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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阳市花溪区地名的社会记忆探析

2024-08-20朱海丽

今古文创 2024年32期

【摘要】贵阳市花溪区是黔中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区域,从其行政村、社区地名中音节的形式及用字特点反映出花溪区的地理风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屯堡文化、少数民族文化等,总结花溪区地名的命名理论为以自然地理环境命名、以人文历史命名、以吉祥佳言命名。据此提出应深度挖掘当地少数民族语地名中蕴含的文化和该地人文历史的材料,为花溪区各民族间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信息与文化交流的路径。

【关键词】花溪;地名文化;社会记忆

【中图分类号】G1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2-0121-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2.036

地名作为一个文化符号,赋予了该地生命的活力,不仅是该地社会与历史的综合记忆,更是展示了该地社会的变迁和历史的演变。从文化学的角度来讲,地名被人们赋予了多种文化元素,文化因子成为地名社会化的重要手段,并推动着地名被社会集体记忆和认同[1]。贵阳市花溪区作为黔中的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区域,全区分布有苗族、布依族、仡佬族等民族,至今花溪区共计村委会153个,居委会70个,其中各村寨名称及社区名称蕴含了花溪的社会历史变迁,是集体所共同拥有的社会记忆。通过对花溪区下辖村寨及社区命名情况的考察,探析其成因,从具体微观的视角来反映花溪区社会的历史发展和现实状况。

一、花溪区地名的构成

地名作为语言系统的一部分,是由当地人根据自己的语言和文字约定而成的一种带有地域性的符号标志[2]。根据花溪区地名中音节的构成形式和民族语言词汇的使用现状,分析其地名中所蕴含的集体记忆。

(一)花溪区地名音节的构成形式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升,单音节地名影响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和交际,在这种情况下,使得地名的命名规律由单音节向复音节发展,现在花溪区域内已经没有单音节地名,在社区的命名上,更多出现四音节地名,如国际新城、幸福小区等,村寨多以双音节命名,如羊龙、骑龙等,且均为“专名+通名”的结构命名,通过对花溪区所辖的地名统计,选取部分地名总计220个。

可见,花溪区内双音节地名占了85%,如摆勺、扰绕等难以分辨出其结构及意义的地名,多出现在对村寨的命名,且多借用了原自然村寨的地名为行政村命名。三音节地名占12%,四音节地名占2%,五音节地名仅占1%,多出现在对社区的命名,如清水江社区、南溪苑社区等,由此可见,双音节地名在地名命名中占据绝对优势,其次存在少量的三音节地名、四音节地名、五音节地名。以花溪区内地名形成的时间来看,相比于村寨更晚设立的社区,其多音节命名已成为趋势,一方面避免与现有地名重复,一方面构词结构更为缜密,在花溪区出现以“国际新城”“中铁城”等现代性企业命名的社区名称。此外在对村寨命名中出现“石板一村”“中八村”等通过附加数词形成多音节词的专名,区别开各行政村,便于政府管理。

(二)花溪区地名用字的构成特点

花溪区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地区,截至2023年5月,区内少数民族人口中,世居少数民族苗族和布依族占比77%。清代以前,在花溪境内除汉族以外的民族仅有白苗、花苗、青苗等;元、明两朝,汉人因商、学、军等由迁入花溪境内,世居少数民族则退至城郊山谷间而居,从事农业生产,形成自然寨,赋予自然寨少数民族语言地名,在经历过朝代更迭和自然村合并后,部分村寨的地名仍沿用至今,并保留了苗族、布依族等人口占比较多的少数民族语言特色。促进了各民族间的交往交流交融。根据收集文献及地名构词分析,并通过定量的方法将花溪区现有部分行政村名划分为两类:少数民族语地名、汉语地名。

首先,根据花溪区村名及社区名的重复用字统计中可以探索出:表示地理风貌的用词较多,如山、坪、坝、坡、江、石等,花溪区域境地处贵州高原中部,苗岭山脉中段,为长江流域与珠江流域分水岭地带,境内以丘陵为主,间有山丘、盆地、坝子、峡谷等多种地形,水资源丰富。其中“坪”指平坦的场地,虽然花溪以丘陵为主,但在山间是分布着很多小块平地,称为“山间坝子”,如杉坪村所在位置就是一个典型的高原盆地;“坝”指拦水的建筑物,在方言中指平地,但是没有“坪”面积大,指山上范围比较小的平地,如凯坝村位于马铃布依族苗族乡,该地由山间盆地、洼地、谷地呈串珠状分布,地形类型丰富。“冲”表示山间的平地,一般是指三面由山环绕且狭长的平地,如蔡冲社区位于石板镇,该镇地势较为平缓,为波状起伏缓丘地貌,“坪、坝”虽然都是指平地,但是又在意义上略微不同。在花溪区的地名中频繁出现“山、坪、坝、江”等词,即可以看出花溪地名在命名过程中,充分尊重自然,顺应自然,采借地形地貌特点作为命名村落的依据。

