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编版小学语文教材中语气词“啊”的音变

［摘要］“啊”在词尾或句尾作为语气助词使用时，发音时往往受前字读音的影响而产生音变，变读成“呀”“哇”“哪”“ngɑ”“rɑ”和“［zA］”。虽然在理论上语气词“啊”应该进行不同的音变，在书写上大多数情况还是写作原字“啊”，实际上人们在口语中可变可不变，遵循规律变读当然正确，但不变读也不能视为错误。目前小学语文教材中语气词“啊ɑ”的音变以及音变后的汉字书写比较混乱，对师生的读写教学都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关键词］统编本；小学语文；教材；语气词；音变

［作者简介］王盛苗（1977），女，汉江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从事汉语言文字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H116［文献标志码］A

“啊”在词尾或句尾作为语气助词使用时，发音往往受前字读音的影响而产生音变。在书写上，一般也会根据实际音变而采用不同的字来表示。笔者全面考察了“统编版”（教育部直接组织编写的小学语文教材，简称“统编版”）小学语文全十二册教材，统计其中出现的所有语气词“啊”，把它的全部音变及其音变书写进行归纳总结，并提出一些商榷意见，以供编者和读者参考。

一、关于语气词“啊”音变的理论依据

关于语气词“啊”的音变，很多语言学者和语言类书籍教材有不同的说法。

语言学家邢福义先生在1986年出版1993年再版的教材《现代汉语》中陈述：用在词句末尾的“啊”，常受前面一个音节末尾音素的影响而发生变化；发生音变后，字形亦可根据实际读音写作“呀”“哇”“哪”“啊”，同时明确了语气词“啊”的六种音变（如表1所示）。

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汉语教研室的老师在1993年编写的《现代汉语》中提到，普通话里以元音起头的零声母音节实际上前面都有一个微弱的辅音成分。因此不大容易和前面音节的韵尾发生连音的现象。但是，普通话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连音现象，最显著就是语气词“啊”，“啊”的读音由于受到它前面音节收声的影响，产生了各种不同的语音变化。这些读音变化涉及“同化”“增音”等音变现象，有时用不同的汉字来表示（如“呀、哇”），如果不能很好地掌握“啊”的連音变读的规律，在书面上也就无法正确地运用“哇、呀、哪”这些语气词。同时归纳出七种“啊”的音变，与他人不同的是，书中把“-ɑ、-i、-ü”后的“啊”，变读为［iɑ］呀，“-ｏ、-ｅ”后的“啊”变为［ɑ］或［iɑ］。［2］

周一民先生在2002年出版的《现代北京话研究》中说明了语气词“啊”受前一音节的影响会发生语流音变，共举例总结了七种：前字收音-i（后）、-r时，“啊”音变rɑ或ɑ；前字收音-i（前）时，“啊”音变［zA］或ɑ；前字收音-u时，“啊”音变uɑ；前字收音-i、-y时，“啊”音变iɑ；前字收音-ɑ、-ｏ、-ｅ、-ê时，“啊”音变iɑ或ɑ；前字收音-n时，“啊”音变n；前字收音-η时，“啊”音变ηɑ。［3］

金有景先生在他2007年出版的《普通话语音》著述中也有相关陈述：当“啊”上一字的韵母是ɑ、ɑi、ei、i、ü时，“啊”变读为yɑ（呀）；当“啊”上一字的韵母是o、e、ê时，“啊”变读为yɑ（呀），当然也可不变；当“啊”上一字的韵母是u、ɑo（u）、iɑo（u）、ou、iou时，“啊”变读为wɑ（哇）；当“啊”上一字的韵母是带-n尾时，“啊”变读为nɑ（哪）；当“啊”上一字的韵母是带-nɡ尾时，“啊”变读为nɡɑ（仍写作“啊”），当然也可不变；当“啊”上一字的韵母是-i［］、er［r］或带-r尾时，“啊”变读为rɑ（仍写作“啊”），当然也可以不变；当“啊”上一字的韵母是-i［］时，“啊”读音不变。［4］

