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部医典》药浴方剂配伍特点及其适应症浅析

【摘 要】 目的：探讨《四部医典》药浴方剂特点、适应症以及对后世文献的影响。方法：搜集整理《四部医典》药浴相关内容，构建药浴数据库，规范名词术语；通过Cran R软件，分析高频入方药、频繁项集及其适应症；通过文献研究方法，探讨《四部医典》药浴方剂对后世古籍文献的影响。结果：《四部医典》注明药浴功效的共140次，注明配方者共83个；含酒精类物质（青稞酒、酒糟和酒曲）和坎巴蒿、水柏枝、麻黄、刺柏、烈香杜鹃、碎骨、无毒花类等药材在药浴方剂中的使用率最高；在支持度为0.15时发现了坎巴蒿-水柏枝-麻黄-刺柏-烈香杜鹃等频繁项集；该频繁项集为目前使用最多的药浴基本方“五味甘露”，以苦味药和甘味药为主配伍，主要用于清热、解毒排毒、镇痛之目的。结论：《四部医典》药浴方剂较多，但主要以“五味甘露”为主，该方剂为藏药浴的发展奠定了理论和实践基础。

【关键词】 四部医典；药浴；五味甘露；方剂配伍

【中图分类号】R29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007-8517（2024）20-0010-04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20.zgmzmjyyzz202420003

Compatibility Characteristics and Indications of Four Medical Codes Medicinal Bath Prescriptions

ZANG Ji1 XIA WU Yangben2 WEN CHENG Dangzhi1 CAI RANG Nanjia1*

1.Pharmaceutical Collage，Qinghai Nationalities University，Xining 810007，China；

2.Institute of Documentation，Qinghai Academy of Tibetan Medicine，Xining 810007，China

Abstract：Objective To explore the characteristics，indications，and influence on later literature of medicated baths in the Four Medical Classics.Methods Collecting and organizing relevant content on medicated baths in the Four Medical Classics，constructing a database on medicated baths，and standardizing terminology.Using Cran R software to analyze the frequently used ingredients，frequent itemsets，and indications.Using literature research methods to explore the influence of medicated bath prescriptions in the Four Medical Classics on later ancient literature. Results The Four Medical Codes stated the efficacy of medicated baths 140 times，and 83 formulations were stated；containing alcoholic substances （highland barley wine，distiller’s grains and distiller’s yeast） and wormwood，water cypress branches，ephedra and juniper.，azaleas，bone fragments，non-toxic flowers and other medicinal materials have the highest usage rate in medicinal bath prescriptions； when the support level is 0.15，it is found that Artemisia campestris - water cypress branches-ephedra - juniper-azaleas are frequently used in medicinal bath prescriptions Item set；This frequent item set is the most commonly used basic medicinal bath prescription “Five-flavored Manna”，which is mainly composed of bitter and sweet medicines and is mainly used for the purpose of clearing away heat，detoxifying and detoxifying，and analgesic.Conclusion There are many medicated bath prescriptions in the Four Medical Codes，but they are mainly based on “Five-flavored Nectar”.This prescription laid a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foundation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ibetan medicinal baths.

Keywords：Four Medical Classics；Medicated Baths；Five-flavored Nectar；Compatibility of Prescriptions

藏药浴是藏医外治疗法之一，具有治疗适应症广、安全性高、疗效好等特点。201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藏医药浴法”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药浴在藏语中称之为（Lums），从词源上讲，由“”（glum）一词演变而来，是“裹”或“敷”之意，是用药材、药液或天然温泉、药液蒸汽以“裹”或“敷”的方式来治疗疾病的一种疗法。故在药浴的形式上有了水浴、蒸浴、敷浴等三种。公元8世纪初编写的《四部医典》［1］后续部中，有系统论述药浴疗法的专门章节，秘诀部许多章节也有对药浴具体应用的论述。可见，距今约1400年前藏药浴疗法已经十分成熟。本文对藏医经典巨著《四部医典》记载的药浴方剂特点和适应症进行分析。

1 材料与方法

1.1 数据采集 以西藏藏医学院“德格木刻板《四部医典》现行藏文纸质发行版校勘项目组”校勘，由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四部医典》（2015年）为研究对象，搜索整理药浴相关病症、配伍及其功效等内容，在Excel 2010中建立数据库。《四部医典》明确记载了药浴配方者，按其记载内容录入数据库。《四部医典》未明确记载药浴配方，但在权威注释版本《四部医典详解》和《蓝琉璃》中注释了其配方者，采纳其注释内容并录入数据库。在两部注释版本中都未注明具体配方者，作为无效数据剔除。

1.2 名词术语统一规范 以此数据库为基础，规范统一专业名词术语。为方便数据分析和软件兼容性，将所有不同表达方式的术语翻译为统一规范的中文术语，如刺柏在原版文献中记载为（shug）（shug pa）（shug tsher）（shug pa tsher can），统一译为“刺柏”；（rnying tshad）（tsha ba yun lon pa）（tsha ba rnying ba）（rnying tshad） 统一译作陈旧性热症。为便于挖掘药浴适应症，根据藏医药理论，按疾病性质把相关的疾病进行归类归总。如把热症、陈旧性热症、肺热症、骨热症、伤热症等相关疾病统一归类为热症；外伤相关的伤口感染、化脓等病症归类为外伤。