其次,出现包含着人们憧憬美好事物及生活的词汇,如“新、兴、合、隆”等词汇。“新”出现于新寨村、新民村、新安村表现出花溪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华”“兴”“隆”等词多出现在对社区的命名上,表达了花溪人民祈求繁荣、兴盛的心愿。

第三,在地名中出现姓氏,如“刘庄”“曹家庄”等。在所选取的花溪地名中,似北方村寨命名形式的行政村有6个,此类以“某家庄”姓氏命名的村可以追溯于该地历史人物的姓氏,如刘庄村原位刘家庄,属麦坪镇,在明代时期麦坪镇为中千户所的一百户刘士廉堡(又作刘士连或麦坪屯),汪庄、磊庄、汤庄等均是以“某家庄”为依据修改后的行政村名。刘庄村注重刘氏族谱的保护,族人共同修建宗祠,两地族亲于清明共同祭祀先祖,可见历史人物对当地宗祠文化的深厚影响。

第四,在花溪地名中多次出现“关、哨”等与军事设施相关的词。“关”是指山路的两峡处,处于古代交通要道上,历代统治者都派有重兵把守,有的地方还筑有可以关启的拱门。今日花溪区地名中的“关”是由“官”演变而来,始于明初设立的军事屯堡,如“孟关”在明朝就是孟姓长官守卫的屯堡。

(三)花溪区地名中少数民族语通名分析

民族文化反映一个民族历史发展的水平,也是本民族赖以生存发展的文化根基,文化的传承离不开民族的语言和文字。在整理花溪地名词条中发现很多不同于汉语地名的通用词,如“摆”“麦”等通名,据查阅文献发现这些词是由汉语音译的少数民族语,并做为村寨名称保留。

布依族因生计方式的特点被称作典型的稻作民族,并且多居住在近水田多的区域。在花溪区出现“董”字命名的社区,该字在布依语中为“大量相连的田”。“董家堰”即:一大片的黄稻谷[3];布依语称村寨为“板”,也记为“摆”,称寨老为“博板”或“布光”;但在苗族中的“摆”,不是“寨”而是“坡”的意思,其次“摆”在布依语中还有动词之意,如“摆古”在布依语中为“讲故事”[4];另有少量“麦”“翁”等布依语地名,“珠显”布依语中意为“六个院坝的寨子”,“翁岩”布依语中意为“梦见铜鼓的寨子”。在花溪区少数民族中苗族人口占比较多,苗族在花溪地区也繁衍出璀璨的民族文化,受民族语言文字影响,在花溪区地名中出现了汉语音译的苗族语言村寨名,如“摆牛”“甲定”等,其中“摆”在苗族语言发音中占有重要位置,在花溪区高坡苗族乡的杉坪村跳洞活动中,称场上跳芦笙和吹芦笙的年轻男女为“逗摆”,称在旁边观看的年长者和小孩为“竖摆”[5]。

在花溪区的少数民族语地名命名中,并未通过直接汉译用汉字记录,而是多以音译的方式保留下来,因此造成了花溪区内少数民族语地名的通名没有规范化,使得在判定其地名归属于哪一个民族时造成一定的困难,应加以注意区别。

二、花溪区地名的命名理据

地名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将语言形成对具体地域的专称,体现出这一地区文化的特点。石开忠教授指出贵州省地名命名的几个特点:地形性、资源性、民族性、历史性、地域性[6]。借此对花溪区各村寨及社区命名总体分析出花溪区地名的命名理据,大多以自然地理环境、人文历史、吉祥佳言为依据。

(一)以自然地理环境命名

花溪区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质地区,处云贵高原东斜坡和苗岭山脉中段贵州高原第二台阶上,全区以山地和丘陵为主,在此逐渐形成的村寨,如云顶、高寨等村位于花溪区最高处。明初随着大批军队进入花溪设置兵屯为达到控制西南咽喉之目的,于花溪的西南部设立贵州卫右千户所第十百户,即称为胡朝堡,清代称湖潮堡[7]。“湖潮”二字沿用至今,今“湖潮布依族苗族乡”及“湖潮村”的命名来历,不止是“胡朝”的变音,很大程度上还与该地丰富的水资源有关。此外,因植物而得名的村落,在花溪也不少见。杉坪村得于杉木寨与平(通“坪”)寨的合称,杉木寨过去盛产杉木,根据“杉木”命名的村寨名称沿用至今,成为此地居民对早期祖先生活环境的共同记忆。

花溪河流水系丰富,长江流域乌江水系和珠江流域西江水系贯穿整个花溪区,流域占全区面积的一半略多[8]。据《贵阳市花溪区志》记载区境内大小河流55条,总长390公里。得天独厚的水资源孕育了花溪区的地名文化,在花溪区地名中,以河流水系命名的地名占一定比重,如珠江社区、溪北社区、龙井村、等。丰富的河流水资源对花溪地名的影响,较多呈现在对社区的命名上。

