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哈佛大学组织化创新学习空间的经验与启示

2024-07-08陈莉

电化教育研究 2024年7期
关键词:哈佛大学协同创新教学改革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十三五”规划2018年度教育学西部项目“面向高等教育现代化的学习空间创新模式研究”(项目编号:XIA180290)

[摘   要] 在数字技术加速迭代的背景下,我国世界一流大学建设需要学习、借鉴世界最前沿的学习空间建设经验以实现跨越式发展。为此,文章通过实地调研和个案研究,描述和分析哈佛大学组织化推进学习空间创新的经验,探讨高校学习空间迭代创新机制。哈佛大学学习空间系统化、组织化创新的经验主要有:组建校级专门机构领导全校的教学与空间协同创新,推动创新、共享、协同的价值规范在全校范围内形成,并将学习空间创新纳入大学发展规划;建立基层广泛参与的教学与空间协同创新联盟,以教学学术研究为基础、专业人员的人际互动为主要方式,通过结构高度扁平化的民主治理推动全校学习空间的整体创新;校、院共建先进技术富集的教学实验室以开展前沿探索;各专业学院打造个性化的学院空间,专业化地实现教学改革与空间创新的深度融合。哈佛大学的经验表明,要实现学习空间的迭代创新,需要形成特定的价值规范,以持续影响师生参与学习创新的观念与行动,并建构支持空间持续变革的组织结构和制度规范。

[关键词] 哈佛大学; 教学改革; 学习空间创新; 组织化推动; 协同创新

[中图分类号] G434            [文献标志码] A

[作者简介] 陈莉(1973—),女,四川眉山人。教授,博士,主要从事高等教育现代化研究。E-mail:pears08@sina.com。

一、引   言

当前世界各国都在加大加快教育数字化建设,推动本国教育升级换代。我国教育部部长怀进鹏在2024年数字教育大会上发言指出,“智能化是教育变革的重要引擎”[1]。及时、有效地将不断发展的数字技术与具体的学习空间有机整合,是推动教育变革的重要动力。数字化时代还面临知识生产模式转型,要求高校“打破学科专业壁垒,深化学科交叉融合”[2]。学科深度交叉融合要求打破教学、学习、科研等活动的空间隔离。“跨学科人才培养不仅需要国家教育主管部门通过制度供给对跨学科人才培养实践予以支持,而且需要高校自身做好教育教学资源的跨学科共享、学生的跨学科学习时间和空间等问题的制度配套。”[3]学习空间创新是高校落实学科专业调整优化的必要举措。

教育数字化转型、学科专业调整优化都要求以高校为主体积极进行学习空间创新。在深入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的进程中,高校如何持续创新学习空间建设以适应时代变革,这是当前我国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亟须解决的现实问题。

二、相关研究进展

2006年,EDUCAUSE的经典报告《学习空间》指出,“空间本身就是变革的推动者,改变空间将改变实践”[4]。20多年来,国外高等教育学习空间研究从早期偏重学习环境中的技术开发转向空间资源管理及相应的组织系统变革。“大学正在努力提高学生体验和教育成效。这两种愿望的实现都取决于多种因素,包括物理和虚拟空间的一致性、课程的设计及其有效实施,以及学生在认知和社会层面的参与,这些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通常是协同的。”[5]学习空间也成为高度集合的概念,“它超越了技术与物理环境,还包括课程观念、高校发展规划、组织形式、利益相关者的参与模式等各方面”[6]。受技术进步及新冠疫情的影响,在线教育在过去几年里迅速普及,甚至混合学习方法在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成为主流。“混合学习空间需要在重新设计或全新的设施方面进行大量投资……混合学习主流化的实践向学校提出了关于学校文化、教育和教学模式的更令人头痛的问题。”[7]学习空间如此重要,伦敦大学高等教育学家保尔·坦普尔(Paul Temple)甚至认为,“空间问题是大学运作的核心,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来阐明空间与制度有效性之间的联系”[8]。

