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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民俗学视域下《雄狮少年》的影像表达

2024-06-05周泓树占耀

长江小说鉴赏 2024年6期

周泓树 占耀

[摘  要] 《雄狮少年》作为中国动漫影视创作探索道路上的阶段性成功,打破了中国动漫影视创作困于中国传统神话领域的二次性艺术性加工,以中国民俗物象为创作题材,并以独特的现实主义创作为线索,构建中国现实主义动漫影视体系。电影通过民俗符号物象的呈现与影视视听语言的结合,为动漫影视创作提供一条新道路,同时为当下社会如何继承与发扬优秀的民俗文化提供一种方向。

[关键词] 影视民俗学  《雄狮少年》  舞狮文化

[中图分类号] I206[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2097-2881(2024)06-0108-04

民俗心理是一种在民俗文化发展中形成的群体性的对于具体的民俗现象较为稳定的意识定式,是大众心理结构中最深层、最隐蔽的部分,它积淀于所有人的心底,构成一种特定的“集体无意识”。[1]尽管一些传统民俗逐渐被时间抛弃,但是几千年来社会文明行为下的民俗心理仍然顽固地根植大众生活,这种不自觉的心理总是隐现于人类文化创作中,一方面它们为文艺提供了灵感,另一方面它们表达了民众对生活的期待。“任何一个民族的艺术都有它的心理所决定的”,[2]也就意味着民俗心理成为民族艺术创作的强有力的支撑。[3]

史博公教授在其著作《中国电影民俗学导论》(2011)中指到,电影民俗学的基本主张是“将民俗现象有机地、适当地、持续地运用于电影创作当中,是我国电影追求‘民族化的必由之路”。[4]他将民俗分为“精神民俗”和“物质民俗”,两者之间相辅相成、相互贯通,将民俗文化的内核以具象的物体进行演绎,通过演绎具象物体在视角和听觉的表达,去唤醒来自文化记忆当中的民俗心理,达到一种“崇高”心理的一次唤醒。[5]《中国电影民俗学导论》中的“物质民俗”(硬民俗)一共分为传统武术、传统戏曲、传统饮食、五行八作、地方方言五个“民俗事象”部分。电影《雄狮少年》以中国传统民间文化和传统武术结合的舞狮作为叙事的主体,用地方方言来修饰影像表达,从而向观众展示极具民俗视像的影视图景,激发潜在人们内心深处的“集体无意识”,激发潜在的民俗心理机制,达到一种独属于某一群体的文化共鸣。

在电影领域,导演作为程序员,不自觉地将民俗心理融入影像创作过程中,从而在民俗的自觉意识下对传统风俗进行了艺术化加工。相比之下,不善于表达自我的普通观影者,其内在的民俗心理外还无法被外化成具体的形象,但在观影过程中,通过音影画面,结合其意识中的民俗心理,构建了自己的观影天地,充分展现了内在的乡土追求。电影《雄狮少年》充分地将地区文化民俗与影视文化进行融合,展现出独特的视听美学。

一、民俗符号的视像

在影视创作过程中,影像民俗学的表现途径大多以具体的民俗事物作为其典型代表,进行物象的呈现。影片《雄狮少年》以典型民俗物象“舞狮”作为主要的呈现主体,以线性叙述的影像叙事方式讲述少年如何成长为一名雄狮少年,从而借助影像独特的视听语言达到主题的进一步升华。根据民俗物象“舞狮”的发展以及现存状况,对影像故事内容呈现进行框架梳理,进而较为真实地还原“舞狮”这一民俗物象当下的真实面貌。

