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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转向:样态、风险及其优化

2024-06-05王霂凡

理论导刊 2024年5期
关键词:数字化时代

摘 要: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转向是适应思想政治教育数字化发展的必然趋势,昭示着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由单维转向多维的迭新图景。数字化驱动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场域由“单域呈现”转向“全域覆盖”,叙事传播由“单向传输”转向“全息沉浸”,叙事主体由“单体权威”转向“全员参与”。同时,数字化也引发了“数据遍历”“社交围城”“权力越位”等多重困境,致使数字环境消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语境、数字圈层消弥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交往、数字身份宰制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秩序。基于此,应培树数字意识,激活空间叙事主体思维;观照数字媒介,强化空间叙事优质内容输出;明确数字指涉,优化空间叙事场景呈现;划定数字红线,提升空间叙事治理效能,实现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优化升级。

关键词: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叙事语境;叙事交往;叙事秩序

中图分类号:G64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4)05-0113-08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发展积极健康的党内政治文化研究”(22ZDA034);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高峰学科研究创新课题重点项目“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研究”(MYGFXK2023YCA08)。

作者简介:王霂凡(1997—),女,合肥人,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

空间作为物质存在的基本形态,也是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的重要媒介和呈现载体。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就是从空间维度审视思想政治教育叙事要素及其相互关系,通过空间结构要素的系统整合和有效协调,促进叙事对象内化主流意识形态,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目标的实践活动。随着数字化时代的到来,数字生产力日益成为驱动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创新动力,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内容图式、传播范式和交往秩序呈现出数字化趋向。数字化时代,技术优势赋能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为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提供了全方位、全过程、全空域契机,但数字化时代潜藏的“社交围城”“权力越位”等问题也导致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困境。鉴于此,要深入剖析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转向的基本样态,主动预判数字驱动下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多元风险并提出解蔽理路,推动数字与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深度耦合,以新的视角和释义框架建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图景。

一、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转向的基本样态

数字化为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数智化发展提供了新契机。在数字化的全景式驱动下,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场域生产、传播范式、主体样态不断升级转型,呈现出叙事生产的全域化、叙事传播的体感化以及叙事秩序的交互化等样态。

(一)空间叙事场域:从单域呈现转向全域覆盖

空间叙事场域的转向是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转型过程中首要并且根本的样态。传统媒体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多局限于城市空间、教学空间等物质实体空间,具有单域性。数字化时代,基于比特的数字信息生成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借助数字载体形成全域覆盖的空间叙事样态。空间叙事场域的转向不仅是环境意义上的发展与延伸,更是空间权力的意识形态化。

其一,城市空间叙事与乡村空间叙事协同共构。数字化时代以数字技术为内生动力,尤其是随着人工智能、算法技术的迅速发展,数字技术逐渐深嵌于不同空间领域发展现代化叙事,形成了“技术治理”的新图景。在此背景下,数字技术合理把握不同地理区位的空间规定性,联同交通出行、城市建筑、公共生活形塑了各具城乡特色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内容和元素,实现了跨城乡区域的叙事资源共建、共治和共享,逐渐成为重塑空间叙事形态的重要因素。具体来看,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依托数字孪生技术复刻城乡空间格局,通过挖掘既有的城乡红色空间、精神文明建设空间、纪念性空间等空间领域的物质文化资源,聚合外部资源与本土资源,推动城市空间与乡土空间在思想政治教育叙事资源上的系统配置与优化整合,实现了空间叙事在地理区位层面上的动态平衡。

其二,教学空间叙事与生活空间叙事显隐共振。教学空间与生活空间是最直接、最具象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场域,具有明显的日常化和生活化特征。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主阵地仍是教学空间。借助强大的算法技术、人机协同技术,教育者根据既设的叙事程序对叙事内容、叙事题材进行筛选和调适,引导教育对象参与叙事过程,成为教学空间叙事内容的制定者和叙事效果的反馈者,创构出共创、共生、共享的数字化教学空间叙事样态。另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聚焦生活空间,关注个体生活空间的数字交往。通过将主流意识形态与受教育者喜闻乐见的数字符号、数字形象相结合,以更符合受教育者数字交往的形式赋予空间叙事有温度、有情感、有思想的生活化表达,潜移默化地引导和塑造受教育者新的认知方式和价值理念。

