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马克思批判的思想武器
2024-08-20刘丹妮
【摘要】纵观马克思主义的创立和发展过程,颠倒方法是马克思惯用的批判方法。在《莱茵报》时期,这段工作经历促使马克思直面政治斗争。在这里,青年马克思遇到了许多社会现实问题,这些问题使他产生了“苦恼的疑问”,促使其对黑格尔法哲学进行反思。受到费尔巴哈颠倒方法的影响,青年马克思初步确立了不同于黑格尔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以颠倒方法为切入点,从《莱茵报》时期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到后期对资本主义世界的批判,这一过程显示出马克思思想的逐渐发展和完善。
【关键词】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颠倒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2-0053-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2.016
一、颠倒方法的缘起——青年马克思的苦恼和困惑
普鲁士政府于1841年12月颁布新的书报检查令,以不赞成对作家的限制为幌子,实质则更加严格了书报检查的标准。1842年2月,马克思针对此事寄给卢格《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一文。在这篇论战性文章中,他犀利地发现了新书报检查条例“虚伪自由主义”的外衣,揭露了检查条例的矛盾之处,捍卫了出版自由,批判了普鲁士颁发的新书报检查制度严重压制了人民的言论自由、扼杀了真理之声。此时,马克思尚站在革命民主主义的立场上,还未直接触及物质利益问题,而之后进一步深入调查研究社会中贫苦人民受压迫的生活实际问题的经历,促使他开始直接探讨物质利益与国家、法的关系,至此马克思开启了他的伟大政治人生。
1842年3月,马克思将主要精力从卢格的杂志《德意志年鉴》转向《莱茵报》,从事撰稿和主编工作,此时初入社会的马克思还是黑格尔的忠实信徒,他在大学时代深受黑格尔思想的影响。马克思在柏林求学期间认真研读了黑格尔及其布鲁诺·鲍威尔等人的著作,并参加了黑格尔派的讨论小组,博士论文选题也受到青年黑格尔派的影响。在这种思想背景下马克思开始投身到为无产阶级争取现实利益的斗争中,但在工作期间,马克思接触到了各种错综复杂的现实问题,“第一次遇到要对所谓物质利益发表意见的难事。”[1]
在这一时期,为维护林木所有者的私人利益,普鲁士法律颁布了林木盗窃法,将贫民捡拾枯树枝当成盗窃林木行为。1842年10月,马克思在《关于林木盗窃法的辩论》中对该法律进行了评论,指出林木所有者以其私人利益践踏了国家和法的原则,此时马克思已经开始思考国家和法的本质,思考物质利益同法的关系。此后,《莱茵报》记者发表两篇文章,表达摩泽尔河沿岸地区葡萄种植者的强烈呼声,莱茵省总督斥责了该记者“诽谤”政府的行为并要求报刊尽快做出解释回复。作为主编的马克思仔细分析各种材料,考察了摩泽尔河沿岸地区农民的生活状况,1843年1月发表了《摩泽尔记者的辩护》一文,义正词严地捍卫了贫农的权益。在该文中,马克思指出,摩泽尔河地区农民的普遍贫困的原因在于官僚阶级将自身利益上升为政府利益。马克思此时将批判的矛头直指普鲁士的社会政治制度,揭露了普鲁士政治制度的反动本质。
在马克思遇到种种现实问题中,物质利益与国家和法的关系问题是最重要的、最核心的问题。大量客观现实显示出,国家和法的实质是维护特殊的、私人利益的工具。马克思此时崇尚的黑格尔法哲学理论和客观现实产生了强烈冲突,这种信仰危机促使他开始反思黑格尔法哲学,从反思和思考中探索新的方向。马克思逐渐认识到了黑格尔的法哲学面对现实时总是软弱无力的,黑格尔法哲学体系内的“现实”实际上是妥协于普鲁士政府及其现实的需要。“现实”并不简单纳入绝对精神运动中的一环,事实上,它充斥着庞杂的社会关系,尤其是物质利益关系,它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以及国家和法,要想解决法哲学理论所面临的现实窘境,与其深陷抽象思维的泥淖,不如调转目光,转向现实社会内部探究。
