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 花儿 ” 中 “ 儿 ” 的性质分析

2024-04-27张策

今古文创 2024年14期
关键词:儿化构形构词

【摘要】关于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儿化相关的讨论由来已久,并且儿化的“儿”是否为语素,学界看法不一,节点在于儿化无独立音节,以及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分析问题。本文从共时角度,讨论儿化的“儿”具体使用情况,严格按照语素“音义结合”的基本定义,从意义及使用情况入手探究“儿”的具体性质。经过分析,儿化的“儿”虽有构词与构形两类作用,但是否断定为语素尚需具体处理:儿化不改变词义,则“儿”不是语素。儿化改变词义,则“儿”是语素。

【关键词】儿化;词缀;构词;构形;“儿”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标号】2096-8264(2024)14-012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14.037

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儿”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书写单位,它能够自成独立音节,但有时需要黏附于其他单位,不再自成独立音节,而是與前一音节共同构成一个音节,此时前一音节的韵母会带有卷舌色彩,即大家所熟知的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儿化韵”现象。可以说人们对于“儿”是否为语素的争议正是由这一特殊音变引发。那么如何确定一个单位是否为语素呢?“替代法”是惯用的确定语素的主要方法,有的书中称之为“同形替代法”。张斌在《新编现代汉语(第二版)》中关于“替代法”及注意事项有详细的阐述:“确定语素的主要方法是替代法。所谓替代法,也就是对某个语言片段(一般是双音节)的各个成分进行同类替换。”并且使用替代法时有两点需要特别注意:“首先,一个双音节或多音节的语言片段,在替换时必须是两个或多个成分同时都可以分别被替换,否则这种替换法是不符合要求的;其次,在替换时,必须保持结构单位意义的基本一致。替代后的语素意义同原来语言片段的语义要有一定的联系。”很明显结合实际情况关于儿化“儿”是否为语素无法用替代法确定。依照实际情况本文不采用形式的手段,主要从“儿”的实际使用及意义角度来对其进行确定。

要想理清儿化中“儿”的问题,有几个问题须先考虑:第一,儿化的“儿”是不是语素;第二,是语素的话,具有怎样的性质;第三,不是语素的话,又是何种单位。从现代汉语实际出发,儿化的“儿”本身不是一个独立的音节且没有人会认为它是词根,似乎“儿(-r)”只能是词缀。这种“非此即彼”的思想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些问题的处理,依照“二分”往往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了,赵元任先生认为“儿”是唯一的不成音节的后缀。朱德熙先生也认为“儿”是后缀,不自成音节。两位先生的影响很大,现通行现代汉语教材大多按照此将“儿”处理为与“子”“头”等一样的后缀语素。凡事都有例外,语言不是谁规定出来的,汉语语料繁杂且仅此一例特殊,一定程度上当然是说得过去。但是汉语诸多语料中为何仅“儿”特殊,也令人不免产生疑惑。《语言学纲要(修订版)》对于语素的定义是:“语素是语言中音义结合的最小单位,也是最小的语法单位,所有语言都是如此。”此外,《新编现代汉语(第二版)》给出的定义是:“语素是语言中最小的音义结合体,是能够区别意义的最小的语言单位。语素的作用和职能主要就是构词。”其他各通行版本的基础教材大体与此同,则不予赘述。大体上学界都一致认同语素是音义结合体。目前来看,一种看法认为儿化的“儿”不是一个语素,因为儿化的“儿”不代表或者说不对应一个独立完整的音节,只是发音时的卷舌动作,不符合语素一音一义的基本定义。另一种看法认为儿化的“儿”不代表或者说不对应一个独立完整的音节,是一个语素。张斌先生(2008)分析儿化的“儿”不成音节,同时是否为语素需要分列两种情况:一种是开放型不构词的,儿化的“儿”不是一个语素,比如:花——花儿、鸟——鸟儿、钱——钱儿;另一种是封闭型构词的,儿化的“儿”是一个语素,比如:盖——盖儿、画——画儿、明——明儿。

学界一致的看法是儿化的“儿”不独立成音节。从语言系统内部看,音节是语音中最自然、最小的语音结构单位,语素是语言中音义结合的最小单位。根据语言的层级性,在语言层级体系中音节处于音位与音位组合构成的音系层面,语素和语素组合成形式和意义结合的符号,是语言的语法层面。音节和语素不在一个层面不存在必然的对应关系。根据现代汉语的实际情况,现代汉语的语素同音节没有一一对应的关系。有单音节语素、双音节语素以及多音节语素,诸如汉译外来词、联绵词等。换言之,一个音节可以对应一个语素也可以对应不止一个语素;一个语素可以是一个音节也可以是不止一个音节。因此,判定一个语言单位是不是语素,不应只从形式上看它是否自成音节,应当看两个方面:一方面要符合语素是最小音义结合体的定义;另一方面也是更为重要的就是应当考察它在语言使用中体现和表达的功能和意义,具体来说,就是它的有无对整个语言单位产生的影响。例如:“花儿”中“儿”的有无不影响整个语言单位的性质和意义,即“花儿”和“花”的词性和词义相同。“盖儿”中“儿”的有无,影响整个语言单位的性质和意义,即“盖儿”和“盖”的词性和意义不同。那接下来重点讨论关于其意义的情况。意义又可分为词汇意义与语法意义,回到前文的问题,儿化的“儿”是否为语素及其性质,以下简要分情况讨论。