其三,物质空间叙事与精神空间叙事同频共创。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展开既需要一定的物质空间,也需要在教育对象内在精神空间中了解“行动者的性情、习性以及他们理解社会世界的心智结构”[1]。一方面,物质空间作为社会生活的固定符号,是开展空间叙事的常态媒介。数字化时代,将叙事内容数字化解码后编码为具有价值导向意义的隐性教育符号,以艺术形式蕴化于物质空间,以“场所感”建立物质空间中主客体的联结纽带,以“共通感”建构个体参与与空间可读的一致性关系,可逐渐在物质空间“空间解码——符号编码——感官接触——价值共振”的叙事逻辑中感化教育对象,实现对教育对象思想观念和价值观点的涵化。另一方面,精神空间作为与人的思想活动直接相关的空间形态,指向的是具有主体性意识的“现实的人”在社会实践活动中所体现的道德、情感、信仰与价值观等价值形态。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之于个体精神空间,就是要合理地引导教育对象運用数字技术丰富哲学、文学、艺术等文化知识体验,纾解个体心理困惑,不断实现自身美好生活精神需要;不断超越空间异化关系,在空间疏离中打破空间阻隔,促进个体社会关系和谐,进而丰富和拓展人的精神空间。

(二)空间叙事传播:从单向传输转向全息沉浸

空间叙事传播的转向是数字环境下基于数字媒介的转变而生成的一种空间叙事形态,也是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主题、内容和方式等转型升级的重要呈现。传统媒体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传播多为文本、图像、记忆等载体,具有较大的时空限制性,缺乏动态化呈现和交互化体验。数字化时代,数字技术的介入突破了传统单模态和单技术空间叙事传播模式的局限性,创设出更具精准性、交互性和生活性的多模态叙事传播模式,消解了叙事主客体间的界限,延伸了空间叙事的边界,形成了全息沉浸的空间叙事样态。

其一,数字技术助推空间叙事传播的精准化转型。借助深度学习、算力技术等数字技术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将各构成要素解码为相应参数并按照预设程序重新编码,进一步构建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模拟系统。该系统可以精准标识叙事对象浏览偏好和行为偏向,对空间叙事资源动态进行实时分析,准确生成叙事对象的“个性化图像”,进而更加精准追踪叙事对象价值理念趋向。空间叙事主体据此得以根据叙事对象的“疑点”“难点”“痛点”,以更契合主体实际需求的方式植入差异化叙事内容,最大化地提升精准叙事传播效度。

其二,数字技术促进空间叙事传播的生活化转型。数字媒介的应用,使得文本、图像、记忆等叙事传播形式不再单一呈现,而是在图文并构、视听融合、人机交互中多维呈现,如地铁电子展览屏实时播放新闻、抖音官媒发布趣味宣传视频、董宇辉“知识+带货”式直播等,将好故事通过多种传播形式包装成人们喜闻乐见的价值内容,满足了人们的心理期待,这实质上是空间叙事为契合叙事对象实际生活由讲授式叙事传播转向生活式叙事传播的具体体现,极大地增强了空间叙事过程传播效应。

其三,数字技术助力空间叙事传播的体验化转型。由虚拟现实技术、人工智能等技术所构筑的空间叙事传播模式,使得人们的生产生活和交往交流不再囿于传统叙事传播模式,而拓展为交互沉浸式叙事传播模式。交互沉浸式叙事传播模式智能捕捉教育对象“视、听、触、嗅”的感官偏好,继而通过角色建构等形式延伸叙事传播的边界,增强叙事传播的趣味性和体验感,以激发教育对象对叙事传播内容的情感共鸣。

