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苏峻、祖约叛乱与王导复出之关系
2024-05-07程刚
程 刚
(玉林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玉林 537000)
东晋初期,流民帅苏俊、祖约之乱对当时的东晋政局影响甚大。当然,南来士族在其中也扮演了重要的政治与军事角色,他们对推动和改变时局皆起到了不同的历史作用。前贤今人在苏峻、祖约叛乱过程以及失败的原因、后果与影响等方面的研究成果颇丰。然而,对于东晋名臣王导在苏峻、祖约叛乱前后所持的态度和策略,此次叛乱对王导从新复出的影响及其效果的研究则较少谈及、论证。现兹就上述问题,阐发几点意见及观点,以飨读者。
一、苏峻、祖约叛乱前期王导所处的政治环境
苏峻、祖约叛乱前期,王导所处的政治处境总的来说是非常不利的。虽然,在王敦第二次起兵失败后,王导不仅没有受到牵连,还被委任为“太保、领司徒”等职,然而,此时的王导已无任何实权可言。此外,王导从弟徐州刺史王邃、江州刺史王彬的职务也为别人所代替,据《资治通鉴》:太宁二年(324),“冬,十月,以……应詹为江州刺史,刘遐为徐州刺史,代王邃镇淮阴。”[1](P2931)又,“及(王)敦败,……寻以陶侃代(王)舒,……乃徙(王舒)为湘州刺史。”[2](P2000)由此可知,在王敦第二次起兵失败后,晋明帝开始严厉限制并打击琅邪王氏家族在建康内外的各种势力,并直接导致“琅邪王氏政治自晋成帝以后逐渐趋向衰落”。[3]无疑,晋明帝此举的原因是他深知高门士族势力过于强大必然会威胁到皇权的稳定。鉴于以往的教训,晋明帝采取了加强皇权,排挤高门士族势力的举措,其中琅邪王氏首当其冲。如《资治通鉴》云:“右卫将军虞胤,元敬皇后之弟也,与左卫将军南顿王(司马)宗俱为帝所亲任,点禁兵,值殿内,多聚勇士以为羽翼;……宫门管鑰,皆以委之。”[1](P2937)与此同时,晋明帝还重用了无任何政治背景的流民帅郗鉴,并将看护建康北门的重任交给了他,即《晋书·明帝纪》所云:太宁三年(325),“秋七月辛未,以尚书令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青兖二州诸军事、假节,镇广陵。”[2](P164)
毋需赘述,在王敦第二次起兵失败后,琅邪王氏家族的实力已无力和司马氏皇权相抗衡。而晋明帝欲趁其他高门士族还无法与司马氏皇室相平衡的形势下,揽朝政大权于己身,进而作大皇权。如晋明帝的政治宏图能够得以实现,无论对于琅邪王氏家族,还是对于其他高门士族来说,显然使不利的。但是,这一时期的琅邪王氏家族,已无力与皇室相较量了。假如不是后来庾亮趁晋明帝病重之时,以帝舅身份排闼进宫,从而扭转了时局;那么晋明帝加强皇权的计划,很有可能在一段时期变为现实。
此外,在反对皇室独揽朝政这一点上,当时高门士族的政治态度无疑是一致的。在关节点上,他们最终会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司马氏皇室。田余庆指出:“(司马)胤、羕、宗等与士族名士王导、庾亮辈志趣不同。明帝之末,子幼臣疑,似有托后事于胤、羕、宗等之意,利用他们与士族名士的矛盾,共谋废黜执政的王导、庾亮等人。……可以相见,在这场次斗争中首当其冲者,是王导而不是庾亮。……庾亮于此时毅然以帝舅的特殊身份,排闼入见,始得扭转事态,使门阀士族获得对宗室诸王的完全胜利。”[4](P90)“这些排抑宗室的事主要出之于庾亮,但王导难逃同谋之嫌。”