在对黑格尔法哲学思想产生怀疑时,马克思接收到了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的“信号”。早在1839年,费尔巴哈就在《黑格尔哲学批判》中揭露和批判黑格尔哲学,指出黑格尔哲学把主词谓词颠倒的情况,具有将第二性的东西颠倒为第一性的嫌疑。此时费尔巴哈已经改变了唯心主义立场,宣布了与黑格尔哲学的决裂。1841年在《基督教的本质》中,费尔巴哈站在人本学唯物主义的立场揭示了基督教的本质,批判了上帝创世说,宗教的本质只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他以唯物主义视角批判了思辨唯心主义哲学,恢复了唯物主义的权威。这为无神论者提供了理论依据,也对青年马克思清算黑格尔的思想产生了重要影响。在1843年出版的《关于哲学改革的临时纲要》中,费尔巴哈运用主宾颠倒方法批判黑格尔思辨哲学,这种方法后来也投射到马克思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上:“我们只要经常将宾词当作动词,将主体当作客体和原则,就是说,只要将思辨哲学颠倒过来,就能得到毫无掩饰的、纯粹的、显明的真理。”[2]青年马克思从费尔巴哈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中寻得了结束彷徨于黑格尔法哲学的出路。
二、青年马克思的颠倒方法的初次运用
——批判黑格尔法哲学的思想武器
“为了解决使我苦恼的疑问,我写的第一部著作是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性分析。”[3]马克思在1843年5月至10月移居至克罗伊茨纳赫摘录了大量欧洲历史著作,逐渐清晰地梳理了自己的观点,容纳吸收了费尔巴哈的颠倒方法,聚焦于批判黑格尔国家学说并展开论述了自己的思想,于1843年夏天整理完成了39页手稿《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实现了颠倒方法的初次运用。
一是颠倒黑格尔国家理念的“头足倒置”。黑格尔建立了世界哲学史上最为宏大的客观唯心主义体系,他完整、系统地阐述了国家哲学。黑格尔的国家观念继承了德国古典哲学的传统,即用思辨的哲学论证国家的本质。在黑格尔的哲学体系中,国家概念是精神层面的,现实中存在的国家制度、体系只是国家理念的外在表现形式。黑格尔也区分了伦理理念中的市民社会和国家。市民社会是独立的单独个人的结合体,代表着特殊利益和任性,由于其成员的利己主义性会从中产生不平等,必须由具有最高意志的国家来扬弃,这样才能克服市民社会的矛盾和无序性。所以黑格尔得出结论,国家高于市民社会。对于黑格尔这一思想,马克思指出“实际上,家庭和市民社会是国家的前提,它们才是真正的活动者;而思辨的思维却把这一切头足倒置。”[4]黑格尔主张国家是普遍性和特殊性的最终一致,是人类社会的最高形式。对此,马克思认为黑格尔将市民社会和国家纳入逻辑关系中以求自洽,以逻辑关系替代事物的本真关系,只会得到“头足倒置”结果。因此,黑格尔“不是发展政治制度的特定的观念,而是使政治制度同抽象理念建立关系,把政治制度列为它的(观念的)发展史上的一个环节。这是露骨的神秘主义。”[5]19马克思梳理后,从哲学根源上揭露黑格尔的国家学说具有泛逻辑神秘主义的嫌疑,指出黑格尔囿于其自身的哲学逻辑体系中,却忽视了国家的真正本质隐匿于市民社会之中,应该回到原本的实在对象,从实际的市民社会、经济生活中去寻找国家的依据。马克思揭示了国家和市民社会的真实关系:不应从国家观念中理解市民社会的发展,而是市民社会决定国家。至此,马克思就将黑格尔颠倒了的国家和市民社会的关系翻转了过来。
二是关于王权与人民主权关系问题上,“人民的主权不是从国王的主权中派生出来的,相反地,国王的主权倒是以人民主权为基础的。”[5]279“正如同不是宗教创造人,而是人创造宗教一样,不是国家制度创造人民,而是人民创造国家制度。”[5]281黑格尔在政治实践上为普鲁士专制制度辩护,主张主权在君的思想。现代国家内部存在三种权力,即立法权,对应普遍性;行政权,对应特殊性;王权,对应个体性,是君主立宪制的顶峰和起点。“国家是具有个体性的,这种个体性本质上就是个人,而现实的直接的个人就是国君。”[6]338君主是国家的人格代表,是作为个人体现出来的具有主体性的国家意识,这样王权就具有了至高无上性。马克思一针见血地指出,黑格尔此时并不是把现实存在的经验概念作为主词、将逻辑抽象理念作为谓词,反而本末倒置,将国家理念视为现实存在的基础和依据,君主主权则是国家一切特殊事物和最高权力主体的根源,反而以逻辑学的思辨逻辑为普鲁士王权提供理论上的合理性。也就是说,在黑格尔的抽象逻辑环节中,概念本性的要求赋王权予合理性,此时的王权就消融了其现实性,变成了纯粹抽象的王权概念。马克思认为,在这种主宾颠倒的逻辑谬误下,也就颠倒了人民和君主的正确地位和关系,导致黑格尔理论中主张的自由无法落实到现实层面。