(三)空间叙事主体:从单体权威转向全员参与

空间叙事主体的转向是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转型的核心特征。传统媒体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主体主要包含政党和教师、辅导员等权威群体,这些权威主体将意志、思想、理论等意识形态内容以空间叙事的形式进行呈现,具有规范性和单向性。数字化时代,数字空间的崛起颠覆了单体权威的传统叙事环境,为多元主体提供了新的对话参与空间和数字化叙事环境,形成了全员参与的空间叙事样态。

其一,在主体权威上,空间叙事主体由权威主体转为对话主体。数字技术对思想政治教育的深度嵌入使得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实践日益朝着交互化路径发展,为全员参与空间叙事提供了话语契机。在新的数字传播空间及技术条件下“人人都是麦克风”,空间叙事主体的叙事时间得到极大延展,叙事主体结构和叙事内容也发生重大变化。除了教师、官方媒体、主流自媒体等权威主体,网络红人、草根明星等自媒体意见领袖纷纷涌现,越来越多的参与型主体借助数字空间直观表达开放性意见,打破了现实空间中权威主体独有话语权威的模式,构筑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对话叙事共同体。

其二,在主体权重上,空间叙事主体由单向主导转为双向主导。主体权重直接规定着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秩序,反映着叙事主体的权力边界与话语规约。在认识论的“主体—客体”基本范畴的界定下,空间叙事主体形成了“传体—受体”关系范畴[2]。数字化时代,数字化空间凭借交互化、集成化和数据化等空间特质,极大扩展了叙事对象接收信息的渠道,弱化了“传者”的信息源优势,重塑了“传体本位”的传统叙事关系,强化了叙事对象公共话语表达和意识形态选择权,实现了叙事主客体间双向主导、双向影响的身份逻辑转变。

其三,在主体呈现上,空间叙事主体由现实主体转为数字主体。相比于现实主体的“自然人”,“数字主体”是极具技术特征的虚拟化身,拥有与“自然人”类似的技术外貌和叙事语言。根据数字主体的技术层级和交互程度,可将之归纳为三种类型:“数字建模驱动下的机械动作型数字人、幕后之人操纵型数字人、AI智能自驱型数字人”[3],如湖南卫视虚拟主播小漾、虚拟歌手洛天依皆是数字主体的现实呈现。数字主体叙事是一种由内容、时间、空间和技术多要素共同建构的虚实叙事生态,它基于3D仿真技术、识别感知技术、AIGC技术等多技术建构主体数字化身,依托故事文本、故事体量和故事逻辑实现数字主体的符号视觉转向,并依托虚拟场景实现数字关系网络下受叙者的持续在场。叙事能力是数字主体在数字空间实现角色塑造并跨界延展的关键,未来数字技术的不断跃迁赋能数字主体叙事能力不断增强,空间叙事的智能变革将成为一种可能。

二、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转向的风险透视

数字化在多个维度推动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创新发展。但正如马克思所言:“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4]数字化也相应地给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带来一定的风险挑战。推动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全面展开,应及时研判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语境、叙事交往和叙事秩序领域可能衍生的风险并主动介入。

(一)“数据遍历”:数字环境消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语境

叙事语境是指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生产和传播所面临的话语背景或环境[5]。数字化时代,强大的虚拟环境构造技术营造出符号化的数字环境,为叙事主体量身定制了一套具身性的场景规则,实现了空间权力的全域覆盖和叙事内容的全息呈现。但数字环境中数据泛在化、场景脱域化和信息流量化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叙事语境无序化,遮蔽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语境的人文性、实践性与规范性。

其一,数据泛在化弱化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语境的人文性。数字化时代,空间叙事实践中数据的泛在化致使空间叙事语境持续弱化。在数字技术预设的算法程序中,空间叙事成为一种以数据量化、管理和评价的客观对象的活动,原本富有情感和人文價值的叙事内容被泛化输出为冰冷数据,遮盖了叙事背后更深层次的人文价值,一些本应通过富有情感的叙事语境渲染实现的“场所感”“临场感”和“认同感”无法得到建构,使得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情感黏性被进一步削弱。

