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稳态负荷的影响因素及对健康结局影响的研究进展

梁聪 蒲玉翠 张佩 陈小爱 廖姿艺 王蓉

Research progress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allostatic load and its impact on health outcomes

LIANG Cong，PU Yucui，ZHANG Pei，CHEN Xiaoai，LIAO Ziyi，WANG RongSchool of Nursing，University of South China，Hunan 421001 ChinaCorresponding Author WANG Rong，E-mail：wwrr77@163.com

Keywords  allostatic load;measurement tools;influencing factors;health outcomes;review

摘要  綜述国内外关于非稳态负荷的概念、测量工具、影响因素及对健康结局的影响，以期为我国开展相关研究提供参考依据。

关键词  非稳态负荷；测量工具；影响因素；健康结局；综述

doi：  10.12102/j.issn.2095-8668.2024.10.012

随着我国经济和社会的快速发展，人们的生活节奏明显加快，伴随着后疫情时代各种应激源的不断出现，人们面临着高负荷的压力，其心理健康问题日益凸显，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心理问题。研究发现，应激反应是非稳态负荷（allostatic load，AL）的最佳体现。AL  ［1］ 是指应激性生活事件和慢性应激的累计负担造成机体生理系统紊乱，用于量化生命过程中的应激因素造成的生理失调，主要反映人体多项生理系统受到压力应激感受的累计影响，可作为人体健康、功能紊乱以及伤残等生理失调的早期预兆。研究发现，高水平的AL状态与人体的不良健康结局密切相关，会导致多种疾病的发生。因此，本研究通过对AL的概念、测量工具、影响因素及AL对健康结局的影响进行综述，并提出对AL研究的思考与建议，为进一步开展AL的相关研究，早期识别其保护因素，制定相应的干预措施，促进人群的整体健康提供参考。

1  AL的相关概念

神经生物学家Sterling和流行病学家Eyer于1988年提出了非稳态（allostatic）的概念，描述动态的、 多方面的过程，通过重新调整稳态参数以适应环境需求来维持生理稳定。AL的概念由Mc Ewen等  ［2］ 于1993年首次提出，是指长期暴露于慢性应激和生活事件下所产生的累积性生理磨损，涉及不同的生理系统在不同程度活动中的相互作用，当其超过个人的应对能力时，就会出现AL水平升高。AL升高在健康人群  ［3］ 、普通人群  ［4］ 和各种疾病病人  ［5-7］ 中都会出现，可作为人体健康风险的早期预测指标。因此，近年来AL作为应激研究领域的热点话题被诸多学者关注。

2 AL的测量方法

目前，AL的测量方法及评价标准尚未形成统一标准。现有研究常使用的测量方法主要包括2种。其中，采用生物标志物高风险四分位数的总和是最常见的测量方法  ［8-10］ 。生物标志物指标主要涉及神经内分泌、代谢、免疫和心血管系统等。目前，纳入评估标准的标志物尚未统一。研究发现，心率、收缩压、舒张压、糖化血红蛋白、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和C反应蛋白是最常用的生物标志物  ［8］ 。Cathal等  ［11］ 通过对多队列、多系统及广泛的生物标志物分析发现，C反应蛋白、静息心率、高密度脂蛋白、腰臀比和糖化血红蛋白这5项生物标志物可作为核心标志物将AL这一概念具体化，可有效测量非负荷稳态水平。每个生物标志物根据四分位数风险截点被分为0或1，处于高风险的赋值为1分，低风险的赋值为0分，将生物标志物的风险得分相加得到AL指数。但在不同研究中的分组不同  ［10，12］ ，评价标准是根据其得分范围从0（最低）到最高分将其分为低水平组、中水平组和高水平组。另外，Fava等  ［13］ 基于心身医学研究标准（diagnostic criteria for psychosomatic research，DCPR）制定了AL临床诊断量表。该诊断量表分为25个条目，通过主观的评估方式综合评估生活事件、环境因素等对疾病的影响，包括近期生活事件、慢性应激、环境控制、睡眠、躯体化症状和心理困扰等方面综合反映AL水平  ［14］ 。目前，现有研究中多采用一种方法进行评估，未来可考虑采用包括生物标志物和临床标准的综合方法评估个体的AL水平，以提高评估结果的准确性和科学性。

