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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木鱼歌》中的种族界限与融合

2024-06-21屈荣英李乐

屈荣英 李乐

摘 要:小说《木鱼歌》是华裔女性作家林露德继《千金》之后的又一力作。小说体现的多个主题中,种族这个主题备受关注。《木鱼歌》通过描写吕金功到美国生活的境遇以及他从美国再次回到祖国后的遭遇,凸显了不同种族界限间的不可逾越性,这也符合种族隔离对抗的观点。

关键词:林露德;《木鱼歌》;种族界限

中图分类号:I712.07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2596(2024)05-0036-03

林露德出生于美国。一岁时跟随父母迁居香港,在那里度过了少年时光。父亲去世后,十六岁的林露德才回到美国。林露德虽然长着一副西方面孔,却立志要“用笔为华人树碑立传”。林露德相貌上没有华人特征,是中国邻居家孩子眼里的“白种人洋鬼子”。她回到美国时,又变成了“中国佬”。有着一半华人血统的林露德在美国体验到了华人的生存环境,于是三十多岁的林露德便开始拿起笔书写华人的故事[1]。《木鱼歌》中主人公吕金功的原型是成就卓著的华人果树专家——刘锦浓。张敬钰教授称《木鱼歌》是一部关于“华裔美国园艺家刘锦浓的传记,一部纪实性小说”[2]。刘锦浓离开广州台山时只有十岁。他来到了南亚当斯和马萨诸塞州的制鞋厂做工,后来被外交官安森·柏林格姆的侄女凡尼收做了养子。在凡尼去世后,刘锦浓继承了她的遗产和两座种植园。在这两座种植园里,刘锦浓成功种植出了抗霜冻并可长久保鲜的橙子。

一、种族界限

《木鱼歌》中主人公吕金功幼时便从中国到美国去谋生。当时,华人和白种人之间有着明显的种族界限。这种种族界限不仅存在于美国人和华人,同样也存在于美国的白种人和黑种人之间。到美国去谋生的华人被白种人剥削压迫。美国社会上的白种人地位很高,是美国的统治阶级,拥有着话语权。社会规范和标准是由白种人制定的,其他种族的行为规范与准则也是由白种人决定的,种族之间的界限也就由此形成了[3]。

(一)地位低下的华工与黑种人

当中国工人乘火车到达北亚当斯时,魁斯平会派来的罢工工人开始抗议。由男女老少工人组成的罢工队伍高声喊着“我们要打败破坏罢工的人渣,黄种的人渣也会被我们赶走”[4]。这些罢工工人在口号里称华工为“黄色人渣”[5],甚至威胁要炸掉车站。因为在他们心中黄种人是低贱的,他们与其他种族之间有着明显的界限。吕金功在芬妮家中生活期间,芬妮的妹妹和父亲对吕金功的态度也充满着不接受甚至是排斥。在芬妮的帮助下,吕金功把植物作为突破口,为美国社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然而,美国社会还是没有接纳他。即使在他拿到了美国身份之后,他还是不能像其他普通美国公民一样拥有参与政治的权利。

身为黑种人的喜芭在美国的地位也同样低下,生活也同样艰苦。年少时,喜芭一家被朱利安少爷诬陷并夺走土地后只能忍气吞声。在那个时期,即使黑种人获得了解放和自由,与喜芭地位相同的黑种人仍然不敢真正地认为自己是真正自由了,更不敢认为他们是安全的。这种自由只是白种人对黑种人的一种愧疚[6]。黑种人在当时的法庭上还是没有说话的余地。这样的童年经历让喜芭深刻认识到种族界限的不可逾越性,以及这种界限会带来的灾难。就算后来喜芭到芬妮家里工作,还是免不了被雇主看不起和压迫,以至于在喜芭和吉姆相爱结婚后,喜芭一直想方设法避孕,不想生孩子,因为她害怕这样的灾难也会降临在自己后代的身上。由以上事例可以看出,在美国生活的黄种人和黑种人都遭受着不平等的待遇,不同的种族之间的界限也显而易见。

(二)不同种族间的宗教冲突

在吕金功十岁之前都和母亲心珠生活在一起。心珠是一位信仰鬼神的妇女,坚信爷爷不能安息是她的过错。她接受“父权制下年纪大的男人统治其他所有人的安排”[7]。在面对困难的时刻,心珠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向神仙献供,在王母娘娘面前跪拜,求观音菩萨大发慈悲。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吕金功也受到了影响,在美国时会对着供桌敬香。吕金功这种供奉鬼神的宗教行为在美国白种人看来是荒谬的,是不能被理解的。后来在芬妮的影响下,为了更好地融入芬妮的家甚至是当时的美国社会,吕金功开始信奉基督教,慢慢养成了美国人的宗教习惯。然而,就算吕金功放弃自己最初的信仰选择基督教,他也不能完全地融入美国社会。不仅如此,吕金功的这种行为还被同样在美国旧金山谋生的华人同胞鄙视。