我国关于学习空间的研究有自己的特点。网络学习空间一直是我国学习空间研究的重点,研究者主要从教育技术学的视角研究互联网对教育生态、学习条件的影响,“主要集中于技术视角下学习空间发展”[9]。除了网络学习空间,国内研究者还重点关注图书馆这一具体场所的现代化改造。教育部高等教育司2023年的工作要点要求,“探索推进未来学习中心试点,发挥高校图书馆优势,整合学校各类学习资源,利用新一代信息技术,打造支撑学习方式变革的新型基层学习组织”[10]。在图书馆的基础上进行未来学习空间建设的试点探索,是国内外高校创新型学习空间早期探索的普遍经验。可见,我国对学习空间的研究在实践层面还处于试点探索的阶段,在理论层面主要还是从技术视角开展研究,对高校学习空间系统化、可持续创新的组织体制的研究还非常薄弱。

以哈佛大学为代表的世界一流大学从20世纪末开始建设信息技术支持的现代化学习空间,目前,已从个别空间的试点走向整体空间的系统化、可持续创新,在创建兼容的、安全的技术生态系统的同时,将技术、物理层面的变革与教学改革、学科建设有机整合,推动办学水平不断提高。学习空间创新已成为哈佛大学现代化治理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哈佛大学组织化、系统化推进学习空间创新建设的经验,对我国创建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学、提高大学治理现代化水平具有重要的借鉴与启示意义。

三、研究方法

数字化时代的高校学习空间一定是技术富集的,而数字技术具有迭代开发的特点。迭代开发具有目标不确定性或环境导向性、行为的试探性和过程的周期性等特点[11]。要容纳加速迭代的数字技术,高校学习空间也需要进行环境导向、目标不确定的创新实践。根据组织分析制度主义理论,人是追求目标和实现利益的自为行动者,而组织中的人都是“制度人”[12],重点是要分析制约行动者行为的制度性因素[13]。由于制度需要通过组织来实现,因此,制度性因素又往往与组织系统密不可分。

笔者曾在哈佛大学教育学院访学一年,体验了哈佛大学多样化的学习空间,访谈了大学教务部门及多个学院的教学事务、学生事务工作人员,特别是对教育学院学习空间建设情况进行了深度调研,发现相对于先进的技术,人是学习空间创新进程中更重要的要素,人人主动参与空间创新需要有制度性因素的支持与保障。因此,笔者系统跟进哈佛大学相关部门的官方网站,收集不断更新的信息,从整体上把握哈佛大学学习空间建设的制度性因素,总结其组织化开展学习空间创新的经验。

四、哈佛大学组织化推进教学与空间

协同创新的经验

哈佛大学可持续的学习空间创新是通过精心设计的组织体系实现的。一方面,通过成立校级专门部门、构建专业组织体系,在全校范围内一体化推进教学学术研究、教学改革实践与学习空间的协同创新;另一方面,支持校级重点项目及各专业学院的个性化建设。通过点面结合,打造了具有高度灵活性、易于升级的智能化校园,及时回应了基层教学单位对创新学习空间的需要,有效支持了学校的教育教学改革。哈佛大学持续、有序地开展学习空间创新的经验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

(一)校级统筹:组建专门机构领导全校教学与空间的协同创新

2012年,哈佛大学主管学习进步的副教务长办公室发起了“哈佛大学学习与教学计划”(Harvard Initiative for Learning and Teaching,HILT),“目的是为全校教师和学生提供支持和服务,创造21世纪更高质量的学习和研究环境(包括物理校园、网络环境及其他地方),最终目的是确保哈佛在教学和学习两方面都能持续创新以保持领先地位” [14]。为推动这一计划的有效落实,成立了专门的HILT办公室(以下简称HILT)。HILT并不是大学科层制体系中的一个行政部门,而是通过支持学习空间创新以推进教学改革的中介部门。HILT的工作团队非常精悍,2023年度这一团队只有4个人[15]。其中,总监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学习科学家,具有教育学硕士学位和学习技术教育学博士学位,其余三位工作人员都没有教育学专业背景,学历只是本科或硕士。这样一个团队如何高效领导哈佛大学持续十多年的高水平教学改革和学习空间创新呢?如图1所示,HILT向上直接接受负责学习进步的副教务长办公室的领导,向下主要通过两个松散联合的专业组织作为中介开展活动,其中,一个是“哈佛教学与学习中心”(Harvard Centers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HCTL),另一个是“教学与学习联盟”(Teaching and Learning Consortium, TLC)。这两个专业组织与各教学、学术中心的互动构成了复杂的工作网络。