三是关于长子继承权问题上,黑格尔认为在市民社会的众多等级中,自然伦理等级既以家庭生活为基础,在生活资料方面又以地产为基础,它所包含的原则本身就能够构成某种政治关系,此时黑格尔就将长子继承特权归之为逻辑必然性。长子继承权连同不可让与的宗族财产,是由国家理念产生的必然结果。这个等级的长子继承的世袭领地具有无依赖活性,这样他们天然地被剥离了个人的社会和经济角色和属性,就能够毫无阻碍地为国家做事。马克思批判了黑格尔的长子继承制的思想定位,在黑格尔那里,长子继承制就成为调节国家和市民社会的矛盾的制度。马克思指出,实质上长子继承制不过是私有财产的高级形式,本身就隐含着有产者和无产者的对立。“他倒因为果,倒果为因,把决定性的因素变成被决定的因素,把被决定的因素变为决定性的因素。”[5]369黑格尔认为政治国家和长子继承制决定着私有财产,而事实上却是私有财产决定着国家和长子继承制。“黑格尔当作长子继承制的目的、规定性因素、始因来描述的东西,倒反而是长子继承制的成果、结果,是抽象的私有财产对政治国家的权力。”[6]124黑格尔因果混淆,被决定性因素摇身一变成了决定性因素。
最后,马克思从总体上指出黑格尔将真实的关系颠倒了。在黑格尔的思辨逻辑中把理念实体化为主体,认为家庭、市民社会、国家是理念的定在。“应当成为出发点的东西变成了神秘的结果,而应当成为合理结果的东西却变成了神秘的出发点。”[5]294由于黑格尔将“理念变成了独立的主体”,因此,在探讨国家与市民社会的关系的时候,就必然导致“黑格尔在任何地方都把理念当作主体,而把真正的现实的主体……变成了谓语,”[5]255也就必然出现“不是用逻辑来论证国家,而是用国家来论证逻辑”[5]263这样的错误。马克思指出,“市民社会”是“全部历史的真正发源地和舞台”,因此,“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应该到政治经济学中去寻求”。
总而言之,马克思吸收费尔巴哈主宾颠倒的批判方法,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经历了从外到内、从形式到内容层层深入的递进过程。首先论证了黑格尔国家理念的“头足倒置”,论证市民社会决定国家的观点,进而对王权、长子继承制以及理念实体化等问题深入考察,实现了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马克思在这39页手稿中,反思了黑格尔《法哲学原理》中普遍利益整合特殊利益的观点,阐发了马克思所理解的市民社会与国家的关系,清算了黑格尔法哲学的思想,并实现了批判性的超越,实现了早期思想的转变。虽然此时马克思是费尔巴哈的学生,仍处于人本主义语境中,尚未达到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但在之后逐渐接触社会现实的过程中,思想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和完善。
三、颠倒方法的发展与完善
在对黑格尔法哲学思想清算后,马克思投身到新的实践中。在这个过程中,他吸收费尔巴哈颠倒方法的精髓,寻找到了新的哲学出发点,从理性的思维过程转向现实的批判过程,之后马克思将该理论方法运用到清算以往理论思想以及对批判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当中。
1844年8月,马克思与恩格斯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倾心交谈后,合写了《神圣家族》。在《神圣家庭》中,马克思揭示了青年黑格尔派的主观唯心主义思想。该学派以布鲁诺·鲍威尔为代表,将“自我意识”标榜为唯一实体,他们将一切现实问题归纳为观念的问题,将黑格尔的客观唯心主义演变为主观唯心主义。马克思揭露了思辨哲学的秘密,他们将概念看作独立存在的实体,决定感性存在物的来源和基础,并分析了青年黑格尔派颠倒意识和存在、思想和现实关系的方法。他以浅显易懂的例子论证:青年黑格尔派头脑中存在这样“果品”的实体观念,可以成为任意水果,那么现实中存在的如苹果、梨等水果,就是这个实体观念的存在形式和样态,就是头脑中构想出来的“果品”的千差万别的环节。但根据感觉经验来看,现实中并不存在这样的环节,青年黑格尔派这时就遵循黑格尔的哲学逻辑,将意识想象的环节强加于现实,使其合理化。这个抽象得出象的“果品”虚幻概念,就成了这些客观实体的本质。在他们看来,观念就成为现实事物的造世主。