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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者》中朱莉的身份认同困境及自我追寻

2024-08-20张碧竹王艳文

今古文创 2024年32期

【摘要】本文深入探讨了《偶遇者》中主人公朱莉在南非殖民主义背景下所面临的身份认同困境和自我追寻。朱莉努力追求个体身份和自我价值,同时在服从与反抗男性社会习俗之间进行内心斗争,以维护自己的主体性。她面对着身份认同的困惑和挑战,在与不同文化背景他人相遇交流中逐渐意识到自己独特而复杂的身份。朱莉通过逐步认知自我的过程来建构个体身份,并试图找到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这也是身份认同重要方面之一。

【关键词】身份认同危机;身份认同;《偶遇者》;身份建构;文化认同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2-001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2.003

一、引言

纳丁·戈迪默至今已著有20多部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集以及160余篇随笔和评论。她的前期著作主要以现实主义笔法披露南非的种族主义,着重描写这一社会中的黑人与白人的种种心态,控告种族主义制度对人性的歪曲。1970年问世的长篇小说《贵宾》被评论界视为戈迪默创作生涯中前期和后期的分水岭。在她后期作品中,除了继续描写南非社会现实外,明显融入了对南非未来命运的“预言”成分,其创作手法也更加成熟多样,每部作品都具有独特特色。纳丁·戈迪默的作品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社会意义,是了解南非社会和种族歧视的重要窗口。

“我们所面对的是来自陌生的文化和国家,思维方式、生活习惯和行为方式与我们迥然不同的人,在与之交往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文化冲突的现象。”[1]《偶遇者》是南非首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纳丁·戈迪默的长篇小说,以一段跨国婚姻的爱情,反映了不同的文化观念的冲突。该小说立足于南非社会的多元背景,深刻剖析了跨阶级爱情关系的内在张力与外部挑战。阿布杜的非法移民身份不仅是他们爱情道路上的主要障碍,也深刻反映了南非乃至全球范围内移民问题的复杂性和紧迫性。这一身份标签不仅限制了他的行动自由,还成为了社会偏见与歧视的载体,进一步加剧了他与朱莉之间本就悬殊的社会距离。通过富家女朱莉与修车工阿布杜的情感纠葛,它揭示了社会身份差异、文化隔阂及法律束缚如何深刻影响并塑造个体的情感抉择与人生轨迹。

这部小说以细腻入微的笔触展现了人性的弱点和情感的桎梏,同时展开对种族、文化、宗教及身份认同的深思。戈迪默并不作道德评判,而是以真实的方式呈现了人物内心的挣扎和矛盾。

二、个人身份认同困境

“身份认同危机就是一种人的自我身份感、自我价值感和自我意义感的丧失。”[2]朱莉在成长过程中逐渐意识到自己与周围人格格不入,陷入了个人身份认同困境。朱莉虽然总是和朋友们在咖啡馆闲聊,但是朋友们却从未真正了解她,“他们曾经是她的伙伴、死党、兄弟和姐妹,但如今都成了陌生人”。[3]78她试图融入周围人的生活,但总是感到自己与他们不同。这种身份认同的模糊性使她感到迷茫和无助。她生活在一种自我否定的情感中,对白人世界的价值观和道德观产生了怀疑,“她对自己家庭背景的排斥让她千方百计去隐瞒这个背景”。[3]40她开始反思自己的种族和社会地位,并意识到自己与白人社会的疏离感。这种反思使她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产生了危机。

Ashforth认为,角色身份认同提供了一个自我在角色中的定义,它包括和角色有关的目标、价值观、信念规范、时空和角色间相互作用模式的认知。[4]朱莉在家庭中的角色身份认同受到了严重的挑战。这个角色身份认同不仅关乎她如何在家庭中看待自己,还涉及她如何理解自己在家庭中的位置、责任以及与家庭成员的关系。家庭关系的不和谐也间接导致她陷入了身份认同危机。在朱莉的家庭生活中,她时常感受到孤独与忽视。在这种情况下,朱莉的家庭环境并没有为她提供一个清晰、稳定的角色身份认同。朱莉的父亲在家庭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他的出轨行为和离弃家庭的行为,使朱莉在成长过程中缺乏父爱的关怀和支持。父亲的行为破坏了家庭关系的和谐,使她在成长过程中缺乏了一个重要的身份认同来源。这种缺失可能导致朱莉在面对自我身份认同时感到迷茫和困惑。

同时,母亲的态度也加剧了这种困境,她并不认为父母有必要同时陪伴孩子,这进一步加剧了朱莉在家庭中的孤独感和被忽视感。尽管她的父亲偶尔会带她参与一些活动,如去儿童剧场或参加园游会,但这些时刻,她的母亲总是缺席,“因为她妈妈不认为父母有必要同时陪在小孩身边,所以选择待在家里。”[3]58

