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寂静，那一刻“休止”

苏仲健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琵琶女所奏曲子最动人处，居然是音符隐下、寂静弥漫的时刻。原来，有些绝美的音乐必须用寂静点缀。

彭才华老师在《语文如歌》中写道：“休止，是音乐语言中一种重要的表达形式，是音乐流动中特殊、微妙的静止……语文课啊，我们何不适当停下匆匆的脚步，聆听那‘希声里的大音，享受那可能远胜有声的无声之美？”原来，有些绝美的课堂，必须用“休止”升华。

我人生中的第一节公开课是新教师亮相课，那时心中尽是担忧：这可是我教师生涯的第一次“亮相”啊，假如亮相丑陋、草草收尾，日后岂不是……于是在铃声响起后，我哪管得了什么课堂节奏、起承转合，脑子里不断回响“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的歌词。随后便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上得大汗淋漓，把学生上得小脸通红，只为了让课堂更显热闹，为了博得听课老师的一声称赞……现在回想，不禁会心一笑，不禁有些遗憾。

课，总有遗憾。课，不能重来。庆幸的是，课，一直都在。

恩师所讲的“灵敏的寂静”和“微妙的休止”，我在近来才有了“心”的感悟。2022年版课标发布后，在“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时，肖绍国老师提出了“安安静静教语文”的主张。课堂上，作为特级教师的肖老师没有炫耀技法的精湛，而是选择与学生一同专注安静地摘抄《红楼梦》中的美妙词章，一笔一画，趣味盎然。中华文化，悄然浸润。是啊，安静的课堂，一样能有滋有味，刻骨铭心。

王崧舟老师执教《红楼春趣》时，播放完影片，提及林黛玉去世、“叹知己无缘”后久久静默，在场的学生和听课教师无不心有所动、深深思索。课堂无声处，最是动情时。

假如有机会，我会让课堂静下来。假如有机会，我会用“休止”把学生带往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胜境。那一次，机会来了。

读《青铜葵花》，曾让我泪流满面。青铜一家纯真至美的亲情一度让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在执教《芦花鞋》第二课时时，我与学生通过聚焦青铜的三次抉择，感受着青铜那颗冰天雪地下的赤子之心。赤子有源，温暖有根，我带着学生进一步走进《青铜葵花》的世界，见了青铜的妹妹——那位极爱读书却为了省钱给奶奶治病，故意考试不及格的葵花。接着，我与学生又推开了一扇门，看向青铜的奶奶。

这次，我只出示了一段文字，静静地看着学生，直至下课铃响起。

书中的文字，是这样写的：

过去的这段日子里，青铜家借了人家不少粮食，等将这些粮食还了，青铜家的粮食又很紧张了。奶奶想，她去她妹妹家住上一段时间，就会省出一个人的口粮来。妹妹家那边也比较富裕。还有，妹妹家那边是一个大棉区，每到采摘棉花的季节，就会雇用很多人采摘棉花……

她想弄些棉花回来，给青铜和葵花做棉袄棉裤，马上就要过冬了……

然而，奶奶只说去会会她的妹妹。

爸爸的表兄说：“她到了我家后，也就歇了两天，就去棉花田摘棉花了。别人无论怎么劝她别去摘，她就是不听。一大早，就下地。地里摘棉花的，十有八九都是姑娘、年轻媳妇， 就她一个老人…….直到有一天中午，她晕倒在了棉花地中间。幸亏被人看到了，把她送了回来。从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能起床……”

奶奶已滴水不进了。但老人却坚持着。她在等待葵花的归来。她微微睁开眼睛，用尽力气，给了葵花一个慈祥的微笑。

在无声的教室里，书中的奶奶慈祥地思索着、辛勤着、微笑着，而学生静静地入迷着、神伤着、创造着。文章不长，学生理应很快便读完所有文字，但都于寂静中久久无语。也许，他们会进一步悟出青铜的赤子之心源于何处;也许，《青铜葵花》的故事会进一步在他们心中幻化、演绎、走向美好;也许，那一刻他们触摸着世间至真至美的亲情……那一抹寂静、那一刻“休止”所带来的化境与生命体验，是其他方式所达不到的。

课，总有遗憾。课，不能重来。庆幸的是，课，一直都在。这一次，我接住了“休止”划过的美妙音符，听到了“寂静”的蓬勃脉动，看到了课堂的生命意蕴。笔耕至此，一幅画面又于心头浮现——

在遥远的江浦上，琵琶女再次奏乐：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作者单位：广东东莞市万江中心小学）

责任编辑 杨壮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