3 AL的影响因素

AL受到多个因素的影响，主要包括一般人口学资料、生活经历及健康行为方式、社会、经济、环境因素等。其中，保护性因素可以帮助个体对 应激源作出积极反应，提高机体应对应激源的能力，从而降低AL水平。

3.1 一般人口学资料

年龄增长与较高的AL水平有相关性  ［15-16］ 。AL与老年人认知能力和身体机能的下降有关，强调了对老年人日常生活应激事件进行干预的必要性。长期暴露于应激因素下导致健康受损，而在不同种族间的研究结论不一致。研究发现，美国人群中黑种人和拉美裔人的AL水平尤为严重  ［17］ 。高等教育是健康的社会决定因素。研究发现，拥有更高教育程度的人非稳态负荷水平更低  ［18］ 。此外，一项针对60岁及以上参与者的研究数据显示，在对混杂因素进行调整后，AL水平的增加与视力恶化之间密切相关，且AL在视力恶化与死亡发生之间起中介作用。因此，要更加关注老年人日常生活应激事件，及时发现风险因素，进行必要的干预，并确保少数种族/族裔和移民获得最佳健康的机会。

3.2 生活经历及健康行为方式

从生命历程角度出發，早期的生活经历及健康行为方式可能会在随后的AL水平中发挥作用，过去生活中经历的慢性应激和生活事件会对未来身体的AL产生影响。例如，童年期逆境（ACEs）、肥胖、吸烟、饮酒、睡眠紊乱和缺乏体育锻炼等生活经历及健康行为方式有可能通过调节关键生物过程（如炎症）促进和加剧病情，从而引起AL加重。

早年的不良经历会影响孩子对压力的生理和情绪反应的发展，从而对孩子的一生造成长期的影响。研究发现，ACEs会对儿童和成人的内分泌、神经和免疫系统的变化产生影响，从而导致AL水平升高  ［19］ 。因此，ACEs对青少年和成年期身心健康的影响具有重要意义。Incollingo等  ［20］ 指出，肥胖与AL升高有关。肥胖是受到早期生活环境的一种严重的代谢紊乱疾病，长期应激引起的皮质醇升高，进一步促进脂肪堆积，从而导致体重增加。此外，研究发现，吸烟、饮酒与个体的各生理系统相关，会增加其AL水平  ［21-22］ 。而体育锻炼有利于降低个体的AL水平，是AL的保护因素。研究发现，增加体育锻炼可减少社会心理压力，降低皮质醇和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HPA轴）的反应性  ［23-24］ ，从而减少AL的积累。此外，睡眠是驱动激素释放、心血管活动和新陈代谢的重要机制  ［25-27］ 。因此，睡眠会影响人体的AL水平。一项Meta分析结果显示，睡眠障碍和睡眠时间延长可能与AL值升高有关  ［28］ 。应激是AL的核心，而出现睡眠问题是应激反应的后果  ［29-30］ ，这种联系可能是双向的，如，HPA轴的生理失调可能反过来降低睡眠质量  ［31-32］ 。最后，由于睡眠不足已被证明会增加应激反应性  ［31，33］ ，这可能会造成一种恶性循环，即睡眠不足会增加个体对应激反应的敏感性。因此，了解个体的生活经历及健康行为方式可预测其AL的水平，未来可探讨通过积极参加体育活动、减重、戒烟、戒酒、改善睡眠质量等健康行为干预的有效性，为降低个体的AL水平，提升健康水平提供参考依据。