同样,对于当时吕金功的村民和家人来说,基督教也是不被接受的。所以回到祖国,信仰基督教的吕金功再次被国人当作异类。他开始对村民说:“我们都是罪人,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就像发烧的人在胡言乱语时不知道自己病了,但是他还是需要药来医治。你们也是一样。是的,你们需要药,耶稣从天上替我们带来信仰的药”[8]。而这么说的后果就是被村里的无赖拳打脚踢,同时也被家人逐出了族谱。与吕金功的母亲心珠担心儿子的同时也表现出了不耐烦,认为是狐狸精吸取了儿子的魂魄。心珠在吕金功寄给她的照片中看到了吕金功和白种人芬妮的合照。心珠认定就是这个“白种人妖怪”扣押了她的儿子。她不明白吕金功为什么会为了这个抛弃他们一家。吕金功也无法理解母亲为他烧符纸“治病”的行为。面对家人和村民对基督教的抵制,吕金功感到绝望,逐渐失去了要“拯救”家人和村民的信心。母亲为吕金功包办婚姻就成了压倒吕金功的最后一根稻草,从而导致他悄悄离家出走再次奔赴美国。为了宣传和扩大基督教的影响力,白种人通过一系列措施来增加耶稣信徒的数量,而派传教士来中国就是其中的措施之一。白种人耶稣信徒每个礼拜日都在礼拜堂办聚会。在旱灾面前,粮食作为当时稀缺的资源,也成了白种人耶稣信徒说服村民们信教的诱饵。但是大多数村民在白种人教徒分发完米后便离开,并没有因为施舍而放弃自己的信仰而加入基督教,“大包子的爹”甚至因为儿子听信了白种人的话而带头赶走了“洋鬼子”[9]。由此可见,宗教冲突也是种族界限中的一个无法消除的方面。

二、种族融合

在《木鱼歌》中,林露德花费了大量笔墨描写那个时期不同种族之间的明显界限。然而,其中也包含了许多种族融合的内容。芬妮和吕金功的情感便是最好的例子。芬妮和吕金功无亲无故。美国白种人芬妮不顾家人的看法,坚持不求任何回报地帮助华人吕金功。她前期引导吕金功加入基督教,邀请吕金功住进她的家并为他找到谋生的工作。后期她又将父亲留下来的种植园交给吕金功经营。在吕金功接受不了中国的生活时,芬妮又设法帮助他回到美国,最后还帮助吕金功取得了合法的美国公民身份。吕金功与黑种人夫妇的亲密关系也能说明这一点。吉姆、喜芭夫妇是吕金功在美国为数不多的朋友。同样在美国谋生的其他种族人,吕金功和吉姆、喜芭夫妇都在美国遭受着歧视。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几个人不仅在生活中互相帮助,在情感上也成了互相信任的好朋友。

(一)白种人芬妮与吕金功的情感

芬妮在结识吕金功后便一直与他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吕金功非常信任芬妮,在美国的生活也一直依赖着芬妮。他将芬妮看作自己的母亲,而芬妮在与吕金功的朝夕相处中,对吕金功的情感不再是纯粹的友情或者是亲情。“阿吕紧紧握住我的手帮助我走过小溪时,他有时会握得久一点。但是他究竟是表达关心还是爱意呢?我们谈到他的植物的时候,阿吕的脸会闪耀着激情。但是那其中有对我的激情吗?”[10]芬妮的内心慢慢发生着变化,她幻想吕金功跟她有着同样的渴求,并一次次地在内心祈祷,希望这件事能发生。芬妮把对吕金功的情感慢慢升华成了爱情。在吕金功回到中国的那段时间,芬妮无时无刻不在盼着吕金功能再次来到美国。当听见从中国再次回到她身边的吕金功大声呼喊她为“芬妮妈妈”时,芬妮心中升起了一种悲喜交加的复杂情感。她很高兴吕金功能再次回到她的身边,但是同时她对吕金功叫她妈妈感到失望。吕金功对她的称呼打破了她的幻想,所以芬妮随后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当时,白种人与黄种人的身份地位还存在着极其不平等,但是芬妮和吕金功之间的情感跨越了他们之间的种族界限。例如,芬妮对吕金功的爱使她为身为黄种人的吕金功提供食宿。在吕金功生病期间,她对他形影不离,日夜不分地照顾。为了吕金功能够恢复健康,芬妮日夜祈祷。目睹菲比能够触摸吕金功从而使他慢慢放松下来,林露德使用“嫉妒”“绞痛”“惭愧”“挣扎”等词语来表现芬妮内心的不适。在吕金功痊愈后,面对他想要回到中国的想法,芬妮当时的心情既震惊又难过。“这个惊吓太可怕了。难道我一直以来所相信的,不,到现在都还相信是上帝给阿吕的任务是弄错了,以致我引导他走上错误的道路吗?或者是因为我对他的感情让我分不清楚是非?也许是上主在测验我,发现我有所不足。是不是因为如此所以他要带走阿吕?”[11]但是芬妮还是隐藏起自己的不舍,支持并且帮助吕金功顺利回到祖国。随后她又帮助他再次回到美国并获得美国公民的身份,在种植园陪伴吕金功为了梦想风雨无阻地奋斗。而吕金功对芬妮的情感虽不是爱情但同样深厚,吕金功把芬妮看作母亲一般的存在。在吕金功回到中国的日子里,他与芬妮信件来往十分频繁,他将芬妮视作他的思想与感情自由倾诉的对象。吕金功迫不及待地想回到美国与芬妮像以前一样生活。在回到美国后,芬妮为了帮助吕金功实现梦想,她贡献出了父亲作为遗产留下的种植园。虽然吕金功和芬妮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种族,但是他们的情感早已经跨越了种族的界限。

