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解与突转：从戏剧冲突观照《玩偶之家》中不同的女性选择

消解与突转：从戏剧冲突观照《玩偶之家》中

不同的女性选择

嵇春艳

摘 要 本文从戏剧冲突的角度出发，通过分析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中的林丹太太和娜拉这两位女性角色如何在爱情、个性及自我实现之间抉择，从而揭示由戏剧冲突出发探索性别平等与个体自主的深远意义。

关键词 《玩偶之家》 戏剧冲突 消解与突转

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不仅是对婚姻和家庭生活的写照，更是对十九世纪西方社会性别观念的深刻反思，它的思想内涵基于时代又超越了时代。易卜生以锐利的笔触，生动地展现了林丹太太和娜拉这两个女性人物在家庭和婚姻中所面临的困境和选择。根据戏剧文本特点从戏剧冲突的角度，对比分析林丹太太与娜拉在面对婚姻与家庭责任时的不同选择，尝试从戏剧内容中学习女性应如何在社会文化框架内寻求自我的认同与发展。

一、矛盾冲突后的消解：个性独立与社会认同的平衡

在《玩偶之家》里，林丹太太是作为娜拉的好朋友出现，然而她的存在对主角娜拉的觉醒产生了关键影响。林丹太太自身的经历揭示了女性角色在当时社会所受的压迫和限制。她的最后归宿算是实现了个性独立与社会认同的一种平衡。

从爱情婚姻角度来看，林丹太太似乎比娜拉凄惨。由于家庭的生存困境，她不得已放弃了与尼尔·柯洛克斯泰的感情，嫁给了不爱但能够改善原生家庭贫困状况的男人。但丈夫早逝，林丹太太陷入了无夫无子的孤苦困境，甚至没有得到一分财产。在当时的社会认知中，女人必须要依附男人才能在社会上立足，但是坚强的林丹太太却用自己的一系列举动证明了女性可以独立自主地生存：对付着开了个小铺子，办了个小学校，有什么做什么，想尽方法凑合过日子，艰苦奋斗三年只是为了给母亲和两个弟弟谋生路。而当家里的一i19QyMbsaD0gy9XTzzCR0Q==切都安置妥当后可以自由的时候，林丹太太却坚定地找到了娜拉请她帮忙为自己谋求一份安定的工作——“像机关办公室一类的事情”。虽然林丹太太的说辞是“感到空虚，消磨时间，排遣烦闷的事情”，实则正是林丹太太想要自力更生，实现个人价值的意识体现。在林丹太太的认知里，自由的内核是自立，在家庭没有束缚的情况下，自己仍能找到在社会生存的个人价值。因此，在最开始对于“自由”的解读，娜拉和林丹太太就呈现出不同的状态，这是林丹太太在历经生活挫折和坎坷之后获得了清醒理性的经验所致。也正是因为这些宝贵的生存经验和婚恋经历，让林丹太太细致入微地发现了娜拉身上所存在的种种问题：娜拉对丈夫海尔茂百般讨好，委曲求全，愿意做他的“小鸟儿”“小松鼠儿”，这是属于家庭地位的不平等；阮克大夫与娜拉似乎过于亲密的微妙关系，甚至于自己的旧情人柯洛克斯泰与娜拉之间似乎也有着不可言说的危险秘密……这些问题都让林丹太太为娜拉感到惊慌和担忧，这也为林丹太太后续或明或暗地推动娜拉认清婚姻关系，自我觉醒起到了很大的铺垫作用。