黄伯荣与廖序东先生主编的高等院校文科教材《现代汉语》1991年出版的增订版中也指出，语气词“啊”ā［A55］发音时往往受前字读音的影响而产生音变，也列表归纳出“啊”的六种音变。一直到2017年增订六版中统一总结出“啊”的音变规律（如表2所示）。

综上，虽然语气词“啊ɑ”有自由音变与不自由音变的区别，但是随着人们汉语知识的增长和普通话的普及推广，大家逐渐认同和不自觉地实现“啊”在语流中的不同音变。目前高校汉语教学和普通话水平测试中基本上都沿用黄伯荣与廖序东先生主编的《现代汉语》中“啊”的六种音变规律。

表2语气词“啊”音变规律表［5］

前字末尾音素 加“啊” 读作 写作 举例

i、ü、ɑ、ｏ、ｅ、ê+ɑ→yɑ呀 鸡呀、鱼呀、他呀、磨呀、鹅呀、写呀

u +ɑ→wɑ哇 苦哇、好哇、加油哇

n +ɑ→nɑ哪 难哪、新哪、弯哪

ng +ɑ→ngɑ啊 唱啊、香啊、小红啊

-i［］，er +ɑ→rɑ啊 是啊、店小二啊

-i［］ +ɑ→［zA］啊 真丝啊、孩子啊

“啊”作为语气助词会变读成“呀”、“哇”、“哪”、“ngɑ”、“rɑ”和“［zA］”。虽然在理论上语气词“啊”应该进行不同的音变，在书写上大多数情况还是写作原字“啊”，实际上人们在口语中可变可不变，遵循规律变读当然正确，但不变读也不能视为错误。目前小学语文教材中语气词“啊ɑ”的音变以及音变后的汉字书写比较混乱，对教师教学和学生学习都会产生一定的读写影响。

二、教材中语气词“啊”的音变书写示例

语文教材全十二册里出现的语气词“啊”规范的音变书写共有91个，包括“呀50个、哇29个、哪12个”等，规范率达29.5%。另外还有91个语气词“啊”只需要变读不需要变写，包括ngɑ55个、rɑ25个、［zA］11个，占29.5%。

（一）“啊”变读为“呀”

语气词“啊”在i、ü、ɑ、ｏ、ｅ、ê音素之后，均读作yɑ，写作“呀”。

①你为什么飞得这么低（dī）呀？（一年级下册第73页）

②爸爸，树叶长得多绿（lǜ）呀！（一年级下册第115页）

③小蜗牛爬（pá）呀，爬呀，好久才爬回来。（一年级上册第108页）

④你怎么不说我（wǒ）呀？（二年级下册第41页）

⑤听老师讲故事，也是很快乐很有趣的（de）呀！（一年级下册第22页）

⑥这胖乎乎的小手替我拿过拖鞋（xié）呀！（一年级下册第42页）

（二）“啊”变读为“哇”

语气词“啊”在u音素（包括韵母ɑo、iɑo）之后，均读作wɑ，写作“哇”。

①你忍心朝你妈要钱买书（shū）哇？（五年级上册第78页）

②“漏”（lòu）哇……（三年级下册第107页）

③小蝌蚪游（yóu）哇游……（二年级上册第1页）

④找（zhǎo）哇找哇，终于找到了小白兔。（二年级上册第90页）

⑤当我很快乐的时候，会使劲叫（jiào）哇叫……（二年级下册第52页）

（三）“啊”变读为“哪”

语气词“啊”在-n音素之后，均读作nɑ，写作“哪”。

①沒有尾巴多难看（kàn）哪！（一年级下册第109页）

②天（tiān）哪，那可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三年级下册第64页）

③你该一次说完（wán）哪！（三年级上册第69页）

④这胖乎乎的小手给我洗过手绢（juàn）哪！（一年级下册第42页）

⑤天无边无际，大得很（hěn）哪！（二年级上册第58页）

⑥多么开心（xīn）哪！（一年级下册第22页）

三、教材中语气词“啊”无音变书写示例

语文教材全十二册里出现的语气词“啊”不规范的音变书写共有126个，包括：50个“啊”没有变写成“呀”，43个“啊”没有变写成“哇”，32个“啊”没有变写成“哪”，不规范率达41%。