[4](P91)李济沧也提道:“以咸和年间当中枢之任为界,庾亮的为政特点有着前后不同。在此以前,无论针对元帝伸张皇权的举措、王敦欲独吞江左的叛乱,还是面对纠弹放达名士的呼声以及宗室势力的抬头,庾亮采取的都是断然的反对的态度,并积极行动,予以阻止。这些可以说是他取得的主要政治成就,也是获得‘民望’之誉的主要原因。”[5](P179)总之,在对待司马氏皇室问题上,王导和庾亮二人的政治态度是一致的,即保持“皇权与士族共治天下”政局的平衡与秩序,关于这一点是无疑的。
最终,高门士族阶层得力于庾亮的“排闼入见”,从而获得了对皇室的胜利。王导也因之得以位列托孤大臣的位子。如《资治通鉴》载:晋明帝“……引……司徒(王)导、……,并受遗诏辅太子,更入殿将兵值宿。”[1](P2937)尽管如此,王导的权利已经大部被剥夺了,庾亮成为当时实际上的掌政者。如《资治通鉴》云:“秋,……太后临朝称制。以司徒(王)导为尚书事,……然事之大要皆决于(庾)亮。”[1](P2938)在这种情况下,王导只能屈尊于庾亮之下,并在某种场合表现出了心灰意冷的心境。以至于在晋成帝登基之时,王导选择了托疾不至。后,在卞壶的弹劾之下,才勉强到场。据《资治通鉴》载:“已丑,太子即皇帝位,……司徒(王)导以疾不至。卞壶正色于朝曰:‘王公岂社稷之臣邪!……’导闻之,舆疾而至。”[1](P2938)然而,其后所发生的苏峻、祖约叛乱,无意中为王导从新掌权创造了时机。
二、苏峻、祖约叛乱时王导的态度及其所采取的政治策略
如上文所述,庾亮实际控制了东晋建康朝政,随后,他为了进一步扩大本家族的势力范围,开始有意剪除异己。换言之,庾亮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为了形成“庾与马共天下”的政治格局。无疑,剪除异己也为上述政治格局的形成,提前打下坚实的柱石。如他首先以谋反的罪名,无故除掉了南顿王司马宗。不久,他又以同样的借口,有意贬谪西阳王司马羕、大宗正司马胤。最终,在庾亮的步步紧逼之下,司马羕为了保全性命,被迫北投苏峻。然在平定苏峻之乱后,庾亮还是借朝廷之口,赐死了司马羕。庾亮这种急于排除异己,以便独掌东晋朝政的过激举动,就连时年纪尚幼的晋成帝也表现出来不满的情绪。即《资治通鉴》所曰:“(司马)宗之死也,帝不之知,久之,帝问(庾)亮曰:‘常日白头公何在?’亮对以谋反伏诛。帝泣曰:‘舅言人作贼,便杀之;人言舅作贼,当如何?’亮惧,变色。”[1](P2942)
最终,在庾亮极力剪除异己的政治行动中,北方流民帅苏峻也成了他急需剔除的障碍。但是,在对待苏峻的问题上,王导和庾亮发生了严重的政治分歧,即王导公开反对庾亮征召苏峻进建康。关于王导反对庾亮征召苏俊进京的原因,田余庆认为,王导反对庾亮征召苏峻是因为“这主要是惧怕激成动乱,是庾、王策略分歧而不是政治分歧。”[4](P91)对于此点,笔者却以为王导反对庾亮征召苏峻原因除了“策略分歧”外,主要还是由于他们之间有着严重的“政治分歧”。即王导、庾亮二人的执政方法及其政治策略上,是截然不同的。这也必然最终决定了,他们会在是否征召苏峻的问题上,发生严重的政治分歧。李济沧也认为:“咸康以后的庾、王之争,固然有着权利之争的一面,但更多的似乎还是为政方针上的不同。也就是说,庾亮谋废王导,或许有掌握重权权柄,既而削弱王氏势力的意图。可是,仔细观察庾亮及其兄弟对王导的批判言辞,以及其他贵族朝臣对王导的态度,就会感觉到,单纯的权利之争并不能涵盖庾、王相争的全部实质。”[5](P169)然而,笔者依然认为庾、王二人政治策略上的不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促成他们之间权利之争的一个重要因素。