3.3 社会及环境因素

一项队列研究发现，家庭收入与AL呈负相关  ［15］ 。社会经济地位低下的人群拥有较少的社会资源，可获得的医疗保健质量较低，且面临更多的环境危害和压力。此外，空气污染也是一种慢性应激源，PM2.5、PM10和臭氧（O3）等常见污染物可激活HPA轴，并释放糖皮质激素，影响认知和心理健康，增加生理应激反应系统的负担，长期暴露于此可能会增加AL水平  ［34］ 。Peng等  ［35］ 研究发现，社会支持和整体幸福感是对抗AL的独立保护因素；而精神症状和异常疾病行为则是加剧AL升高的风险因素  ［36］ 。因此，应寻求减少结构性和环境风险的暴露，提高家庭收入、改善空气质量、增强社会支持以作为改善个体AL的干预靶点，进而有助于降低AL水平。

综上所述，积极参加体育活动、改善睡眠质量等健康的生活方式，以及积极的社会关系和情感支持，是降低AL水平和减缓其变化速度的潜在干预途径。

4 AL对健康结局的影响

创伤、传染性和炎症暴露等身体压力源，以及抑郁、社会隔离和财务不稳定等社会心理压力源都可能导致生理系统失调。长期暴露于急性和慢性压力下导致的AL水平升高与包括心血管疾病和癌症在内的多个不良健康状况密切相关。然而，不同个体对这种压力源的反应有很大差异，主要包括心血管疾病、代谢性疾病、不良妊娠结局、精神障碍、癌症、死亡等。

4.1 AL与心血管疾病

AL水平能反映机体多个生理系统的磨损情况。研究发现，AL升高与多种心血管疾病的发生密切相关，包括高血压  ［5］ 、心力衰竭  ［37］ 、冠心病  ［38］ 、缺血性心脏病  ［39］ 、外周动脉疾病  ［40］ 等。在原发性高血压病人中，32.5%病人的AL水平较高，并表现出明显较高的心理压力水平  ［5］ 。较高的AL水平与心力衰竭有关，尤其是在65岁以下人群中最为明显  ［37］ ，在充血性心力衰竭病人中，AL水平过高的发生率高达32.9%  ［7］ 。此外，抑郁症状相关的冠心病风险部分原因是代谢性AL负担介导的，AL水平越高，冠心病发病率也随之增高  ［38］ 。AL可能是一个重要且易被忽视的心血管疾病的危险因素。因此，有必要对心血管疾病病人进行心理评估，且可将AL作为未来预防心血管疾病干预的潜在目标。

4.2 AL与代谢性疾病

生活压力事件的增加在代谢性疾病的各个阶段都起着重要作用，AL升高可能会对神经内分泌系统产生有害影响，从而导致代谢综合征。研究发现，AL升高会引起胰岛素抵抗  ［41］ 。同时，Steptoe等  ［42］ 通过一项病例对照研究发现，2型糖尿病病人的AL水平比对照组更高，表明AL可能是通过应激暴露导致糖尿病风险的机制之一。因此，管理AL水平可有效控制糖尿病的发生。

4.3 AL与不良妊娠结局

妊娠女性在不同时期的AL水平是动态变化的，超过30%的女性在妊娠早期、中期和晚期均处于高AL水平状态  ［43］ 。王明欢等  ［44］ 研究发现，妊娠晚期女性高水平AL会增加早产、巨大儿的发生风险，可能与应激激活炎症系统有关。而一项前瞻性队列研究发现，妊娠早期的AL与妊娠高血压综合征相关，但与早产无关  ［45］ 。因此，有必要针对女性妊娠的不同时期展开纵向研究，深入分析不同时期的影响因素，为早期预防和干预提供信息，以促进母婴健康。

