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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程大昌《今定弱水图》 看对弱水的误读 、 杂糅与想象

2024-08-20柳泽华

今古文创 2024年32期

【摘要】南宋时期程大昌的《今定弱水图》,属《禹贡山川地理图》的一篇。程大昌考据《尚书·禹贡》中的地名,并绘制地图。《尚书·禹贡》中最初所记载的“弱水”位于关中地区,汉武帝以后,迁移至西北地区。自汉武帝至隋唐,逐渐形成以张掖的山丹河为主流的定说。程大昌的《今定弱水图》则进一步向西域地区扩展,通过对禹之声教的想象,并结合《汉书》中的记载,认为弱水发于于阗,其后成为妫水(阿姆河),穿过条支国(伊拉克)注入西海(地中海)。这一“弱水图”因而成为一种对异域的想象,而非实际的存在。程大昌对于弱水地望的这一理解,并未得到太多认同。

【关键词】《今定弱水图》;《禹贡山川地理图》;程大昌;弱水

【中图分类号】K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2-0077-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2.023

我国古代的地名,在历史时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会不可避免地经历变易与附会的过程。程大昌的《今定弱水图》就是反映这一历史现象的典型案例。由于《尚书·禹贡》记载的模糊、汉武帝时期边疆地名的迁移、对前人记载的附会以及自身的误读与杂糅,最终他完成的“弱水图”成为一种对异域的想象,而非实际的存在。

一、《尚书·禹贡》与《禹贡山川地理图》

《今定弱水图》是南宋程大昌《禹贡山川地理图》中的一篇。要谈论《禹贡山川地理图》,就不得不从《尚书·禹贡》说起。

《禹贡》是《尚书》中的一篇,一般认为成书于西周至战国时期。全篇分为九州、导山、导水、水功、五服五个部分。《禹贡》是儒家经典,又体现了后世统治者所推崇的“大一统”理念,因此受到历代官方与学者的重视。但其全文仅1193字,行文简略,很多地名叙述得并不明确,自然会引起后世学者的困惑乃至争论。

到了南宋时期,出现了解释禹贡的三家:程大昌,著有《禹贡论》《禹贡后论》及《禹贡山川地理图》;毛晃,著有《禹贡指南》;傅寅,著有《禹贡说断》。而他们著作的出现,又与当时的时代背景密不可分——对南宋朝廷偏安一隅的现状感到不满,通过对《禹贡》的考证,追思上古时期使得“九州攸同”的禹之声教,以此寄托他们对当下政局的期盼。

程大昌的《禹贡山川地理图》与《禹贡论》皆是南宋时期阐释《禹贡》的代表。据彭春年为程大昌所写的序言[1]3-4所述,他与程大昌在太学为同舍,时常在一起讨论《禹贡》。他们时常遗憾东汉王景治汴时所用的《禹贡图》未能流传下来,后世儒生对《禹贡》的解释又不能通贯。

南宋淳熙四年(1174年),程大昌在禁中为皇帝讲授《尚书》,上《禹贡论》及《禹贡山川地理图》两书,皇帝对二书大加赞许,入藏秘书省。淳熙六年,程大昌调任至彭春年所在的泉州,彭春年与州学教授陈应行看到二书后,也大加赞赏,将二书刊印,布之学者。其中,《禹贡论》利用众多古代文献,考证山川、河流、湖泊、贡赋等;《禹贡山川地理图》则是依据《禹贡》编绘的地图,图后附有解说文字。

徐新强认为,《禹贡论》《禹贡山川地理图》以及之后程大昌编写的《禹贡后论》“实为一体,三者文图互为参照”[1]10。笔者认同这一观点,《今定弱水图》中所见程大昌对弱水的误读,均可在《禹贡论》的“弱水”部分寻找到蛛丝马迹。

二、弱水向河西地区的迁移

关于弱水的地理位置,《尚书·禹贡》中的“九州”部分与“导水”部分都有所涉及,分别引用如下:

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泾属渭汭,漆沮既従,沣水攸同。荆、岐既旅,终南、惇物,至于鸟鼠。原隰厎绩,至于猪野。三危既宅,三苗丕叙。厥土惟黄壤,厥田惟上上,厥赋中下。厥贡惟球、琳、琅玕。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汭。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叙。[2]64-65