尽管她试图寻找自己的道路,但父亲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她。她无法逃脱父亲的掌控,即使在搬出家后,她仍然受到他的影响和命令。“开心点,甜心。”这是父亲站起来准备敬酒时对她说的话。这等于是一道命令:不管她刚才为什么不见了,现在都给我乖乖待在宴会上。[3]40她的父亲奈哲尔在经济上对朱莉进行控制,要求她顺从他的意愿,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牺牲自己的幸福。他的父权制观念和对白人至上的深深信仰,使得他对有色人种持有偏见,无法接受女儿与非白人交往。“对她父亲来说,他被驱逐出境正是求之不得,因为这将可以顺利结束女儿最新一件疯狂莽撞之举,而用不着引起父女间的冲突或影响他们的感情——这是父亲要干涉女儿的事情时的通常后果。”[3]54

朱莉的身份认同也受到了种族的影响。“种族身份是一种群体性身份,对种族的认同显然是一种基于自然类属身份的认同,即基于人种的天然差异而产生的一种自我意识。在南非的社会背景下,种族问题一直是敏感而复杂的。”[5]朱莉作为一个白人,与阿布杜的爱情关系不仅挑战了她的社会身份,也挑战了她的种族身份。她需要面对自己内心的矛盾和挣扎,同时也要面对社会的压力和偏见。朱莉的种族认同与南非的欧洲白人社会紧密相连。然而,在与阿布杜的相遇和相爱过程中,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南非白人社会的疏离感。她选择离开南非上层社会,追求与阿布杜的爱情和生活方式,这使她的种族认同发生了变化。

朱莉与阿布杜的相遇,使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局限性。阿布杜来自一个与南非截然不同的中东国家,他的文化、宗教和社会背景都与朱莉有着巨大的差异。这种差异使朱莉开始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质疑,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认同并非完全固定不变,而是受到周围环境和社会背景的影响。来自南非富人家庭的朱莉跟随丈夫阿卜杜回到了沙漠故乡,“流散者携带在母国习得的经验、习俗、语言、观念等文化因子来到一个历史传统、文化背景和社会发展进程迥然相异的国度,必然面临着自我身份认同的困境。”[6]朱莉作为一位流散者,她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南非富人家庭背景,跟随丈夫阿卜杜来到了一个与她的母国历史传统、文化背景和社会发展进程截然不同的中东国家。在这个过程中,她携带了自己在母国所习得的经验、习俗、语言、观念等文化因子。然而,当她置身于这个新的国度时,她发现这里的文化、宗教和社会背景与自己的母国存在巨大的差异。这种差异使得她所携带的文化因子在新环境中变得不再适用,甚至可能引起冲突和误解。在这种情况下,朱莉必然面临着自我身份认同的困境。她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份,思考如何在新的文化背景下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她需要平衡自己过去的身份认同和新环境中的文化因素,寻找一个能够让自己感到舒适和自在的身份。

最后,当朱莉和阿布杜回到阿布杜的家乡时,朱莉的身份认同危机达到了顶峰。为了与阿布杜在一起,朱莉必须跨越文化和种族的鸿沟,融入阿布杜的世界。然而,这并不容易。因为她“到一个最糟、最穷、最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去,而且跟的是一个非法居留在此并被驱逐出境的男人。”[3]83她必须学习新的语言,适应新的社会规范和价值观,这使她感到困惑和孤立。在这个过程中,朱莉的身份认同变得模糊和不确定,她不再清楚自己是谁,属于哪个群体。朱莉“一向把自由、独立看得这么重,但在那边,女性受到的是奴隶般的待遇。那是那里的文化和宗教所规定的。”[3]84她不仅要面对与阿布杜的文化差异,还要面对阿布杜的家庭和社区。在这个过程中,朱莉逐渐意识到,尽管她深爱阿布杜,但他们的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差异使得他们无法共度一生。这种认识使朱莉的身份认同危机达到了高潮,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份和价值观。

三、身份认同与自我建构

“从词源上讲,‘认同’(identity)一词起源于拉丁文的idem(即相同)。在哲学和逻辑学中,identity就被译成‘同一性’,它既表示两者之间的相同或同一,也表示同一事物在时空跨度中所体现出来的一致性和连贯性。”[7]302朱莉选择与阿布杜结婚并跟随他回到沙漠中的决定,推动了她去探索和适应新的文化和生活方式。这一过程不仅仅是对阿布杜及其文化的接受,更是一个自我认同的深化和扩展。她不仅认同了阿布杜及其文化,也认同了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形成的自我。这种认同不仅体现了两者之间的相同或同一,更展现了朱莉在同一事物(即新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在时空跨度中所体现的一致性和连贯性。

