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子推形象演变及其文化意义
2024-08-20姜妙璇
【摘要】介子推作为忠臣被民众熟知,有关他的记录最早可追溯至《左传》。《左传》中其事迹记载简单,人物形象单一。但随着时代变化,在不同文献中介子推有关故事的情节不断增添并延伸,在秦汉时期已经形成后世介子推传说的基本框架。在这个框架下介子推的原始形象发生变化,他的忠臣、怨臣以及隐士身份被塑造和夸大。他被赋予的多重身份体现着民众的价值认同和文化心理:对君臣关系、道德规范以及个体价值的思考与认同。
【关键词】介子推;情节演变;形象变化;文化意义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2-0042-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2.013
介子推作为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其最初史料记载的人物事迹与后世文献传说中有很大区别。长久以来,学术界有关介子推的相关研究以故事源流考证、辨伪考证为主,对其故事在不同时期的发展演变,演变态势原因都有相当透彻的见解与分析。并且对其的研究已经不局限于文献,很多学者注意到民间叙事角度、文学因素以及文化因素对介子推传说的再创造,出现了针对其不同文体的研究,如介子推戏曲题材研究、文化角度的研究以及介子推的接受研究等。
但介子推的文化意义不仅在于他表现出来的忠孝德行,还有主要其形象特征后的文化内涵。该故事脱离历史真实进入民间及文学,离不开士阶层及民众的塑造,因而具有社会审美取向以及价值评判。从介子推形象的改变了解其形象内涵与文化意义,对分析士阶层的价值观念和性格特点有重要意义,对研究我们民族的性格特质也有着借鉴价值。
一、介子推传说演变
有关介子推的事迹作为史实流传,后随着文人著录而融入新的元素,逐渐与民间文学结合走向故事化,形成情节曲折、人物形象鲜明的隐逸传说。先秦两汉是介子推故事演变的关键时期,在这个时期的文献记载中增加的有关内容及情节成为介子推传说的基本框架,为之后该故事的发展奠定基础。介子推的事迹最早是作为史实被记录在《左传·僖公二十四年》:
晋侯赏从亡者,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对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其母曰:“能如是乎?与女偕隐。”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
这个故事文本可以概括为介子推辞禄隐居,晋文公追赏志过。关于介子推的事迹没有完整的因果叙述,仅是片段式的记录;介子推随重耳流亡的过程以及之后隐居的相关内容也没有提及。这段文本的叙述重点在介子推对不居功原因的论述。
《左传》之后,屈原在《楚辞·九章·惜往日》中赞扬介子推:“介子忠而立枯,文君寐而追求,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忧游。思久故之亲身兮,因缟素而哭之。”
屈原首次以忠定义了介子推的形象,并用“立枯”描述其具体的死亡方式:后人的注释“立枯”为抱树烧死。此处情节出现的原因不明,可能是民间传闻的介入或屈原自我情感的投射。文本创作与作者的生平经历及个人情感强相关,屈原还增加的晋文公为介子推缟素的情节充分体现他明君贤臣的政治理想。
介子推“割肉食君”的情节首次出现在《韩非子·用人篇》:“昔者介子推无爵禄而义随文公,不忍口腹而仁割其肌,故人主结其德,书图著其名。”庄子在《庄子·杂篇·盗跖》中进一步明确为割股:“介子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文公后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韩非子与庄子阐述介子推割股之事都是借此为论据阐述各自的论点,该事情的真实性以及来源并不确定。有学者结合时代与资料考证该情节具有一定的虚构成分,但作为塑造介子推忠贞形象的重要情节,介子推“割股食君”在各种文献中完整保留了下来。
此外,介子推传说还出现了赋诗情节。《吕氏春秋·季冬纪第十二》中记载介子推不肯受赏却作诗悬书公门:
晋文公反国,介子推不肯受赏,自为赋诗曰:“有龙于飞,周遍天下。五蛇从之,为之丞辅。龙反其乡,得其处所。四蛇从之,得其露雨。蛇羞之,桥死于中野。”悬书于公门,而伏于山下。文公闻之曰:“嘻!此必介子推也。”避舍变服,令士庶人曰:“有能得介子推者,爵上卿,田百万。”或遇之山中,负斧盖簦,问焉曰:“请问介子推安在?”应之曰:“夫介子推苟不欲见而欲隐,吾独焉知之?”遂背而行,终身不见。人心之不同,岂不甚哉?今世之逐利者,早朝安退,焦唇干嗌,日夜思之,犹未之能得,今得知而务疾逃之,介子推之离俗远矣。
《吕氏春秋》是吕不韦召集门客编撰的,它的成书过程使其故事内容全面,但真实性以及逻辑性有所欠缺。就赋诗情节而言,介子推既不愿受赏却作龙蛇之诗表达怨言,后又借“蛇羞之,桥死于中野”预言自己的死亡,由其前后矛盾的言行可见赋诗情节应为后人根据历史结局穿凿附会所作。
而司马迁综合多种材料编著《史记》时虽沿袭了赋诗情节但却对其稍加改动使其人物形象与逻辑更加合理。《史记·晋世家》对此情节的记叙为:
晋初定,欲发兵,恐他乱起,是以赏从亡未至隐者介子推……介子推从者怜之,乃悬书宫门曰:“龙欲上天,五蛇为辅,龙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独怨,终不见处所。”文公出,见其书,曰:“此介子推也,吾方忧王室,未图其功。”使人召之,则亡。
司马迁将《吕氏春秋》中介子推赋龙蛇之诗改为介子推从者怜之而作,贯彻了介子推品格高洁的隐士形象。为了塑造这个形象司马迁在《史记》中还增加了介子推在晋文公回国途中自隐渡河的情节:
文公元年春,秦送重耳至河。咎犯曰:“臣从君周旋天下,过亦多矣。臣犹知之,况于君乎?请从此去矣。”重耳曰:“若反国,所不与子犯共者,河伯视之!”乃投璧河中,以与子犯盟。是时介子推从,在船中,乃笑曰:“天实开公子,而子犯以为己功而要市于君,固足羞也。吾不忍与同位。”乃自隐渡河。秦兵围令狐,晋军于庐柳。
但这段内容的增加使介子推的行为出现矛盾:既然渡河前已经隐逸,如何在晋文公封赏时再次隐逸?另外赋诗情节中“五蛇”所隐喻的大臣也引起争议,普遍认为“五蛇”所指应为《左传》中记载跟随重耳流亡的五位重臣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五人;或是《史记》中记载的五位贤士赵衰、狐偃咎犯、贾佗、先轸、魏武子。介子推皆并不在其中且又无其他记载能证明介子推的地位,由此介子推传说被塑造的痕迹也更为明显。
至此,介子推传说的基本情节已经定型,部分内容的出现与民间传说结合脱离了历史真实;介子推的形象也不断被大众美化成为忠贞、无私、轻利、高洁的代表,其形象内涵带着士人及大众的价值判断和审美。
二、介子推原始形象分析
介子推忠臣隐士形象是士人和民间传说改造后的结果,将介子推最初的形象与改造后的形象对比,可以发现介子推被赋予的内涵和文化意义。了解介子推最原本的形象要从最早的史书记载入手。
《左传·僖公二十四年》记载有关介子推的记载情节简单,既没有记载流亡过程中介子推所做的贡献,也没有关于介子推死亡方式的具体记录,即没有完整的因果逻辑,不加以扩展几乎无法分析其人物形象及性格。但将这段内容细化,可以分为以下几个片段:晋文公继位行赏,禄不及介子推,介子推无功论,介子推与母亲隐逸,晋文公追赏绵上之田。
从文本看,介子推的臣子无功论占有较大篇幅,臣子无功论是介子推站在个人角度讲述的隐居原因:即晋文公是天命所归,臣子的追随是顺应天意,不应贪功。根据当时的政治环境,晋献公的儿子现在仅存重耳、晋惠公和晋怀公,而晋惠公和晋怀公在位期间在处理本国和他国关系上并不称职。晋国能担任国君的只剩重耳,所以重耳成为晋国国君并没有依靠这些臣子。他们作为臣子追随晋文公只不过是顺应天意,不应居功,更不应该因此向君王索要奖赏。这是当时天命观的体现。
而介子推隐居后晋文公将绵上之田赏给他从而“以志吾过,且旌善人”,结a5933c87aa312e60d20fafc28b588c3524bed460d9020d2dc7a6e0c810367de8合此行为,介子推“遂隐而死”更像是对晋文公“求之不获”的铺垫,记载介子推事迹的目的在于宣扬晋文公是天命所归,明确晋文公政权的合理性以及塑造晋文公的明君形象,介子推只是用来彰显晋文公贤明的工具。虽然带有忠臣色彩,但他的形象仍旧单薄,因而探究其归隐原因成为分析其形象的重要补充。
在分析介子推隐居原因时有两个问题:一是介子推为何不言禄,二是为什么他遂隐而死。首先,介子推不言禄是因为认为臣子无功不应求赏,前文分析这是出于宣扬天命重耳的需要;其次,介子推不言禄可能是因为他在晋文公流亡途中确实无功。
