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好玩”到“事业”：趣味模型产业为何壮大？

王焱

模型爱好者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盛会。4月19日上午8点30分，距离为期3天的第22届中国国际模型博览会开场还有1个小时，北京展览馆门前就已经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

据本届博览会现场负责人庞聪介绍，算上6000平方米的室外展区，本届博览会总展示规模超过2.5万平方米。共有269家展商、近百个国际知名品牌，超过千款模型新品集中亮相。根据门票预售情况，将有3200名专业观众和6.5万名普通观众到场参观。

“科技的进步让更多的人群可以轻松享受遥控航模、车模以及无人机等动态模型带来的轻松操控和快乐竞技，工艺精湛、栩栩如生的各类静态模型则毫无门槛地进一步丰富了人们的精神世界。”庞聪告诉《中国报道》记者。

限定产品销售火爆

本屆博览会上的展品包含遥控模型、静态成品模型、塑胶拼装模型以及相关工具和零配件，题材涉及船舶、铁道、民用车辆、工程机械、航空航天器、海陆空天武器装备、科幻机器人、影视角色等，可谓包罗万象。

除了这些琳琅满目、争奇斗艳的展品，最让人感受深刻的是观展者们火热的消费热情。30岁出头的模型爱好者思雨就住在附近，近水楼台的他很早就来排队，成为较早进入会场的观众。入场后，他直奔一家知名模型品牌展位的销售台前排队，轮到他时，连价格都没问，就一口气买下了3款本届博览会限定商品。这些商品每人每款限购一套，在思雨看来“买到就是赚到”。

他拎着购物袋喜滋滋地说：“虽然内容比一般普通款产品也多不了什么，但是就冲着有‘博览会限定的包装盒，也是非常具有收藏纪念价值的。”“你赶紧去排队吧。”思雨告诉记者。记者将信将疑的工夫，思雨刚买到的其中一款限定款产品就售罄了。

消费动机源自兴趣

中国国际模型博览会的英文名“Hobby Expo China”中的“Hobby”，直译是“兴趣”的意思。

在庞聪看来，兴趣模型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从用橡皮泥手工捏的小汽车到工业生产出的遥控飞机，都可以算作是兴趣模型。

据介绍，兴趣模型通常分为动态、静态两个方向。以遥控模型为代表的动态模型的体验环境主要是在户外，偏向休闲运动，玩家要在大自然中体验和享受操作模型带来的快乐。往塔尖发展的话，就是体育竞技，甚至商业赛事。比如世界遥控直升机大师赛、特技遥控飞机表演赛等。

静态模型则细分为两类，一类以塑胶拼装模型为代表，需要玩家消耗大量时间和精力动手拼接、制作。这种体验如同一场修行，玩家在不断挑战更高难度的过程中提升自我，感受作品完工带来的成就感和技艺提高的满足感。另一类是不需要自己动手做的成品模型，其瞄准的消费对象非常清晰，就是那些动手能力或时间、场地等条件不具备的模型爱好者。庞聪将他们比作游戏里的“氪金玩家”，特点是倾向于成套、成系列地购买、收藏自己喜欢的某一领域或某一IP题材的模型。“即买即得的畅快和藏品齐全的满足就是他们乐趣。”

从事媒体工作，今年40岁的李晨僖就是一位收藏型模型爱好者。为了观展，他前一天连夜从深圳飞来北京。李晨僖透露，2000年时，还是中学生的他在一家礼品店里看上了一辆静态比例模型车，精致的造型让他的目光无法移开，当即就决定买下来，从此走上了收藏之路。

在最着迷收藏的那10多年里，李晨僖曾每个月要花大几千元用于购买喜欢的汽车模型。当被问及截至目前在这项爱好上一共花费了多少时，李晨僖半开玩笑地告诉记者：“如果没有这项爱好，我可能早就实现财富自由了。”

据李晨僖介绍，早年静态比例模型车中的主流产品是1/12的大比例模型，也是他的最爱。不过近些年，中国市场上更流行1∶64等中小比例的汽车静态模型。后者也是今年展会上的明星商品，许多相关展位都排起了购物长队，有的队列甚至绵延排到了广场上。

某车模展位前为购买某款限定模型排起了惊人的长队。

传统行业界限正在模糊

诞生于2001年的中国国际模型博览会最初由一群航模运动爱好者们发起，因而很长一段时间该博览会以动态的遥控模型展示为主。直到2016年后顺应国内外市场的变化，静态模型展区才被提升到同等重要的位置，中国国际模型博览会也由此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综合性兴趣模型展。

庞聪认为，一方面在当下的兴趣模型行业，动态和静态的界限已经日渐模糊。

“过去，为了让模型能动起来，外形、重量等方面会有很多限制和障碍，所以外观上看并没有那么仿真。随着技术的进步，如今动态模型也可以做得越来越精致，甚至很多遥控模型的外观已经做到和静态仿真模型别无二致了。”庞聪告诉记者，此外，遥控模型通常给人的印象一般都比较大，而静态模型一般都比较小。但微电子技术的发展让遥控模型也可以变得非常小。如今，一辆遥控汽车可以只有手指头大小，架起一张大桌子就可以还原一片城区。