4.4 AL与精神障碍

抑郁症是一种令人持续感觉忧伤的心境障碍，体现出多种生理指标的异常，AL影响抑郁症的发生发展。晚年抑郁症状与多种生理、心理和社会因素相关，包括心血管、新陈代谢和免疫/炎症系统的功能障碍，所有这些生物系统都参与了人体对应激的反应。一项针对老年人的研究发现，AL与情感性抑郁症状和躯体性抑郁症状的严重程度之间存在关联，AL升高会增加抑郁的发生风险  ［46］ 。因此，老年人的AL升高与抑郁症的关联尤为明显。在焦虑症方面，焦虑症病人的AL水平显著高于对照组，这可能与焦虑相关的神经通路的过度激活有关  ［47］ 。费云等  ［36］ 发现，首发精神分裂症病人的AL高于正常对照，可能与认知功能损害有关。研究发现，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涉及多项生理指标的改变，会导致生理系统功能失调，PTSD病人的AL水平明显高于健康对照组  ［48］ 。此外，慢性应激导致的AL升高也会影响整个生命过程中各个阶段的认知功能，尤其是生命早期作为神经系统对应激影响敏感的时期。研究发现，早期生活逆境水平越高，成年后的认知功能越差，且认知能力下降的速度越快，老年患痴呆症的风险也越高  ［49］ 。

4.5 AL与癌症

以往研究表明，AL水平升高可增加癌症的发生风险，与肿瘤不良预后和癌症病人生存期缩短密切相关  ［50-52］ 。一项队列研究发现，乳腺癌病人的AL水平与白细胞线粒体的变异数量呈正相关，会加速癌症的发展，增加其全因死亡率  ［40］ 。AL升高通过扰乱神经系统和应激反应轴诱导过多的应激激素释放，导致免疫、心血管、代谢和神经、内分泌系统紊乱，进一步促进肿瘤的发生  ［52］ 。此外，作为慢性应激水平较高的指标，AL升高还可能通过诱导过多的应激激素（如儿茶酚胺和糖皮质激素）  ［50］ 以及增加DNA和基因组稳定性的损伤，提高了致癌基因的表达  ［51］ ，从而促进癌变，导致癌症的发生。由此可见，AL在癌症的发展过程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因此，可考虑将AL作为癌症高危人群的筛查工具。

4.6 AL与死亡

高水平的AL会增加死亡风险，其中，增加22%的全因死亡率和31%的心血管疾病死亡風险  ［9］ 。一项纳入13 725名成年人的队列研究也发现  ［53］ ，AL 指数可有力预测全因死亡率，中高水平AL衡量的生理负担升高与死亡率的增加相关，可作为死亡的预测指标，这证明可以使用AL指数作为基础，有针对性地降低持续的压力暴露，从而防止这些暴露对健康的潜在不利影响。因此，AL是一种新出现的、可有效调节的全因和心血管疾病死亡率风险因素，有望成为死亡率的预后指标。

5 小结

AL模型扩展了应激-疾病的相关研究，提出了导致疾病轨迹的多系统生理失调的动态变化。AL通过纳入代表神经内分泌、免疫、新陈代谢和心血管系统功能的生物标志物，对多种疾病的发病风险和死亡率等的预测能力超过了生物医学实践中采用的传统检测方法，可作为后续疾病的早期预测指标。因此，未来研究者可从以下方面开展相关研究：1）完善测量方法。验证针对不同群体测量方法的有效性及可行性，以形成标准的评估AL的测量方法，提高其临床实用性。2）拓展研究对象。可通过对不同群体进行研究，进一步明确AL对个体的作用路径。3）拓展研究方向及内容。未来可增加质性研究，联合访谈深入挖掘人们内心的真实感受，从而为全面探索AL的影响因素提供依据；确认AL在慢性应激和不良健康结局之间的潜在中介作用；了解个体AL的影响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根据已知影响因素预测AL水平；探究如何在应激事件期间及之后（应激-反应的不同阶段），根据AL水平的动态变化轨迹分别从个人、家庭、社会等不同层面制定相关的干预措施提高AL水平以抵御应激对人体产生的损伤，改善临床结局，促进个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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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11-29；修回日期：2024-04-25）

（本文編辑 贾小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