导弱水,至于合黎,馀波入于流沙。[2]68-69

从中可以看出,雍州的边界是黑水和西河,“弱水”是位于雍州的一条河流,并且向西流去。大禹疏导弱水,使它流经合黎这个地方,余波流入流沙。

先秦时期的“雍州”,到了汉武帝时期,地理范围已经经历过一次扩展。牛敬飞的《论汉代西部边疆上的〈禹贡〉地名》对此有详细论述。文章通过分析先秦传世文献对雍州地望的记载,指出雍州最初应指代关中地区。“自汉武帝向四方开疆拓土,汉朝即开始利用《尚书》等经典所录地名命名边疆”,“特别是到了西汉末年,再据古文经学之义系统地将一批《禹贡》山川地名安置到了西北诸地”。这种行为是为了证明汉代开疆拓土的合法性。受此影响,原本位于关中地区的弱水、三危等地名出现在了河西地区。[3]

至迟到东汉时期,弱水向河西地区的迁移就已经完成。许慎、高诱所撰的《淮南鸿烈解》,有“弱水出自穷石”一句,其下自注穷石为“山名,在张拥北”[4]134。班固《汉书》“临羌”条下有“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石室、僊海、盐池……西有须抵池,有弱水、昆仑山祠”[5]1611;“删丹”条下有“桑钦以为道弱水自此,西至酒泉合黎”[5]1613。这里所述的弱水,已经变成了今天出自张掖市山丹县的山丹河。

南朝宋范晔所著《后汉书》也将弱水出于删丹明确写出。[6]3520

到了唐代,这一说法依然得到了很多官方背景书籍的认可。唐玄宗时期的宰相李林甫撰《大唐六典》,在“陇右道”下有“其大川则有洮水、弱水、羗水”,其下又注“弱水在甘州删丹县”。[7]68宪宗时期宰相李吉甫著《元和郡县图志》,卷四十陇右道下有“合黎山,俗名要涂山,在县西北二百里。《禹贡》:导弱水至于合黎”。[8]1021“居延海,在县东北一千六十里,即居延泽,古文以为流沙者,风吹流行,故曰流沙。”“删丹县……弱水在县南山下。”[8]1022盛唐时期与唐后期的两位宰相所撰书籍都认可了弱水即为山丹河,这一观点似已成为了官方的共识。但实际上,以山丹河为弱水已经偏离了《尚书·禹贡》的原意。

三、程大昌《今定弱水图》对弱水的误读、杂糅与想象

程大昌的《今定弱水图》[1]263-264在考订在此之前弱水诸说的基础上,加之对弱水的附会与想象,最终所绘的“弱水图”比前文所述的以山丹河为弱水的想法更为激进,也更加偏离《禹贡》的原意。

《今定弱水图》自东向西依次标出西域诸国:于阗、皮山、莎车、西夜、疏勒、无雷、蒲犁、乌秅、宾、大夏、难兜、大月氏、休循、大宛、乌弋山离、安息、犁靬、康居、条支。上述诸国全部见于东汉班固所著的《汉书·西域传》。这些西域国家,在后世多有变化。如唐代的于阗已经“并有汉戎庐、杆弥、渠勒、皮山五国故地”[9]6235,朱俱波也“并有西夜、蒲犁、依耐、得若四种地”[9]6234。不但在唐代就被吞并的这些国家依然见于图上,吞并了西夜、蒲犁等国的朱俱波又并未出现在图上。加之下文所引程大昌的其他观点,可知他据以绘制《今定弱水图》的主要材料来源就是《汉书》。

在《今定弱水图》的左下角,程大昌还绘出了黄河。这条“黄河”分别从于阗南山和葱岭流出,再合为一条,入于盐泽。此处是杂糅了汉代与唐代的地理知识。《汉书·西域传》载:“其河有两原:一出葱岭山,一出于阗。于阗在南山下,其河北流,与葱岭河合,东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盐泽者也,去玉门、阳关三百余里,广袤三四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皆以为潜行地下,南出于积石,为中国河云。”[5]3871汉代人认为,黄河出于葱岭,再与发源于于阗山的河流汇合,注入蒲昌海,此后在地下潜流,到了积石山才涌出。辛德勇指出,这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将西域人带有传说色彩的推测带回中原,并使汉武帝信以为真。他还认为,随着东晋至南北朝时期少数民族的内迁,这一地理认识也逐渐发生改变,隋朝在青海阿尼玛卿山附近设河源郡;唐代李靖攻打吐谷浑时,中途经过柏海(扎陵湖),在星宿海附近观看了黄河的源头。[10]6-7史籍还记载,他们“北望积石山”。[11]5299程大昌再依据《元和郡县图志》记载的黄河所出之山为“大积石”,今甘肃地区的积石山为小积石,认为李靖等人远望的是大积石山。[1]96他杂糅汉唐地理知识,认为黄河的一源出于阗南山,流经大积石山,另一源出自葱岭。

