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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诗人储嗣宗或非储光羲曾孙

2024-06-01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曾孙庐江茅山

李 博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徐汇 200234)

储嗣宗,晚唐诗人,《直斋书录解题》记载他于大中十三年(859年)进士及第。其人不入两唐书;唐宋其他书目对他也仅是只言片语,难得全貌,所以迄今为止,学界对他的研究基本没有多少进展,对他的介绍,也往往移用古人的寥寥记载。但这些为数不多的记载,因为缺乏旁证,往往就会有些微失真的地方。“储嗣宗乃储光羲曾孙”的看法,抑或有商量的余地。本文通过考察《元和姓纂》(以下简称《姓纂》)《事类备要》《唐才子传》等古代相关典籍和储氏族谱、储氏诗歌等相关文献,在对原始文献可靠性做出辨析的同时,结合相关历史事实,并参照其诗歌内在的情绪指向,尝试对储嗣宗和储光羲的关系提供一些新的思考。

一、对《姓纂》记载的考察

诚如闫晶所言:“可靠的文献是科学研究的基础。”[1]要对储嗣宗身份进行相关考证,不仅要面对文献不足征的客观情况,还必须警惕文献的“可疑”程度。这些相关“文献在形成与流传的过程中出现各种各样的错误是十分普遍的现象”[2],因此审慎的眼光十分必要。

历史上对储嗣宗的相关记载,首次出现是在唐人林宝的《姓纂》中,其载如下:“开元汜水尉储光羲,润州人,生石。石生燕客。燕客生嗣宗,校书郎。生隐,检校郎中。”[3]很明显,此即谓储嗣宗系储光羲曾孙。然而,这段文字是否真实呢?

我们先来看一下旁证。《姓纂》一书,原是唐宪宗时李吉甫命林宝修撰的谱牒姓氏之学的专著,成书于元和七年(812年)。此书到宋代就颇有散佚,后来清修《四库全书》,四库馆臣方据《永乐大典》及他书辑得十卷,是为“库本”,但显然已非原貌。另外据其自序云,该书成书只用了二十旬,其中讹误之多可想而知。兹举书中一讹误之显例如下:

弓:鲁大夫叔弓之后……之后后魏有博陵太守弓翊,曾孙逸之逵之義徳州刺史。(案:弓翊曾孙逸唐陈仓令生羲之逵之羲之徳州刺史此作義又作逸之疑有讹。)

按,这段文字出自本书卷一,是在介绍弓姓氏。文字指出弓氏是鲁国大夫叔公弓的后代,在后来后魏有一些名人,诸如弓翊等等,文意易明。然而尾处之“曾孙逸之逵之義徳州刺史”一语,颇难句读,也颇为费解。是以,原案文中也说“曾孙逸,唐陈仓令。生羲之、逵之。羲之,徳州刺史,此作義,又作逸之,疑有讹。”可知按者对此的怀疑态度。而究其原因,实是这段文字有脱漏和讹误问题。现据宋谢维新《事类备要》一书,录其完整信息如下:(续集卷二十三)“后魏有博陵太守弓翊,曾孙逸,唐陈仓令,生羲之、逵之,羲之,徳州刺史。”[4]岑仲勉先生也于校记中说:“盖‘逸’下脱‘唐陈仓令生羲’六字,‘逵之’下又讹脱‘羲之’为‘義’”。[5]18由此可见,库本《姓纂》不仅脱漏大量文字,而且就现存文字中也还有一定的讹误,其文献可靠性确实要打一些问号。

另外,还有一个更为有力的证据,是《姓纂》中疑为与储嗣宗相关的信息可能为后人所添。岑仲勉先生在校记中指出:“储嗣宗,大中十三年进士。是嗣宗乃元和后人,非特此四句(燕客生嗣宗,校书郎。生隐,检校郎中)为羼文,即上文之‘生石,石生燕客’二句,亦未必《姓纂》原有矣。”[5]217按此说颇为有理。如上所述,《姓纂》成书于元和七年(812年),而储嗣宗乃于大中十三年(859年)才进士及第,“时已是《姓纂》成书之后数十年。况储石已下,俱名位不达”[6],是以林宝不可能也不应该著录储嗣宗的名字。而现在《姓纂》却记载了“嗣宗”的信息,这说明,事实要么即如梁超然所言:“有关嗣宗等之文字当为唐末人补入。”[7]407即岑仲勉所谓之“羼文”;要么林宝所录之“嗣宗”当另有其人:或为唐之另一储嗣宗,或系被“嗣宗”二字所讹之某某,例如“调宗”。且不管结论如何,《姓纂》中这段文字的文献真实性与可靠性都毫无疑问地大大降低了。