无矛盾冲突不戏剧。林丹太太与旧情人柯洛克斯泰在工作上的矛盾冲突一定程度上是激发娜拉夫妇矛盾冲突的导火索。林丹太太谋求工作的请求正好给了海尔茂一个契机将柯洛克斯泰挤出其工作位置，这便把林丹太太推到与柯洛克斯泰完全对立的关系上。林丹太太与尼尔·柯洛克斯泰的关系复杂且有悖传统：一方面，她明白自己需要工作以维持生计和社会地位，更重要的是实现自己在社会层面的自主独立；另一方面，她与尼尔·柯洛克斯泰的过去又成为了一种无形的束缚和压力，她深知自己单方面抛弃了柯洛克斯泰，有愧于他。然而，面对尼尔·柯洛克斯泰对自己好朋友娜拉的威胁，以及出于自身生存的需要，林丹太太选择了一种消解矛盾的方式——首先明确表示需要这份工作来维持生计，然后提出与尼尔·柯洛克斯泰重组家庭的建议，用共同的未来化解两个人的生存压力。这种方式不仅消解了眼前的矛盾，也为自己和尼尔·柯洛克斯泰找到了新的生活出路，形成了双赢的局面。

林丹太太的这一选择并非单纯的屈服或放弃，而是她基于对自身处境的深刻认识和战略权衡后给出的最优解。虽然他们会面的原始动因是劝说柯洛克斯泰，挽救娜拉的婚姻。然而随着谈话的深入，林丹太太也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经历了生活的浮沉，林丹太太作为走入社会谋求生存的独立女性，真切感受到资本主义社会中人情冷漠和人性虚伪的本质。她重新选择与尼尔·柯洛克斯泰组建家庭，不光是重续前缘的情感驱动，也不仅是为了帮助娜解决婚姻危机，更是她在困难境遇下对个性独立与社会认同两端的不断探索和平衡。在此过程中，林丹太太展现了女性的独立意识以及为了生存所要做的社会妥协。她愿意与柯洛克斯泰重组家庭，但是她也坚持要这一份工作以维持自己的个体价值——“工作是我一生唯一最大的快乐”，她的选择更为了工作增添了动力和目的。这种矛盾的消解方式不仅仅在于平息矛盾，更在于运用社会规则来达成个人目标，她的应对策略体现了女性在性别压制中的应变能力和智慧。

二、矛盾冲突后的突转：认清地位与自我觉醒的抗争

《玩偶之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娜拉的选择——最终决断，抛弃了作为“玩偶”的生活，选择离开家庭，开始追求自我实现。娜拉在与丈夫海尔茂的矛盾冲突中逐渐成为了理智冷静的独立女性。这一突转彰显娜拉追求个人的自由和独立的宝贵精神。在这场矛盾冲突中，娜拉彻底看清了自己在海尔茂心里的位置，不愿再继续做丈夫的“玩偶”，更不愿仅仅在家庭中扮演一个被规定的角色。她的选择凸显了当时社会对女性个体价值的长期的忽视，揭示了女性在认清地位与觉醒自我的一场伟大抗争。

娜拉的生活无忧无虑，幼年时有父亲的呵护，成年后又如愿嫁给自己深爱的海尔茂。在戏剧开头与林丹太太交谈的娜拉，无疑是愿意沉溺于家庭中“玩偶”一般的角色当中的女性角色。海尔茂将她称为“小鸟儿”“小松鼠儿”，她的舞蹈、娇媚的举动乃是为了迎合丈夫的喜好和社会对女性的期待。然而，正是这种期待限制了她的个人发展，使她在家庭中失去了自我。娜拉的身上有一个隐藏已久的秘密：多年前为了给丈夫治病并且不使病重的父亲担忧，她不惜伪造父亲的签名向柯洛克斯泰借钱。这无疑是一个大胆的举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挑战了当时的社会中传统女性角色的边界。然而，在娜拉的心中，这是作为一个妻子对深爱之人应尽的职责。她认为自己救了托伐的命是“一件又得意又高兴的事情”，为了拯救自己深爱的丈夫，她愿意以身犯险，甚至触犯法律也在所不惜。为了偿还债务，她节约开支，压缩自己的零用支出，甚至接了很多零碎的活。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娜拉不是一个只会在家养尊处优的女性，她有着隐藏的不完全服从于社会与法律的思想觉悟。只是对于家庭和爱情的忠诚信念压倒性地掩盖了她的想法，让她甘于全身心投入家庭，扮演妻子与母亲的角色。

