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小说与哥萨克小说民俗审美价值之比较
2024-07-04周娜
【摘要】长白山位于中国东北部,是中国东北地区最高的山脉之一,也是中国的著名风景名胜和自然保护区。其地理特征之丰富多样性,使之成为一个引人入胜的旅行目的地。哥萨克人聚居区位于欧洲东部和亚洲西部交界处,主要分布在今天的乌克兰、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等国家,以其独特的地理特征而闻名,包括广袤的草原、雄伟的山脉和丰富的水资源。在这两种独特的自然环境中诞生了大量的优秀文学,以下将对长白山小说与哥萨克小说民俗审美价值进行深度比较。
【关键词】长白山;哥萨克;民俗;审美价值;比较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4)15-0032-03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15.009
【基金项目】2022年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地域文化视野下长白山小说与哥萨克小说比较研究”(项目编号:2022C134)。
“哥萨克”一词最早记载于1240年《蒙古秘史》中。俄文中“казак”一词最早出现于俄罗斯民间文学壮士歌中。由于哥萨克所具有的自由精神、英雄主义情怀,使作家们形成了一种“哥萨克情结”,创作出独具特色的“哥萨克文学”。相比于长白山文学,其共同特点是都受到极具特色的地域文化的影响,但由于迥异的社会文化背景,又导致二者的文学审美价值有所不同。因此,本文将围绕长白山小说与哥萨克小说的民俗审美价值展开比较分析。
一、长白山小说民俗审美价值
(一)自然崇拜与直面死亡
自然崇拜在长白山小说中多有体现。满族人认为自然界中各种生物和自然现象都具有神秘力量,是神灵的化身,因此,他们通过祭祀和祈祷的方式,向神灵表达敬仰和感激之情。例如,满族人会在山脚下设立祭坛,向山神祈祷,希望山神保佑平安和丰收。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鄂温克族人的山神是“白那查”,每次打猎,当人们看到树上有白那查时,便把这棵树看成山神的化身,对其进行膜拜仪式,敬酒、献烟,还要摘枪卸弹,对其磕头跪拜,祈求护佑。
白山人敢于直面死亡,认为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所以,他们坦然面对死亡,尊重生命的轮回。萧红的笔下不仅有奔腾的生命活力,也有人们对于生命的漠视。甚至在《呼兰河传》中作家还表达了恶生好死的观念,因为人们相信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一种神圣的过渡。所以,为向死者的灵魂表达敬意,他们会举行丰富的仪式和活动,其中最著名的便是葬礼,通过在葬礼上举行祭祀和祈祷活动,希望死者的灵魂能够安息,并在彼岸世界获得新生。
(二)生活民俗——林海雪原的地域风情
在长白山地区,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习俗都与林海雪原的环境和气候密切相关。例如,由于长白山地区冬季寒冷,人们在冬季会进行冰雪活动。此外,由于长白山地区森林资源丰富,人们在冬季会进行伐木活动。这些都反映了白山人的生活方式和习俗,体现了他们对自然环境的尊重和利用。王德忱描写长白山山民原生态生命之美的小说集《女儿木》中,作家以深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长白山地区的壮丽景色和风土人情,从而将读者带入这片雪原之中,让他们感受到长白山民俗生活的欢乐与恬静。
(三)节日民俗——美好期盼的寄托