那么头脑中的虚幻概念如何从抽象观念成为不同的现实的水果呢?青年黑格尔派就不得不将想象的主体自我活动强加于现实,认为不同的实体只是主体生命过程中千差万别的环节,只是这个虚幻概念的外在表现,至此也在神秘的、非现实的思辨过程中就实现了观念的回归。此时“果品”摇身一变,成为水果的实体,而现实存在的梨、苹果等反而成了非实体。头脑中的虚幻概念站在思辨思维的渡口,搭乘具体概念的小舟,实现了从思辨世界的此岸到达了现实世界的彼岸,抽象概念也就在一番“改造”中自然而然地颠倒成为世界的主宰。青年黑格尔派割裂了一般和个别的关系,将概念颠倒为世界本源,至此马克思也就驱散了浓厚的唯心主义迷雾,实现了对布鲁诺·鲍威尔最后的清算,揭露了一切思辨哲学的认识论根源,为后面颠倒社会意识和社会存在的关系做了铺垫。
从社会层面看,《神圣家族》写作完成后,《德法年鉴》的出版使得马克思被普鲁士政府划为危险分子,不得不在1845年2月离开巴黎前往布鲁塞尔。在一定意义上说,比利时这个较为偏僻的城市成为接下来三年马克思的避风港,这里有着比当时欧洲大陆其他任何国家更大的言论自由。在这里,马克思首先完成了对费尔巴哈人本唯物主义思想的批判。实际上,马克思从未毫无批判地接受费尔巴哈的思想。在克罗伊茨纳赫时期阅读《关于哲学改革的临时纲要》并且获得主宾颠倒方法的启迪后,这时的马克思只对费尔巴哈有一点不满,即他过多地强调自然而过少的关注政治,而人不只具有自然性,更具有社会性。后来在清算黑格尔思想以及逐渐接触社会现实的过程中,青年马克思的思想发生了质的转变。1843年10月底,在克罗伊茨纳赫完成《黑格尔法哲学批判》的手稿和笔记之后,马克思到达巴黎,与卢格一同创办《德法年鉴》。在巴黎,由于社会历史现实的全新研究中以及恩格斯《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的影响,马克思深入了解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情况,研究政治经济学,逐渐展开了对费尔巴哈哲学的批判,此时马克思意识到,必须将目光投向现实世界才能将已经颠倒了的人与神的关系重新颠倒过来,“国家、社会产生了宗教即颠倒了的世界观,因为它们本身就是颠倒了的世界。”[5]452马克思已经超越了费尔巴哈停留在宗教层面的批判,转向对社会层面的批判,“于是对天国的批判就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就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就变成对政治的批判。”[5]453这时青年马克思的思想渐趋成熟:逐渐摆脱费尔巴哈式抽象直观的哲学视域,辩证思维逐步显现,理论思考重心转移到社会现实的层面,如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已经跳出了费尔巴哈的宗教藩篱,将矛头直指资本主义社会的剥削事实。此时,马克思已经不是费尔巴哈的学生,对经济学日益关注的他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清算了费尔巴哈哲学,从非历史的斗争阵地中脱离出来,在历史唯物主义语境下,转向了对资本主义上层建筑、生产过程和现实生活的省思。在这一过程中,马克思在扬弃黑格尔颠倒现象的方法和费尔巴哈以“爱的宗教”代替神的宗教的态度的基础上,实现了对黑格尔唯心主义辩证法的改造,创造性推进了费尔巴哈以感性自然存在的人为基点的哲学视界,以革命精神和科学的态度充实了颠倒方法,发展了颠倒原则,开始把理论研究建立在客观现实、人类实践基础之上,在接下来的社会实践中,致力于研究对颠倒现实和现象的重新颠倒。
马克思与恩格斯积极投身于革命实践活动和理论研究工作,明确了社会发展的根本方向和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在1845年9月底,他们开始写作《德意志意识形态》。这本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上第一次对系统论证和阐发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宏伟著作。在这本著作中,马克思对当时德国思想体系中关于意识和存在的关系的主流思想进行了颠倒,认为不是意识决定存在,而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马克思认为要从现实的个人、实践中考察这个问题,意识与语言相连,需回归到哲学语言、生活语言。马克思回溯语言的产生,得出意识产生于人们的实践生活之中的结论,“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实际生活过程。”[6]29随后马克思一针见血地指出德意志哲学家将思维划分为一片独立领地,割裂了现实生活和哲学语言的联系,具有反实践性。马克思认为德意志哲学家囿于唯心主义思想阵地,在批判施蒂纳等人的过程中阐发意识与物质活动、物质交往和现实生活交织在一起,实质上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