1.3 数据分析 通过cran R 软件，分析药浴方剂中入方药的使用频次，并通过其wordcloud程序包绘制词云可视化分析图；为便于发现《四部医典》药浴基本方，用关联规则分析法挖掘频繁项集。

2 结果

2.1 《四部医典》对药浴的记载 藏文版《四部医典》中注明药浴功效和用途者共出现140次，其中在秘诀部的外伤篇中记载最多，后续部药浴章节次之，如图1。秘诀部15篇中有13篇记载了药浴治疗法，说明药浴的适应症较广。

《四部医典》记载的药浴在形式上有水浴、蒸浴和敷浴三种，其中82处未记载其具体药浴的形式，其余27处记载为水浴，18处记载为敷浴，15处记载为蒸浴，如图2所示。

2.2 《四部医典》药浴的配伍特点 《四部医典》记载了83个药浴配方，具有用药相对分散、处方较小的特点，83个药浴配方共有67种药材，入方224频次。每个药浴方剂药味数普遍较少，其中仅一味药的处方23个，平均每个方剂药味数为3.34味。

《四部医典》药浴方剂有“五味甘露”方、谷类方、无毒花类方等，其中“五味甘露”药浴方多次记载主要用于热性疾病和黄水病。含酒精类物质（青稞酒、酒糟和酒曲）和坎巴蒿、水柏枝、麻黄、刺柏、烈香杜鹃、碎骨、无毒花类等药材在药浴方剂中使用率最高，见表1，如图3。

通过频繁项集分析发现，《四部医典》药浴方剂，以水柏枝、烈香杜鹃、坎巴蒿、麻黄、刺柏配伍者居多，见表2。可见当时已形成了藏医药浴疗法最主要的基本方——“五味甘露”，为后期的药浴方剂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除“五味甘露”外，《四部医典》中还记载了诸多药浴方剂，如用于治疗疠病的方剂毛萼多花乌头、刺参、黄帚橐吾、狼粪和青稞酒醅的配伍；刺柏、川滇小檗、捌真木、蒺藜、冬葵、喜马拉雅紫茉莉、酥油、山羊酥油、螃蟹、藏红花、布日母藏糖，用于治疗热病下沉于肾脏而引起的肾热症；腺女娄菜、天门冬、大籽蒿、碱花配伍后的蒸浴用于治疗热病深入肌腱和韧带而导致的功能受损；由毛萼多花乌头、瑞香狼毒、舟瓣芹、刺柏、大籽蒿、下闸配伍而成的水浴用于治疗因外伤引起的培根性肿胀；川西千里光、骨碎补、翼首草、水柏枝、兔耳草、印度獐牙菜配伍来疗毒等。

2.3 《四部医典》药浴主治功效 《四部医典》后续部药浴章节记载：“凡是四肢强直、瘰疬、疔疮、新旧疮伤、肿胀、驼背、骨内黄水病、一切隆型疾病等，都可以用药水浸浴疗法施治。凡是瘟疫、紊乱症、浮肿、食欲不振、眼病、面部疾病、脚心和拇趾、手心等疼痛、睾丸疾病、心脏疾病、腹部疾病等，都不能用药水浸浴疗法施治。”

对药浴方剂的功效记载分析发现，药浴多用于治疗各种外伤、热性疾病、中毒、白脉病和痞瘤。按证型归类后发现，《四部医典》中药浴主要用于治疗热性病症和黄水病症、寒性病症、运动功能受限、隆性疾病等，其中对热性黄水病症的应用占多数，详见表3。

3 讨论

《四部医典》虽然提出“五味甘露”的概念，并作为药浴方剂使用，但未发现将“五味甘露”作为基本方与其他药物配伍的现象，而是将“五味甘露”作为一个单独、完整的方剂使用。水柏枝、烈香杜鹃、坎巴蒿、麻黄、刺柏五种藏药，因其滋养和延年益寿之效，被誉为五味甘露，藏医药认为烈香杜鹃为草山甘露，水柏枝为水甘露，麻黄为阴山甘露，刺柏为阳山甘露，坎巴蒿为土甘露［2］。同时，此五种药具有清热、排毒、镇痛作用。从其药性分析，坎巴蒿味苦，性温；水柏枝味涩、微苦，性平；麻黄味苦，性凉；刺柏味苦，性寒；烈香杜鹃味甘、苦、涩，性温；配方主要以苦、甘味为主配伍，依据藏医理论，苦味药具有清热作用；甘味具有滋补强身、愈合疮伤、焕发容颜、延年益寿之功效［3］。因此，“五味甘露”被认为是兼具滋养和治病功效的复方，常用于药浴疗法的主要方剂或基本方使用。