二、“储嗣宗”或为“储调宗”之讹

“嗣宗”另有其人的可能性有多大?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唐还有另一储嗣宗的概率微乎其微,可以不作考虑。现在,仅探讨第二种可能,即“嗣宗”发生了讹写。正如上述所举《姓纂》脱漏讹误之显例“曾孙逸之逵之義徳州刺史”所展现的那样,文字发生脱漏讹写是《姓纂》中的常见现象。既然《姓纂》能够将“羲”讹为“義”,“嗣宗”的“嗣”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呢?且看谢维新《事类备要》(续集卷二十二)的记载:

储 河东 羽音

《古今姓纂》:后汉储太伯。又富人储老,王莽乱,以五佰人据大庾岭。开元汜水尉储光羲,润州人,生石,石生燕客,燕客生调宗,弘文校书,生隐,检校郎中。

可以发现,这里除了“嗣宗”作“调宗”外,其他记载信息与《姓纂》几无二致,显然是继承而来,当备一参。按,“调”字繁体确实类“嗣”,或真有抄写之讹。而且,若如此,则历史上的相关事实也有了更为可靠的解释。

首先一个历史事实是,宋后元明诸家,从未有将大中十三年进士储嗣宗与储光羲曾孙进行对等的。比如元代辛文房《唐才子传》就记载:

嗣宗,大中十三年孔纬榜及第,与顾非熊先生相结好,大得诗名,苦思梦索,所谓逐句留心,每字着意,悠然皆尘外之想,览其所作,及见其人……有集一卷,今传。[7]407

试问如果储嗣宗真是储光羲曾孙,辛文房何以不著录?众所周知,辛氏是有这个著录习惯的。如该书卷一“王勃”条下面记载:“勃字子安,太原人,王通之诸孙也。”卷二“李白”条记载:“或云白,凉武昭王暠九世孙也。”“杜甫”条记载:“甫字子美,京兆人。审言生闲,闲生甫。”卷六“姚合”条记载:“合,陕州人,宰相崇之曾孙也。”卷十“吕岩”条记载:“岩字洞宾,京兆人,礼部侍郞吕渭之孙也。”如此等等,不胜枚举。总之,辛文房如果看到了相关的宗族信息,势必会做记录,而他所记录的储嗣宗,未与“储光羲”相关联,显然他没有看到相应的记载。而如此之原因或也不外乎两个:一,接受书目有限,他没有得见如此或类似表述的书,正如上文所述,《姓纂》在宋代已“颇有散佚”,而其他诸书或也存在目睹之困难;二、看到的书里不作“储嗣宗”而是其他,比如极有可能出现的“储调宗”。

其次,还有一个重要的历史事实需要得到关注:一位生活在清代的储家后人,在自己的文章里明确说看到了《姓纂》,并转引了相关的内容。这位后人是储大文,其“字六雅,宜兴人,康熙辛丑(1721年)进士,官翰林院编修。”[8]这篇文章是《成轩公传》,兹节选文字如下:

粤惟有妫之裔,啓国青兖,……储氏……后迄汉……后迄唐而复望于鲁国,其尝游武昌,载李翰林集者,时则有若诗人邕(太白诗:诗传谢眺淸);大历八年开广德湖水利,载曾文定公集者,时则有若鄞县令僊舟,嗣是储氏又南望于泉;大中十三年第进士,载唐《登科记》,暨《八百家唐诗集》者,时则有若诗人嗣宗(《寄秣陵知友》诗云:庐江城外柳堪攀,万里行人尚未还。当家庐江);而开元十有四年,第进士,又第制举,实惟御史公讳光羲;嗣是储氏繇鲁国徙者,尤望于润州之庄城,故顾华阳撰公集序谓嗣息曰:溶,凤毛骏骨;而林宝《元和姓纂》又谓:御史公生讳石,石生讳燕客,燕客生讳调宗,使下校书,调宗生讳隐,检校郞中。宝书凡十卷,偕《唐玉牒》百一十卷,胥藏史馆。[9]