从HILT的制度设计来看,主要是通过搭建工作网络,以项目开发和人际协作的方式来推动全校教学和学习空间的协同创新。

(二)整体推进:建立基层广泛参与的教学与空间协同创新联盟

HILT以开展主题活动的方式召集全校教学学术研究、教学管理人员组成“教学与学习联盟”(TLC),主要以人际互动的方式进行资源共享和经验交流。TLC是由全校各个教学、学术部门负责教学事务的专家组成,他们非常熟悉本部门一线教学改革的需要,又能通过TLC了解全校教学改革与空间创新的最新经验,还能与全校不同专业背景的教学专家共同研讨,通过组织学习和协商形成教学改革与学习空间创新的院校策略。即通过TLC,可以“让听得到枪声的士兵”参与决策,可以及时、有效地回应基层高度情景化、多样化的空间创新需求。

TLC是一个由参与者驱动的组织,主要活动方式是主题会议和社交聚会。每学期组织两次主题会议、一次社交聚会,分享各自所在部门的教学改革,共同探讨遇到的难题,资源共享。2023年秋季主题会议讨论主题是:“课堂上的学生的能动性:如何正确平衡学生权利和教师权利”“为学生创建网络化的支持系统”。从会议讨论主题可以看到,TLC关注教学中出现的新问题,并引导全校教学部门对这些新问题进行公开的、有深度的研讨,进而在全校范围内达成共识,促进跨学院的协作,推动全校教学改革的共同发展。全校范围内的TLC活动还包括:参与HILT资助项目的审查过程,在大学与学院间及各学院间提供信息和资源的共享;负责全校学习空间3D地图的开发、维护;组织一年一度的“学习空间周”(Learning Spaces Week),在“学习空间周”来自哈佛大学各个下属机构的代表参观哈佛大学校园内的新型学习空间,交流、研讨学习空间创新,讨论空间规划“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16]。可见,TLC是一个基层广泛参与、基于一线真实问题研究、高度依赖人际互动的工作网络,它不直接建设某个具体的学习空间,但通过人际的、组织间的教学学术研究推动教学与学习空间的协同创新。

TLC还围绕共同的教学兴趣和专业目标召集人员组成4个协同小组(Affinity Groups),开展高度专业化的研究与有针对性的政策咨询。其中,1个协同小组直接以“学习空间”(Learning Space)为名,全年组织活动,重点关注校园里新装修的学习空间,研究精心设计的学习空间如何促进学生的学习,并致力于开发共享资源和网络,以支持有效的本地决策[17]。另外3个协同小组分别是:“学习数据与分析”小组,主要活动是共同开发学习分析工具、共享数据,并讨论与学习分析相关的政策;“学习设计小组”,其主要活动为提供一个平台供人们支持和分享以学习者为中心的设计,以及将技术与教学法联系起来的新方法;“教学改革实践小组”,不同学科的教师参与学习科学的基础和新兴研究,通过反思和研讨会,将学习科学的发展应用于他们自己的学科教学。可见,协同小组实际上发挥着院校研究的作用,开展主题研究,将研究成果作为改革的依据。

TLC是一个松散联合的专业组织,组织结构高度扁平化,由各学院负责教学事务的专业人员组成,主题会议和社交聚会由各学院轮流组织。尽管是实行民主管理,TLC在人员选择和组织管理上有明显的专业化取向,主题会议和协同小组的召集人都是相关领域的优秀专家,保障了相关研究的高质量,以及所提政策建议的合理性、可执行性。正是通过建立基层人员广泛参与、跨部门交流协同流畅、参与者驱动的工作网络,非常有效地将全校范围内教学与学习空间协同创新的先进经验进行推广,保障全校范围内学习空间创新有基本一致的水平,整体化推进学习空间的创新。