国家认同“就是公民对自己所属国家的确认,即身份资格。这种确认是发自内心的,对自己国家的一种归属感。”[8]朱莉作为一个南非白人,她的国家认同与南非这个国家紧密相连。然而,在与阿布杜的相遇和相爱过程中,她开始意识到南非并不是她唯一可以归属的国家。她与阿布杜的婚姻关系,使她有机会接触并了解阿布杜的祖国,这使她的国家认同变得更为复杂。朱莉的国家认同也受到了她与阿布杜的关系的影响。当阿布杜面临被驱逐出境的威胁时,朱莉选择与他结婚并跟随他回到他的家乡。在这个过程中,朱莉开始接触并适应阿布杜的文化和生活方式,这使她对南非和阿布杜的祖国的认同产生了变化。

从朱莉对沙漠的态度可以看出,她逐渐对阿拉杜的故乡沙漠这个载体产生了依恋之情,并对这个国家的认同显著提高。在故事开始时,朱莉对沙漠持有强烈的厌恶和否定情绪。她可能认为沙漠是荒凉、贫瘠的,与她所期望的生活环境相去甚远。然而,随着故事的推进,朱莉逐渐对沙漠产生了新的认识和感受。她可能意识到,沙漠并不是她一开始想象的那样,它也有自己独特的美丽和魅力。这种认识和感受的转变,促使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沙漠的态度。她不想跟随阿布杜前往美国,“朱莉忽然明白了她的主意是打哪儿来的。沙漠。不能告诉他让她改变主意的是街道尽头的一片断壁残垣,是一条等着她的狗和一只牵着她的小手。”[3]222她不再厌恶和否定沙漠,而是接受并喜欢上了这个曾经让她感到不适的地方。最终,朱莉决定留在沙漠,这表明她对沙漠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民族认同主要来自一种文化心理认同”[9],她试图更好地理解自己的身份和文化背景。朱莉能够在斋月的三十天里,从日出到日落都不吃不喝,尽管她并没有进行祷告。这种忍耐和坚持展现了朱莉对阿拉伯文化的尊重和适应,也让她赢得了婆婆的认可和尊重。“婆婆的在座是对她接纳的一个表示”[3]138,婆婆的出席不仅是对朱莉个人的接纳,更是对她对阿拉伯文化认同的一种肯定。这种认同不仅仅是通过语言和行为来表达,更是通过内心的体验和感受来体现。朱莉在斋月期间的坚持和忍耐,让她更深入地理解了阿拉伯文化的精髓和价值观,也让她与婆婆之间的关系得到了进一步地加深和升华。

“文化认同(Cultural identification)指个体对某个文化的认同程度,具体说是个体自己的认知、态度和行为与某个文化中多数成员的认知、态度和行为相同或相一致的程度。”[10]朱莉在小说中经历了从富裕的白人女性到贫穷的阿拉伯文化圈的转变,她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探索自己的身份认同,她并没有将自己局限于白人文化或阿拉伯文化中的任何一种,而是试图在两种文化之间找到平衡和融合。这种开放和包容的态度,不仅有助于她个人的成长和发展,也为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和融合做出了积极贡献。她试图通过与阿布杜的家人交流,找到自己的文化归属感。“现在,跟着朱莉学英语的,已不只限于马丽亚姆与邻居那些文静的女孩和调皮的男孩”[3]121,她教其他人英语,并努力学习当地语言。“当社会认同受到威胁时个体会采用各种策略来提高自尊。”[11]这种文化认同的探索和追求表明了朱莉对多元文化的尊重和认可。

四、结语

《偶遇者》中的朱莉是一个身份认同复杂而多维的人物。她的身份认同不仅受到社会、种族和文化的影响,也受到她自身经历和情感的影响。这个过程既有困惑和挣扎,也有成长和变化。她面临着身份认同的模糊性、文化认同的冲突以及家庭和社会压力等多重困境。这些困境使她的自我认同更加复杂和困惑。然而,通过与阿布杜的相遇和相爱,以及在南非和其他国家的经历,她逐渐找到了真正的自我认同,并勇敢地面对和克服了这些困境。在面对跨文化冲突时,个体或群体应该认识到自身文化认同的复杂性和多元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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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Samia C,Bernie W,Bob H.Interlevel influences on the reconstruction of professional role identity[J].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2007,(50):1515-1539.

[5]赵海立.国家认同与族群认同:以马来西亚为例[J].南洋问题研究,2013,(03):2.

[6]朱振武,袁俊卿.流散文学的时代表征及其世界意义——以非洲英语文学为例[J].中国社会科学,2019,(07): 135-158+207.

[7]洛克.人类理解论(上)[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8]刘社欣,王仕民.文化认同视域下的国家认同[J].学术研究,2015,(02):23-28+159.

[9]陶家俊.身份认同导论[J].外国文学,2004,(2):38.

[10]郑雪,王磊.中国留学生的文化认同、社会取向与主观幸福感[J].心理发展与教育,2005,(01):48.

[11]张莹瑞,佐斌.社会认同理论及其发展[J].心理科学进展,2006,(03):476.

作者简介:

张碧竹,女,河北保定人,燕山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王艳文,女,河北唐山人,燕山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文化、高等教育以及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