《左传》中记载重耳流亡一事较为完整,其中不乏跟随重耳流亡的臣子的记录,晋文公继位前后都离不开这些臣子的辅佐。如重耳流亡至齐国时,《左传》记载:
及齐,齐桓公妻之,有马二十乘。公子安之,从者以为不可。将行,谋于桑下。蚕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杀之,而谓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其闻之者,吾杀之矣。”公子曰:“无之。”姜曰:“行也。怀与安,实败名。”公子不可。姜与子犯谋,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
重耳安于享乐磨灭志向,子犯联合他人迫使重耳离开齐国,可见在重耳重返晋国的过程中,子犯做出这一决策是相当重要的。但关于流亡途中介子推的事迹却并无记载,推测其只是始终跟随晋文公却没有和子犯一样显著的功劳。因此介子推不承认臣子的辅助作用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功。
其次,由于《左传》中关于介子推遂隐而死以及晋文公求之不获的记载没有具体时间的记录,介子推的死亡原因显得可疑。关于这个问题有学者提出猜测:介子推隐居为了避祸却仍死于政治迫害。介子推解释了隐居的原因时道“且出怨言,不食其食”,说他对君王语出怨怼,便不愿再食君之俸。但这也表明他得罪了晋文公,可能面临晋文公的报复。
除此,《左传·僖公二十四年》记载:
二十四年春,王正月,秦伯纳之。不书,不告入也。及河,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负羁绁从君巡于天下,臣之罪甚多矣。臣犹知之,而况君乎?请由此亡。”公子曰:“所不与舅氏狐偃同心者,有如白水!”投其璧于河。
在晋文公即将回到晋国时,以狐偃为首始终追随晋文公的臣子向晋文公请罪,实则迫使晋文公立下“所不与舅氏狐偃同心者,有如白水”的誓言,而晋文公回国行赏也是履行当时的承诺。而介子推“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的批判不仅是对晋文公的抱怨,也是对这些臣子的嘲讽。这些臣子受到封赏且为晋文公倚重,介子推羞辱他们后继续在朝为官不免被报复,还会连累家中的母亲。所以猜测介子推隐逸是在得罪了君王与臣子之后,而这些君臣都比他位高权重,为了避免受到报复而隐居避祸。
综上所述,作为晋文公流亡途中始终跟随的臣子之一,介子推没有显著功劳,在封赏时被遗漏后怒而讽刺晋文公君臣上下相欺,贪天之功,得罪其后不得不隐居避祸,却仍遭到迫害。此时介子推并不是品德高尚、不慕名利、功成身退的忠臣隐士,而是一个与君臣关系破裂而隐居的避祸者,甚至客观上他更多的是作为宣扬晋文公天命所归,彰显晋文公虚心志过的贤明形象的工具,个人形象单薄且并不鲜明。
三、介子推形象变化及文化意义
经过情节改造,介子推的忠臣特质及内涵丰富,并突出了他形象中“怨”的一面。介子推跟随重耳流亡始终这一行为使其具有忠臣的身份,他辞禄隐居而死的结局引起不遇明主的士人的共鸣,成为他们情感的载体。因而故事流传中融入割肉侍君,赋龙蛇之诗,抱树焚死以及晋文公为之缟素等情节,在深化他的忠君形象的同时夸大其惨烈结局,表达忠臣不受赏的不满与愤懑。
首先,介子推形象之“忠”体现在无有二心和自我牺牲。晋文公落难后介子推始终追随至晋文公重返晋国,他作为晋文公的“从亡之臣”而萌发忠臣形象,他的“忠”主要表现在“委质为臣,无有二心”(《国语·晋语九》)。割肉侍君的情节加入后,介子推的忠又多了一层牺牲自我,舍命侍君的含义。汉初《韩诗外传》对这段情节的叙述更加详细:
晋文公重耳亡过曹,里凫须众,因盗重耳资而亡。重耳无粮,馁不能行,子推割股肉以食重耳,然后能行。
重耳在曹地被不忠之臣背叛盗走钱粮以至“馁不能行”,由于介子推割肉侍君才能继续后面的流亡。割肉情节在形象塑造上不仅突出他对君主的舍命奉献,更将其与不忠之臣盗资形成对比,突出他对晋文公的忠心不二以及无私奉献。
在身份转换上,《左传》中仅记录介子推跟随晋文公流亡后不求封赏之事,却没有记载介子推在流亡途中的相关事件,这使得介子推的臣子无功论有掩饰自己无功的嫌疑。但割肉情节融入后,介子推具有了功臣的身份,他的重要程度也大大提高;同时使他辞禄隐居具有功成身退以及忠贞轻利的意味。
其次,新的情节的融入塑造了介子推的怨臣形象。介子推赋龙蛇之诗以及抱树而死的情节是士人对“忠臣不受赏”的反抗。各种文献记载中,或以介子推的身份或借介子推从者之口,都表达了对晋文公没有论功行赏的不满。而介子推抱树焚死的惨烈结局更是放大了这种情绪,表达了士人对他的同情以及不遇明主的怨愤。