众所周知,王导向来主张为政要“镇之以静”,并倡导为政要简。他反对“任法裁物”,认为此种政治举措会失去士族之心。①如《世说新语》载:“(王)导为政务在清静。”[2](P1746)又,刘孝标注引许广《历纪》曰:“(王)导阿衡三世,经伦夷险,政务宽恕,事从简遗,故垂遗爱之誉也。”[6](P98)此外,《世说新语》云:“王丞相为扬州,……王问顾曰:‘卿何所闻?’答曰:‘明公作辅,宁使网漏吞舟,何缘采听风闻,以为察察之政?’丞相咨嗟称佳,诸从事自视缺然也。”[6](P310)如众所知,庾亮执政的政治策略,却与王导恰恰相反,他是以“任法裁物”、“网密刑峻”为主。即如《晋书·庾亮传》载:“先是,王导辅政,以宽和得众,(王)亮任法裁物,颇以此失人心。”[2](P1918)又,《世说新语》曰:“(王)丞相夏月至石头看庾公,庾公正料事。丞相云:‘暑,可小简之。’庾公曰:‘公之遗事,天下亦未以为允。’”[6](P98)无疑,以上所及暗含着王导、庾亮二人在政治策略上的分歧。
综上所述,王导、庾亮二人在执政方法和政治策略上的分歧,显然是截然相反的。而这种政治上的分歧,必然会促使他们在是否征召苏峻问题上,发生出严重的激烈冲突。然而,庾亮征召苏峻的建议,最终被朝廷所采纳,原因在于庾亮掌握了东晋朝政大权,即所谓“事之大要皆决于(庾)亮”的缘故。反之,此时的王导已经无法阻止庾亮的任何政治举动了。
此外,如上所提及的王导反对庾亮征召苏峻的原因,是因为二人在执政方法及其政治策略上,是截然不同。除了上述所及的重要原因外,这里还需要提及的是王导本人或出于其家族自身的因素,就是:王导很清楚,庾亮如果消灭掉了苏峻,那么庾氏家族的权势会因之得到进一步的膨胀和扩展,东晋政局将最终形成的政治格局,并且这种格局将随着庾氏家族的壮大,只会逐渐得以稳固。而如果这种“庾与马共天下”格局的形成,必然会对琅邪王氏家族的政治与社会利益,带来诸多不利的影响。正是因为此点,王导清楚的认识到流民帅的存在,对于上述庾氏家族势力的膨胀和扩展,可以起到某种强烈的制约作用。鉴于此,王导对流民帅们,采取了极力拉拢之能事。如《资治通鉴》载:“司徒(王)导称疾不朝,而私送郗鉴。”[1](P2941)以上所述事件,就发生在庾亮掌握东晋朝政的不久。与上述情况相似,王导对于其他流民帅也同样尽力笼络之。如《世说新语》记载,王导与祖约的关系向来比较亲密,如《世说新语》提到:“王丞相招祖约夜语,至晓不眠。明旦有客,公头鬓未理,亦小倦,客曰:‘公昨如是,似失眠。’公曰:‘昨与士少(按:祖约字士少),遂使人忘疲。’”[6](P249)当然,王导这样做的原因也同其“镇之以静”的一贯政治策略相关。
总而言之,正是由于流民帅们对庾氏家族有着较强的牵制作用,所以王导极力反对征召苏峻。即《资治通鉴》云:“庾亮以苏峻在历阳,终为祸乱,欲下诏征之;访于司徒(王)导,导曰:‘峻猜险,必不奉诏,不若且苞容之。’”[1](P2945)