按此处之成轩公,据后文可知,即储洪,字伯度,至正甲午年生,永乐壬辰卒,为丰义储姓始迁之祖。这篇文章便是对他的介绍。而此处节选之文字,则是在介绍他之前对唐代储氏名人的追溯。

这段文字实在向我们透露了极其重要的信息。首先,储大文提到的唐代储邕、储僊舟、储嗣宗、储光羲四位名人,显然彼此独立,尤其储嗣宗和储光羲,并没有进行任何曾孙曾祖关系的绑定。这也即说明,在他的认知里,储嗣宗和储光羲不是曾孙曾祖关系。其次,他看到了林宝的十卷本《姓纂》,并说它和“百一十卷”的《唐玉牒》,都藏在史馆里。而他作为翰林院编修,藏在史馆里的《姓纂》他应有所过目。再次,他征引了这本《姓纂》的内容,而征引的文字里却并没有“储嗣宗”的相关信息,只有一个疑似的“调宗”。

显然,在储大文所处的时代,《姓纂》一书确是将“嗣宗”作“调宗”的。两者发生了讹误,已是不争的事实。

三、储氏宗谱里的旁证

另外,现存的早期储氏宗谱也能为此观点提供一些旁证。正所谓“族之有谱,所以明统系,騐远近,别亲疏也。(《官林储氏谱序》)”[10]通过对族谱中相关宗族关系的体认,势必对认识储嗣宗和储光羲的关系有所启发。且看《官林储氏分谱》中“庄城世系表”之第一世到第五世的记载:

第一世,御史公,讳光羲,行十二,字失,唐开元进士,仕至监察御史,润之庄城人,崇祀丹阳乡贤,有集传世,有行实考……

第二世,锷,御史公子,讳石,行二,字失,封云阳侯……

第三世,清,锷公次子,讳燕客,字子廉,号城南,享年五十七……

第四世,柔,清公子,讳调宗,行三,字克文,号西桥,以子贵,赠检校郎中,寿七十有八……

第五世,隐,柔公子,行一,字德晦,唐僖宗朝进士,仕至检校郎中,享年五十有一,有传……[10]

其他族谱如《丰义储氏分支谱》除了个别尊讳文字有增减外,重要信息全然无差。也即,这里呈现的信息,为各谱所公认。

由上引文字,我们可以明显发现,储氏族谱里前五世的信息是基本能够与库本《姓纂》对上的,只是这里“燕客”的儿子,仍然不叫“嗣宗”而是“调宗”。当然,这也许是受储大文(族谱编撰者之一)的影响。比如《丰义储氏分支谱·五世祖郎中公小传》载:

郎中公讳隐……自唐后,诸家氏族谱牒编尤重林宝《元和姓纂》。按,《姓纂》曰:光羲生石,石生燕客,燕客生调宗,使下校书,调宗生隐,检校郎中。[11]

此内容与《成轩公传》部分文字高度重合,且条目下面明确标明编写者即储大文,由此可知他所见之《姓纂》记载对相关族谱内容编订影响之轻重。

那么,这样的族谱记载,是否还能构成所谓的旁证呢?笔者认为,答案依然是肯定的。因为这一方面印证了上文《成轩公传》文献的真实性,强化了对其文分析而得出的结论;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在事实上后续编年谱的人认同了储大文的判断,也即认可了“燕客生调宗”这一记载的可靠性及其文献价值。换言之,“燕客生调宗”而非“嗣宗”,乃是漫长时间跨度里储氏后辈修谱人不渝之共识。

此外,还有一个极其容易被忽略的点。我们通过细读上引之“庄城世系表”之内容,即可发现:在这里,储光羲和储隐的进士身份都得到了表明,而其他三人则无,显然这三人未中过进士。而这样的情况其实在《官林分谱·卷首簪缨录》中也有体现,尽管是把储隐标成了“大历八年进士”,但不可否认的是,进士身份在族谱编纂中是得到了特别关注的。那么,这是否也就再次说明了谱中所谓“字克文,号西桥,以子贵,赠检校郎中,寿七十有八”的人,是储调宗而非中过进士的储嗣宗呢?换言之,如果他是储嗣宗,为何不注明其“大中十三年进士”的身份呢?是亦可推知,储嗣宗和储调宗实乃两人,作为储光羲曾孙的储调宗并非大中进士储嗣宗。

