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的深处靠近（组诗）

北辰

一行白鹭

唐诗中的白鹭

穿越时空，飞行于文字

和童声越来越高的诵读

它们只是影子，匆匆飞过

被虚化成一行

没有谁能让它们具体成鸟，哪怕一只

但心中飘落的羽毛，会帮助它们完成飞行

浮云不断地抹去它们的痕迹

我却保留一片干净的天空

任它们由远而近，不断向上

拖走仰望的视线

其实，它们已经成为象征

使天空清澈和明亮

依照它们画出的曲线

可以同理想互动又可以纠正背影

看似虚幻，又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

只是默念显然不够

必须要大声朗读：一行白鹭上青天

每读出一个字，天空就会浮现

这个字的洁白和坚定

真正的大海缓慢而平静

几个孩子在捡贝壳

等浪花送过来更新鲜的一篓

他们把悄悄话放进去

请浪花捎回大海

三十年前，我光着脚丫

预知到月光撤退的这个傍晚

许多人在模仿我，现在却惊慌失措

暴露给海滩无边的孤独

捡拾起这个片段

大海更加缓慢而平静

我脚印消失，岸也游离

轻飘飘，夜色向海的深处靠近

海风把衣服吹得鼓起来

女孩一边笑一边往岸上跑

浪花追着她，并抹去她的脚印

被吹起的裙角，轻轻拍打她的小腿

水珠不住往下滚落

这是一个清晨，一群年轻人

追追停停，退退赶赶

并不是真的下水

只是都光着脚丫

三十年前，我就是在这里戏水

裤子湿了，上衣也湿了

脱下来接受风吹

至今都还没干

湿衬衣举过头顶

海风瞬间灌满，它穿上我的衣服

像是一个胖子，左扭右扭，想要挣脱

手一松开，就向那群孩子跑去

黄金海岸

湿衣服鼓起来

风比我胖

它重复并持续着粗鲁地穿衣

以证明豪横

女孩举起裙子，差一点被自己的

影子带走，她使劲往回拽

看上去，更像是被人强行扒去衣服

黄金海岸，一浪紧接着一浪

更新的浪，把之前的记忆抹去

如此更迭的人世，貌似平静

在微信群或朋友圈

人们的晾晒不像是晾晒

倒像是向生活举起了白旗

而老龙头的风，只盘旋数十秒

就有人顺应了强暴

被风掠走的，仿佛与自己无关

全是他人

夏日恋歌

让海风穿过你指缝时停下来

这样，你就不会双手空空

千里之外，你的秀发

也能时时接受我的抚摸

伴随音乐，轻轻起伏

要是月夜，你的影子

肯定会飘起来，那是我把你

举过了头顶

又轻轻放下，理想的眩晕

最容易让你感觉到

物质世界的虚幻

但那是真实的

真实到海风也与你我

同频互动

不信，请打开

微信，月亮作证

我为你戴上风的戒指

被风鼓起的相思

被风鼓起的衣服里

藏着一张相片

怕飞走，又按不住它

只好紧紧跟随，心便飘起来

我从没有这样轻过

一阵风就能够吹走

仍不松手

看能把我带到哪儿去

在一张纸上

我是平的，风一吹

就鼓起来，相思也是平的

鼓得比照片更彻底

我希望有人能够拦住它

回到平静，恢复重量

刚才的眩晕不过是时间的眩晕

我并未参与

这风吹就走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