春节是长白山地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人们会在春节期间举行各种庆祝活动,如放鞭炮、贴春联、吃团圆饭等。元宵节是长白山地区另一个重要的节日,人们会在元宵节期间举行各种庆祝活动,如猜灯谜、吃元宵、赏花灯等。在端午节期间,人们还会向祖先和神灵祈福,希望新的一年里能够平安、健康、幸福。这些节日习俗大都与神灵相关,同时也是娱乐自我的一种方式。在《大地的海》中,四月十八有逛娘娘庙会的风俗,人们会到庙会为神灵烧香。另外,《呼兰河传》中写道,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家家都有放河灯的习俗。而《生死场》中也写道,五月节时家家门上都会挂起葫芦。
(四)礼仪习俗——底层民众生活的仪式感
长白山地区有着丰富多样的礼仪习俗,尤其是在民众的生活中,婚丧嫁娶等重要活动更能体现出他们的仪式感。
第一,婚礼习俗。在长白山地区,传统的婚礼习俗非常重视神圣和庄严的仪式。准新郎要带着娶亲队伍去迎娶新娘,一般会在村子中集结,打鼓吹唢呐,形成热闹的婚礼队伍。此外,还会举行入洞房仪式,新人需要进入新房,并进行一系列的仪式,如敬茶、洞房花烛夜等。整个婚礼过程中,亲朋好友会带着礼物和红包前来祝福。端木小说《初吻》中便涉及重视婚姻礼数的习俗:男女双方在未见面之前要互换“庚帖”,然后再见人。《后花园》中冯二成子喜欢的姑娘在婚礼上,穿着大红衣裳,涂了胭脂,抓着铜钱,坐着轿子被人抬走了。另外,婚姻关系中,男女的结合有的是遵循内心的自由选择。例如《呼兰河传》中冯磨倌和王大姑娘的结合就是两情相悦,生命本能驱使下的自由结合。有的则是封建礼教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如萧红《小城三月》中翠姨的婚姻便是由家中老人安排的,没有征得翠姨的同意。第二,丧葬习俗。长白山地区的丧葬习俗也十分庄重而神圣,当有人去世时,除了家人外,亲友、邻居也会前来吊唁。在丧家,设置灵堂,摆放祭品和遗像。丧礼期间,家人和亲友会举行葬礼仪式,一般会由一位长辈主持,进行默哀、告别和送葬等环节。在葬礼结束后,根据不同的地区风俗,可能会举行祭祀活动以供奉逝者的灵魂。萧红《呼兰河传》中团圆媳妇死后,其婆婆为团圆媳妇举办了一场巫术式的葬礼“跳大神”,还扎了彩人为团圆媳妇作“替身”,意图驱鬼作福。此外,在《呼兰河传》中,哭丧也是葬礼中的重要一环,作品中写道,呼兰的人认为“死,这回可是悲哀的事情了,父亲死了儿子哭;儿子死了母亲哭;哥哥死了一家人全哭;嫂子死了,她的娘家人来哭”[1]。
(五)民俗禁忌
长白山地区以其原始的自然环境而闻名,人们尊重大自然,并严禁破坏植被和野生动物的栖息地。这是因为人们相信破坏自然将带来不祥的灾难和损失,在这种约束震慑与趋利避害的心理追求的驱动下,长白山地区的人们有着强烈的环保意识。迟子建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便对现代工业文明对山林的粗暴破坏表现出担忧之情。另外,长白山被誉为“东北屋脊”,人们在这里追求宁静和放松。因此,尊重他人和保持安静也是当地的民俗禁忌,人们禁止在山上大声喧哗、放烟花爆竹以及摄影时破坏宁静。《额尔古纳河右岸》中写道,鄂温克人经过“白那查”身边时是不能大吵大嚷的,因为他们相信,惊扰了“白那查”就要受到严厉惩罚。同时,鄂温克人打猎时,即使是捕到如山鸡一般的小动物,都要举行风葬仪式才能食用,表现出对自然的感恩与敬畏。
二、哥萨克小说的民俗审美价值
(一)自然崇拜、上帝崇拜与向死而生