(二)黑奴后裔夫妇与吕金功的友情

身为黑种人奴隶的子女,喜芭从小便遭受来自白种人的歧视与迫害。父亲被上尉杀害后,母亲也在绝望中去世。童年悲惨的遭遇给喜芭的心理造成了无法磨灭的创伤。以当时黑种人在美国的处境和地位,像芬妮这样的白种人是不会保护甚至是瞧得起喜芭和吉姆这样的黑种人奴隶后裔的。但芬妮最为看重的吕金功却与吉姆夫妇相处融洽,产生了深厚的友情。在小葛,鲁斯和敏蒂嘲讽吕金功叫芬妮为“芬妮妈妈”时,吉姆和喜芭会为了吕金功辩解。喜芭说:“让阿吕给捧得高高在上的是我们的习俗,非洲习俗。”[12]喜芭认为吕金功对他们是很尊重的。虽然芬妮让吕金功监督吉姆的工作,但是喜芭和吉姆没有为了这件事责怪过吕金功,因为吕金功并没有像其他黑奴监工一样耀武扬威甚至是霸凌喜芭和吉姆。芬妮去世后,吕金功没有了经济来源。吉姆和喜芭看出吕金功的难处,把自己的钱寄给吕金功。为了让吕金功没有心理负担地接受这笔钱,吉姆和喜芭称这笔钱是他们欠芬妮的。在吕金功的种植园因为寒潮而遭受重创,吉姆和喜芭也不遗余力地帮助吕金功尽量减少寒潮对果园造成的损失。

另一方面,吕金功对吉姆和喜芭也有深厚的友情。芬妮为了让白佬看得起吕金功,便提出让吕金功做黑种人吉姆的监工。虽然身不由己,但吕金功还是为吉姆感到难过。他没有像其他监工一样苛刻,还会在适当的时候为吉姆和喜芭提供帮助。喜芭对此也表达了对吕金功的感谢:“他真的做到了,他就像是那个魔法锄头,为了我们弯着腰”[13]。吕金功真心希望朋友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在吉姆的菜地获得第一次收成的时候,他和吉姆夫妇一起庆祝。虽然吕金功与吉姆和喜芭属于不同的种族,但是从吉姆夫妇对他的信任,以及他对吉姆夫妇的帮助都可以看出种族融合的现象。

三、结语

东莞木鱼歌故事多悲情主题[14]。林露德在《木鱼歌》中塑造了一个与三个种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男性——吕金功。吕金功身份特殊,出生在中国传统家庭,在美国白种人芬妮的陪伴下成长,又与黑种人吉姆和喜芭交情深厚。本文通过分析深受白种人影响的吕金功在家乡的遭遇以及他与芬妮和黑种人夫妻之间的情感探究《木鱼歌》中的种族界限和种族融合。当代美国社会仍为白种人主导的社会,社会环境也不利于种族融合。黑种人以及其他种族经历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不平等的社会地位以及大多数公众对跨种族关系的否认态度。林露德借此为华裔美国人发声,也希望帮助人们正视种族问题,为真正的种族融合提供未来。

参考文献:

〔1〕吴冰,王立礼.华裔美国作家研究[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

〔2〕张敬珏,张红云.从跨国、跨种族的视角审视亚美研究——林露德的《木鱼歌》[J].华文文学,2008(03):44-48.

〔3〕甘婷,林元富.奥克塔维亚·巴特勒《亲缘》的“界限”研究[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21,29(01):104-108.

〔4〕〔5〕〔8〕〔9〕〔10〕〔11〕〔12〕〔13〕[美]林露德,冯品佳译.木鱼歌[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2.

〔6〕Shannon Sullivan. Good White People: The Problem with Middle-Class White Anti-Racism [M]. Albany: S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2014:117.

〔7〕陈顺馨,戴锦华.妇女,民族与女性主义[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

〔14〕梁宝忠,黄琼.东莞木鱼歌之悲情主题和悲情意象[J].西安音乐学院学报,2014,33(04):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