(三)重点建设:校、院共建先进技术富集的专业教学实验室

数字技术、学习技术迭代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物理空间的创新需要及时更新,知识生产模式转型也要求学科专业建设、人才培养模式不断变革。如何能及时回应技术的、学科的快速发展以及师生多样化的需求呢?哈佛大学的经验是调动全校资源在有条件的优势专业学院建设教学实验室,通过打造最先进的学习空间进行最前沿的教学实验。

“哈佛教学与学习中心”(HCTL)共支持了9个教学实验室,分别由不同的专业学院负责建设和运营,学习空间的使用者也是空间的建设者。以教育学院的“教与学实验室”(Teaching and Learning Lab, TLL)为例,实验室由具有课堂和在线教学、多模式课程设计、产品和媒体开发、教育理论研究等背景的专家协同负责,他们与其他教职员工合作,通过规划、实施针对本学院环境量身定制的、基于研究的解决方案,共同解决实践中的教学问题[18]。TLL虽然有专门的实验室物理空间,但实际上是在整个学院空间中开展活动,对整个学院学习空间的建构与运行都能够产生影响。

专业学院根据学科专业教学的需要进行专业实验室建设,在新型空间的支持下探索与本学科专业相关的教学创新,将学习空间建设纳入学科建设的整体规划中。作为校级部门的HILT并不直接参与专业教学实验室的建设与管理,而是为实验室提供一般教学指导、评估及经费支持。在HILT的支持下,全校教学实验室组成了松散联合的跨学科联盟,开展丰富的交流与协作,将各教学实验室取得的先进经验在全校范围内进行推广。

(四)学院特色:学院自主打造个性化、专业化的学习空间

哈佛大学属于典型的“学院办大学”,各学院在人才培养、学科建设、经费管理等事务上具有较高的自主权,学院范围内的空间建设主要由学院自主负责。各学院根据自己的历史传统、学科特点、资源筹措等情况打造具有鲜明专业特色、相对独立的多样化学习空间。

以哈佛教育学院为例,学院的学习空间建设与学科发展密切相关①。哈佛教育学院1920年成立,最初目标是培养应用型的教育领导者,颁发教育硕士学位,所拥有的空间只有劳伦斯厅(Lawrence Hall),教室是传统的演讲厅格局。1955年,学院与电视台合作,共同制作“我们的孩子如何阅读”等面向父母的成人教育电视节目,拓展远程教学空间。1962年,教育学院搬到面积更大的朗费罗厅(Longfellow Hall),朗费罗厅是一个高度综合的空间,学院的行政办公室、教师办公室、教室、图书馆都在这幢楼。1972年,由校友捐赠的古特曼图书馆(Gutman Library)建成,由教育学院自主建设成为世界一流的教育学专业图书馆。70年代以来,教育学院开设了一系列有重大影响的研究、教学项目,如零点计划、城市督学项目、公立学校领导计划等,还开发了越来越多的硕士、博士培养项目。这些项目有的需要先进技术支持的跨学科实验条件,有的需要流畅的跨部门协作,对空间条件的要求越来越高。2006年夏,教育学院进行了空间整体改造,翻新建筑物、更新设施设备、增加信息技术支持的创新型教室。

现代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极大地改变了学习的条件,哈佛教育学院对学习空间的改造也促进了教育学人才培养模式创新和学科发展。2012年以来,哈佛教育学院加速了学习空间创新,特别是加强了对古特曼图书馆的改造升级。现在的古特曼图书馆与其说是图书馆,不如说是一个综合化的学习中心:一楼有餐厅和协作学习区,所有的家具都是可移动的;二楼保留了部分藏书、借阅功能区,但面积越来越小,增加了越来越多的交流、活动空间,2023年夏天学院在二楼建设了“社区学习中心”;三楼有IT支持中心和多个创新型教室、教学实验室;四楼主要是教师办公室,自助打印、复印、扫描空间,以及多样化的小型教室。现任馆长霍奇斯(Hodges)对古特曼图书馆的定位是“教育学院的社交和知识中心”[19]。