哥萨克在时代与社会的变迁中,衍生出诸多的全民族性质或者带有群体特点的节日,并进一步衍生出各具特色的民间习俗。《哥萨克》中,对自然景物的描写比比皆是,人也在与自然相接近的过程中得到思想和灵魂的洗涤和净化。当奥列宁来到高加索,他觉得那里的雪山具有一种不可置信的美,而且,他感到他现在“所见的,所想的,所感的……都离不开那对他十分新鲜而又异常庄严的群山”[2],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奥列宁仿佛重获了新生,重新感受到生活的美。另外,作品还写到捷列克河两岸的高地哥萨克虽与车臣人通婚,但仍保持着纯粹的俄罗斯语言,并保留有对自然神的崇拜。他们以此为荣,并将自己视为高度文明。
此外,向死而生则体现了哥萨克人的生命观。在《红色骑兵军》中,巴贝尔通过诸多短篇,一方面将哥萨克进行了魔化书写,描绘了他们的野蛮、残暴。另一方面又展现了他们向死而生、视死如归的英雄品格。例如在《多尔古绍夫之死》中,战场上,面对多尔古绍夫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再无生还希望的境况,比达毫不犹豫地拔枪击毙了自己的战友,解除了多尔古绍夫的痛苦,并使他免于被捕受辱,体现出对死亡的坦然态度。
(二)生活习俗——广袤草原的地域风情
哥萨克生活于广袤的大草原,过着农耕生活,哥萨克人勇敢、自由,对自然环境有着敬畏和依赖之情,展示了哥萨克文化的独特魅力。
第一,游牧生活。哥萨克人以游牧为主,他们在广袤的草原上放牧牛羊,不断迁徙至适合季节的草地。他们的帐篷一般采用圆顶形式,便于拆装和搬移,这种游牧生活方式使得哥萨克人与大自然紧密相连。后来,很多哥萨克也过上了定居生活,以养殖农牧为生。《塔拉斯·布尔巴》极富民族特色,在其中,果戈理通过细致的笔触描绘了乌克兰草原清晨和垂暮的景象,表达了哥萨克对于草原家园的热爱之情。《静静的顿河》中还写出了哥萨克对牲畜的感情,葛利高里厌恶战争,渴望和平,那样,他就能专心伺弄牲口,垛干草垛,呼吸枯萎的苜蓿和冰草的气味,甚至连新鲜的牲口粪气味都能让他着迷。所以,当他望着马匹,闻着皮袄的羊臊味以及没有洗刷的马匹平日的样子,他觉得当时这个偏僻乡村的生活简直就像啤酒花一样香甜。第二,骑马文化。哥萨克人善骑马极为出名,他们注重马匹的饲养和训练,并将马作为交通工具和作战利器。骑术对于哥萨克人是一种重要技能和传统,他们会举行各种骑马比赛和表演,以展示他们熟练的马术技艺。《塔拉斯·布尔巴》中讲到了骑马文化,因为学生骑马不符合习俗,所以布尔巴的两个儿子在从神学院毕业之前,他们每年都是步行回家度假,直到这次从学校毕业,布尔巴才从马群里选出一对年轻的公马送给他们。在《静静的顿河》中,虽然在葛利高里生活的年代,跨马挥刀早已不是杀敌制胜的最佳方式,但是骑兵们仍然会在身上佩戴马刀,并且在战斗最后一刻,骑着战马驰骋于枪林弹雨之中,将马刀刺入敌人身体,以彰显哥萨克的荣耀。第三,喜欢音乐和舞蹈。哥萨克人有着丰富的音乐和舞蹈文化,他们会在聚会、节日和婚礼等场合中表演传统的哥萨克舞蹈,伴以《喀秋莎》等哥萨克乐曲。哥萨克舞蹈融合了动作的力量、优雅和灵活,常常展示出哥萨克人的勇敢和豪迈。《塔拉斯·布尔巴》中有一个哥萨克舞蹈场面,在一个通常举行大会的地方,乐师们的音乐一经响起,众人便跳起来,他们的银靴敲击地面,发出闷闷的声音,有的人已经汗流浃背,仍在起劲儿地跳着,这种自由狂放的舞蹈,让在场所有人的内心都激动不已。
(三)尚武习俗——野蛮无畏与自由不羁的品格
世人大都将武力视为是暴力、残酷和血腥的,但在哥萨克观念中,尚武是他们无法割舍的情结。在众多作品中均有对哥萨克尚武习俗的描绘。在《塔拉斯·布尔巴》中,一群喝醉的哥萨克掀起了一场更换首领的风波,他们敲响了召集大会的鼓声,宣布要把现在的首领赶下台。接着,人群中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选库库边科的,有选希洛的,有选博罗达特的,还有选基尔佳加的,最后大家竟然动起手来,通过武力解决争端,拥护基尔佳加的取得了胜利。于是,有两个人将基尔佳加从营房架出来,拖到广场上,这一路上还有人推搡踢打他,他就在这样的暴力过程中,当上了新的首领。
(四)节日习俗——在狂欢中忘掉一切