此外介子推的隐士形象也在故事流传中凸显。在《史记》中甚至出现了介子推两次隐居的记载,虽然二次隐居的出现使故事有逻辑上的问题,但可见其隐士身份已经受到关注。对介子推隐士身份的歌颂主要体现在对其不言禄的高尚品质的推崇。
人物形象的流变体现着民众对偶像的塑造过程,折射出社会文化心理。经过改造的介子推被赋予的多重身份包含着民众的价值认同和文化心理:对君臣关系、道德规范以及个体价值的思考与认同。
(一)君臣关系
封建制度下君王与臣子地位上的不平等使得君臣关系也是一种利益交换关系。对于君臣关系的探讨衍生出君臣职责的划分,即孔子所谓“君君臣臣”。如在君臣关系上,要求君主对臣子要从谏如流、赏罚分明;臣子对君王则要谋事以忠,事君以敬等。介子推故事内核是忠臣不受赏,它所反映的士人对君臣的要求:君王赏罚分明、虚心改过,臣子忠心不二。这也是士人对明君贤臣和谐君臣关系的期盼。介子推形象改造体现了民众对忠臣的推崇以及士人普遍认同的君臣观。对于忠臣的推崇来源于民众对忠的普遍认同。忠的含义不仅体现在对君主竭心尽力,也体现在利国利民。介子推辅佐明君晋文公继位,不仅是效忠君主,更是利国利民惠泽百姓的行为,受到民众的普遍认同。
此外桑东辉在《介子推与春秋时期晋国忠德传统》中讲述“忠君卫主为忠”时道:“委质策命之所以能成为一种臣对君的义务,关键在于君臣之间的利益交换。君主赐臣子以食邑、食禄,臣子则献出自己的忠诚,效忠于君主。”相反,臣子效忠于君主,君主就要赏赐食邑、食禄。传说中介子推死后晋文公为之缟素并赏赐绵上之田的行为,就是这种观念下民众对介子推得到弥补的合理要求,也是百姓心中对君王赏罚分明、虚心改过的要求。
除此之外,介子推辅佐晋文公继位后隐居使其成为功成身退的典型代表,也是君臣和谐关系的一种发展。汉代社会环境变化,“士不遇”之风盛行,士人理想中和谐的君臣关系难以实现,多抒发不察于君之怨,介子推成为他们情绪宣泄的载体,借他龙蛇之怨抒发不遇明主的愤懑。
(二)道德规范
对于介子推形象的塑造还体现在他的多种身份上。如果说他的忠臣形象的形成是君臣观下政治环境中士阶层共同的价值认可,那么脱离了臣子身份,对他个人品质道德的关注与塑造,则体现了民众共同认同的道德规范和道德理想。
首先,介子推的高尚品德体现在对道的坚持。对于“道”,庄子解释为人各行其志,不因外物变化而改变的志节。介子推坚持的道就是不贪天功,即使母亲劝说也不改变隐居的志向;而隐居后也不因晋文公的厚待与追悔改变隐居志向。《新序》记载:“文公待之不肯出,求之不能得,以谓焚其山宜出,及焚其山,遂不出而焚死。”他以生命为代价誓死捍卫自己的选择,具有坚定的信念伦理。“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吕氏春秋》推崇介子推辞禄隐居:“今世之逐利者,早朝安退,焦唇干嗌,日夜思之,犹未之能得,今得知而务疾逃之,介子推之离俗远矣。”介子推对高官厚禄的拒绝是建立在坚定不贪天功的信念的基础上,由此表现为忠贞轻利的美德伦理。
同时,他的忠君与割股食君是规范伦理的体现,“且出怨言,不食其食”的言论更是明确君臣利益交换的规则。介子推蕴含了多种道德规范,是民众推崇的价值观念的外化。
(三)个体价值
介子推的怨臣形象具有强烈的个人意识。无论是介子推愤而隐居还是他作龙蛇之诗表达不平,都是个人情感的宣泄。作为彰显晋文公天命所归的工具被赋予了个人的价值思想,具有了关注自我的反抗精神。“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既是与晋文公决裂的宣言,也是对个人尊严的维护,体现了他作为士人的气节。另一方面,介子推功成身退的隐逸者形象是士人对社会责任和独立人格的统一。积极事功是士人对社会责任的承担;远离政治保持生命价值以及自我尊严,则是对独立人格的尊重及思考。
四、结语
介子推传说的基本情节在秦汉时已经定型,但后世对于其仍有内容以及形象的改造,这与当时社会的环境、风气有很大关系,反映着世俗价值观的改造与变化。虽然这种变化对人物的形象有所影响,但介子推忠君、怨臣、不言禄的核心形象却一直没有改变,即民众对于忠君爱国的规范伦理、不忘初心的信念伦理、忠贞轻利的美德伦理的认可一直没有改变。介子推的形象是具有多重意蕴的综合体,承担着士人对社会责任和个人价值的尊重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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