《四部医典》将药浴作为一个清热和排黄水的疗法，同时依据不同配伍，用于抑隆、消肿、壮体之目的。药理学研究［6-8］发现藏药“五味甘露”药浴散加减方具有良好的抗炎活性，能有效地减小佐剂性关节炎大鼠致炎侧足跖肿胀度，改善其踝关节滑膜炎病变，机制可能与降低血清中NF-κB、TNF-α、IL-1的水平和滑膜组织中p38、ERK1/2以及JNK1、p38、ERK1的基因表达有关。除了“五味甘露”之外，《四部医典》药浴方剂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有青稞酒类（含酒糟和酒曲）、碎骨、无毒花类、麻滓、麝粪等，根据病因、病种进行加减配伍，其中青稞酒、酒糟和酒曲等含有酒精类物质具有抑菌和抑隆作用之外，其配伍目的可能与其药效物质的提取和增加透皮吸收作用相关［4-5］；麻滓对治疗虚风引起的膝关节热痛、关节痛、尿闭、脉湿、食物不化、停滞僵硬、疮口不收均有疗效；麝粪具有薰治脉病、消肿、解毒、破痞瘤、促发痈肿、起脓外引、干腹水、清黄水、愈伤作用，故常用于药浴复方［3］。

《四部医典》之前，公元7世纪问世的《月王药诊》［9］有药浴相关记载，然而其中记载的药浴方剂不多见，仅有乌头、坎巴蒿或山莨菪的药浴，以及谷类和无毒花类的药浴等少量药浴方剂配伍的记载。《四部医典》记载的谷类和无毒花类药浴方剂的功效记载与此大致相同，说明受到了《月王药诊》的影响。《月王药诊》第七十五章也出现了“五甘露”一词，但从前后文无法推断其是否为药浴配方，此“五甘露”是否为当前已形成共识的“五味甘露”有待进一步考究。

“五味甘露”使用于药浴疗法是在《四部医典》中首次明确提及，并在后期的医疗实践中逐渐发展成为以“五味甘露”为基本方并与其他药物联合配伍的“五味甘露+”模式。公元17～19世纪的文献中“五味甘露+”的配伍模式比较多见，如17世纪由达莫曼让巴·洛桑曲扎所著的《佛语宝串·除暗明灯》记载了“五味甘露+甘松”治疗脉疾，“五味甘露+丛菔”治疗浊热扩散症，“五味甘露+骨汤”治疗隆病，“五味甘露+坎巴蒿和甘松”治疗痛风和关节病［10］。说明此时不仅形成了“五味甘露+”的配伍模式，还对“五味甘露”中不同主药（一般情况下剂量翻倍）的功效作了阐述，如在“五味甘露”的基础上加量配伍刺柏用于治疗肾痹症和脉伤症等。18世纪，《医学利乐宝库》记载“五味甘露+檀香、甘松、水柏枝、秦艽”治疗陈旧性热症，而“五味甘露+檀香”治疗陈旧性热症渗入骨骼［11］。《笔记吐宝兽》记载了“五味甘露+黄精和天门冬”治黄水病、肿胀和痞瘤，“五味甘露+大托叶云实、乌墨、芒果核、茜草、多脉茵芋、紫草茸”用于治疗虚热症，“五味甘露+五根（当归、黄精、天门冬、喜马拉雅紫茉莉、蒺藜）”治疗下体寒症［12］。19世纪的《藏医临床札记》［13］也记载了“五味甘露+檀香”治疗热性痞瘤，“五味甘露+孜然芹”治疗疠病等多个药浴方剂。说明《四部医典》“五味甘露”药浴方剂在那个时期得到了进一步的传承和发展。

目前，“五味甘露”药浴方得到了进一步的继承和发展，在临床上用于风湿类疾病、神经系统疾病、皮肤病、妇产疾病、骨伤疾病、肥胖症及慢性疲劳综合征等病症的治疗，甚至也有人将药浴疗法拓展至美容行业［14-19］。在配伍方面，多采用“五味甘露+”模式，并呈现出处方中的药材用量大、药味数多的特点，也取得了良好的疗效。依据《四部医典》，药浴方剂除“五味甘露”之外，尚有多种配方，主要用于治疗痞瘤、疠病、中毒、疮等病症，然而目前在临床上很少使用。古今药浴对比可见，当今临床上使用的药浴和古籍文献记载的差异较大。这种差异一方面揭示了在藏医药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以“五味甘露”为基本方的辨证配伍模式得到了极大发展并在当今临床广泛应用，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对“五味甘露”之外的其他药浴方剂应用的弱化。故笔者认为，藏药浴作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需要进一步深入挖掘和开发药浴方剂，一方面应进一步开展“五味甘露”及其辨证方的研究，明确药学物质基础和作用机理，制定诊疗规范；另一方面，应挖掘“五味甘露”之外的其他药浴方剂，扩充药浴方剂种类和适应症，从而提升藏药浴的临床疗效，拓展其临床应用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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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1-06 编辑：刘 斌）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20XMZ026）；青海省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项目编号：2022-ZJ-958Q）。

作者简介：藏吉（1999—），女，藏族，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藏药方剂配伍理论研究。E-mail：3529159676@qq.com

通信作者：才让南加（1980—），男，藏族，博士，教授，研究方向为藏药方剂配伍理论研究、藏药药物警戒与合理用药研究。E-mail：cnanjia@qhm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