其二,场景脱域化弱化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语境的实践性。“脱域”意即“从彼此互动的地域性关联中,从通过对不确定时间的无限穿越而被重构的关联中脱离出来”[6]。数字环境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场景脱域化”,主要表现为虚拟数字空间代替现实生存空间,出现时空分离的发展趋向。数字化时代遵循“技术至上”的叙事原则,通过丰富的技术手段创设满足个体“虚假需求”的智能虚拟场景,使个体社会关系或行为实践从现实生存空间脱离,沉陷于虚拟空间的情感需求而忽视自身的真实需求,以致虚假需求与真实需求的边界模糊化。长期处于满足个体表面的、浅层次虚假需求的虚拟语境下,虽然能在短时间内弥补个体情感满足上的缺失,却不能发掘个体实际的、长远的深层次需求,无法促进人的健康全面发展,从而消弥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语境的实践性。

其三,信息流量化弱化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语境的规范性。数字化时代,流量成为个人价值的数字化呈现,也是用户快速实现资源变现的利器。数字环境对个体偏好的精准捕捉和数据引流,使得流量资本成为个体竞相争夺的焦点。一方面,流量资本利用算法黑箱操控媒介对数字空间叙事内容的选择倾向,碎片化、泛娱乐化叙事内容泥沙俱下,导致坚持政治性与学理性相统一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叙事、文本叙事等叙事形式不再受叙事对象关注,长此以往,叙事主体及叙事对象在流量导向下将面临理性丧失的危机。另一方面,流量资本的无序性裹挟空间数据,容易导致信息失真。在数字环境下,空间叙事内容的传播一般要通过解码、编码、模型等精密契合的规范化流程进行二次加工,才能够以更为直观立体的数据形态呈现。由于在这一过程中,数据加工主体掌握信息的不对称以及数据内容的鱼龙混杂,加之流量资本利用网络放大、网络暴力等舆论形式挟制受众,使得数字空间叙事生态更为失序化、复杂化。

(二)“社交围城”:数字圈层消弥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交往

叙事交往是指思想政治教育敘事主体在社交群落中沟通和互动的行为。数字化时代,数字叙事传播的精准化和迅速化,“使大众不再以组织标签分类,而是依据个性标签聚集”[7],倒逼受众进入以价值观念、叙事偏好、叙事话语为基础建构的“叙事圈层”。但数字传播的“圈层化”实质上是以一种“圈地自困”的方式聚集而成[8],会通过过滤机制、适配机制等方式设置主流叙事传播壁垒,造成叙事圈层交往的区隔化、同质化和扁平化,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一定的叙事交往低效困境。

其一,“信息过滤”使传播圈层呈现区隔化特征,降低叙事交往的价值性。数字技术对叙事主体进行全天候、全过程的动态监测,精准把握叙事主体的思想动态和行为偏好,并运用过滤机制对叙事主体偏好信息进行归类,反复呈现个体感兴趣的叙事内容,筛选和过滤个体偏好外尤其是主流媒体的叙事内容,为叙事主体打造了封闭的叙事传播圈层。长期沉溺于封闭式圈层,受众无意识地对圈层外主流媒体严肃而系统的叙事内容主动屏蔽,使得叙事主体更易受圈层内核心人物的影响,易将个人意见当作权威意见进行传播,叙事主体的认知视野逐渐窄化。