1.舞狮采青

舞狮是中国民俗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古时又称为“太平乐”。根据空间地理划分标准,可以将舞狮分为北狮和南狮。影片呈现广东地区舞狮,因此属于南狮的表现领域,因为广东独特而浓郁的民俗文化,广东舞狮称之为广东醒狮。[6]在影片《雄狮少年》中,导演选择以广东舞狮作为影片展开叙事主要物象,在影片开头用水墨呈现的方式向观众展现广东舞狮的发展脉络以及舞狮演绎的构成,突出强调了舞狮的民俗色彩。广东舞狮最早发源于宫廷之上,这是一种杂糅了音乐、舞蹈、武术等等在内的表演活动,之后受到当时的政治、战争、经济等因素的影响,随人口迁移,舞狮文化传入了岭南地区。受中国民俗心理的影响,舞狮被认为是驱邪避害的吉祥物,因此舞狮常常现身在重大节日或者活动当中,通过舞狮这一物象来满足人们的心理需要。在影片《雄狮少年》开头,导演运用水墨画+画外音的方式,简要概括了舞狮对于人民的民俗心理的作用,及“每当狮头昂起,鼓声雷动。即使天涯海角,故乡也近在眼前。纵然前途艰辛,仍旧未来可期。”在舞狮的整个过程中,舞狮彩青(又称为抢青)是舞狮中的高潮部分,两狮争夺彩头,寓意生财。两狮通过猎取悬挂于高处或者是置于盆内的“利是”作为舞狮相互进行争夺的动力,又因为“利是”往往是青菜(以生菜为多),故名“采青”。在采青的整个过程中,以舞狮者的舞法、腿法、身法决定胜负。舞狮者通过一系列的表演,营造紧张刺激的气氛,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影片《雄狮少年》的叙事过程中,也将影片的整个高潮过程放在“舞狮采青”这一环节。

2.地方方言

方言与民俗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可以说两者是相辅相成,相互贯通。由于當地流传着某种民俗,随后产生了依存于民俗之上的方言。同时,各地风俗文化的差异,导致其在语言的呈现方式上出现差异。一方面,方言反作用影响民俗形成。由于各个地区的方言不同,出现“十里不同乡”的现象,是导致不同地区的民俗习惯也会有大同小异的区别。方言相对应一个地区的编码,而这一区域的人相当于符码,两者共同服务于这一体系。首先,方言提供了识别人的一种途径。见其人如闻其声,常年在外的人对各地较为熟悉,通过他的说话声音,能够大致对其进行推断,进而有利于双方沟通。其次,方言代表了一种乡愁。最美故乡音,天南海北四处漂泊的人,通过独特的地方方言来表达自己对家乡的热爱。最后,方言也是一种文化的象征。体现了一个地区人们的生活习惯和风土人情,是民俗文化的符号。方言里的一言一语,都是在历史长河中逐渐演变、沿袭,形成了能够体现地方特色的文化的特征。如果深入地进行研究,从方言中可以找到历史的印记和时代的音符。电影《雄狮少年》在影像声音处理中,选择粤语作为人物的主要语言,不但加强电影的地域性,而且使人物形象更加饱满。

3.地域性环境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民俗。因此一个地方民俗的形成原因离不开他相对应的地域环境。文化成熟于自然环境,在特定的自然环境会形成具体环境特征的文化。[7]在《汉书·地理志》中有记载了陕西十大怪、云南十八怪、东北三怪等等。影视民俗学提出:在进行影视化创作过程中,应当尽可能呈现出创作者所选择的自然风貌,不能出现明显的重构或篡改自然环境风貌。一部优秀的电影,它是在尊重社会本来的面貌基础之上进行影视化创作。尤其影视民俗学研究领域,不能将民俗学与地理环境割裂,不能为了简单的视觉快感而忽略现实。[8]影片《雄狮少年》,选择以广东雄狮作为故事的社会背景以及环境背景。在呈现的过程中很好地体现出了广州地处亚热带沿海地区所特有的温暖多雨、光照充足、夏天时间长的特点,同时十分切合广东丘陵山区的地貌。在电影开头,导演运用镜头跟随主人公阿娟,向观众呈现出独特的岭南风貌。