通过对教育学学科发展与学院学习空间创新相互促进的历史回顾与现实考察,可以看到专业学院学科发展的历史也是学习空间持续改造的历史,学科建设与发展既通过空间建设实现,也凝聚在空间中积淀成学院的文化。数字化时代,一些人认为,大学的“场所”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即使有大学校园,实际上也会变成“面对面但虚拟的大学”[20]。而哈佛大学专业学院非常重视对物理空间的创新改造,且专业学院对本学院所属的学习空间具有非常大的自主权,由学科专业专家负责本学院的学习空间建设,有力支持学生的专业学习活动和教学改革探索,传递学院所主张的专业文化。

五、哈佛经验对我国高校创新学习空间的启示

近年来,我国高校普遍开展学习空间创新,如清华大学从2021年开始基于新的教学理念对教室空间进行大规模的改造[21]。2024年,武汉大学投入超过1000万元的预算进行未来学习中心的基础设施建设[22]。整体来看,我国高校学习空间创新还处于试点探索阶段。哈佛大学在学习空间现代化改造上投入的巨量资源是我国普通高校难以比拟的,但其通过组织变革推动教学改革和学习空间创新有机互动,支持学习空间迭代创新的经验是我们可以学习、借鉴的。

(一)需求导向:以教学改革为导向开展学习空间创新

在我国高校,教与学的活动组织主要由教务部门负责,物理空间建设及硬件设施设备维护主要由资产管理部门负责,信息技术服务、数字平台建设主要由信息中心负责。这些部门在高校属于同一层级,教务部门发起的教学改革很难得到其他部门的有力配合。因此,高校的空间建设与教学、学习的需求之间存在较大的落差。而且,我国高校大多是“大学办学院”,学院对大学有非常强的资源依赖,学院进行学科专业建设所需的空间条件也很难得到及时有效的落实。虽然我国高校在资源管理、组织体系等方面有自己的传统,不能完全照搬哈佛大学的经验,但可以借鉴哈佛大学以教学改革促学习空间创新的经验,特别是在需要大力发展交叉学科、新兴学科的背景下,可以适当扩大教学部门的资源调配权,包括学校的教务处及作为教学单位的专业学院,都能够拥有较多的学习空间建设资源及学习空间创新自主权。

要实现教学改革与空间创新的可持续协同,除了明确学习空间创新必须以教学改革为目标,还要确立以教学学术研究为基础开展空间创新的工作原则,以及重视人际互动、打造灵活的工作网络,在全校范围内形成研究、协作、共享的氛围。“组织在制度化过程中会被行动者的价值观渗透,组织成员捍卫特定价值观有益于组织的稳定维系和连续发展。”[23]当以教学为目的、以研究为基础、以人际互动为重要手段等理念被普遍认同,就形成了共享价值规范,持续地影响师生员工自觉参与学习空间的持续迭代创新。

(二)组织创新:加强高校学习空间创新的组织支持

以教学改革为导向开展学习空间创新需要相应的组织支持。如图2所示,教学改革与学习空间协同创新的组织系统包括通过顶层设计、覆盖全校的专业组织,以及基层的广泛参与。

图2   教学改革与学习空间协同创新的组织系统

首先,需要有支持教学和空间协同创新的顶层设计。现代化教与学需要的资源越来越多,如线上线下的融合学习需要物理基础建设、互联网技术、学习分析技术、智能终端、开放教育资源等丰富而复杂的软、硬件支持。而且,跨学科、交叉学科的发展,要求打破原来的学科专业相互隔离的状态,建立学院与学院、学校与社区、学校与学校、学校与政府等各部门更加开放、协作的机制。因此,学习空间建设需要有顶层设计,制定学校学习空间建设与教学、科研及其他活动协同发展的制度、规范,同时,集中全校的力量开展具有突破性的学习空间创新,以支持院校创新发展。