四、储诗吴越地域色彩新解

长期以来,储嗣宗都被认为是储光羲曾孙,除了库本《姓纂》记载的因素,他诗歌本身所体现出来的吴越地域色彩(甚而是延陵色彩)亦是一大原因。储诗多用吴越间人之典故,对茅山、西陵渡等吴越地名亦较为稔熟,这自然容易使人联想,产生心理暗示。但心理暗示不能对等于现实。因此,有必要对储嗣宗诗歌的吴越地域色彩进行考察,进而准确理解其内在指向。此处,笔者将以几种关于储嗣宗籍贯的观点为切入口,尝试去探讨他作为非储光羲曾孙身份写下那些充满吴越地域色彩诗歌的可能。

第一种关于储嗣宗籍贯的看法是认为他系润州延陵人,比如梁超然先生在《唐才子传校笺注》“储嗣宗”条注文中就谈到:

嗣宗为润州延陵人……有关嗣宗等之文字当为唐末人补入。由此考见嗣宗为光羲曾孙。……嗣宗有《和茅山高拾遗忆山中杂题》《和顾非熊先生题茅山处士闲居》(《全唐诗》卷五九四,下引嗣宗诗同此)。殆系居家时所作。[7]407

这里的看法显然继承《姓纂》,将储嗣宗等同于储光羲曾孙。接着注者举出储嗣宗几首有关茅山的诗,并据此推断这些诗“殆系居家时所作”。不得不说,此处推理是略显不足的,换言之,用这些诗来侧面加强他是延陵人是储光羲曾孙等等印象的思路是不能成立的。因为,写有茅山诗歌的唐代诗人中,有的并不是延陵人,茅山诗并不是明确诗人籍贯的有效的外显标志。比如,写有《赠茅山高拾遗蔓》的章孝标,是睦州桐庐(今浙江桐庐)人;写有《茅山赠高拾遗诗》的方干,是睦州青溪(今浙江淳安)人;以及此处注文中出现、写过《赠茅山高拾遗》诗、甚而后来归隐茅山的顾非熊,也不是延陵人,而是苏州海盐(今浙江海盐)人。这些诗人大抵家处吴越,离茅山不远,是有上述诸作。由此,储嗣宗写有茅山诗,并不能直接证明他就是延陵人,也不能作为他就是储光羲曾孙的旁证。

第二种,认为他是庐江人。这一看法主要见于清代的一些地方府志和县志中。如《(嘉庆)庐江县志》就记载:“唐储嗣宗,大中十三年进士及第。大历十子之一,名载唐登科记。”[12]后来,《(光绪)庐江县志》也作“唐储嗣宗,登大中十三年己卯进士及第,大历十子之一。名载唐登科记。”[13]《(光绪)续修庐州府志》《(光绪)重修安徽通志》也都基本沿袭此说,均录储嗣宗为“庐江人”。按,上述《庐江县志》中“大历十子”的记载明显有误。若嗣宗属于大历人,“大中十三年(859年)嗣宗当在一百二十岁左右,如许高寿,怎能参加进士科的三场考试呢?”[14]但此错误仍不影响根本问题,即县志为何记载他是庐江人?

经考证,这或许是编修县志者吸收了储大文的判断。储大文是修志名家,曾编修过《山西通志》,其志注重考订,搜稽精核,被《四库全书总目》称为“于地学颇能研究”“率得其要领”;又,他“凡自诸经注疏、子史百家、历史名人集及稗官野乘等,无不综贯”[15]。是以,储氏的见解势将得到重视。更何况,参与纂修《(嘉庆)庐江县志》的嘉庆进士储嘉珩,就是储氏后人,其影响程度就更大更深。如此,储大文在《成轩公传》中的分析(储嗣宗当家庐江)先在嘉庆年间被《庐江县志》采纳,后被其他相关县志府志继承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么储大文的分析是否正确呢?虽然其于我们的观点有力,但细读储诗,客观来看,他的判断还是有失公允的。储诗全诗作:“庐江城外柳堪攀,万里行人尚未还。借问景阳台下客,谢家谁更卧东山。”[16]6887按诗意,这是一首写给身在南京的好友的诗。作者现在身处庐江,城外柳色青青,垂垂可攀,可那为着命途奔波的人尚未归来,此处的万里当是夸饰,意在突显行途之艰,接着作者向朋友发问,大家都在奔波前程,可还有如谢安一般的安闲归隐之志?照此理解,此诗当是作者在劝告朋友亦是自己,勿要劳苦奔行,而要及时安闲陆沉。显然,仅凭此,是难以知作者就定居于庐江,更难知其即为庐江人的。另,作者有《早春》诗,其尾句云:“踟蹰历阳道,乡思满南枝”。[16]6886按历阳即和州,在唐与庐江同属淮南道,两地紧紧相邻,作者何以乡思如此之甚?由此可见,庐江说应误。储嗣宗籍贯当在别处。

