黄连清泻肝火，兼以燥湿，四者疏理肝脾，平息内风；患者久病伤及肾阳，淫羊藿、肉桂、干姜温补脾肾之阳、助阳止泻、散寒止痛；症状反复，舌色暗红，久病耗气，瘀阻脉络，予以赤芍、丹参活血行气、散瘀止痛；甘草调和诸药；共凑祛风止泻、柔肝健脾之功效。二诊时大便溏泻、腹部冷痛明显缓解，舌脉无明显改变，继续以原方7剂口服后大便转为正常，腹痛消失。

5 小结

IBS-D是常见的胃肠功能紊乱性疾病，其临床症状为急迫性腹泻、阵发性腹痛，发无定时，痛无定处，泻后痛减，其发病机制与风密切相关，外风侵袭，脏腑失调、肝风内动都可发病，因疾病的自身特点，严重影响了患者的生活质量。目前西医尚未完全明确其发病机制，尚无特效的治疗手段，仅以对症治疗达到缓解症状的目的，多以止泻、解痉类药物为主，治疗方法单一，病情常有反复，无法根治，结合中医药治疗IBS-D成为更多人的选择。中医强调整体观念，同病异治，治疗泄泻不能单纯采用涩肠止泻的方法，而要根据不同的病因病机辨证论治。风为百病之长，从风论治为切入点，运用祛散外风、疏理内风的方法，以风药治疗IBS-D具备一定的可行性与有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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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1-02 编辑：杜玲玉珊）

基金项目：湖北省重点研发计划（2022BCE061）。

作者简介：董润华（1998—），男，汉族，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中西医结合治疗消化系统疾病。E-mail：156052065@qq.com

通信作者：邓光锐（1975—），男，汉族，硕士研究生导师，副主任医师，研究方向为中西医结合治疗消化系统疾病。E-mail：182216623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