其次,组建、支持覆盖全校的教学研究组织,组织化推动学习空间创新。在校级部门的支持下,组建包括所有教学部门教学研究人员的专业组织,通过组织化学习,生成全校教学改革与空间创新的知识库。由于组织成员来自各个教学单位,在交流、共享中获得的先进经验可以及时反馈在一线教学过程中,推动全校所有教学单位教学和空间建设的均衡化发展。对于专业组织的管理,“强调根据专业权威来开展组织的自我管理,强调每个成员的自主性”[24]。来自不同院系的教学专家自主、协作开展教学改革和空间创新探索,在实践中发展专业性,通过专业权威而不是行政权威引导其他成员的发展,可以保持整个组织系统的活力。

最后,支持泛在的教学改革和空间治理参与。要建设先进的学习空间以支持有活力的教学改革、学科发展,需要有大量的一线教学设计、教学研究人员,他们有能力也有权力根据他们的专业判断进行教学改革和空间调整。因此,需要培养大量专业的教学设计人员,使他们能够在一线教学中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抓住创新的契机。还需要提供“有余地”的空间资源,以及教学与学术自由的制度保障,开放、民主的氛围,鼓励跨界合作的制度等举措,推动院校基层教学改革与空间创新的持续变革。

顶层设计、组织化推进和基层的广泛参与这三个层次的组织体系是相互促进、相互制约的。没有基层广泛参与的专业化教学研究与空间创新,就不可能有由专业人员组成的专业组织;没有权威专家统筹、协调全校的教学改革与空间创新,就不可能建立起专业化的组织系统,以及科学合理的制度规范。自主管理的专业人员组成的组织系统能够起到承上启下、专业协作的作用。

(三)统筹协调:学习空间创新进程中兼顾公平与效率

除了促进新的共享价值规范形成、建构新型组织系统,要实现学习空间可持续迭代创新,还需要有中观和宏观环境制度的变革。学习空间管理的实质是资源管理,面对现代化学习空间建设的高昂成本,有限的资源投到哪里、不投到哪里?哈佛大学通过制度设计基本上同时达成了学习空间现代化的突破性创新和均衡化发展这两大目标。我国高校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传统与优势,加强统筹协调,在学习空间创新进程中兼顾公平与效率应该是可行的。

在学校层面,建立校级交流平台和校级空间资源中心,统筹规划全校的学习空间。现代大学以学科分割为特点的专业教育模式仍然占主流,学校内部各教学部门发展不均衡情况非常普遍。哈佛大学HILT的经验就是通过搭建校级平台交流与协作。当全校各部门的先进学习空间都能被所有人看到,看的人和被看的人自然也就会增强改进自己部门学习空间的动机。而且,通过集全校专业力量的“协同小组”能够为各教学单位提供普遍的、同等质量的专业支持。教育公平与教育均衡化发展既是我国教育策略的基本要求,也是高等教育高质量内涵式发展的必然要求,特别是知识生产模式转型的背景下,跨学科、学科交叉发展更是需要各个学科之间充分的交流、理解与协作。除了建立校级平台,还可设立校级空间资源中心,以院校研究机构的方式开展工作,依托校级数据库,以全面、准确的数据为依据,为全校学习空间现代化建设提供科学决策支持。

在政府层面,发挥我国制度优势,政府统一规划,加大专项资源投入,加快现代化高等教育学习空间建设规范的制订,加强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为高校学习空间均衡化建设提供强有力的支持。当前我国高校间信息化建设不均衡的情况在扩大。“我国普通高校生均信息化设备资产值呈现出逐年增长态势,从2011年的0.31万元持续增长到2019年的0.58万元。在此期间,生均信息化设备资产值的差异系数也呈现出波动式增长的趋势,从2011年的0.6671增长到2019年的0.7994。”[25]要公平、有效地支持不同类型高校建设现代化学习空间,推动每所高校实现个性化的高质量发展,需要国家“托底”和指引方向。2021年,教育部等六部门《关于推进教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构建高质量教育支撑体系的指导意见》(教科信〔2021〕2号)指出,“到2025年,基本形成结构优化、集约高效、安全可靠的教育新型基础设施体系,并通过迭代升级、更新完善和持续建设……为教育高质量发展提供数字底座”[26]。政府除了要进一步加大数字化基础建设及公共教育平台建设以支持更加开放、有力的教育资源共享,还需要为高校学习空间现代化设立国家标准,指导各高校学习空间现代化建设的方向。