（一）“呀”写成了“啊”

①多美（měi）啊！（二年级下册第7页）

②你上哪儿去（qù）啊？（三年级下册第17页）

③你不要讲话（huà）啊！（四年级下册第86页）

④那个人，你看见没有？说（shuō）啊！（四年级下册第81页）

⑤我可是个急性子顾客（kè）啊。（三年级下册第100页）

⑥那闲逸的心情和这寒冷的冬晨多么和谐（xié）啊！（五年级上册第95页）

（二）“哇”写成了“啊”

①都是好土（tǔ）啊！（六年级上册第87页）

②你可千万不要飞走（zǒu）啊！（六年级下册第30页）

③三月的桃花水，舞动着绮丽的朝霞，向前流（liú）啊。（四年级下册第10页）

④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赞叹：“多好（hǎo）啊！”（六年级上册第26页）

⑤大家还必须吃元宵（xiāo）啊。（六年级下册第5页）

（三）“哪”写成了“啊”

①接上去的袖子多难看（kàn）啊。（三年级下册第100页）

②天（tiān）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六年级上册第58页）

③可是我不会玩（wán）啊。（一年级下册第97页）

④一幅多么开阔而又雄浑的画卷（juàn）啊！（五年级下册第99页）

⑤张择端画的画，是多么传神（shén）啊！（三年级下册第43页）

⑥果酱是多么好的营养品（pǐn）啊！（三年级上册第50页）

四、教材中语气词“啊”音变书写前后不一致

教材中语气词“啊”的音变书写前后不一致，不光表现在同样的字或同音字后“啊”的音变书写不一致，还表现在同一册教材里有的“啊”规范了书写，有的“啊”没有规范书写，甚至在同一册教材中相同的字后“啊”出现前后不一样的书写。

（一）同字或同音字后“啊”的不一致音变写法

1.例字“好”

①那有多好哇！（六年级上册第101页）

②那多好啊！（二年级下册第63页）

2.例字“手”

①我只是画了自己的小手哇！（一年级下册第42页）

②快动手啊！（四年级下册第130页）

3.例字“心”

①多么开心哪！（一年级下册第22页）

②我带走的，是身在异国的华侨老人一颗眷恋祖国的赤子心啊！（五年级下册第12页）

4.同音字“huà”

①多么有趣的一幅图画呀！（三年级下册第5页）

②你不要讲话啊！（四年级下册第86页）

5.同音字“wán”

①可是我不会玩啊。（一年级下册第97页）

②你该一次说完哪！（三年级上册第69页）

6.同音字“yì”

①搬家可不容易呀！（五年级上册第33页）

②这是多么强烈的民族精神，多么深厚的爱国情意啊！（四年级上册第103页）

（二）同一册教材中“啊”的不同音变标准

在同一本教材中，语气词“啊”在相同的音素之后，有的写作成正确的音变“呀”“哇”“哪”，有的仍然写作“啊”。（各举一例）

1.一年级上册教材

①小蜗牛爬（pá）呀，爬呀，好久才爬回来。（第108页）

②这是什么花（huā）啊？（第65页）

2.一年级下册教材

①没有尾巴多难看（kàn）哪！（第109页）

②可是我不会玩（wán）啊。（第97页）

3.二年级上册教材

①小家伙们，你们吵什么（me）呀？（第100页）

②热（rè）啊，热啊。（第14页）

4.二年级下册教材

①你的树枝多难看（kàn）哪！（第40页）

②这是多大的摇篮（lán）啊！（第102页）

5.三年级上册教材

①好伟大（dà）呀……（第90页）

②这算什么回答（dá）啊。（第53页）

6.三年级下册教材

①原来我有一只狗（gǒu）哇，真好！（第69页）

②你怎么往北边走（zǒu）啊？（第17页）

7.四年级上册教材

①爬（pá）呀爬，我和老爷爷……（第65页）

②拒绝演出总得要想出个办法（fǎ）啊。（第101页）

8.五年级上册教材

①你总得说清楚（chǔ）哇！（第33页）

②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mǔ）啊！（第56页）

9.六年级上册教材

①这首曲子多难弹（tán）哪！（第101页）

②她死得好惨（cǎn）啊！（第59頁）

10.六年级下册教材

①这不能不说是奇怪（guài）呀……（第8页）

②可是，你也要爱惜自己（jǐ）啊！（第69页）

由此可见，每个年级的语文教材中都有涉及，虽然说“啊”的读法没有强制性的规定，可以让学生根据教材中的书写字例读出相应的音节。但是对于那些没有进行音变后的规范书写字例，学生难以取舍恰当的读法。