其二,“信息迎合”使传播圈层呈现同质化特征,弱化叙事交往的真诚性。数据平台为迎合受众的审美趣味,利用点赞、评论、浏览等形式向受众广泛推送娱乐化、碎片化的叙事内容,将受众裹挟至同质化信息偏好的“回音室”中,以此聚集具有相同偏好的目标人群。个体通过快速浏览所获取的叙事信息极有可能是满足受众泛娱乐化倾向的信息碎片,甚至是违背主流价值导向的虚假内容。这无疑增加了受众对信息真实性的辨识难度,极易引发叙事主体对主流叙事传播的质疑与怀疑,降低空间叙事交往的真诚性。

其三,“信息割据”使传播圈层呈现扁平化特征,削弱叙事交往的互联性。依据地域、偏好、取向等标准,叙事主体被匹配至不同交往圈层,各交往圈层都有自己的运行机制和叙事取向,呈现出叙事交往圈层的“信息割据”状态。不同叙事交往圈层之间形成“熟人交往圈层”“陌生人交往圈层”和“熟悉的陌生人交往圈层”的组织架构关系,同一叙事交往圈层内部也形成了“核心圈层、扩散圈层和围观圈层”[8]的社会网络关系,使得不同受众虽处于同一数字空间却相互独立、互不往来,以盲从态度无条件服从“核心圈层”或圈层核心人物的叙事观点,致使叙事主体产生思维定势,加剧了不同圈层间交往壁垒和观念碰撞,在一定意义上造成情感疏离、沟通障碍等困境,冲击了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交往的情感黏度。

(三)“权力越位”:数字身份宰制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秩序

叙事秩序是叙事主体在空间叙事交往中呈现出的关系状态,是空间平衡和稳定的产物。数字化打破了虚实时空界限,使叙事主体能够超越“身体存在”以“数字存在”形式实现叙事内容的传递和交流,拓展了人的主体意识和主体实践。然而,数字身份也给空间叙事带来一定的消极影响,数字身份实质是数字资本对主体实施的“技术殖民”,导致叙事主体的价值理性被技术理性思维所僭越,并完全按照技术尺度建构叙事实践,使得叙事主体陷入“主体迷失”的秩序困境。

其一,数字身份弱化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主体主体性。基于福柯“知识—权力”理论,主体是通过知识建构的。从传统媒介时代“自然人”主导知识活动,到数字化时代数字主体以数字身份重构知识、文化生产,数字化正在通过技术赋权挑战人类中心主义的价值体系[9],影响着叙事主体的身份建构。数字化时代,叙事主体借助数字技术以“化身”形式进入叙事场域,出现“数字人”“智能人”“机器人”等多重数字身份。数字身份基于数码编程和深度学习技术逐步形成了认识外部世界的能力,能够较快地适应数字叙事空间,并根据叙事对象的行动指向不断调适行为模式。除此之外,数字身份强大的整体性思维逻辑和处理语言的能力甚至超越“自然人”的运行能力,数字时空下空间叙事也衍生为一段数字代码影响另一段数字代码的活动,似乎“一个社会和它的统治利益打算对人和物所做的事情都在它里面设计着”[10],从而导致“自然人”叙事主体从叙事生产者变为数字工具的依赖者,丧失了与叙事活动的创造性关系而陷入被动支配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冲击了“自然人”叙事主体的角色定位。

其二,数字身份遮蔽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主体主导性。传统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主体的主导性一般体现在对叙事内容的掌控能力和与叙事对象的规训关系上。一方面,数字化身的虚拟性冲击主流意识形态叙事内容传播。数字化时代,智能算法可以持续不断地按照叙事对象偏好信息,设定数据运行指令或代码程序,智能生成并精准推送更受个体期待的叙事内容,这容易助长个体浅层的叙事体验,导致受众期待“机器叙事”而非“价值叙事”,极有可能颠覆主流意识形态叙事内容传播的现实根基,降低主流意识形态叙事的解释效力。另一方面,数字化身的“去身份化”消解主流叙事导向。“去身份化”逻辑允许叙事对象隐藏其真实身份,并以“第一人称”自行设定角色形象,按照个人意见肆意进行网络评论甚至是网络暴力,造成叙事对象主体权力的扩张,从而削弱叙事主体对叙事对象的意识形态导向作用,打破传统叙事主体的叙事权威。