二、视听元素的呈现

影像与现实两者具有明显的差异性,将现实中物象进行影视化呈现的重点在于保存原有的艺术价值。德国著名心理学家明斯特伯格在1916年发表的《电影:一次心理学研究》对影像与现实两者之间的价值关系进行了探究,从电影的感知入手,论证电影是一门艺术。分别研究了“想象领域”和“本体领域”,证明了电影并不因为机械记录的特点而远离艺术殿堂。[9]《雄狮少年》非常巧妙地将电影艺术与传统非遗文化进行融合,向观众展现独特的视听呈现的过程中,也潜移默化地对观众进行了非遗文化的宣传。

1.造型上:写实与写意相结合

《雄狮少年》以广东省作为故事发展的背景,以舞狮这一传统民俗为主轴,讲述少年阿娟被同名少女激起了舞狮梦,在朋友和亲人的支持以及自己的努力下,最终完成“病猫变雄狮”的个体成长。首先,导演在人物成长的过程中采用写实的手法,激发主人公阿娟去参加舞狮比赛的直接动力来源于他想去广州找自己的父母。其次,导演在具体影像化过程中采用写意的手法,运用独特的视听手段,更好为主题服务。导演没有通过文字直接向观影者展示这种社会背景,转而暖色调的乡村和冷色调的现代都市在叙事空间中形成对比,通过对两个空间不同色调和气质的处理,服务于角色转变、情节发展、主题表达。同时向观众展示舞狮文化的独特地理背景,凸显鲜明的地域性,为观众解读岭南地区舞狮文化提供了新的视角。岭南文化研究者韩强指出,岭南文化是一种以海洋文化为本质特征的双螺旋结构文化,处于陆海双重变异之中。[11]然而,由于岭南整体上仍属于土地农耕文化的范畴,这导致了双螺旋文化结构向城乡两大社会意识形态的延伸,这意味着岭南地区存在着天然的内在文化冲突。

2.镜头上:声画结合形成视觉冲击力

截止2022年1月30日,《雄狮少年》票房突破2亿,同一时期豆瓣评分8.3分,猫眼评分9.5,双平台评分第一。在豆瓣短评中观众对其评论主要集中于三个词——“热血”“燃”“有梦想就能发光”。由此可见,在对传统民俗舞狮文化的影视化创作过程中,在保留舞狮所具有的文化内涵以及艺术价值的同时,影视所具有的独特关系进一步提升了其艺术价值。卡努杜在《第七艺术宣言》提到,电影是实践和空间的艺术。电影融合了音乐,诗歌,舞蹈这三门时间艺术和建筑,绘画,雕塑和空间艺术。在时间艺术和空间艺术之间存在着一道沟壑,而电影恰恰是填补这道沟壑的第七艺术,因此,电影兼具了时间,空间,造型和节奏艺术的特点,是一门综合性艺术。[12]卡努杜认为在电影艺术中,编剧是荧幕形象的幻世者,导演是以光为笔的画家,导演把编曲幻觉中的一幅幅形象在银幕上画出来,他们共同服从于电影的规律。《雄狮少年》的高潮部分在“最后一跃,万鼓齐鸣”。在民俗舞狮比赛中,舞狮桩阵这一环节并没有设置擎天柱,而在影视化呈现过程中,导演刻意在这一部分增加了擎天柱这一物象,通过影片前期的文本阐释,增加这一环节的原因是为了表达人们对于舞狮这一行当的敬畏之心,同时也是警醒舞狮者要对舞狮保有敬畏。导演又将这一虚构场景设置影片高潮,其目的是为了呼应影片“只要心里中鼓点还在响起,我们就是雄狮”,[13]从而构建文本的深层含义。首先,影像呈现的雄狮一跃,表现的是阿娟人物内心的纵身一跃,预示着向阿珍这样的普通人在人生的道路只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并不断昂起前进,就会发生质变,走向梦想的大堂。[14]