（三）同一册教材中，同样的例字后“啊”的不一致音变写法

1.二年级上册教材中的“跳啊”

①狐狸看见往上跳，跳哇跳……（第25页）

②周总理和傣族人民笑啊，跳啊……（第78页）

2.二年级下册教材中的“我啊”

①你怎么不说我呀？（第41页）

②是谁在叫我啊？”（第14页）

3.二年级下册教材中的“好啊”

①那有多好哇！（第41页）

②那多好啊！（第63页）

4.三年级下册教材中的“好啊”

①咱哪怕有个枣核那么大的孩子也好哇。（第109页）

②那多不好啊！（第80页）

5.六年级上册教材中的“好啊”

①那有多好哇！（第101页）

②该多好啊！（第27页）

五、教材中语气词“啊”统一音变书写的意义

由表3可见，在全十二册语文教材中语气词“啊”出现的频率比较高，每册教材里都存在规范与不规范的音变书写。由此可见，教材中的音变呈现出混乱、不一致的现象。这种混乱势必引起师生的质疑，不利于语文教与学的实际效果。因此，建议教材编写团队尽快统一标准，规范其写法。

（一）维护教材的权威性和科学性

“统编版”作为全国小学生统一使用的教材，具有最高的权威性和科学性，给小学师生提供科学的参考。目前全十二册语文教材中的语气词“啊”的书写不全是遵循音变规律的规范书写，势必会影响师生们的判断。特别是同一册教材里出现同一个字后的“啊”的不同音变书写，肯定会引起师生的疑惑。所以，语文教材的编写还是要统一音变规律，规范音变书写，所有书册一律保持同一种标准。

（二）强化语言文字的规范性

目前小学生容易受到网络用语的影响，日常使用的词汇规范程度大幅降低，作为网络时代的语文教师，更有责任有义务引导小学生正确规范使用我国的语言文字。语文教师要有过硬的普通话水平，必须达到普通话二级甲等及以上的等级要求。教师不仅要掌握系统的普通话语音知识，能够熟练地运用发音器官准确地发音，还要能指导或纠正学生的发音。教师在日常教学中，培养学生潜移默化地养成语言文字规范使用的习惯，为以后的阅读训练和作文写作奠定扎实的语言基础。

（三）方便小学生普通话语音学习

小学生的语文学习是基础学习，是所有学科学习的工具。尤其是普通话语音学习，语文教材要起到推广普通话的作用，正确规范使用我国的语言文字。这样，小学语文教师在教学中可以引导学生进行正确的音变，让学生从小就遵循普通话音变规律，逐步掌握语气词“啊”的不同音变。小学生认知水平有限，可能不容易理解音变知识，也没必要死记硬背音变规律。但是在语文学习的过程中，特别是汉语拼音和普通话学习，小学生可以依据教材中的例子逐渐接受音变规律，并能使用不同的汉字规范的书写。

（四）保证教学内容的严谨性

语文教材是教师授课的重要依据，也是学生学习的参照标准。如果教材里的内容没有前后一致的标准，势必会影响教师的教学效率和学生学习知识的准确度。因此，各册教材的编者有必要及时修改语文课本里出现的“啊”的正确音变。

［参考文献］

［1］邢福义.现代汉语（修订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89-91.

［2］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汉语教研室.现代汉语［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124-125.

［3］周一民.现代北京话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242.

［4］金有景.普通话语音［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134-135.

［5］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六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0：90.

［6］沈涛，柏莹，惠苏平.自由音变与读音规范——普通话语气词“啊”音变［J］.中国科技信息，200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