哥萨克群体具有缺乏道德和戒律束缚的特质,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哥萨克人狂放的“酒神精神”,纵酒豪饮是他们惯常的生活方式,他们也在狂欢豪饮中消解烦恼和痛苦。
第一,婚礼习俗。哥萨克人的婚礼习俗通常洋溢着喜庆和庄重的氛围,充满欢乐和舞蹈。《静静的顿河》中,葛利高里与娜塔莉亚结婚时,婚礼的宴席主场设在男家的屋子里、大厨房里和院子里。两个家族的亲朋好友和街坊邻里开始大吃大喝,都有几分醉意,有些甚至醉醺醺地大喊大叫,有的跳起舞来,有的拉起手风琴唱起歌来。这场婚礼描写展现了哥萨克人的生活习俗和他们欢乐、热闹的气氛,他们用食物、音乐和舞蹈来庆祝这个特殊的时刻。第二,节日习俗。哥萨克人有一些民间节日,如默翁、伊万·库皮拉节和夏至节等。这些节日都具有特殊的仪式和庆祝活动,包括饮酒、舞蹈、音乐、竞技比赛等。《哥萨克》中便有一些节日场景的描绘。在过节时,人们都会换上节日服装,或坐在一起闲谈,或相互致礼,或载歌载舞,或纵酒豪饮,到处都荡漾着欢乐的节日声音。另外作品中还写,过谢肉节的时候,哥萨克小伙子可以骑马冲破姑娘们的轮舞,姑娘们可以打他和他的马,可他要是能冲破她们的圈子,就可以把他心爱的姑娘抓住带走,从而在节日的描绘中,又融入了婚恋的元素。
(五)民俗禁忌
哥萨克人崇拜自然和神灵,他们相信某些地方具有特殊的神圣性和能量。因此,哥萨克人禁止踩踏圣地,如神树、神山和神泉等。这种禁忌的目的是保护和尊重自然,并维护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此外,哥萨克人还相信指甲和头发是人体的一部分,具有特殊的能量和灵性。因此,剪指甲和头发被认为是破坏这种能量和灵性的行为,因此,哥萨克人在特定的日子和时间里会避免剪指甲和头发。《塔拉斯·布尔巴》中,面对波兰人发誓要恢复哥萨克以前拥有的所有财产和权利的誓约,加之教会从中调解,首领和联队长一致同意和波兰人和解。只有塔拉斯看透了波兰人的真正面目,不同意和解,为了证明自己对波兰人会背信弃义的判断,他在发表观点前,从头上扯下一撮头发,后来事实也证明塔拉斯对波兰人的判断是正确的,事情也的确如他预期的向前发展。因此,这里的“头发”一方面是圣物的象征,代表了庄重。另一方面似乎又是一种神秘力量的象征,预示着预言终会成真。
三、结束语
长白山小说和哥萨克小说分别展现了中国东北农民和俄罗斯、乌克兰哥萨克人的民俗审美价值观。总结而言,虽然两类小说都有自然崇拜观念,但长白山小说强调对自然的敬畏和珍视;哥萨克小说注重对自然的征服和探索。此外,不同的地域风情又造就了长白山人和哥萨克人的生产生活方式、情感表达、精神追求、价值观念等方面的差异。通过比较分析,读者不仅可以深入了解不同地域的民俗,还可以从中汲取人生智慧。
参考文献:
[1]萧红.呼兰河传[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53.
[2]列夫·托尔斯泰.托尔斯泰小说全集[M].草婴,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8:174.
[3]王德忱.女儿木[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89.
[4]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M].金人,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
[5]颜翔林.《塔拉斯·布尔巴》思想意蕴悖论[J].松辽学刊(社会科学版),1994(04):56-59+70.
作者简介:
周娜(1981.5-),女,汉族,吉林通化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外国文学、比较文学、民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