3.制作上:传统文化与动画连结

《雄狮少年》作为被中国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点名表扬的影片,在电影的制作过程中,充分将中国传统文化和民族自信与影视动画这一独特的影视创作类型进行结合,给观众呈现出极具冲击性的视觉效果,因此被称为电影发展历程中的阶段性代表作品。相对于传统的国漫集中于对中国古典神话的挖掘,《雄狮少年》从现代城市发展的角度出发,进行原创剧本的构建,让观众有极强的参与感和共情。[15]明斯特伯格在电影心理学提到:电影除了可以提供各种真实的場景环境,还可以完成对真实场景的快速、频繁和戏剧性的转换,从而创造真实的情感体验。电影创作的中心目标是引起观众情感上的共鸣,即我们在视觉上观看的所有类型的情感表达与我们意识到要在脑海中表达的情感融为一体。动漫影视作品作为影视作品的主要表现类型之一,以抽象夸张的表现手法给观众呈现出极具创意性和刺激性的影视文化,深受广大年轻观影者的青睐。民俗文化在依托于原生的土壤环境下,顺应当下时代的潮流,进行多元文化创新与传承探索。《雄狮少年》选择贴近于人们日常生活的舞狮活动作为影像表达的主要内容,再对岭南地区进行长达一年的考察之后进行写实主义画面创作,以此在观众观看到影片的社会构建时,可以一目了然地确定影片所要呈现的地区和文化特色。同时,为了将舞狮文化与形象尽可能完美地呈现,导演将狮子张嘴的幅度与整个狮子的肢体动作相配合,刻画出了极具神韵的狮子形象,[16]尤其在舞狮争斗的决赛环节,尤其在舞狮争斗的决赛环节,通过对一百多头狮子的毛发进行每帧画面的渲染,借用动画的制作形式去呈现舞狮传统民俗文化的张力和气魄。

三、结语

中国独有的民俗充满了美丽的想象,这些民俗或多或少地出现在了电影中,使荧幕呈现出了特有的华夏氛围,而我国第五代导演在其实践创作过程中,更是将民俗有机地融汇在电影当中,成了一种新的影视创作风格。《雄狮少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动漫影视创作进行的一场跨界联动,同时也是影像民俗学的一次伟大的尝试,他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如何在现当代进行传承提供了一条道路;同时也为当下中国动漫影视创作提供了一条新的创作方法。

参考文献

[1] 李凌燕.民俗事象中实物的符号化特征及其民俗心理探微[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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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周作明.民俗心理窥探[J].广西民族研究,1990(4).

[4] 史博公.构建中国电影民俗学[J].当代电影,2007(6).

[5] 沈鲁、吴迪.电影民俗学视野中“讲好中国故事”的叙事策略[J].电影文学,2019(15).

[6] 黄慧莹.广东醒狮发展延革及其存在问题与对策研究[J].传承,2013(10).

[7] 贾磊磊.中国电影的地缘文化阐释[J].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1).

[8] 章旭清.地缘文化与亚洲新电影的美学取向[J].江苏社会科学,2006(3).

[9] 李泱.谈电影学的重要分支——电影心理学[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6(4).

[10] 孙良媛、潘志刚.广东区域经济差異的实证分析[J].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01(5).

[11] 王娅姝.地景现象与文化书写——近年来国产电影中的南方空间[J].艺术广角,2020(5).

[12] 鲁坚.电视电影:第七艺术的一扁“方舟”[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1998(2).

[13] 张冬梅、饶曙光.《雄狮少年》唤醒心中那头雄狮[J].现代青年,2022(2).

[14] 陈林侠.《雄狮少年》:另一种励志故事[J].电影艺术,2022(1).

[15] 邹波、屈立丰。《雄狮少年》:国产现实主义动画电影的新探索[J].艺术评论,2022(2).

[16] 郑水秋.从《雄狮少年》看非遗文化与动漫影视作品的跨界联动[J].西部广播电视,2022(2).

(特约编辑 杨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