其三,数字身份引发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秩序失调。与传统空间叙事不同,数字化时代空间叙事秩序带有明显的间断性和不确定性。一方面,叙事秩序的间断性。由于数字空间的开放性,叙事对象可以通过“隐身”“屏蔽”“下线”等方式过滤不感兴趣的叙事内容,随时中断叙事过程,致使传统空间叙事秩序中“传者本位”的规训关系发生断裂。另一方面,叙事秩序的不确定性。数字身份在虚拟空间中按照主体意愿得以重塑成多种虚假身份。这种真实身份与化身身份相分离的现象,也表现为物理身体与主体意识的分离,而分离的结果就是“将现实中他者构成的符号秩序一并消解掉”[8],使得人们在判断身份真实性时面临重重障碍,数字生存与现实生存的界限日益模糊,进而冲击由道德、法律、规则等构筑的现实空间叙事秩序。

三、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转向的优化理路

数字化为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场域、叙事传播和叙事主体的转型提供了重要驱动力。但数字化潜藏的数据遍历、社交围城和权力越位等风险也愈发引致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转向难题。为此,应当坚持问题导向,优化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思维、叙事场景、叙事内容、叙事治理,以推进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融合发展。

(一)培树数字意识:激活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主体思维能力

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数字化转型,首要的就是激活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主体虚实融通、时空融合、理感融生的数字思维方式[11],锚定数字化与空间叙事的融合基点。

其一,坚持虚实融通思维,在虚拟体验中回归现实生活。一方面,空间叙事主体要坚持虚拟性思维,处理好虚拟空间与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的关系。虚拟空间是数字化时代语境下由大数据、数字孪生、虚拟现实等多种数字技术共同创构起的知识空间,这决定了虚拟空间是空间叙事的载体。思想政治教育叙事要“主动适应信息化、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变革”[12],引进数字化叙事方式,借助数字化优势摹写虚拟叙事空间进而拓展现实叙事空间,激发叙事对象理性认知和价值认同,推进数字化时代主流意识形态建设。另一方面,空间叙事主体也要践行现实性思维,处理好数字技术与叙事主体的关系。数字技术作为空间叙事的外部因素,需要通过空间叙事的现实发展得以确证。针对数字化时代带来的数字异化和数字沉溺等风险,叙事主体既要有效利用数字技术,也要正确认识数字技术赋能空间叙事的有限尺度,在“回归生活”中重塑空间叙事的“‘身体在场和‘意见在场的主体间关系”[13],以主流意识形态的引导力确保“技术向善”的叙事轨迹。

其二,坚持时空融合思维,在空间参与中唤醒记忆情感。马克思强调,时间“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14]。数字化时代,将思维框架与空间叙事相融合,有利于规避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空洞呈现,推动空间叙事的时效性表达和结构性建构,不断促进叙事对象精神生活高质量发展。顺应数字化时代这一时代图景,叙事主体既要以时间意识全面洞悉空间叙事的历时性呈现,在宏观历史和微观时段的辩证统一中检审空间叙事样态演化及其实现方式,把握其理论创新和实践发展的时代变迁;也要以空间视角考量数字化时代空间叙事的“时间序列、时间节奏和时间密度”[15],在空间摹写中“增拓与历史对话、与理论对话和与自我对话”[13]的叙事时间,切实提升空间叙事的时、度、效。在时空融合的視域下,突破传统空间叙事的时空有限性,在时空互构思维中唤起叙事对象的历史记忆和情感认同,不断激活数字化与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互嵌的张力。