一、“花儿(-r)”,即读现代汉语普通话儿化时

此类情况属于最典型的现代汉语普通话的儿化韵读音情况,根据具体的现代汉语使用及预料情况,可以细分为以下几种具体情况:

(一)意义不变

词汇意义与语法意义都不发生改变。

鸟——鸟儿→名词——名词

花——花儿→名词——名词

玩——玩儿→动词——动词

此种情况,儿化的“儿”是为了标记整个儿化音节的卷舌动作的,而不是一个有意义的语言单位,即前文所说的儿化前后语言单位的性质和意义不受影响。此时儿化的“儿”是构形单位,不能算作一个语素,同样不能算作词缀或词尾。

此外,亦有观点将儿化看作名词的标记,例如邢福义先生(1991)就有这样的观点:“‘儿是构成名词的标志。”从作为名词标记上看,“玩”作为动词是一类特殊情况,表示一种“随意”的情态,儿化后的意义亦未发生变化。此类开放型非构词儿化,儿化后大多表示“细小”“亲切”及“可爱”等附加意义,诸如:“小孩儿”“脸蛋儿”“宝儿”等。同时也可表示中性与消极性的意义,诸如:表示中性意义的有河边儿、树梢儿、窗台儿等,表示消极性意义的有小偷儿、瘪三儿、酒鬼儿等。

综上,大致可以认定现代汉语普通话儿化后且词义(词汇意义和语法意义)不发生改变时,此时儿化的“儿”仅表示标记发音卷舌动作,是一种开放型构型成分,而不是一个语素。

(二)意义变化

词汇意义发生变化,语法意义是否发生变化须分具体情况:

1.词汇意义发生变化,语法意义也发生变化

盖——盖儿→动词——名词

亮——亮儿→形容词——名词

个——个儿→量词——名词

火——火儿→名词——名词

此外,还有稍显特殊的一例:“早点”与“早点儿”。黎平(2003)大致有这样的看法:“早点”与“早点儿”无儿化的关系,即“早点”的“点”是“点心”的意思,例如:室友早点买的包子、油条和豆浆。“早点儿”的“点儿”是量词表示少数,例如:明天的会大家都早点儿到办公室做准备。

2.词汇意义变化,语法意义不变

头——头儿→名词——名词

眼——眼儿→名词——名词

信——信儿→名词——名词

综上,可以得出当现代汉语普通话儿化后词汇意义发生变化时,无论语法意义是否发生变化。这种情况下,儿化后词义或者说所指代的事物都发生了变化,据此可认为此种儿化是封闭型的构词儿化,儿化中“儿”的有无,影响整个语言单位的性质和意义,此时,“儿”是一个派生构词的词缀语素。张斌先生(2008)也有相关的看法:“词根本身是一个语素,儿化以后,意思和功能都改变了,所以这种‘儿算一个语素。”

(三)不是语素时,如何认识儿化的“儿”的性质

细致分析了文章开头提出的前两个问题之后,紧接着回到前文的第三个问题——“不是语素的话,又是何种单位”。

张斌先生(2008)在《新编现代汉语在》提及儿化的“儿”的性质,现代汉语的儿化有开放不构词和封闭构词两种,“比如:花——花儿、鱼——鱼儿……这种儿化是开放的,‘儿有音无义,不算一个语素,儿化以后还是一个语素。”张斌先生的处理较为恰当,遗憾的是张斌先生只提及了不是语素,尚未继续说明是其他的什么单位。杨锡彭(2011)曾指出:“儿化是通过在平舌韵音节的韵尾上附加卷舌动作构造一个儿化韵音节的音变手段。儿化韵音节或者表示平舌韵音节所表示的语素之一,或是平舌韵音节表示的语素的另一个语音形式。当然,儿化也可能只是构造一个复音单纯词中纯粹表音的音节。儿化只是构造一个儿化音节的音变手段,儿化的实际作用则有以下两点:一是构造新的语音形式(儿化韵音节)以分化平舌韵音节所表示的语素;二是构造同一个语素的另一个语音形式。都会形成新的词形。”

综合上述的看法,第一种儿化(儿化后词义不变)的“儿(-r)”可以这样处理:“儿”(-r)是有音无义的发音动作标记。大致的原因有:

一方面,生理上,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此类儿化仅记录儿化读音卷舌动作,儿化前后词汇意义与语法意义均不发生改变,“儿”的有无,不影响整个语言单位的性质和意义;物理上,根据语言交际的实际情况看,此类儿化无完整的独立音节,但有一定的语音单位表现,简而言之,此时“儿”也还是有语音表现的,只不过是不完整的音节,日常交流时人们是可以感受到这部分语音片段的;社会及心理上,儿化与否无辨义作用,有一定的修辞表达效果,具体表现在语用、情态甚至习性方面,例如通常情况下华北、东北及周边地区普通话儿化情况较为普遍,相对来说,其余各地区或方言区,尤其淮河长江以南诸方言区,普通话的儿化的普遍性就大大降低。李立成(1994)认为儿化的卷舌动作实际上属于一种“上加成素”。王志浩(1997)认为儿化是不依附于任何音根的“漂浮特征”,突出的只是一个具有区别性的发音部位和发音动作。本文认同此观点。

另一方面,若认为此类儿化的“儿”是有音无义的词缀语素,则与前文提及的语素定义有冲突,“语素是语言中音义结合的最小单位”,有音无义似乎不宜处理为语素。此外,有这样的观点,刘雪春(2003)指出:“儿化前后的两个语言成分不应该看作两个词而应该看作同一个词。”以此推之,语素的有无,对于词义无影响,似乎亦不为宜。“儿(-r)”与“-子”“-头”这类词缀语素亦有不同,不宜同作词缀语素看待。“-子”“-头”作为词缀语素一般仅可与名词组合,而“儿(-r)”通常被当作名词的标记看待,但是亦有许多的例外情况,例如“火儿”“玩儿”“个儿”等,“儿(-r)”语法上不具有功能类化且“-子”“-头”具有独立的一个音节,“儿(-r)”無独立的音节形式。因此,当儿化前后词义即词汇意义和语法意义均不发生改变时,“儿(-r)”不宜认定作为一个语素。

二、“花儿(er)”,即非儿化时

不像儿化的“儿”情况复杂,“儿”在“花儿(er)”中的情况简单许多。

花——花儿→名词——名词

鱼——鱼儿→名词——名词

船——船儿→名词——名词

需要注意的是此类情况同前文第一种儿化,即儿化后词义不变的“儿(-r)”的差异,简而言之,此类情况的“儿(er)”的发音是独立的、完整的,前文第一种“儿(-r)”的发音是不完整、不独立的,是依附于其前的韵母的。

词根语素“花”“鱼”与“儿(er)”组合之后,词义包括词汇意义及语法意义均未发生明显变化,一般只在语用表达上有差异,可认为此类情况的“儿(er)”是一个开放的构形词缀语素。具体的使用情况大致有以下几点:

(一)书面语体中

大多是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中出现。例如:

1.“爸爸的花儿落了,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了。”(林海音《城南旧事》)

2.“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朱自清《春》)

(二)协调韵律

在歌曲中协调韵律。例如:

1.“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让我们荡起双桨》)

2.“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三)双音化构形

双音化的词更符合汉语母语者的语言心理和言语习惯。例如:

1.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又想马跑,又想马不吃草。

2.一条鱼儿水中游。——一条鱼水中游。

3.一轮月儿挂青空。——一轮月挂青空。

可试比较以上几组例句,不难体会出前后差异。整句的意义方面没有明显差异,只是由于音节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感受。

普通话的“儿”情况复杂且至今尚未统一看法。基于前辈们的研究成果,普通话儿化的“儿”是否为语素以及相关性质如何,应当区分不同情况谨慎处理:第一种,当儿化不改变词义(包括词汇意义及语法意义)时,“儿”不算做一个语素,是有音无义的发音动作标记;第二种,当儿化改变词义(包括词汇意义及语法意义)时,“儿”是一个语素,可以看作一个构词词缀。此外,“儿(er)”(非儿化)是一个开放的构形词缀语素。

参考文献:

[1]黎平.试论儿化音节中“儿”的语法地位归属——兼谈儿化音节的读音及书写规范[J].广西教育学院学报, 2003,(01):117-121.

[2]李立成.“儿化”性质新探[J].杭州大学学报,1994, (03):108-115.

[3]刘雪春.儿化的语言性质[J].语言文字应用,2003, (03):15-19.

[4]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91.

[5]邵敬敏,任芝鍈,李家树等.汉语语法专题研究(增订本)[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33-37.

[6]王志浩.儿化韵的特征架构[J].中国语文,1997, (01):2-10.

[7]邢福义.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 177.

[8]杨锡彭.“儿(-r)”与儿化[J].对外汉语研究,2011, (00):90-100.

[9]叶蜚声,徐通锵.语言学纲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85.

[10]张斌.新编现代汉语(第二版)[M].上海:復旦大学出版社,2008:149.

[11]赵元任.汉语口语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117.

[12]中国社会科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343.

[13]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30.

作者简介:

张策,牡丹江师范学院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猜你喜欢

儿化构形构词
从构词词源看英汉时空性差异
双星跟飞立体成像的构形保持控制
有趣的“儿化”
南方人,求求你们说话不要加儿化音
通有构形的特征多项式
北京话(36)
认知视野下“好”、“坏”构词的对称性研究
对一个几何构形的探究
“分”的音变构词及其句法语义特征
THE RAP BATTLE FOR CHINA