综上所述,当前高校教学改革正在经历“空间转向”,我国高校也正在大范围地开展创新型学习空间建设,任何一所高校的创新型学习空间都不可能做到一步到位,也不可能照搬其他高校的经验,建构符合本校实际、可持续支持学习空间迭代发展的组织系统和制度、规范,远比建设一个富集先进技术的学习中心更重要。美国大学校园规划专家理查德在总结了二战以来世界各国新建、扩建大学校园的经验后,强调“应着重于规划的过程而不是最终的形态,规划者的任务是建立发展的导向原则,对于具体形态的倾向,不必去预想”[27]。这一观点在数字化时代仍然适用。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得学习空间充满不确定性,因此,空间建设最重要的是营造支持创新的共享价值规范、加强学习空间创新的组织支持、增强空间领导力以持续支持学习空间创新,而不是提出一个完美的空间建设方案。

[参考文献]

[1] 教育部.教育部部长怀进鹏在2024世界数字教育大会上的主旨演讲:携手推动数字教育应用、共享与创新[EB/OL].(2024-02-01) [2024-04-28]. http://www.moe.gov.cn/jyb_xwfb/moe_176/202402/t20240201_1113761.html.

[2] 教育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等.普通高等教育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改革方案[R/OL].(2023-04-04)[2024-04-28].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3-04/04/content_5750018.htm.

[3] 张晓报. 美国研究型大学跨学科人才培养模式研究[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185.

[4] OBLINGER D, LIPPINCOTT J K. Learning spaces[EB/OL].[2023-06-01].http://digitalcommons.brockport.edu/bookshelf/78.

[5] CRISP G T. Assessment in next generation learning spaces[J]. International perspectives on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2014,12(41):85-100.

[6] VOLKMANN S, STANG R. Global trends in physical learning space research[J]. Bibliothek forschung und praxis,2015,39(2):235-239.

[7] EDUCAUSE. 2022 Horizon report, teaching and learning edition[R/OL].[2022-05-27]. https://www.educause.edu/horizon-report-teaching-and-learning-2022.

[8] TEMPLE P.Learning spaces in higher education: an under-researched topic[J]. London review of education,2008,6(3):229-241.

[9] 李维刚,孙其信,李逢庆. 国内学习空间研究现状可视化分析与评述[J]. 数字教育,2020(3):26-31.

[10] 教育部高教司. 教育部高等教育司2023年工作要点[R/OL].(2023-03-29)[2024-04-28]. http://wap.moe.gov.cn/s78/A08/tongzhi/202303/t20230329_1053339.html?eqid=ad09c68c00016e790000000364926326.

[11] 李法勇,真溱,汤珊红. 迭代思维在知识服务产品化中的运用[J]. 情报理论与实践,2014,37(7):11-13.

[12] TOBOSO F.Institutional individualism and institutional change: the search for a middle way mode of explanation[J]. Cambridge journal of economics,2001,25(6):765-783.

[13] KIRDINA S.Methodological individualism and methodological institutionalism for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J]. Montenegrin journal of economics, 2015,11(1):53-67.

[14] Harvard University. Office of provost[EB/OL].[2023-07-04]. https://provost.harvard.edu/pages/office-affiliates.

[15] Harvard University. HILT team bios[EB/OL].[2023-07-04].https://hilt.harvard.edu/about-hilt/team-bios/.

[16] HILT. Learning spaces week at harvard [EB/OL].[2023-07-04]. https://hilt.harvard.edu/teaching-learning-resources/learning-spaces-week-at-harvard/.