其三,坚持理感融生思维,在感观沉浸中凝聚理性共识。叙事主体依托视觉、触觉、嗅觉等感官体验活动推进叙事对象的感性认知发展,导致叙事对象的理性认知结构和情感意志总是在“扬弃”过去中发生改变。这要求空间叙事主体一方面要树立感性思维,在具象化情境描绘中充分淬炼叙事对象的体验感和交互感,增添叙事图式的画面性和形象性;另一方面也要树立理性思维,融合时代发展需求和个体价值需要,不断开拓主流意识形态叙事旨趣,与时俱进地引导叙事对象透过虚拟意象实现思想价值观念的理性建构,丰富叙事对象的精神需要。

(二)观照数字媒介:强化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优质内容输出

“技术改变社会,但是引领技术的永远是思想和旗帜。”[16]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识形态性,决定了空间叙事内容是思想政治教育理念的外显表征。面对数字化时代纷繁复杂的叙事内容,应遵循“内容为王”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旨向,注重空间叙事资源的开发与利用,着力打造既有思想深度又有理论精度和人文温度的叙事内容,持续凝聚主流意识形态的引导力。

其一,把握意识形态导向,提升空间叙事内容阐释的深度。“深度”指向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内容的理论性和科学性。作为一项培育主体价值观念和拓展知识视野的教育活动,数字化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应借助数字技术和智能设备阐释叙事内容。然而,作为一种人工技术产物,数字技术、智能设备本身并不具备价值因子,其数据采集、聚合和分发离不开主流意识形态的嵌入与引领。为此,要坚持主流价值引领,强化党的重大理论创新成果、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等符合主流意识形态导向的优质叙事内容的生产与供给,借由数字技术进行主流价值观念的代码内嵌,以突破网络信息同质化的叙事壁垒,更好地筑牢数字化赋能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价值基础,增强空间叙事间性。

其二,整合数字叙事资源,提升空间叙事内容传播的精度。“精度”指向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内容的系统性。数字化有助于打破空间壁垒,推动不同空间叙事资源相融合,汇聚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育人合力。为此,要积极运用云运算、大数据等技术打造共建共享的叙事资源平台,促进各职能空间叙事资源“云融合”。既要因地制宜,注重地域空间本身的“立德树人”功能,强调校内校外不同职能空间的理论资源和实践资源的整合共享,尤其要挖掘国家文化公园、校史馆等空间的人物资源、精神资源和社会资源,将叙事内容在空间布局中落细、落小、落实;也要注重因人制宜,运用数字匹配机制选取契合叙事对象认知水平和思想困惑的叙事内容,实现叙事资源的精准施用,切实发挥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育人价值。

其三,贴近受众日常生活,提升空间叙事内容表达的温度。“温度”指向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内容的生活性和人文关怀。思想政治教育叙事本质是做“人”的思想工作,应以人的理想追求和现实诉求为实践旨要,特别是面对新时代受众强烈的精神生活需求,更要积极地借助节日庆典、纪念活动、文化建筑等叙事空间,把经过实践检验、富有科学性的叙事内容转换为可见、可听、可触的视像化介质,运用数字媒介平台中“爆”“热”“最常讨论”等功能,贯穿融入叙事对象的日常生活实践,激发个体兴趣增长点,从而使之主动完成对主流意识形态叙事内容的情感认同和价值体认。

(三)明确数字指涉:优化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立体场景呈现

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内在意义只有在具体叙事场景中才能得以确证。为确保叙事主体和叙事对象不陷入场景沉溺,应坚持数智化、人本化、实践性等叙事原则,开展叙事场景软性治理,彰显思想政治教育多维空间叙事场景的育人价值,以此规范数字媒介与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融合的主线。

其一,以数智化为主线,构建沉浸式叙事场景。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场景构建应充分发挥数字技术优势,将数字技术嵌入空间叙事的运行系统,创设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沉浸式场景。一方面,要构造体验感的沉浸式场景。引导叙事对象在既设叙事程序中连接叙事文本,以具身参与的形式感知声音、画面等叙事信息,全面延伸叙事对象的视觉、听觉和触觉,全空域提升感官沉浸感、心理沉浸感与情感沉浸感。另一方面,要构建真实感的沉浸式场景。依托数字孪生等数字技术实现现实空间的景观复刻,全方位展示叙事文本,辅之以并置、串联等不同叙事序列的组合,生成延续性的故事时空情景,使得叙事对象能够以“在场者”身份深度体验故事,最大化实现叙事场景的沉浸式效应。