另一方面，消费者群体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据庞聪介绍，许多静态模型的玩家尝试改造自己的静态模型，加入各种声光电等通常动态模型才会有的功能。厂商自然也会投其所好，你家的汽车模型大灯能亮，我家就要把警示灯、双闪、刹车等都做出来。这就很难算作传统的静态模型了。

“在模型领域，手工商品和大工业化商品之间的界限也在模糊。”庞聪说，围绕大厂的主线产品，往往会有很多小微作坊发展出了各种各样的周边配件。特别是3D打印、树脂翻模、碳纤维成型、金属CNC加工等诸多技术的发展，可以实现在不开模具的情况下小批量生产，同时精细程度又高于后者。一个主线产品经过这样的改装后，到底算是哪一类，就很难说清了。

从事家具设计的遥控车爱好者兰佳鹏对此很是赞同。他在读大学时还是一名静态模型爱好者，但后来觉得纯静态已经难以满足动手的欲望，开始将静态模型改造为可动模型，到后来干脆成为改装遥控汽车的玩家。

在兰佳鹏看来，静改动模型的最大魅力是动静结合的把玩方式，拟真的行走姿态，充满了工业质感的各种零配件，还需要到大自然中寻找各种适合让模型车挑战的道路，既能够愉悦身心又能锻炼体魄。在装车、玩车、修车的过程中能够了解很多科学知识，更可以约上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感受竞技的快乐。

此次模型展上，兰佳鹏所在的俱乐部在正门广场上搭建了一大块遥控车越野体验场地，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兰佳鹏说，目前仅北京地区就有两三千遥控越野模型车玩家。他透露，由于这类玩家对自己的爱车有着极强的个性化需求，不少遥控汽车的模型厂索性就只生產一个越野遥控车的基础结构，而像他这样的改造高手会利用业余时间根据客户需求，定制出外形仿真程度不输给静态模型的车壳。

遥控挖掘机挖沙子，受到各年龄层男士的喜爱。

塑唐玩具代理了包括日本万代在内的大量模型产品，吸引了大量购买者。

中国工业发展历程中的一个缩影

根据展会主办方提供的资料，中国制造的模型消费产品在全球的占比已经超过80%，形成集设计研发、生产加工、商业应用和个人消费于一体的成熟市场。

据庞聪介绍，当下中国国内的模型行业可以说是蓬勃向上的。中国已经成为世界范围内模型产品的主要产区，主要生产厂商和技术人才都集中在中国。

“中国模型制造的发展就是中国工业发展历程中一个缩影。”庞聪告诉记者，数十年前，最初由国家布局引进港台的投资人来大陆设立模型厂，为西方知名品牌代工模型玩具。而后，在这些工厂打工的那批前辈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技术，不甘于打工，就开枝散叶，去建立自己的工厂。起初也是承接海外低端代工订单，而后逐步实现技术突破，创立自己的商业品牌，到海外市场开拓进取。经过两代到三代人的奋斗，不断顺应市场变化、吸纳先进技术、调整自身产线，才有了如今这个行业规模。

在静态模型领域，本届模型博览会上参展的小号手就是其中代表性的厂家。庞聪介绍，这家位于广东中山市的企业如今被坊间戏称为模型界的“宇宙第一大厂”，可在30多年前创业之初，也曾屡屡为了实现某一技术，尝试很多方法，经历很多波折和失败，艰难求存。最后业务才逐渐稳定，先是发展成一家很有规模的代工品牌，继而创立了“小号手”这个品牌，成为军事类模型领域的行业翘楚。第二代接班后，顺应市场变化，又引入变形金刚等世界级动漫影视IP为开拓新的产品线，向着综合类静态模型大厂发展。

FMS 展位上观众近距离感受泡沫材质的遥控飞机。

在动态模型领域，庞聪介绍了另一家位于广东的遥控模型大厂FMS的案例。他透露，FMS成立虽然只有10多年，但很好地抓住了遥控飞机模型技术发展的一次升级。

据了解，在过去，遥控飞机大多是木制的，比如机翼，需要工人手工用轻木片一片一片粘出来，费时费力。起初，中国企业能够通过劳动密集型的优势，把价格做得非常诱人，但这并非长远之计，而且这种模型飞机专用的轻木材需要进口，利润空间逐渐缩小。这时FMS等企业掌握了用高密度泡沫材料，通过工业模具压机翼和机体的技术，大大降低了生产成本和时间，而且泡沫材质受到损坏时，比木制材质更容易修复，因而很快取代后者，成为市场主流产品。疫情防控期间，由于很多人不再外出活动，遥控飞机市场受到打击，而对空间需求更少的遥控汽车成长为遥控模型市场份额最大、占七八成的产品。FMS又及时调整开发相应产品，在技术和设计上自成一派，成为享誉世界的遥控模型行业领跑者。

“目前，主办方在着眼于推动趣味模型产业迈向更加广阔的市场，顺应国内外双循环经济模式，继续将模型展从传统的纯贸易类展会向专业商贸洽谈与大众体验消费并重的综合性展会过渡。”庞聪说，“希望博览会能给越来越多的人带来欢乐。”

责任编辑：徐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