第三种,越人。如周绍良在《唐才子传校笺注》“储嗣宗”条中即指出:

储嗣宗有《得越中书》:“芳草离离思,悠悠春梦余。池亭千里月,烟水一封书。诗想怀康乐,文应吊子胥。扁舟恋南越,岂独为鲈鱼。”用张翰故事,说明自己乃越人。[17]

按,此说是颇为有理的。只是“越人”的概念到底宽泛。而且此说实际上仍是将储嗣宗与储光羲关联起来的,在这段引文前面未引的部分里,注者通过引证《姓纂》,还是认可“嗣宗为光羲曾孙”这一关系的。因此,注者此处“越人”之“越”自然也就是包括润州延陵甚而是只等于润州延陵的一个概念。

然而,结合诗题思考,不免又有些疑惑,作者“得越中书”而写诗表明自己是“越人”的“越”究竟是何地呢。首先,得明确“越中”的所指。遍检唐人诗,发现唐人之“越中”,指向是很明确的,即越州(今浙江绍兴)。李白《越中览古》、刘长卿《上巳日越中与鲍侍郎泛舟耶溪》、许浑《再游越中伤朱余庆协律好直上人》等都是显例。是以此诗名“得越中书”当无别义,即“收到来自越州的书信”。那么作者在对这封信的答复中说“扁舟恋南越,岂独为鲈鱼”,则意思甚明矣。鲈鱼,即用张翰故事。据《晋书》记载:“张翰,字季鹰,吴郡吴人也……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18]储诗化用此典,显然表明:他不单单是为了“鲈鱼”之口腹之欲,而是真真切切地如张翰“思吴中”一样“恋南越”,即思念家乡。如此来看,诗人的家乡业已明晰。他因得越中之信而写此诗,则此中所思之乡当与越中即越州离不开关系。由此,储诗的吴越地域性色彩问题也有了另一合理的解释:他可以不以储光羲曾孙而以一个延陵之外的人的身份,写下这些诗歌。也即他即使写下这些诗歌,也并不能作为证明他是储光羲曾孙的旁证。

五、结语

总之,因历史对于储嗣宗的记载过少,未能充分明确其身世,故今人多误断其为储光羲曾孙。但据笔者考察,现存《元和姓纂》中虽有疑似记载,然一则此本乃四库全书重辑本,其中有不少脱漏讹误;二则所谓嗣宗系储光羲曾孙之一段相关文字疑为后人所加,故其文献可靠性值得怀疑。而且,此段文字之“嗣宗”字眼,在宋代的《事类备要》里确作“调宗”,元明之学者似也未曾见到“嗣宗”之版本,清代储大文则更是根据他所见之《姓纂》而将“储嗣宗”“储调宗”定为两人,且明确表明储嗣宗与储光羲并非曾孙曾祖关系。这一看法也得到了储氏族谱后续编修者的认可,他们始终保持着对“大中十三年进士及第”的储嗣宗不是储光羲曾孙储调宗的判断。

储嗣宗既然不是储光羲曾孙,那么他的诗歌又为何体现出接近“润州延陵”的吴越地域性色彩?为了解答这一问题,笔者结合前人的一些看法,从其籍贯地的考察入手,细读其诗,指出了庐江说和延陵说的不足,得出了其“因得越中之信而写此(《得越中书》)诗,则此中所思之乡当与越中即越州离不开关系”的结论。而这也就侧面说明了,储嗣宗诗歌多吴越色彩但他并非储光羲曾孙的合理性。

多方证据都已表明,储嗣宗非为储光羲曾孙。那么,他到底是谁,又与储光羲有怎样的关系?可惜历史对他的记载太过吝啬了,暂时作不出精确的解答。但笔者相信,在未来更多的相关历史文献出现后,这些问题必将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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