综上所述,王导欲图借助诸流民帅的势力,来制约庾亮及其家族的势力,从而能够最终形成王氏、庾氏家族同司马氏皇权互相制衡的门阀政治格局。但是,王导当时的势力还不足以阻挡住,庾亮逐渐形成并巩固“庾与马共天下”的政治目的。此时,庾亮的政治目标很明确,即首先消灭掉苏峻的势力,然后再对付荆州之陶侃。关于此点史书已有明清的记载。据《资治通鉴》载:“温峤闻之,即欲帅众下卫建康,三吴亦欲起义兵;(庾)亮并不听,而报峤书曰:‘吾忧西陲,过於历阳,足下无过雷池一步也。’”[1](P2946)显然,庾亮已视陶侃为他要解决的下一个政敌。但是,由于庾亮独断无谋、刚愎自用,失掉了不少有利的作战时机。如《资治通鉴》云:“(孔坦、陶回)言于王导,请:‘及(苏)峻未至,急断阜陵,守江西当利诸口,颇少我众,一战决矣。若峻未来可往逼其城。……庾亮不从。……苏峻使其将韩晃、张健等袭陷姑孰,取盐米,亮方悔之。”[1](P2947)又,“陶回谓庾亮曰:‘(苏)峻知石头有重戍,不敢直下,必向小丹阳南道来;宜伏兵邀之,可一战擒也。’亮不从。峻果自小丹阳来,迷失道,夜行,无复部分。”[1](P2949-2950)最终,疏于战略并不懂军事的庾亮,非但没有灭掉苏峻势力,相反,他本人也因兵败而被迫逃离建康,投奔温峤去了。
相对于庾亮,王导却能审时度势、把握时机。如他在苏峻、祖约叛乱中,选择留在了建康,并凭借自已的威望和政治胆识,在平定叛乱中能够有所作为。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一方面,为了维护朝廷的尊严及其皇帝的安全。如《资治通鉴》云:“(苏)峻兵入台城,司徒王导谓侍中褚翜曰:‘至尊当御正殿,君可启令速出。’翜即入上阁,躬自抱帝登太极前殿;导及……陆晔、荀松、……张闿共登御床,拥卫帝。……时百官奔散,殿省肃然。”[1](P2951)另一方面,通过暂时隐忍从,能够待机而有所作为。据《资治通鉴》载:“司徒(王)导密令以太后诏谕三吴吏士,使起义兵救天子。”[1](P2956)又,“(王)导使参军袁耽潜讽永等,谋奉帝出奔义军。而(苏)峻卫御甚严,事遂不果。导乃携二子随(路)永奔于白石。”[2](P1750-1751)上述所提及的路永原是苏峻的腹心,后接受了王导劝降。无疑,王导这一成功的策反举措,在某种程度上瓦解了苏峻军队的士气。
总的来说,王导在平定苏峻、祖约的叛乱是有贡献的。这也使他在中央的政治地位得到了巩固,换言之,琅邪王氏家族的利益也因之得到了维护。
三、苏峻、祖约叛乱对王导复出的直接影响及其效果
虽然,苏峻、祖约的叛乱最终被东晋平定。但是,这次叛乱却给当时的政局制造了重大混乱。王导为了稳定东晋政治局势,尽量设法减少苏俊、祖约叛乱所造成消极后果,并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据《晋书·王导传》载:“及贼平,宗庙宫室并为灰烬,温峤议迁都豫章,三吴之豪请都会稽,二论纷纭,未有所适。(王)导曰:‘建康,古之金陵,旧为帝里,……若不绩其麻,则乐土为虚矣。且北寇游魂,伺我之隙,一旦示弱,窜于蛮越,求之望实,惧非良计。今特宜镇之以静,群情自安。’由是峤等谋并不行。导善於因事,虽无日用之益,而岁计有余。时奴藏空竭,库中惟有綀数千端,鬻之不售,而国用不给。导患之,乃与朝贤俱制綀布单衣,于是士人翕然竞服之,綀遂踊贵。乃令主者出卖,端至一金。”[2](P1751)川本芳昭认为:“从王导之语的原意来看,他认为江南的中心就是建康,豫章郡、会稽郡都是蛮越之地。……由于王导的发言,迁都计划被取消,这表明王导的发言对参加讨论的人具有说服力。”[7](P397)总之,王导最终凭借个人威信与建康政治、社会及文化中心地位的不可摇动性,说服了其他士族。