(二)以人文历史命名

说到屯军的影响,“青岩城”必然是历史的见证,今天青岩镇的南街村、北街村、西街村就是根据四座城门而命名的行政村。明代在今花溪区青岩镇境内所建立的屯堡,以百户为单位,共有4个,其中杨眉村村名来源于其中之一“杨眉堡”。《青岩镇志》记载:“杨眉”是以长官姓名来命名的[9];后有学者认为是为纪念班麟贵进击驻杨梅堡叛军,与杨梅寨村民齐心尽力攻退敌人而扬眉吐气一次,改“杨梅”为“杨眉”。现今,杨眉村村名可追溯到明代设立的“杨眉堡”,600余年来始终记叙着该村行政建置的开端,无论是长官之名,还是取吉祥之义,都是杨眉村村民共同的社会记忆。

溯源花溪区内少数民族及中原人存在及迁徙的历史,可以看出明代在此驻军屯田对当地的生产生活方式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桐木岭村名的来源有三种说法。一是因桐木岭自古是南北交通咽喉要道,兵家重要阵地,汤姓头目在此驻兵设卡,故称其为头目岭。二是该地曾被叫做“投母岭”,流传着年迈的老人会被丢弃到这个荒僻的地方自生自灭的陋习,因此今天在当地流传着改正陋习、敬老爱老的故事,后辈见此地长满桐木,因此称为“桐木岭”;三是在《徐霞客游记》中,他记下路经桐木岭的情况,并称该地为独木岭。虽然关于桐木岭村地名的来源多种多样,但是桐木岭这个地名证实了徐霞客在明代就发现了长江水系和珠江水系的分水岭。过去的荒僻之地,今天高楼拔地而起,贵阳3号轨道线在此设立站点“桐木岭”,此地名不仅见证了大自然的神奇之处,更是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划出的一条时代分水岭。

(三)以吉祥佳言命名

贵州地处偏远地带,在历史上发展相对落后且战争频发,通过给自己居住地起一个吉祥美好的名字,以此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在所选取的部分花溪地名中,“龙”的使用次数较多,以“龙”字作为地名,离不开人们对“龙”的想象以及人们对“龙”的生活习性的定义。

在黔陶布依族苗族乡骑龙村村名的来源上,就流传着关于龙的传说,从空中俯瞰整个村庄,其地形像一条巨龙[10],以“龙”命名的还有青岩镇龙井村,“龙”的意象也被苗族、布依族人民重新诠释。布依族的“龙”不仅渗透了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更是各民族间高度融合的见证;在苗族人民的观念中,“龙”身上凝聚了对安定生活、幸福平安的渴望,在世代传唱的《苗族古歌》中,龙是始祖,是姜央的兄弟。可见花溪区布依族、苗族人民对于“龙”有自己不同的文化内涵,并将“龙”这个意象融入生活中,包括对村寨的命名中。

除了集体文化符号在地名中的呈现,花溪区在社区的命名上,也充分体现了人们对“幸福、和谐、兴隆”的生活的期待,如瑞和社区、大兴社区、兴隆社区、五星村等。

三、总结

随着岁月的流逝,地名中所蕴含的历史文化逐渐在居民的意识中淡化,地名成为行政管理的一个策略。通过对花溪区行政村及社区地名的定量分析,得出花溪区地名的音节构成特征、用字特点、及命名理据。本文从语言与文化的视角对花溪区地名文化做了初步的探索,将散落于花溪区各地的村寨历史再现,为花溪区发展全域旅游挖掘了文化根基。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强调:要把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标识提炼出来、展示出来,把优秀传统文化中具有当代价值、世界意义的文化精髓提炼出来、展示出来。

因此,充分挖掘花溪区内少数民族语言音译地名的寓意及该地的人文历史,对花溪区进一步发展全域旅游及文化保护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参考文献:

[1]黄亦君.文化符号与社会记忆:贵阳地名的文化人类学解析[J].黄河科技大学学报,2015,(02).

[2]周妤婕.义乌地名的语言文化研究[D].浙江师范大学,2018.

[3]黄沙.董家堰,不是“董家修的堰” [J].贵阳文史, 2021,(03).

[4]中共花溪区委宣传部,花溪区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产业发展办公室编,赵开舟主编.明珠花溪布依文化[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18:115

[5]张旭.高坡苗族传统社会组织[D].贵州大学,2009.

[6]石开忠.贵州省地名特点初探[J].贵州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01).

[7]谢红生主编.贵阳地名故事2[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0:616

[8]花溪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贵阳市花溪区志[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7:109

[9]岑永枫主编,贵阳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青岩镇志[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9.

[10]罗曼.花溪区骑龙村周氏家族文化遗存调查研究[D].贵州民族大学,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