程大昌依据《汉书》,对弱水也进行了类似的误读、杂糅与想象。他认为,禹的声教既然能“迄于四海”,那么广大的西域地区也一定能受到禹的声教的影响。西域地区就连“汉唐兵威且能及之,则帝尧盛德,岂有不能遍覆者哉”[1]103,所以,在他的眼中,后世学者“独于雍州求西,其大致已失”[1]265。也就是说,在雍州境内寻找一条向西流的河水,比附为弱水,其实偏离了《禹贡》的原意,反而应该到更远的西部寻找。他没有意识到此时的“雍州”地望已经从关中地区向西扩展到了甘肃地区,在甘肃以西寻求“弱水”,其实距离《禹贡》原意更远了。

在此基础上,他指出,后世学者所认为的张掖山丹河不应是《禹贡》中的“弱水”。只是因为后世学者相信桑钦所说的张掖居延泽为流沙,《汉书·地理志》记载临羌之地有昆仑山、西王母与弱水,再找到张掖地区一条流向西北的河,把它附会为弱水而已。[1]97因此,他GqODynyIAGjuJBuyXGotRpdB1ik3tVKn4fLl45ppq94=认为后世学者所说的山丹弱水并非真正的“弱水”,并绘制《甘肃二州弱水图》[1]254-255,指出他所认为的讹误之处。同时,他还绘有《〈唐史〉西南夷弱水图》[1]258-259,绘制《新唐书·西域传》中所述的东女国“有弱水南流”[9]6219和《新唐书·高仙芝传》中所述的小勃律“娑夷河,弱水也”[9]4577,认为此二者也不是《尚书·禹贡》中的弱水。

《今定弱水图》就是他通过进一步考证,绘出了他心目中《尚书·禹贡》所指的真正弱水。这条“弱水”发源于于阗附近的山脉,流经大夏、大月氏、安息、条支,最后流入西海。在于阗与大夏临近处,他在地图上注道:

《汉书》于阗之西,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据此即西域。凡自于阗以西,水皆西向西海。今《史》《汉》以名,旧者唯之二水耳。安息在西域,最为大国者,国之道条支,望西海者,皆以安息为向。则为水者,在西海之滨。凡水之所会,注而入于西海者也。[1]264

他结合《汉书》中所述于阗(今新疆和田一带)以西河水全部西流,注入西海(今地中海)的记载,再加之他对于大禹声教“迄于四海”的理解,认为大禹的声教一定能传达到西海附近。[1]96他据此认为,向西流的弱水也应该从于阗发源,注入西海。

程大昌又何以确认,弱水一定会注入西海,而不是注入内陆地区的其他湖泊呢?这是由于《汉书·西域传》的记载:“安息长老传闻条支有弱水、西王母,亦未尝见也。”[5]3888其实该记载出自《史记·大宛列传》,其中记载了张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是为天子言之。”[12]3160为汉武帝讲述的过程中,提到条支国“在安息西数千里,临西海……安息长老传闻条支有弱水、西王母,而未尝见。”[12]3163-3164条支国在今天的伊拉克一带,南面毗邻地中海。条支国有弱水、西王母的记载,很可能是安息长老或张骞进行的比附。但程大昌对此信以为真。在大月氏附近,他对想象中的弱水注有“汉西域传弱水”,还注记:

天下水固有西流者,若其会数千里。众水发源之初,即遂西行,而竟为西向,以入西海者,惟于阗以西诸国之水为然也。此之妫水,又其总西域诸水以归西海者,故此水当为条支弱水也。若舍此水,不以证经,则天下西流之水无有于此比大者矣。[1]263

也就是说,既然《汉书》记载于阗之西,水全部西流,那么发源于于阗的西流之水一定是最符合《禹贡》经义的。《禹贡论》他对弱水部分的阐释也提出:“《汉书》条支国临西海,安息长老传闻其国有弱水;又于阗之西水皆西流,注于西海。合是二者言之……其于天地四海,足当正西一面,大与经应。”[1]101

在安息处的弱水又注“妫水”,还注记:

此水必穿条支以入西海,今止据《史》《汉》所记,至安息止,知必趋西海矣。[1]263

程大昌认为,弱水再流向西,就是当时人所说的妫水。在《禹贡论》中,程大昌对他的论证过程有更为详细的阐述。说大月氏与安息,“合二国土者之广,而其间有所谓妫水者,实则彻贯其地。”[1]101《汉书·西域传》记载安息“临妫水”[5]3889-3890。又记载大月氏被匈奴逼迫西迁,“都妫水北为王庭”[5]3891。程大昌认为,大月氏是西域诸国中国土“最为扩大”的,又与身毒、于阗相接,距离安息“亦可谓远矣”。连距离安息如此远,土地又最为辽阔的大月氏“都亦在妫水之南”,那么这条妫水“其地望殆居西域之半”,即至少要流过西域一半的国家。从于阗西流的河流一定会注入这条妫水,再注入西海。“天下之水,其能于此比大者亦少矣。”因此,弱水应“决不出乎此水等类”,那么被他认为是妫水的弱水一定会穿过有“弱水、西王母”的条支,再注入西海。[1]101-102这条“妫水”实际上就是今天中亚地区的阿姆河。

四、结语

总而言之,以汉武帝经略边疆为起点,两汉时期的“弱水”地望已随着“雍州”含义的扩展,经历了从关中地区到甘肃张掖的迁移。程大昌认为,就连汉唐时期西域都可以为兵威所及,大禹的声教也一定可以传播到西域地区。他结合《汉书·西域传》于阗以西河水西流,安息和大月氏临妫水,条支国临西海且有弱水、西王母的记载,对弱水进行了一系列想象和附会。这条“弱水”出于于阗,向西流去,在安息、大月氏一带被称为“妫水”,再穿过条支注入西海。

实际上,程大昌这一大胆的论证并未得到太多认同。南宋注禹贡的另外两家,傅寅的《禹贡山川总会之图》在绘制弱水时采取了传统的观点,即将弱水绘制在甘肃地区,并标出合黎、流沙等地名。他在《禹贡说断》中认为,程大昌对弱水的论证,虽然“最为究求”,但弱水的西流,“禹在当时足迹之所亲,目力之所及,犹不能用意”,更何况“学者生于数千载之下,居数万里之外,而顾执诸家异同之言,以遣想而意决之”呢?他认为,弱水“来自雍州西北徼外,不知其所从出实地也”。毛晃的《禹贡指南》则是将“弱水出于删丹县,亦谓之张掖河”列为唯一的定说。[13]27直到清代,胡渭的《禹贡锥指》依然认为弱水出于张掖删丹:“今按近志弱水出山丹卫西南穷石山。”[14]388

程大昌的《今定弱水图》,是在对大禹声教遍及四海的想象之下,杂糅《汉书》中的记载绘成的。对大禹的推崇,又或多或少带有了对南宋朝廷偏安一隅的不满。再加之南宋的学者多为书斋型,南宋与北方金、元对峙的现状也使他们难以与西域地区进行联系,更何况进行实地考察了。

此外,历史时期地名的附会与迁移也是客观存在的现状。《尚书·禹贡》中真正的“弱水”到底是哪一条河,至今以难以确考。因此,不应对古人的错误过于苛责。但是,在对古人知识的局限性正确认识的基础上,对《今定弱水图》中的谬误及其来源进行分析与辩证,依然是极为必要的。这也启示我们,在阅读史籍的过程中,要意识到历史地名迁移与附会的客观实际,对于历史记载也不可尽信,以批判性的思维在阅读中得出结论。

注释:

①本文所引程大昌著述,主要参照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禹贡论校证》,其中《禹贡山川地b4878ee250f167a4d08d30ec7a0e67c3理图》部分语义不清、字迹模糊之处,参照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做了修改。

参考文献:

[1]程大昌撰,徐新强校证.禹贡论校证(附禹贡山川地理图)[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2.

[2]慕平译注.中华经典藏书·尚书[M].北京:中华书局, 2009.

[3]牛敬飞.论汉代西部边疆上的《禹贡》地名[J].学术月刊,2018,(03):126-132.

[4]刘文典撰,冯逸,乔华点校.淮南鸿烈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1989.

[5]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6]范晔撰,李贤等注.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

[7]李林甫.大唐六典[M].北京:中华书局,1992.

[8]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M].北京:中华书局,1983.

[9]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0]辛德勇.黄河史话[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1.

[11]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2]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13]毛晃.禹贡指南[A]//李勇先主编.禹贡集成:第一编[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

[14]胡渭著,邹逸麟整理.禹贡锥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15]程大昌.禹贡山川地理图[O].清乾隆文渊阁四库全书钞永乐大典本(爱如生四库系列数据库电子化本:9b-10a).

作者简介:

柳泽华,女,汉族,河北邯郸人,西北大学丝绸之路研究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历史地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