19世纪40年代,马克思就开始了政治经济学的研究,《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完后后20年,马克思都一直从事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1845年夏天,马克思到英国曼彻斯特开展了为期六周的考察,深入了解了资本主义剥削工人的残忍情形。在团结国际工人组织、奋斗于共产主义事业一线的经历以及1850年至1851年在英国博物馆的经济学研究中,马克思转向社会现实,从市民社会的批判转向对资本主义社会颠倒现实的批判工作。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颠倒的核心是三大拜物教: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三者环环相扣,层层上升。首先是商品拜物教,马克思以孤岛上的鲁滨逊为例,指出劳动实践本身是人的本质,商品却把人的固有本质反映为劳动产品的性质,仿佛这些商品从完成生产的那一刻起就带有这种天然属性,人与人的社会关系就被掩盖为了物与物的关系。马克思发现,雇佣劳动的颠倒关系是从商品形式开始的。资本主义私有制经济中,人与人的社会关系却表现为物与物的关系,商品本身是人生产的产物,但商品却反过来决定生产者的命运,被生产者迷信和崇拜。其次,货币拜物教是商品拜物教的发展形态。货币作为体现人们交换关系的特殊的永久的商品,本身应是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商品,却被神化和崇拜,成为一切人类劳动的直接化身。最后,当货币转换为资本,商品拜物教和货币拜物教在资本拜物教阶段得到了最普遍的发展。主体劳动者与客体资本关系被蒙上了神秘的面纱,劳动力本是劳动者的固有力量,但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却为资本所有,资本此时成了支配一切的上帝。不是生产者使用生产资料,反过来却是生产资料使用生产者,生产者成为资本生产的附属品,主客体颠倒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普遍现象和显著特征。“这是一个着了魔的、颠倒的、倒立着的世界。”[7]马克思分析指出,人创造了商品、货币和资本,却反过来受其奴役和支配。资本虽然创造了适宜其发展的生产关系,却也创造出摧毁自己的物质基础和积极力量。
总之,马克思对于颠倒方法的运用并不局限于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费尔巴哈的颠倒方法是马克思走出信仰危机的司南。在对社会现实认识以及社会实践的过程中,马克思继承并发扬了费尔巴哈的颠倒方法,最终走上了批判资本主义社会、揭示资本主义必然灭亡和无产阶级必然胜利规律的道路。研究和把握马克思对于颠倒方法的运用及其成果,有利于厘清马克思主义与旧有理论的关系,深刻理解马克思思想的发展历程。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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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251.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6]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7]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 1975:938.
作者简介:
刘丹妮,女,汉族,河北张家口人,河北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