由上可知,王导力排众议,反对迁都,稳定了建康的政治局面。此外,他又善于因势利导,广集财源,使国家府库不至于空竭,保证了中央政府财政收支的平衡。这些都展示了王导作为一个政治家的出色才能。无疑,这也使他的政治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如《晋书·王导传》载:“六年冬,蒸,诏归胙于(王)导,曰:‘无下拜。’……初,帝幼冲,见导,每拜。又尝与导书手诏,则云:‘惶恐言’,中书作诏,则曰:‘敬问’,于是以为定制。自后元正,导入,帝犹为之兴焉。”[2](P1751)据上述可知,苏峻、祖约的叛乱对琅邪王氏家族的影响是深远的,即这个事件间接促成王导又从新回到了建康政权的中心位置。反之,庾亮因为强行征召苏峻,直接引发了苏峻、祖约叛乱,给东晋王朝带来了严重的,甚至是毁灭性的恶果。最终,他本人也不得不为之承担一定的责任,即被迫自动请求出镇于外,把年幼的晋成帝交给了王导。③如《资治通鉴》载:“(庾)亮乃求外镇自效,出为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豫州刺史,领宣城内吏,镇芜湖。”[1](P2969)至此,东晋政权出现以王导在内把持朝政,庾亮、陶侃等人在外制衡建康的政治局面。换言之,即形成了王、庾、陶三大家族与司马氏皇族共天下的情况。
另外,温峤在王、庾、陶之间,扮演起了一个缓冲三大家族之间矛盾的政治作用。然而,惜温峤不久即离世,他的江州刺史一职先后由刘胤、郭默二人接替。后,陶侃击斩了郭默,独领江州刺史一职。这里需要提道的是,虽然如史书记载,王导之所以不顾陶侃、郗鉴等人的反对,极力举荐刘胤出任江州刺史的原因,是要遵循温峤的遗愿。如《资治通鉴》曰:“陶侃、郗鉴皆言(刘)胤非方伯才,司徒导不从。……(其子王)悦曰:‘此温平南之意也。’”[1](P2970-2971)又,史载王导之所以反对陶侃征伐郭默,是因为郭默本人“骁勇难制”。除上所述外,笔者认为还有两个重要原因需要提及。第一,王导向来主张为政要“镇之以静”、“以宽和得众”,不愿意东晋王朝再发生内部纷争,从而避免不需要的内耗。第二,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即是王导不希望原是王、庾、陶三股势力缓冲之地的江州,落入政敌庾亮、陶侃二人之手。
除上所及外,流民帅郗鉴在缓冲王、庾、陶之间的矛盾上也起到重要作用。《晋书·庾亮传》载:“时王导辅政,主幼时艰,务存大纲,不拘细目,委任赵胤、贾宁等诸将,并不奉法,大臣患之。陶侃尝欲起兵废导,而郗鉴不从,乃止。至是,(庾)亮又欲率众黜导,又以咨鉴,而鉴不许。亮与鉴笺曰……鉴又不许,故其事得息。”[2](P1921-1922)后,陶侃辞职,返回家乡长沙,不久因病去世。庾亮接替了陶侃的一切职务,如《资治通鉴》载:“辛未,加平西将军庾亮征西将军、假节、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领江豫荆三州刺史,镇武昌。”又,胡三省注曰:“陶侃既没,庾亮始专制上流。”[1](P2996)随后,王导也去世了,庾亮之弟庾冰被东晋任命“为中书监、扬州刺史,参录尚书事”,[1](P3031)实际掌握了东晋中央权力。至此,“庾与马共天下”的政治局面,最终形成了。④
结语
苏峻、祖约的叛乱对东晋政局的直接影响与后果是深远的,这次动乱直接导致了王导、庾亮、陶侃为代表的三大家族与东晋皇室共天下政治局面的形成。而王导以其敏锐的政治眼光、老辣的政治手腕牢牢抓住了苏峻、祖约叛乱给他带来的有利政治时机,从新掌握了东晋的中央实权并凭此改变了自已及家族的政治与社会地位,也一定程度上摆脱了时常受制于庾亮的尴尬的、不利的政治处境。当然,在客观上,庾亮政治上的不成熟,尤其在战术策略与军事指挥上的幼稚,也为王导的重新复出提供了有利的政治时机。