其二,以人本化为原则,构建开放式叙事场景。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场景构建应满足不同叙事对象的差异化需求。一方面,要以需求端为导向,提升叙事场景的匹配度。通过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技术智能采集叙事对象浏览轨迹,精准分析受众知识需求,使场景元素随叙事对象知识缺场和需求偏好不断变化,更好地满足叙事对象的知识期待和发展需求。另一方面,要融合多样化场景。不同叙事对象有着不同的生活场景和物质环境,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要结合不同地区特色,灵活塑造具象生动的开放式叙事场景,以地域发展轨迹唤起叙事对象情感共鸣,以时代发展航向激起叙事对象奋斗动力,拉近与叙事对象的时空距离,使之在叙事场景中深化对叙事内容的理解。

其三,以实践性为准绳,构建互联式叙事场景。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场景构建应立足于个体生活实践,在积极运用叙事对象日常生活空间叙事素材、丰富叙事场景实践性的基础上,运用场景互联、远程协动等数字功能,加强校馆、校际、城乡等多元叙事主体间的合作,探索开发校内空间与校外空间的共联场景、实体空间与虚拟空间的共在场景、城市空间与乡村空间的共享场景,在社会实践中将概念化的理论知识延展为实践叙事内容,为空间叙事活动赋予更具广度的实践意涵,以此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不同场景间的跨界融合和良性互动。

(四)划定数字红线: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风险治理效能

数字化时代空间叙事实践的深入推进,要以硬性机制确定技术应用的叙事边界。坚持从顶层设计出发不斷完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风险监测、引导和反馈机制,是实现数字化形塑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正向效应、应对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的数字化转型的重要保障。

其一,建立空间叙事媒介规范机制。要使数字化赋能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叙事取得实效,党和政府须从顶层设计层面制定规制数字空间的法律规范。一方面,要划定权利边界,利用法律条文清晰界定网络参与失序、网络侵入等越界行为,防止数据滥用、隐私泄露等数字异化行为扰乱空间叙事秩序和个体思想动态。另一方面,要加强技术规范建设,严格限制数字技术对个体数据的过度采集,要求征询媒介个体意见,并定期反馈个体偏好信息。同时,规定主流价值叙事内容必须嵌入“算法差异池”,强化主流意识形态叙事生产与供给。

其二,构建空间叙事风险监管机制。提升空间叙事风险的监测和防范能力,对于营造和谐稳定的空间秩序、化解数字伦理风险具有重要价值。一方面,要通过数字监测技术加强对空间叙事风险的研判与预警,实时采集、分析并研判网络平台中可能出现的负面政治情绪与政治态度,构建数字空间风险监测数据库。另一方面,要增加人工审核叙事内容权限,使思想政治教育叙事在“人工主导+技术辅助”下进行内容选取。严格把控网络平台中各类信息的发布,及时识别、过滤并删除网络不良信息,进一步构建数字叙事安全的智能维护机制。

其三,健全空间叙事媒介联动矩阵。空间叙事是一项系统化、常态化工程,要拓宽空间叙事媒介平台,注重发挥媒介平台的统筹联动作用,打造“‘官方媒体—信息平台—个人自媒体三位一体的媒介矩阵”[17]。数字化时代叙事媒介矩阵要围绕叙事生产、叙事传播和叙事表达,以官方媒体构建主流意识形态叙事生产渠道,以爱奇艺、抖音等信息平台引进主流意识形态叙事作品,以有影响力的个人自媒体扩大正能量叙事传播范围,形成“靶向”治理技术异化的共同体,以协同力量约束由技术要素导致的越权行为,营造“立德树人”的叙事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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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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