[17] HILT. Affinity-groups[EB/OL] .[2023-07-04]. https://hilt.harvard.edu/networks/teaching-and-learning-consortium/affinity-groups/.

[18] Teaching & leraning lab[EB/OL].[2023-07-04].https://tll.gse.harvard.edu/team.

[19] HODGES A R. A note from the library director[EB/OL]. [2023-07-04]. https://guides.library.harvard.edu/c.php?g=1259206&p=9229247.

[20] AGRE P E.Commodity and community: institutional design for the networked university[C]// ROBINS K,WEBSTER F.The virtual university? Knowledge, markets, and management.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1.

[21] 尹思谨,左杰. 基于新时代教学理念下高等教育教学楼室内空间改造探索与实践——以清华大学教室空间改造项目为例[J].世界建筑,2022(3):78-83.

[22] 中国政府采购网. 武汉大学未来学习中心基础设施建设采购项目中标公告[EB/OL].(2024-01-11) [2024-04-23]. http://www.ccgp.gov.cn/cggg/zygg/zbgg/202401/t20240111_21416736.htm.

[23] HALL P A,TAYLOR R C R.Political science and the three new institutionalisms[J].Political studies,1996,44(5):936-957.

[24] 杨伟文,马亮.专业组织需要什么样的领导?——领导专业能力增进组织绩效的权变模型[J].领导科学论坛,2020(23):5-19,2.

[25] 陈富,郝鹏翔,王丽. 我国高等教育信息化发展成就、挑战与对策——基于省际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J]. 高等理科教育,2022(1):10-22.

[26] 教育部,中央网信办,发展改革委,等.关于推进教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构建高质量教育支撑体系的指导意见[EB/OL].(2021-07-01) [2024-05-30].https://www.gov.cn/gongbao/content/2021/content_5636150.htm.

[27] 周逸湖,宋泽方.高等学校建筑规划与环境设计[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4:8.

Experiences and Insights of Harvard University's Organized

Innovative Learning Space

CHEN Li

(School of Education Science, 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 Chengdu Sichuan 610066)

[Abstract]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accelerated iteration of digital technology,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a's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needs to learn from the world's most cutting-edge learning space construction experience in order to achieve leapfrog development. Therefore, through field research and case study, this paper described and analyzed the experience of Harvard University's organized promotion of learning space innovation, and further explored the iterative innovation mechanism of learning space in universities. Harvard University's experience in systematic and organized innovation of learning space mainly includes: setting up a university-level specialised institution to lead the university-wide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of teaching and learning space to promote the formation of value norms of innovation, sharing, and collaboration within the university, and incorporating the innovation of learning space into the university development plan; establishing a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alliance of teaching reform and learning space with grassroots participation, with pedagogical academic research and interpersonal interactions among professionals as the basis to promote the overall innovation of the university's learning space with a highly flat and democratic governance structure; the university and colleges jointly build teaching laboratories enriched with advanced technologies to carry out cutting-edge explorations; and the colleges of various professions create personalized learning spaces to achieve a deep integration of teaching reform and learning space innovation. The experience of Harvard University shows that in order to achieve iterative innovation of learning space, it is necessary to form specific value norms to continuously influence the ideas and actions of teachers and students to participate in learning innovation, and to construct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s and institutional norms to support continuous change of space.

[Keywords] Harvard University; Teaching Reform; Learning Space Innovation; Organized Promotion;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猜你喜欢

哈佛大学协同创新教学改革
哈佛大学46%是富二代,但决定上限的不是出身
云服务环境下的高校协同创新研究
校企联合培养卓越工程师的产学研协同创新体系建设研究
高校脑科学人才培养模式初探
基于人才培养的技工学校德育实效性研究
现代信息技术在高职数学教学改革中的应用研究
以职业技能竞赛为导向的高职单片机实践教学改革研究
微课时代高等数学教学改革的实践与探索
看一眼凌晨4点的哈佛大学
哈佛大学的核心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