注释:
①关于“镇之以静”的政策,蒋福亚认为:“由王导肇始,断断续续执行,并为谢安继承的‘镇之以静’的基本国策,可以用‘清静为政,抚绥新旧’这八个字来概括。‘新’指陆续南来的侨姓士族,‘旧’指较早南渡的侨姓士族及南方土著吴姓士族。‘清静为政’的含义是以无为而治对待南北权豪攫取政治和经济权益的行为,借以求取皇室和士族之间,以及各大族之间的权势平衡,保持东晋政局的稳定,这一基本国策在经济领域中的体现,就是放手南北权豪鱼肉人民,兼并土地,无限度地隐匿劳动人手。如果个别官员触犯南北权豪的利益,就难免丢官罢职的厄运。”(蒋福亚:《东晋南朝的大土地所有制》,收入其著《魏晋南北朝经济史探》,甘肃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15—116页。)
②这里需要提及的是,张学锋指出:晋成帝咸和五年颁布的“度田税米”制与咸和四年二月苏俊之乱平定之后,实施的咸和中土断在时期上几乎是一致的。而“‘度田税米’以及后来的‘口税米’,其征收对象之所以制定为上自王公下至庶民,是由东晋政权时北人流寓政权这一性质决定的。一般来说,在理念上,两汉魏晋至唐两税法以前的所谓的‘税’,与作为广泛的土地收益利润分成的田租不同,是专对某一个对象或为了某一个目的而征收的,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有一种贡献的意思(当然愿不愿意则另当别论)。就东晋的‘度田税米’和‘口税米’而言,政府也好,王公也好,一般的侨民也好,尤其是政府与大小贵族之间,至少在东晋的前期和中期,都有恢复故土这一共同使命感,这种使命感是的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同命运共患难的所谓命运共同体关系,王导在新亭的一番话即是这种关系的表白。这种关系也通过‘税米’的方式表现了出来。”(张学锋:《论东晋的“度田税米”制》,收入其著《汉唐考古与历史研究》,第230 页、237 页。)无疑,东晋咸和五年颁布的“度田税米”制也是为了应付和缓和苏俊之乱后所引起的较为严重的中央财政危机。
③关于“庾亮自请出镇芜湖”之事,祝总斌除了赞成田余庆的观点,“即庾亮从整个一生看,固是‘只成门户私计’”外,也认为:“具体到咸和四年则有例外。即他的‘欲遁逃山海’或‘求外镇自效’,的确出于内心以及舆论压力,而与庾、王之争。‘门户私计’没有多大关系。……庾亮‘具有玄学表现与儒学内涵’的个人素质。如果这个看法不错,则由于种种因素,在个别时期儒家君臣名分思想占据主导地位,将门户之争暂时淡化,似乎也是可能的。”(祝总斌:《评田余庆著<东晋门阀政治>》,载《历史研究》1993年第1期,后收入其著《材不材斋文集——祝总斌学术研究论文集·上编》,三秦出版社2006年版,第425页。)
④关于东晋南朝的士族升降。唐长孺认为:“士族制度发展到了这个阶段,业已定型;皇朝更迭也像晋之代魏,政治上没有大动荡,新朝公卿是从前朝继承下来的,所以士族地位稳定,中正定品只是例行公事,‘士庶之间,实是天隔’,很少发生变化。这是基本情况,但士族内部的高下序列仍有升降。……以后,庾氏受桓温,桓玄两代的打击,宋以后地位降低。”(唐长孺:《士族的形成和升降》,收入其著《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第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