如若没有林丹太太的出现，可能娜拉会一直沉浸在这种虚幻的妄想中而不自知。林丹太太在得知娜拉的婚姻状态，甚至知道了娜拉隐藏的危险秘密时，一再向娜拉强调要正视自己的婚姻问题，并且要将自己的秘密如实告知丈夫海尔茂。在林丹太太的心中，这不仅是因为要做到婚姻的坦诚，更是在积极暗示娜拉直面现实中的略带畸形的婚姻感情——没有独立自主的意识，只是男性的附庸。出于对爱情的憧憬和期待，娜拉认为在自己的丈夫海尔茂遭遇困境时，自己应当全力帮助，而当自己遇到危难时，丈夫也一定会承担责任。然而，当矛盾一触即发时，前一秒海尔茂还自称“我也不是那种狠心肠的人，为了一桩错处就把人家骂得一个钱不值”，甚至面对娜拉深情表白“什么事都不用怕，到时候我自有胆子和力量。你瞧着吧，我的两只阔肩膀足够挑起那副重担子”“娜拉，你知道不知道，我常常盼望有桩事情感动你，好让我拼着命，牺牲一切去救你”，下一秒就转变为恶言相向，对娜拉极尽辱骂之词。而当危机解除后，海尔茂又假惺惺安慰娜拉。这一系列的举动其实都是对娜拉极大的思想与情感冲击。娜拉对于海尔茂有一些基本认知，她知道海尔茂愿意承担责任就像是一个“还没发生的奇迹”，但这并不影响娜拉对丈夫怀有期待。当幻想破灭后，她终于彻底清醒，意识到婚姻中的不公以及对自我的压抑时，她做出了彻底的决断，毅然决定离家出走，寻求自我实现和真正的自由。娜拉抛弃了作为“玩偶”的角色，验证了自我意识的觉醒。突转的剧情实则是揭示了娜拉自我意识觉醒的必然性。她的最终选择不仅是对自我身份的重新认知，更是以一个对婚姻和家庭的叛逆者形象发出了对个性解放与性别平等的有力诉求。

三、不同选择下的意识观照——完成自洽与走向新生

比较林丹太太和娜拉的选择，我们可以看出这两位女性人物不同的意识观照。她们一个是已经完成独立生存的自主女性角色，一个是脱离附庸地位努力走向独立自主的女性角色。这两个女性人物不仅成为了当时社会现实中盛行的女权主义运动的艺术标杆人物，更是给后世的无数女性展现了女性可以拥有的全新的生活姿态。

林丹太太在丈夫死后，并没有走向灭亡，反而是通过独立生存实现了女性角色在社会层面的新生。虽然她最后还是选择与柯洛克斯泰重组家庭，投身于另一个家庭，以新的角色标准来重新定义自己的身份。反观娜拉的选择，映射出个体对自由和自我实现的追求。她敢于脱离“女性应该以家庭为中心，为家庭和丈夫的利益着想，而不是追求个人的幸福和欲望”的男性主导的社会期待，这在当时的社会中具有极大的进步意义，对女性争取更多的权利和自由起到了示范作用。

在今天看来，两位女性角色的选择或许都有其合理性和局限性，而这种复杂性和矛盾性深化了剧情的矛盾和张力，让这部戏剧历久弥新。《玩偶之家》成功地唤起了观众对性别平等、个体价值以及家庭责任的深入思考，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观察当时社会文化和性别关系的独特视角，使我们能够更全面地理解那个时代背景下的社会风貌和人物命运。

参考文献

[1]吴 晛.林丹夫人与娜拉：未来与当下的碰撞——《玩偶之家》中林丹太太形象浅析[J].戏剧之家，2020（02）：24-25.

[2]蒋文颖.亨利克·易卜生戏剧人物的伦理身份和伦理选择研究[D].华中师范大学，2017.

[3]陶世群.取长补短 相得益彰——林丹太太是娜拉的一个补充形象[J].益阳师专学报，1983（03）：75-77.

[作者通联：江苏昆山市周市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